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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成功先生的媽媽 第五章 或者你倒下 文 / 溫瑞安

    那一聲輕咳一起,雷大弓、唐小鳥、狗道人立即便都有了防範。

    狗道人竟然一口氣格下了二十一刀十六劍。

    雷大弓抄起地上的刀和劍。

    彎弓、搭劍、上刀,把刀刀劍劍,全向馬爾、寇梁射了回去。

    這個人的弓,射的竟不是箭。

    ──而是一切可以或不可以射的事物,是在他手下弦上射來,都成了要命的「箭」!

    這時候,你才知道馬爾、寇梁為什麼會叫做「凶神」和「惡煞」。

    他們厲嘯著、狂嚎著,一面打,一面逃,一面突圍,一面下殺手。

    那三名殺手果然不止三個。

    還有許多「朝天山莊」的弟子和食客。

    這些人,不是擋不住,就是讓凶神亞煞從他們屍身上跨了過去,有的人見了這麼凶神惡煞的樣子,連攔也不敢攔,慌忙讓出一條路來。

    可是有一個人不讓路。

    一個很瘦小、嬌小、弱小的女子。

    有一張異常淒艷的小臉。

    她嬌弱的站在那兒,予人感覺十分清強。

    馬爾、寇梁知道她就是喬裝二轉子(二轉子本來就白哲、瘦小、有點女人樣兒)的女子。

    他們不想傷她。

    更不想殺她。

    所以只大喝一聲:

    「讓開!」

    一個出腳打算把她勾跌,一個出手想把她推走。

    他們都不知道當年「孤寒盟」盟主蔡戈漢、「鐵釘教」教主任老雞、「奪魂旗」旗主蘇素樹是怎麼死的。

    他們都死得很慘。

    慘法各自不同。

    ──武林中人,死得慘,也司空見慣,但像他們死得那麼慘,慘得連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武林同道也不敢看、看了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死法,確也罕見。

    他們卻都死在同一人手裡。

    就是這個女子。

    唐小鳥。

    ──像一隻依人小鳥的唐小鳥。

    可是,千萬別忘了她姓唐。

    她就是對同門的唐家子弟,下手也同樣殘毒,才犯了門裡眾怒,被唐門元老逐了出來,成了大將軍麾下的殺手。

    原本,她給唐門趕了出來,唐門其他與她有私仇的子弟,決不會讓她活著,只不過,唐小鳥一出來,又拜了一人為師,她拜了師後,就算唐門高手,也不想再惹她了──她不好惹,可是他們更不願招惹她的師父。

    她的師父姓燕,名趙。

    ──燕趙名列「四大兇徒」之一,外號「大劈棺」。

    所以唐小鳥就成了「小劈棺」。

    「小劈棺」唐小鳥現在卻沒躲開那一推一絆。

    她在等著。

    ──只要敵人的手(或腳)一沾上了她,他們就會死得比蔡戈漢任老雞蘇素樹更難受更難堪更難過更難看。

    ──我就讓你們這些臭男子知道:世上有些女子是碰不得的。

    我唐小鳥就是一個。

    ──我是沾不得的女子。

    她想。

    忽然,飛跌出去的是馬爾和寇梁。

    馬爾和寇梁跟敵人拼博的時候很凶暴,其實心底卻很膽怯。

    其實這也是常理,膽小的人總要裝得凶悍一些,別人才不知道他膽怯。

    他們給震飛出去之際,扎手紮腳的在狂吼、咆哮、彷彿這樣做,就能掩飾他們的失魂落魄,敵人就不敢前來搶攻。

    敵人果然沒有搶攻。

    待他們落地定睛時,才發現身上並沒有傷,也才發現自己彷彿飛上了天原來只不過是給揮退三步,也才發現敵人不是敵人──而是冷血。

    冷血並沒有依約離開。

    其實,他也根本沒有答應離去。

    他只不過是贊同了馬爾寇梁的意見:

    他讓他們去探個虛實。

    ──然而,他仍尾隨在後,護著他們。

    其實,以冷血的性子,又怎會由得朋友為他冒險犯難,而他自己卻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呢!

    有些事,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做的,所以他們不會陞官發財,不能左右逢源,沒有富貴榮華,無法前程似錦、可是,沒有了這種人,就沒有了大時代,創造不出大時勢,成就不了大人物。

    冷血震開了馬爾和寇梁。

    他看了那女子一眼,忽然想起了小刀被姦污的一幕。

    這種感覺很奇怪。

    ──自從那次之後,這種邪念時常纏擾著他。

    冷血也不瞭解自己為何有這種邪想。

    但他一向在野外、森林裡長大;他也不認為有這種原始的慾望有什麼可恥。

    他只不過奇怪自己為何會在這時候、看見這女子時會想到這一幕。

    那女子倒是嫣然一笑,充滿挑釁的挑逗:「你終於還是出來了。我們等的就是你。」

    冷血道:「你是誰?」

    這時候,「朝天山莊」的徒眾都包圍了上來。

    唐小鳥風姿綽約的笑了。

    這時,馬爾和寇梁又回到冷血身邊了,到現在,他們兩人還不明白這女子有什麼可怕,冷血為何要甩開他們。

    「我是來殺你的。」她說,「或者你倒下,或者你死去,都一樣。」

    冷血歎道:「怎麼今天人人都非要我倒下不可?」

    唐小鳥又是一笑。

    她臉雖小,下頷尖秀,但顴骨卻很豐潤高廣。

    這顯示出她性子很強。

    但也使得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更漂亮。

    然後她就在如此動人的笑靨中出了手。

    她不是向冷血出手。

    而是向冷血出手。

    而是向馬爾下手。

    她並沒有攻擊馬爾。

    她只用腳一挑,挑飛了馬爾腰間的水袋,水袋飛上了半空。她的手一招,霍的一聲,不知什麼打入水袋裡,水袋炸開,月華下,萬千水滴四濺開來。

    就在這一瞬間,冷血忽然扯下腰間繫著的花色披風,往頭上一遮。

    他遮擋著自己,當然還有馬爾、寇梁。

    這時,只聽慘呼聲四起。

    那些水滴,濺在「朝天山莊」子弟身上,人人都慘叫打滾,身上頓時冒起了焦味和激煙。

    馬爾和寇梁現在明白了。

    明白了眼前這小女子有多麼可怕。

    ──當然也明白了剛才冷血為何要震飛他們。

    這女子竟能在霎間對四濺的水下了毒,成為極其可怕的淬毒暗器!

    可是,在這時候,他們也同時看到,冷血一手撐著已冒出焦辣青煙的披風,另一手已握著劍。

    劍已出鞘。

    劍尖已抵住唐小鳥的咽喉。

    唐小鳥臉色煞白。

    白得像月色。

    冷血冷沉的道:「你別逼我殺你。我不殺女人的。」

    唐小鳥眨了眨眼,眼色裡有驚無恐。

    這時候,狗道人已潛近馬爾、寇梁背後,雙掌緩緩推出,了無聲息。

    同在這時,冷血忽然生起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

    ──野獸遇敵時的感覺。

    那是什麼感覺?

    ──那是可怕的感覺。

    那感覺跟別的敵手有何不同?

    ──完全不同,但又太熟悉了。

    冷血知道自己一定曾經歷過這種感覺。

    ──只是,那是在什麼時候呢?

    他忽然聽到鼓聲。

    鼓聲來自自己的心跳。

    ──那鼓聲彷彿催促一頭洪荒以來的猛獸上了路。

    而且逼了近來。

    ──究竟那野獸是他自己,還是敵人!?

    就在這時候,「椎」的一聲,一椎仿似從盤古混沌初開般、自宇宙無限終極裡,飛打而來。

    直取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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