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四大名捕鬥將軍:少年冷血

第十五集 大相公 第一章 第七個媽媽 文 / 溫瑞安

    或是因為他常常流浪,山川歲月,盡在眼裡,所以培養出一雙流浪的眼神。那是流浪者的眼。

    就是因為迷醉於這一雙眼,阿里媽媽何寶寶,才會不顧家門反對,不理會梁何二家早以「遇何殺何」、「見梁斬梁」為門規,結仇多年,毅然跟從「斬妖廿八」梁取我。

    阿里媽媽年紀雖然大了,但她的皮膚依然十分蒼白,並沒有老,她因為煩惱而生出了許多白髮,可是她的皮膚彷彿一早就『死』了,『死』在她只有愛情沒有憂傷的年代,所以只帶點病態,不過像給釘死的蝴蝶一樣,還可以美上幾個永恆一般。

    阿里爸爸梁取我以前就是迷上她病懨懨的肌膚,現在也是。

    他們的相聚很溫暖。

    「你不怕『一樓一』找你麻煩嗎?」

    「我從不怕她找我麻煩。我只怕她會傷害你。」

    「我才不怕她!」

    「你現在也不必怕她了。『鷹盟』的林投花正在找她的晦氣,她已忙不過來了。」

    「要是我還在『下三濫』,何家的人才不會放過她!」

    「如果我身在『太平門』,梁家的人她也惹不起!」

    「可是你為了我脫離了何家!」

    「你也為我給逐出了『太平門』!」

    敘舊到這兒,兩人不勝唏噓,同時也沖淡了原來的隔閡和防衛。

    梁取我自然而然把話題轉到剛才發生的令他耿耿、慼慼的事情上:

    「阿里也……很恨我?」

    「他覺得你對不起我。」

    「你沒向他解釋?」

    「他一旦知道你有九個老婆,便無法諒解,更不聽解釋了。」

    「可是,我在天涯海角,無不念著你,還有他……」

    「你也太自私了。你念著我們,難道我們就不念著你?我們在老渠,一住九年,你幾時來看過我們母子?就說你深恐『一樓一』鳳姑會對我下毒手吧!但你的確曾娶過另外六個老婆,而且也殺了六個老婆──此外,還有一個『烈焰女子』梅姑,你也深愛著;試想,當孩子知道我不過是他第七個媽媽,他會怎麼想?他憎惡你,自所難免──」

    「……寶寶,我對不起你。」

    「一切都是命定。我明知如此,還是跟了你,這叫孽緣,也是天意,我沒什麼好怨。你放心,我雖然是孩子的第七個媽媽,但也是他唯一的媽媽──親生的母親,他的脾氣我清楚!他這回賭著氣走開了,能溜到那兒去!他多半是找耶律銀沖、依指乙、二轉子他們洩洩氣。」

    「──那麼,今晚,他會回來嗎?」

    「你只留今夜?」

    阿里媽媽語氣間突然充滿了敵意。

    「不是──當然不是,」阿里爸爸慌忙分辯,「我要留在這兒,以後都不走了──,除非你趕我走,或者,我死了,不得不先你而走。」

    「不許你這樣說話!」阿里媽媽嗔喜帶怒,「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狗嘴能長出象牙那才可怪的呢!」阿里爸爸仍是關心阿里的去向,「阿里常一去不回嗎?」

    「你放心。……你知道今晚一過子時,是什麼日子嗎?」阿里媽媽睞了他一眼。

    「他的生日。」阿里爸爸毫不尋思的答,「所以我才趕在今夜過來。」

    「你這當人爹爹的也不算是全沒良心!」阿里媽媽啐道,「就是因為他的生日,我早已通知了他的兄弟朋友,頂多子亥之間,他們就會把這小烏鴉給押回來。」

    阿里爸爸笑道:「看來,這小黑個兒在外邊真交了不少朋友。」

    「豈止,今晚,連大將軍的兒子和女兒,也會來哩。」阿里媽媽「得意」了起來。

    「他們來作什麼!」梁取我對這一點倒是刺耳,「驚怖大將軍是個殘暴的人!」

    「他的子女可不是他那樣的貨色,你看了,也會喜歡。」

    「……小烏鴉還有些什麼朋友要來?」阿里爸爸倒有些不放心了起來。

    「我看冷捕爺今晚也八成會來。」

    「冷捕爺?」

    「冷血。」

    「──冷血?一聽名字便知道不是好東西!」

    「嘻!人家不是好東西,你梁取我又是好東西了?!」

    「冷血冷血,好好一個人叫做『冷血』,難道還是個好人不成!」

    「你嫌人家名字不好,你梁取我的名字又好到那裡去?取我取我,你又不是女兒家,要人『娶你』?!」

    兩人就在室裡打情罵俏了起來。

    雖然已是老夫老妻,但畢竟已是多年未見了。

    他們一早便為意中人脫離家門,本來就是無視世俗的人物,所以行事也肆無忌憚。

    何況,在老何家裡,又不是外人。

    這時候,老福和老瘦依然在外弈棋,老何和貓貓正在勤奮打掃屋子,他們都大聲說話,表示誰也沒留意那對久別重逢的夫妻。

    ──雖然,一向好奇的老瘦、老何、老福,在此鬧聲中,仍然不忘豎起耳朵偷聽。

    穿穿仍在房裡自斟自飲。

    阿里爸爸卻突然記起了一件事:

    「這兒剛死過人嗎?」

    「去你的!」阿里媽媽又啐了一句,「沒半句吉利的話。」

    「沒死過人?」梁取我詫道,「怎麼會有一種死味?」

    「死味?」

    「好像已經死了很多天或很多人,或者是快死了將要死了的味道。」

    「屍味?」

    「差不多。」

    「──臭味我倒嗅得了一些。奇怪,這幾天怎麼會那麼臭?而且,成群的螞蟻撤窩,樑上的燕子飛得一隻不剩,連羊欄裡的羊兒這幾天也不肯吃草,大水蟻翅膀掉得一地都是,連田鼠洞裡都找到幾張蛇的蛻皮。」

    「怎麼會這樣子?」梁取我問,「以前有過這樣的的事嗎?」

    「我看沒有;」阿里媽媽也不肯定,「待會兒去問問老何,看他是不是作了什麼惡事,嚇得這般雞飛狗跳的!」

    兩人又笑了起來,一齊啐道:「老何也會幹惡事?」

    「對了,」梁取我忽又省起一事,「剛才在久必見亭裡,似乎還有一個人在那裡。」

    「久必見亭?」阿里媽媽奇道,「剛才?」

    「對,」梁取我說,「他也是你們的人吧?他是誰呢?」

    「這麼晚了,誰發了瘋還留在那兒喂蚊子!」阿里媽媽笑道,「你不是見鬼了,就是給燕盟的人唬暈了。」

    「也許是吧,」梁取我說,「不過我總覺得有個人在亭心暗處──」

    「你要不放心,」阿里媽媽說,「咱們就去看看也好。」

    這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厚重的敲門聲。

    暮夜裡,這叩門之聲,聽來既空洞,也沉實。

    梁取我喜溢於色:「阿里回來了?!」

    「他?!」何寶寶笑啐,「他才懶得敲門,仗著輕功得你遺傳,還有何家小巧身法,每次一飄,就飄進來了。」

    然後她也狐疑地道:「這時候,會是誰呢?」

    她聽見老何瘸著腿去開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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