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一隻十分文靜的跳蚤 第三章 多一條肋骨?! 文 / 溫瑞安
耶律銀沖那一聲冷哼就像在沙包裡擊出一拳。
「回去吧,」耶律銀沖說,「你們都是江湖上的漢子,不要當大將軍的爪牙家奴,殘害自己的同道。」
「去死吧!」鬼發狠狠的說,「把你的話省下來跟牛頭馬臉說吧。」
「你遮著的不是馬臉嗎?」二轉子指了指那長著一對角的鬼角,笑謔著說,「他有角?便是牛頭先生吧?幸會幸會。」
鬼角嘿聲道:「你笑你笑,你現在笑,待會兒你還笑得出來,就算你有種!」
「昨天的劊子手,今天給行了刑。今天的罪犯,明天又成了劊子手。在大將軍手上,如在砧上;當年,蔡盟主雖吝嗇了些,但說什麼都是一條好漢,行事光明正大;如今你們這般助紂為虐,恐怕也不會有好下場。」耶律銀沖仍是勸道,「況且,你們只有三個人,我們卻有四個,你們未必打得過。」
說完了之後,三鬼卻都笑了起來。
笑得甚為猖狂。
而且充滿輕蔑。
阿里悄聲向耶律銀沖道:「都來了。」
耶律銀沖鐵眉一鎖,「都來了?」
阿里肯定的再說:「都來了。」
這時,冷血發覺了一件事──
耶律銀沖似遠不如他的拜把子弟弟阿里、二轉子等人警覺機伶。
這時候,在窗邊偷看的旅客們,全都竊竊細語,甚至暗下驚呼。
因為在官道之外、街心之外、稻田之外的荒野地裡,這時候,出現了許多小星星,像一盞一盞的小燈籠,又像一隻又一隻的螢火蟲,甚至比天上疏落的星星,更多更密,更閃爍不定。
耶律銀沖肅容道:「三十星霜』?」
鬼腳笑道:「怕了吧?」
耶律銀沖長吸了一口氣,道,「好,咱們就一併兒替蔡老盟主剷除叛逆。」說罷,他飛身搶攻鬼腳。
他的鐵拳像一個惡毒的唇,急吻鬼腳的脖子。
──四人之中,居然是一向最沉得住氣的耶律銀沖先發動攻襲,倒叫人意想不到。
鬼腳立時反擊。
他跟任何人一樣,只有兩隻手。
但他卻拿了三把刀。
三把刀,一刀如鏡,一刀如雪,一刀如月。一刀斫虛,一刀砍妄,一刀斬無。
他名為「過三刀」,其實可以說是有「五張刀」。
因為他兩腿也如刀,連環踢出。
一上來,耶律銀沖就連中兩腳。
然後,冷血的眼睛亮了。
──他是戰將是因為他天生就是戰將。
看到耶律銀沖,他猛然想起了這句話。
因為挨了兩腳之後的耶律銀沖,忽然似是遞增了兩倍的力量。
他的方法就是「沖」。
他受傷。
他衝近鬼腳。
他拗斷了他一把刀。
他夾斷了另一把刀。
他還奪了他第三把刀。
──他一連扳下三柄刀,用的決不是他自己的氣力。
任何人都沒有這樣可怕的力氣。
──他用的是中招的力量,包括了痛苦和痛楚的反噬。
鬼腳仍在踢他。
踢了他不知多少腳。
但耶律銀沖離開他的身子之時,「鬼腳」過三刀,已幾乎癱瘓成一堆爛泥。
然後耶律銀沖已轉向鬼角。
鬼角早就想過來幫鬼腳,但二轉子卻一溜煙似的纏繞著他。
鬼角一時擺脫不掉。
不過,這時二轉子已撲去力助儂指乙。
鬼角騰出身來,急掠向耶律銀沖。
他離職律銀沖五尺不到。
但耶律銀沖還是「沖」了過來。
這麼短的距離,衝勢可一點也沒有止歇。
鬼角也不是等閒之輩,頭一低,雙「角」如刀,刺了過去。
耶律銀沖卻「沖」得更急。
鬼角那一對「角」,就撞在耶律銀沖左脅裡。
「喀喇」數聲,如折濕技。
耶律銀沖給這一撞,反而彈了起來。
他彈起來的時候,已箍住了鬼角。
他一拳連掌帶肘擊了下去。
他的力道好像來自對方傷毀他的力量。
這時,冷血的眼睛更亮了。
──這人成為戰將因為他天生就是戰將!
目睹耶律銀沖的格鬥,使他記起了這句話。
這力量龐大無比。
沛無能御。
鬼角中了那一下不知是拳是肘,發出鼓落古井的轟然巨響。
他倒地的時候,像一隻弓背的蝦。
這時鬼發已撲近耶律銀沖。
他一早就想過來協助鬼角,但阿里在絆著他的下盤。
這時他得以騰出工夫來,是因為阿里急著要去搶救二轉子。
──無論儂指乙、二轉子、阿里、耶律銀沖,還是鬼腳、鬼角、鬼發、三十星霜的行動,一切都好像是事先配合好了似的。天衣無縫,地衣無隙。
連受二擊的耶律銀沖,勢子絲毫未減,也向鬼發衝來。
鬼發飛發如鞭,掩飾著他那奪命一刀,悄沒聲息的冷刀冷招冷不防,才是他的絕活。
耶律銀沖挨了一刀。
──可能還不止一刀。
但肯定的是:痛就是他的力量。
傷就是他戰志長夜中的太陽。
他聲勢不減,力道驟增,一把抱住鬼發──連人帶發和著刀的抱住了他。
就像一對難捨難分、抵死纏綿的情侶。
這時,冷血的眼閃著光、耀動著光。
──這人絕對是一名戰將乃因其天生是戰將。
眼見耶律銀沖的拼勁,冷血想到自己腰間寂寞的冷劍。
這時,耶律銀沖放棄了懷裡的人。
那人連自己跌下地去都不曉得。
然後,耶律銀沖帶著一身血,和一身傷,巍巍顫顫的去接應他的戰友。
──他身上的傷,只令他皺著眉摸了摸自己的肋骨。
這時候,觀戰的小刀忍不住說:「啊,他是鐵打的不成?」
冷血仍為剛才眼眶裡的映像所激盪:「不知道,也許他自小常吃鐵打丸。」
小刀擔心的道:「他的肋骨會痛嗎?會不會斷在裡面了?」
──她對「五人幫」的好感,遠勝於她父親的手下這三隻鬼。
冷血目光晶亮著,移轉到遠處的戰況,喃喃地道:「也許,這個鐵打的人,一向比人多一根肋骨。」
小刀不明:「多一條脅骨?」
冷血指了指地上。
──從這角度望過去,負傷仍向戰場行去的耶律銀沖,左肋裂開,還伸出了一根慘白裡沾著鮮紅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