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四大名捕鬥將軍:少年冷血

第三集 一人做事八人當 第六章 問天下俠客棄家之恥忘未? 文 / 溫瑞安

    他好不容易才把受驚的馬勒止,腦裡只有一個明確的印象:

    那就是那青年象劍一般堅決的神情。

    「你是誰?」

    「冷血。」

    「你膽敢來妨礙本將軍辦案?!」

    「我也是從京城來的捕役。」

    「那好!」虯髯巨漢傲然道,「那你總聽說過『砍頭七將軍』莫富大吧?見了上司,還不依禮叩拜!」

    「你胡作非為,殘民以快,不配當我上級!」

    「什麼?」

    「滾回去!」冷血冷冷地道,「否則,我在這兒先殺了你,再向大理寺後稟。」

    「你是什麼東西!」莫富大吼了起來,巨鉞映著火光炸出厲芒,「活得不耐須了?我先宰了你!」

    那鼠鬚瘦漢忙道:「小兄弟,你初出茅廬,不知莫七將軍的威名吧?還是回京去吧,少惹是非!我是為了你好。」

    冷血看了他幾眼:「你是他的副將?」

    「我叫傅從,人稱『三間鼠』。你拿著我們的名字,回京裡去問問我們的來頭吧,省得枉送性命。」鼠鬚瘦漢苦口婆心的道,「我也是為你好。」

    冷血反問他:「聽你說話,還有點人味,為何卻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三間鼠」傅從澀笑道:「除此以外,我還能做什麼?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腳色而已!你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還是快快走吧!」

    冷血在一日之內,連聽兩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終於忍無可忍,以一種極其堅定的傲慢說:

    「大家都習慣沉默、不敢反抗,所以才會受人欺壓,任人魚肉。身處高位的人,抓住權力不放,視百姓為奴僕,視萬民為芻狗,我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沒有人們的支持,他連一根草都不如!得民心才能得天下。一個真正拿得起、放得下,有原則、有良知、夠定力、夠膽識的人,是不會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種借口的!」話才說完,只聽有人喝了一聲:「好!」

    其實是一男一女一齊喝彩,但因兩人幾乎是同時發聲,所以聽來只有一聲。

    男的是小骨。

    女的是小刀,

    火光映耀中,男的英氣,女的颯爽。

    「三間鼠」傅從低下頭去,好像在看躍動在馬鞍上的一隻蒼蠅。

    「好哇!」「砍頭將軍」莫富大怪叫道,「原來不止一名叛逆,而是一群亂黨!來人啊,把這裡的人統統拿下!把這些造反書生全部就地處決!」

    除了「三間鼠」傅從之外,其他二十六名大漢,皆自馬上一躍而下,如狼似虎般殺人的殺人,抓人的抓人,一看便知是此道好手,抓慣了人,也殺慣了人。

    他們還要動手,忽聽「琤」的一聲。

    因為聽見聲音,所以他們看見了劍。

    看到了劍,才發現劍尖已抵在「砍頭將軍」的喉嚨上。

    冷血用劍尖挑了挑,劍鋒微微割破下巴的感覺,使得莫富大聲音也發顫了起來。

    他明明防著冷血。

    他明明看到冷血出劍。

    他明明自恃有這麼多手下。

    他明明有一身武功。

    ──可是他就是避不過去。

    ──可是那一劍就已抵著他的咽喉!

    「你……你要怎樣?」

    「叫他們撤,我要綁你回京受審。」冷血冷冷地道。

    「你……你知不知道……這……這樣做……」莫富大不知因為喉嚨不方便移動,還是因為害怕之故,每個字都像給寒風自齒裂裡吹送出來似的,「……威……脅朝朝……朝廷命官……罪大……大惡極……你們……你們……膽敢──」

    冷血的劍略挑了一挑,莫富大的話便說不下去了,噎住了。

    傅從急道:「你這可是以下犯上、帶頭作亂啊!還好你只是孤身一人,冷兄弟,回頭是岸,我們有事好商量,從輕發落,否則你又怎能跟我們這麼多人對抗?」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但巴旺忽然急聲道:「他只是一個人嗎?這件事沒我們的份兒嗎?」

    阿里也悠哉游哉的說:「我們只是一個人來的嗎?我們不是人嗎?」

    二轉子順口溜般接了下去:「剛才我也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早給這冷東西罵了一次,現在又罵一頓!」

    儂指乙當然也不甘寂寞:「罵兩次,總該醒了吧!沒聽那書生說嗎,問天下書生破國之痛忘未?我也來問一句:問天下俠客棄家之恥忘未?」

    小骨說:「當然未忘。」聽他口氣,他早把自己當成俠客了。

    小刀婉然中帶著凜然:「所以,別漏了還有我們倆!」

    最後到耶律銀沖說話了。

    他們五人,素有默契,平時吵吵鬧鬧,到重要關頭時,總是心意相通,大家心裡的話,一人接說一段,如臂使指,如一人說。

    耶律銀沖乾咳一聲:

    「冷兄。」

    冷血對耶律銀沖也很尊敬,忙道:「叫我冷血就是了。有何吩咐?」

    「你做的事,就是咱們要做的事,也等於是咱們做的事。」耶律銀沖說一個字象打下了一口釘子:

    「咱們一人做事,八人齊當!」

    小骨、小刀一齊叫了一聲:

    「好!」

    冷血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笑。

    ──沒有人可以想像在這麼一個堅忍如花崗岩石的臉上,因為一個笑容,可以產生那麼巨大的變化,直如風吹花開。

    但就在他笑容甫現的一剎那,發生了一件事──發生得迅雷不及掩耳、急電不及閉目!

    「三間鼠」傅從忽然自他手上的長戟裡抽出一把劍。一。那劍長達丈餘,細若小指,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長針。二。這長針急刺冷血。三。長針到了冷血肩頭不到三分處,陡然止住,不再前刺。

    這一、二、三個動作是分解過的,然而在傅從手上只不過用了半瞬間完成──也就是說,你只要想眨眼,而還沒眨眼之際,他已把一切動作完成了。

    然後他完全變了模樣。

    垂頭喪氣變成猙獰嘴臉。

    「放下你的劍,」他聲音尖銳刺耳得像磨在刀鋒上,「你們這干反賊,跟老子還不夠玩哩!」

    稿於一九八九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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