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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 12.非違法活動 文 / 溫瑞安

    如此,無情便去執行諸葛先生的囑咐。

    這般,他藉「老字號」劫囚之便,重創天下第七,讓大家都以為他已喪命,卻將之暗底裡送到「名利圈」去。

    如此這般,他身邊的兩名劍童:鐵劍葉告及銅劍陳日月,負責押送、看守那窮凶極惡的天生殺人狂「天下第七」文雪岸。

    他們一進入「名利圈」,店裡很多人在敘面、聚腳,高談闊論、閒聊胡扯,有兩名夥計正要出來招呼,一見是葉告、陳日月,怔了一怔,招呼立即變成了行禮:「三哥兒」、「四阿哥」。

    要知道,銅、鐵二劍雖只是無情身邊服侍的書僮、劍童,但作為天下第一名捕身邊的人,身份自是非同小可,江湖地位也高人一等,只要往外面一站,亮上了相,大家自然都十分尊敬,同時也另眼相看。

    ——是以,只要是跟有權力的人搭上邊兒,或是名門之後,皇親國戚,要是不知自重自製自律,很容易便可以憑這種衣帶關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陳日月和葉告幼受無情嚴格調訓,自然不放心如此。不過,小孩子好勝好威風,喜歡充大人爭風頭總是難免。

    這兩個出來招待的夥計,兩人都姓余,份屬兄弟,一個因為頭大眼大,人戲稱他為「魚頭」,一個走路老是一搖三擺,但身法倒是輕靈,大家就諺稱他力「魚尾」,倒是「名利圈」裡出色旦是得力的一對哥兒。

    葉告、陳日月常出來代表無情走動、「名利圈」以前儘是京師,具城捕快、衙差、六扇門中人的小天地,對他們都算熟稔,由於無情是這一門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贏得同僚、同行由衷的尊重,敵對他身邊的劍童也好感起來。四劍一刀幢曾借這兒辦些「正事」,一直都得這兒的人合作和幫助。

    所以,無情才選了這地方,讓二劍童有機會「收藏」天下第七,並擺脫追蹤的人。

    「魚頭」、「魚尾」、跟陳銅劍、葉鐵劍相熟。大家沒事的時候,也常聚在一起玩耍胡鬧,不過,今天,他們一看情勢,便知有公事,正經事兒要辦,倒不敢嬉戲。

    葉告問的直接:「掌櫃的呢?」

    魚尾一聽。就會意道:「我請他來。」

    如飛地溜到裡邊去了。

    魚頭以大眼使色,往要死不活的天下第七身上溜了溜,悄聲問:「要不要上房好辦事?

    陳日月只答了一句:「好,夠醒夠聰明!」

    魚頭也馬上引路上樓,三人前後走上了十級八級木梯,忽爾,陳日月和葉告都覺身後「嗖」的一響。

    兩人正一左一右,挾著天下第七上樓。天下第七穴道已給封住,行動不得,當然只靠二劍童攙扶,加上他實在傷重,看來,如果不是兩人挾著托著,就算穴道不給封住,只怕也早已滾下來了。

    可是二人一旦扶了個瘦長大個兒,動作自然就受到阻滯。

    沒那麼靈便了。

    他們行動不太靈,但警覺性依然十分靈光。

    二人只覺耳後有異晌,立即雙雙回頭。

    回首之際,手已搭住了劍愕。

    他們都知道:天下第七是要犯,也是公子一再吩咐要好好「留住」的人,斷斷失不得的!

    他們倏然回身,卻看不見人,只覺「嘯」的一聲,一道灰影還是什麼的,掠過他們的身邊。

    兩人都是這樣覺得,一個發現左邊有灰影,一個發覺右邊有東西掠過,二人急忙備戰,左右一攔——

    卻攔了個空:

    沒有人。

    卻在此際,前面「颶」的一聲,一物截在樓梯日,正攔在他們前面。

    兩人此際身還未回到原位,但已情知來人身法好快,先自背後趕上,後掠經他們身側,要阻截時,卻已飛身越過,攔在前面樓梯要塞。

    二劍童如臨大敵,馬上拔劍——

    卻聽那人笑道:「慢慢慢慢……二位賢侄,我是高小鳥。」

    陳、葉二人一看,喜出望外,登時放下了心,「高飛叔叔!

    正要找你,你可來了!」

    「高叔叔,這般神出鬼沒,可把人給嚇死了!」

    「沒事沒事。」高飛長得牛高馬大,滿臉鬍碴子,但卷髮,穿紅裙子、還塗姻脂口紅,形狀甚為怪異突梯。「我聞公子有召,馬上就趕過來了!」

    他的語音也嗲聲嗲氣,只有目光十分凌厲,透視了天下第七一眼,道:「是這個人吧?」

    說著,冷哼了一聲。

    陳日月道:「高叔叔,這人只剩半條命,你就醫他一醫吧。」

    高飛似乎很不悅:「醫這個人?這算得上是個人嗎?城裡城外,不知有多少的好女子的清白都給他糟蹋掉了!不知有多少好漢的性命都給他毀掉了!救他作啥!?」

    「我也不知道為啥!」陳日月也忿忿不平的說,「換作我,我也不想救他。」

    高飛轉去看葉告,葉鐵劍馬上澄清,「不關我事,我巴不得一劍殺了他。」

    高飛馬上明白過來了。

    「那是無情大捕頭的意思吧?」高飛苦惱地道,「反正,他一向天機莫測,我總是不明白他的玄機,但他做的,總是對的。」

    忽聽一個豪笑道:「既是對的,還不趕快去做,塞在梯口。

    教人上下不得!小飛鳥,別逞能,你還欠我兩個半月的房錢呢!」

    高飛歎了一口氣,道:「也罷,不明白也得救——誰叫我欠了大捕頭的情呢!」

    然後他返身揚聲道:「孟掌櫃的,你少得意,我不是欠你的!你遼不算是大老闆。我欠的只能算是大老闆溫六遲的銀子!

    其實,「名利圈」的店舖,「七好拳王」的確只能算是個「掌櫃的」,真正出錢開了這家店子,並以六扇門、衙門辦事的差役捕頭為營業對象的構想,全都是那個「老字號」中最愛開客店。驛站的六遲先生溫米湯一手策劃的——直至站穩了腳步,並開始變質為各路市並人馬、娼妓伶優都來此地落腳後,溫六遲一如慣例,「功成身退」,又去經營開創他另一個店子去。

    聽說,他最近看上了京城裡另一個店面,認為是做生意開旅館的絕佳場所,可惜那兒晶流複雜,各方勢力盤踞,且爭持不下,原地主人不肯讓出,他才一直不得其門而入,但始終覬愈覦窺伺,不肯放棄。

    說話的人站在梯口最上的一級,正是「七好神拳」盂將旅。

    詭異的是:這以神拳稱著的「七好拳王」,一雙拳,非但不似海碗樣般的大,反而很小,很秀氣,簡直有點文弱——拳眼上也沒起蘭子,連手腕也比一般人細秀,讓人看了擔心他一個不留神,打入卻打拆了自己的手。

    「小鳥」高飛卻長得高大威猛,簡直是魁梧彪橫,且臉肉橫生,一點也不「小鳥」就不知他因何冠以「小鳥」的外號,不過,高飛卻是孟將旅的好朋友,也是好搭檔、好戰友。兩人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目前都在溫六遲座下做事,以前,都曾受過「四大名捕」中鐵手的恩義。

    「別爭這個了!」孟將旅沒好氣的道:「把人先抬入十九房,先鎮住他的傷勢再說吧!」

    然後他低聲疾說了一句:「有人跟進來了。」

    他說的時候,眼睛往大門那兒一轉。

    他的人很文秀,語氣也文質彬彬,就是眼神凜然有威。

    高飛馬上會意,跟葉告、陳日月夾手夾腳的先把天下第七弄進二樓最末一問客房去。

    人一抬進了十九號房,葉告扭頭就出房門,並向陳日月吩咐道:「你替高叔護法,我去搪著!」高飛奇道:「你要幹啥?」

    葉告沒好氣的道:「應付追來的人呀?」

    盂將旅忽然問:「你們捉這個人來這裡,是違法的吧?」

    葉告憨直的道:「可是,他是個壞人……」

    「這便是了。」孟將旅好整以暇道:「他是大惡人,你們則是六扇門的人,抓壞人他,是對的,那我們這活動便不是違法的了,對吧?」

    陳日月一聽,馬上就搶著回答:」對極了。我們做的是好事,決非違法活動。」

    孟將旅明顯的高興聽到這個回答:「那可不就是了嗎!——既然咱們做的是為民除害的好事,你們又進入了『名利圈』,有壞人追上門來了,當然由我們來應付。」

    他微笑反問葉告:「這店子是誰主持的?」

    葉告只有答:「你。」

    「這就對了。」孟將旅很悠然道,「這個店子是我的,這個圈子也是我的——有人上門來找碴,當然也是歸我的。」

    葉告想想還是不放心:「公幹叫我們盡量不要拖累旁人——他們既是衝著我們來的,應由我下去解決。」

    這時,他們都已聽到樓下一陣騷動。

    將旅也堅決地道:「進得名利圈來,就是我的事。」

    高飛在一旁也唉聲道:「也是我的事。」

    孟將旅反問了一句:「你們可知我跟你家公子是什麼交情。」

    陳日月素來知機,陪笑拖走葉告,陪笑道:「是是是,老四一向沒腦,哪有走進入家家裡爭做家長的事,真沒腦,別怪,別怪,他只是愛逞能!」

    「我逞能!?」葉告一聽,登時新仇舊恨,齊湧上來,指著自己的歪鼻子,惱火地道:「你是不負責任,膽小怕事。」

    孟將旅和高飛相顧一笑,一個想:雖是名滿天下第一種捕身邊的人,畢竟是年紀輕,好勝心強!一個付:雖是無情授業的劍童,可是到底稚嫩,無情那一種喜怒不形於色。深沉鎮靜、莫測高深的冷然主人,究竟攀不上。

    看起來,兩人已爭得臉紅耳赤,動了真氣,盂將旅忙圓了個場:「葉小哥兒英勇過人,鐵肩擔待;陳小兄弟深明大體,通情達理;都是年少英俠,了不起!」

    陳日月忽問:「孟老闆不是說要對付來人嗎?怎麼卻還在這裡?」

    盂將旅哈哈笑了起來。

    「你們都不知道嗎?」高飛帶著誇張的語氣反問:「一般而言、就算有入在這圈子裡頭,惹事生非,甚至太歲頭上動士,孟掌櫃的都很少親自出手管的。」

    葉告瞪大了眼睛,問:「為什麼?」

    高飛笑著將天下第七「擺放」在榻上,一面道:「因為下面還有兩個人。」

    葉告看看他每一個動作:「誰?」

    「一個是何教主。」高飛開姑為天下第七把脈,俯視細察其傷勢:「一個是魚姑娘。」

    陳日月忽問:「何教主就是當年名震京師的『火星都頭』,外號『九掌七拳七一腿』的何車?」

    高飛已開始為天下第七止血:「便是他。」

    陳日月也看著高飛敷藥的手勢,再問:「你說的魚始娘,是不是魚頭、魚尾的大姐:魚天涼?」

    高飛看了天下第七的傷勢之後,滿腔沉重之色,邊解了天下第七的穴道,邊漫不經心的答:「是。」

    陳日月聽了,卻豁然道:「那我們就白耽心了。」

    連葉告聽了,居然也道:「既是他們,就沒事了。」

    孟將旅在旁就說:「你們兩位兄弟明白也好。有魚姑娘和何教主在,天塌下來也有他們扛著。」

    陳日月也舒了一口氣道:「是的,我們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驀地,葉告出手,閃電似的又點了失血過多、昏迷不省的天下第七三處穴道。

    他突然動手,招呼也不打一聲,不但使正為天下第七敷傷刮走碎肉的高飛吃了一驚。

    「怎麼……他已奄奄一息,你們這是怎麼搞的!?」

    陳日月悠然道:「沒事。這天下第七估惡不俊,機詐凶殘。剛才高叔叔為了要醫他只好先使他血脈恢復暢通,出手解了他穴道。但為安全計,老四再對他三處比較不妨礙治理的穴道,免得他一旦清醒過來,突然發難,使高叔叔、孟老闆受無妄之災。事先並未招呼,是怕這惡徒提防。」

    請恕罪則個。

    他這番話,說的得體有度,彷彿,他己早知葉告會出手,而且,他跟葉告也沒爭吵過似的。

    高飛和孟將旅又互覷一眼,一個心忖:倒別小看他們了!一個暗道:果然名不虛傳,名將手下無弱士!

    陳日月持起袖子,打開針灸盒子,趨近兩下子便替天下第七止了血,道:「來,讓我也助高叔叔一把吧!」

    高飛饒有興味看著這個尚未成年的小伙子:「嘿,你也會醫理……」

    葉告在旁則說:「這傢伙向不學好,但舉凡針灸、推拿、跌打、藥草、醫理、過氣,刮痧、晶石驅病法、催眠術……

    他都懂一點,或許能給高叔叔幫點小忙吧。」

    聽來,他跟陳日月彷彿全沒爭執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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