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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把匕首不太冷 7.驚天動地的寂寞 文 / 溫瑞安

    他施禮之際,最錯愕的是溫文。

    他沒想到無情竟已發現了那兩人!

    ——這兩人來了,卻不見得會出手,而且身份向來都是隱蔽的、而今,卻已給無情扯破了,掀開來了!

    恐怕已事無善了!

    是以,雖然在這些人裡,最差愕莫已的是他,但最快反應過來也最快有了反應的,也是他!

    他飛身,極快,眼看是飛向街口,卻候然迎轉,掠在向道旁,乍看是掠柱街邊,卻驀地直衝而起,轉眼已急衝向無情,卻快到無情左側七尺半之遠,驟然之間,又改撲向無情身後的轎子!

    說時遲,那時快,溫文的轉動修為只怕不在他施毒手法之下,霎時間,他已趁無情不備,衝至轎前!

    他已佔據了轎子!

    他要絕無情的後路。

    ——因為他知道,他也風聞過:無情最可怕的,是不止一個無情,無情已夠難對付,那「轎子」的機關又是另一個「無情」,更難應付。

    無情彷彿是有四個:一是無情本身,一是他製造的轎子,三是他手下的四名刀劍童子,還有一「個」當然是無情施放的暗器,——所以別因為無情天生殘廢而小覷了這個人。

    這個人口怕比江湖上一百個最難纏的人加起來都不好對付得多。

    他跟無情己動過手。

    他佔不了上風,也佔不了便宜。

    他只好先佔領了他的轎子。

    他霍然掀開了轎簾,準備搶了進去。

    ——這是一件極犀利的「武器」,儘管他可能不曉得如何運用,但強佔了總能絕了無情的「後援」。

    因為這「轎子」可能就是敵人最強大的武器!

    何況,「雙平」已至,溫文已無退路,一定要力爭表現,打奇大敵!

    溫文一把手揭開了轎簾。

    可是他並沒有立即「闖」進去。

    他甚至沒有後續的行動。

    因為他怔住了。

    完全愣住了。

    他睜大了眼,好像看見完全不能置信的「事物」。

    他呆立了一會。

    誰也看不到轎子裡、轎簾後的是什麼?有什麼?只看到本來疾如鷹隼的溫文,如今卻凝在那裡,呆如木雞。

    然後他就做了一件事。

    放下了簾。

    也放棄了轎子。

    為什麼?

    是什麼事讓他突然放棄了「搶轎」計劃?

    是什麼變化使他中斷了「奪轎」行動?

    轎子裡有什麼?

    簾子後是什麼?

    誰都想知道。

    可是誰都不知道。

    無情並沒有立即去阻上溫文搶轎的行動——雖然,那頂「轎子」的確是他的「大本營」。

    對他而言,那「轎子」也幾乎是他的「家」:他一生裡許多重要的時間都是在這頂轎子裡度過,許多勁敵大仇也因這頂「轎子」而伏法,解決。

    ——誰願意讓「外人」闖進他自己子手建立的「家」!

    可是,他卻沒有立即出於阻止。

    除了他己發出暗器「驚動」了在兩旁街道上的兩大溫氏高手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也更突發的原因是:

    場中還有一個變化——

    這變化無疑比溫文人去偷襲更突然,也更意外!

    意外來自「自己人」:

    老烏!

    ——「俠腿旋風」烏干達!

    眼見無情以一己之力,對抗「老字號」至少中、青二代三大高手:溫文人、溫渡人、溫襲人的攻擊,老烏的反應卻不是出手相幫,而是一個箭步,兩個飛步,三個閃電迴環步,己躍至囚車前。

    囚車內,正是天下第七。

    老烏吼了一聲:「直娘賊,這麼多人殺不了你,讓老子宰了你省大伙力氣!」

    一刀便往下扎去!

    老烏的刀,是薄背削鋒短刃扎心刀!

    他出刀勁,出手悍,加上刀風快鋒銳,這一刀下去,別說天下第七血肉之軀,就算是大道旁王侯府第「聚星園」門口的石獅子,也得給他一刀而斷!

    他這一刀蓄勢已久,蓄力已足!

    他這一刀,志在必殺!

    他這一刀,不但砍出了很勁,還殺出了恨意!

    ——看來,他竟比誰都更想取天下第七之命!

    這一招來得突然!

    誰都沒想到保護囚犯的老烏卻成了殺囚主將!

    這一刀突如其來:

    大敵當前,「老字號」溫家高手雲集殺囚,沒想到衙差裡卻突然來了個要命的煞星!

    誰都都沒想到,但並不等於無情也沒想到。

    老烏那一聲喊的第一個字,他已拔刀,到喊得第二十字時,他己飛掠,喊到第三個字兒,他已動手;到第四五字:「這麼……」時,他已一刀刺了下去!

    沒想到的是擋的一響,一片飛蝗石,已打在老烏的刀鋒上。

    老烏的手一震。

    刀鋒乍偏。

    老烏這時話才說到「殺不了你」四字,他一咬牙,舉刀又刺!

    這時,卻發生了一件驚人的事。

    這事比這裡發生的任何事都意外,也都更驚人,以致大家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這事情上,几子渾忘了溫文飛身攻奪轎子的事!

    只聽、一聲、淒厲的、尖嘯!

    「拉勒勒」一陣連響,囚車的木柱,全裂開、震飛!

    囚車裡的人突然站了起來,「哇」地吐出一口血箭,就打在老烏臉上。

    老烏這時的話,才剛剛說完,由於他張開了口,以致有許多血泉,直接打入他的口中,他「嗚咕」一聲,捂臉提刀又刺!

    可是,這時,白影一晃,已捅在他和天下第七的身前。

    老烏怒吼:「滾開——!」探身撲去,準備跟天下第七拚命。

    白衣人一揮手,老烏只覺手腕關節一麻,接著匕首「叮」的一聲。已脫手飛去。接著腿彎兒也是一麻,立即遲了五六步、方能穩得住步樁,再定眼望去,場中卻已起了驚大勸地的變化!

    變化快。

    變化大。

    變化奇急,急得奇,奇而急,變得令人簡直來不及去消化。

    用一片飛蝗石和三枚金錢打飛了老烏手上的匕首,並且打退了他的人,當然就是無情。他好像早已料定老烏也會插一手殺囚一般,早有準備。

    也就是說,無情又一次救了天下第七。

    然而,就在無情回首,歎了一聲,正要向天下第七說話(關於他要說什麼話,卻還沒說完,只說了):「你又何必——」

    ——你又何心……

    「你又何必」什麼呢?

    不知道。

    至少在這一刻,誰也不知道無情接下去要說的是什麼?

    再知曉時,已是下一刻,下一回的事了。

    只知道,無情在說這句話之前,神態很寂寞。

    一種驚天動地,視死如歸似的寂寞哀涼,展現於他的眉宇神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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