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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偷書賊 文 / 溫瑞安

    王小石很謹慎的問:「那冊書是怎麼個樣兒的?」

    方恨少不加思索便道:「那是杭州版印,私人刻造,雙邊、白日、字大、行寬,字體整齊渾樸,歐陽詢體字,黃紙柔軔,墨色濃厚,大約是溫州的頁紙,印得還真不錯哩。」

    王小石動容道:「你倒是記得清楚……不知可記得內容?」「這個嘛……」方恨少搔完了後腦又摸下巴,「倒是一時沒加注意……我一著跟烹魚無關,即隨手遞還張炭,張炭揣在懷裡,大夥兒都沒有再細看了。」

    王小石心忖:這位書生倒是古怪,文字內容倒不講究,印刷刻木倒瞧得清楚。「後來張XX是怎的給逮去了?」

    方恨少道:「我們就且找了一家飯館,交廚子烹魚,吃了之後,大家都說要我跟你鬧鬧,張炭別說先去把書還給人家,我想,他是在半途給孟空空等人脅持了罷,後來八大刀王出現,挑戰閣下,一直打入了愁石齋,我們正想助你一臂。,但那八名王八又一一退了出來,垂。頭喪氣,一看就知道是戰敗了,我們正想進愁石齋去,但大門又攏了起夾,那八個拿刀的不許我們進去,我們正要動手,這位白兄卻踉我們揮手示意,我們先且忍了下來。忽聽到後面有人說」白愁飛忽叱道:「是誰?」方恨少詫道:「什麼,我是要說下去呀,你急什麼?」。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形自牆角閃了出來,向白愁飛、王小石抱拳道:「屬下拜見副樓主三當家。」

    來的人是「小蚊子」祥哥兒,一臉機伶精悍之色,臉自得像冰鎮著的一樣。

    方恨少這才知道白愁飛是喝問誰潛了進來,自己還懵然不知,全無感覺,不禁臉上一紅白愁飛峻聲道:「來作什麼?」

    祥哥兒道:「蘇公於囑咐,副樓主要是沒有重要的事,論返風雨樓一趟,天泉山的湖水奔騰,樓主要和你商議對策。」

    白愁飛揮手道:「好,我很快就回去。」

    祥哥兒留在原地,並未離開。

    白愁飛一揚眉道:「你還有什麼事?」

    祥哥兄道:「蘇公子說:我就留在這兒,看看有什麼用得著處,請二位儘管吩咐。」

    白愁飛不再理他,轉頭向方恨少:「你說下去。」

    方恨少一愣道:「剛才我說到那兒去了?」

    唐寶牛不耐煩地道:「你說到那些害是什麼大黑口小黑口,什麼歐陽詢歐陽修的:「方恨少怒斥道:「文盲:文盲:我那是說到這裡:我是說到追拿張炭的人來了」白愁飛冷冷地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要問我們正說到那裡:「方恨少為之語塞。王小石岔開道:「來的人可就是孔雀樓上的兩名漢子?」

    方恨少的話匣子打了開來,嗶啦嗶啦像倒水似的說了下去:「便是那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到了我們後頭,那落拓的漢子第一句就說:「史兄,咱們可有緣,偌大的汴京,咱們一天見了二回。口你道張炭怎麼說?這黑炭頭兒還不知死,回頭笑著說:田商兄敢情口渴了吧?我這兒還有姓廖的朋友呢上」王小石忍不住道:「張炭惡人先告狀,可有點過分。」

    方恨少逕自說了下去:「那兩人也不生氣,但有點著急的樣子,姓商的似有點想發作,姓。夏的卻先向我們抱拳團團一揖,道:「想來諸位都是道上的朋友,群龍聚首於此地,咱兄弟二人也不敢掃了大家的雅興,只不過,我有一件東西,是要向這位小兄弟追討的。」說也奇怪,那八個窮凶極惡、趾高氣揚的什麼刀王,像蛇嗅了硫磺,全在那兒軟住了,誰也不敢吭一口氣,倒是張炭有種,他說:「你討回那本書是不是?我本就想送回給你。幾」方恨少說到這裡的時候,王小石與白愁飛互覷了一下。

    王小石沉聲道:「會不會是他們?」

    白愁飛沉重地道:「看來是他們了。」

    力恨少妤杳道:「他們?誰?」

    王小石溫和地道:「你且說下去。」

    力恨少仍是道:「我知道了,你們猜著是誰了。我們開始也覺得脊怪,那姓商的還笑嘻嘻的問:「這晝是你偷的?田張炭說:「借,不是偷。」姓商的說:「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張炭自有他的說法:「取後送還,是謂借也,何況向來偷書不為賊。」姓商的說:「可是你並沒有送還。田張炭向那八名烏龜一指,道:「是他們阻撓了我。田姓商的橫了八人一眼,那八人臉色陣紅陣白,依然沒有吭聲。」

    白愁飛淡淡地道:「他們當然不敢吭聲了。」

    方恨少似對白愁飛沒哈好感,故不理他,逕自說了下去:「那姓夏的這時」哦口了一聲,目光也向那八人一轉,道:「有這回事?」見那八人不作聲,同問張炭:「你是怎麼知道裁們有這本書的張炭忑是有種。把事倩全往自個兒頭上攏:「我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來了。姓夏的奇道:「那一行的行家?」

    「這次是姓商的扯了扯他,手腕一轉,五指一盒:作了個空空妙手的意思,那姓夏的頓時明白了,又打量了張炭一會兒,才道:「看來兄台沒拿咱們當朋友,閣下不姓史。口張炭見這兩人精明,只好道:「我姓張,拿了你們的東西,我認栽了,卻不知你們是怎麼追查到這兒來的呢?口那姓夏的微微一笑,同姓商的漢子一指,說:「有他在,誰也逃不了。口……」

    王小石聽到這裡,道:「這個當然了。」

    力恨少道:「對,我那時侯也隱隱約約,記起一個人來了,卻一時想不起是誰。姓夏的又道:「那麼說,如果在下沒看走眼的話,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飯王張炭兄弟了?」張炭這下可不由得他不掮上,只好說:「我看你們也不是姓商姓夏的。口姓夏的漢子大笑道:「是啊,咱們算來誰也沒編著誰。口姓商的卻仍是問有關那本書的事:「你既是張炭,誰不知道是個俠道上的漢子,卻又何必窺視這部書呢?」張炭這回沒好氣的說:「一部小書,有什麼稀杏?有啥大不了:我兒裡面所載,跟這魚無關,送我都不要呢:口於是把書遞回給他們,兩名漢子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還是由那溫和的大漢收下了,落拓的漢子的神色也較鬆緩下來,說:「張兄弟,委屈你了,這事兒,因你而起,還是得要請你移尊到衙裡走一趟,例行公事,要請恕罪則個。」「白愁飛冷哼一聲道:「果然事無善了。」

    唐寶牛在旁吼道:「他們悉地小氣,太過分了:誰貪圖他一本小書:「王小石歎了一口氣道:「恐怕就不是一本小書。」

    唐寶年呆了一某:「你說什麼?什麼意思?」

    方恨少打斷他的話:「當時老唐也是這般抗聲,說……姑娘,大水牛和我都想要動手。」

    方恨少又道:「那黑炭頭兒不知那來的靈感,忽止住我們,問:「敢問你們二位……可就是鐵二爺、崔三爺?口老唐在旁說:「什麼二爺三爺王八爺的,想扣我兄弟可不行:曰那兩名漢子都欠身道:「我是鐵游夏,他是我三師弟崔略商。」「祥哥兒在一旁」呀「了一聲:「鐵手和追命?」

    朱小腰點了點頭:「四大名捕的老三和老二。」,力恨少道:「對呀,我一聽他們倆的名號,都怔住了,天王老子來鄱不怕,這兩人可是持正衛道、俠義仁風、鋤強懲惡、扶弱濟貧,可打不得也:張炭大概也是這般想吧?聽了便很沮喪地道:「不知是二位,冒犯之處,還請原諒,我就跟你們走一趟吧。口溫姑娘和老唐都想要動武,我說:「沈大哥說:不可與四大名捕為敵:「那追命一笑道:「承謝,承謝。」鐵手則說:「只去銷案,很快便會送張五俠同來,我們都信得過他。口溫女俠還不忿氣,張炭跺足叫道:口別動手,這一動武,咱們可真個是目無王法了。」所以,我們才都眼睜睜它,若那姓鐵的姓崔的,押走了張炭…

    他說到這兒,自怨自艾起來:「都是我:不慫恿炭頭兒去偷書就好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這趟衙門,該由我去的。」

    王小石沉吟道:「如果是他們兩人,張炭這一去,倒不致有什麼大事……只怕,那冊書白愁飛冷冷地道:「這叫咎由自取、恕不得人。」

    方恨少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思想,你聽不懂麼:「冷不防溫柔自旁」殺「了出來:「他說你們兩個糊塗蛋都該去坐牢:「方恨少氣得耳朵又歪了:「你……

    王小石向白愁飛道:「那對深陷石板上的鞋印,敢情是鐵手的了,也許是他剛到的時候,暗自提防眾人會動手,力貫全身,然而下盤功夫似不夠沉穩,以致得把真力導出,在地上踏了兩個足印。」

    白愁飛道:「就是因為他下盤功夫較弱,才洩露了他內力駭人,此人一身武功,都在一對肉掌上,真是個難以應付的人物。」

    王小石道:「那麼,腳踏花瓣而無損的,必然就是追命了。」

    白愁飛道:「只有他的輕功,才能夠真個登萍渡水,輕若無物。」

    力恨少聽得哼了一聲。

    祥哥兒臉上也有一種不以為然的神色。

    白愁飛道:「樓子裡有事,我還得該同去一趟;」遂而低聲向王小石道:「太師說過,你與龍八太爺聯絡的事,得要謹慎行事,一擊必殺。」

    王小石點頭道:「看來,我也該去一趟衙裡,替張炭想想法子。」

    失小腰道:「顏老大奉命來調停此事,但遲到一步,他已趕去衙門了,我看以金風細雨樓之力,保出個張炭來決非難事。」

    王小石杳道:「奉命?奉誰的命?」

    朱小腰婉然一笑道:「蘇樓主知道這兒出了事,便遣我們來了。」

    王小石看看失小腰、祥哥兒和白愁飛,笑道:「頃刻間即來了三起人馬,蘇大哥好快的耳目:結交到這樣的大哥,真是生事都出不了事咧:「白愁飛卻深深地汲了一口氣。王小石道:「二哥不同意麼?」

    白愁飛道,蘇大哥是強人,可惜對方是諸葛先生。「王小石好奇問道:「二哥認為連蘇大哥也鬥不過諸葛先生麼?」

    白愁飛道:「這倒很難說,不過,你要多加小心。」

    王小石道:「我在放手對付諸葛先生之前,一定要做一件事。」

    白愁飛道:「什麼事?」

    王小石道:「首先,耍退出金風細雨樓。」

    「哦?」

    「這樣,我所作所為,才不致連累金風細雨樓。如果失敗,是我一個人的事,要是能成,萬事都好安排。」

    「這個……」

    「二哥的看法呢?」

    「嗯,……只是人委屈你了。」

    「這是什麼話:我得要找一個理由,好表明非要退出金風細雨樓不可,寫成決絕書,還要勞你費心,替我呈上給大哥。」

    「這個自然不成問題……你要動用的人手,我也會撥給你。」

    「留下朱小腰……其他的我只要唐寶牛、方恨少就足夠了。」

    「咦?他們……能幫得上忙嗎?」

    「他們心底好,而且跟我有交情,若論武功,有魯書一、燕詩二、顧鐵三、趙畫四等人,還不足夠嗎?若動用金風細雨樓的兄弟太眾,難免會牽連上的,能免則免。」

    「你說約有理……不過,現在一直捎著我們的該是趙畫四吧?」」「踏雪無痕口趙畫四,以他的輕功,絕對可比追命三捕頭。」「太師大概仍對我們有點不放心吧?」「這是生死大事,難免得要小心謹慎。」「所以營救張炭你還是不宜露面的好。」「你在什麼時候發現他在簷上的?「屍剛剛。」

    「我也是剛才。」

    「果然好輕功。」

    「就由他跟著吧……」

    他們二人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原是把語音壓得十分之低,不會有任何旁人聽得見,溫柔卻看不過眼,叫道:「哈: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兩人頓停止了說話。白愁飛不友善地望向溫柔。溫柔沾沾自喜的道:「原來這世上不止有八婆,也有八公的:」「我以為只有女人才咬耳朵,竊竊私語,小聲說大聲笑;「溫柔繼續它的得意洋洋:現在我才知道,什麼英雄好漢,也都一樣:「白愁飛聽了她一番話,沒好氣地向王小石道:「我這就先行一步了。」然後低聲跟王小石疾道:「若要多瞭解四大名捕的事,不妨先去瓦子巷著看。記住,能忍則忍,以大事為重。」遂而吩咐祥哥兒在此侯王小石的信,他自己則先行離去。

    溫柔見白愁飛說走就走,又氣噘了嘴,很不高興的跟著腳,彷彿要跺死地上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隻螞蟻的樣子。

    王小石看得心中微喟。

    「他往那裡?」溫柔問。

    「回風雨樓。」

    「我們不去麼?」溫柔再問。

    「先不回,」王小石說:「張炭的事,想老練能幹的顏聖主必能解決,你們可願做些事兒?」

    「什麼事?」這次是方恨少問。

    「大事。」

    氣跟誰做?「這回到唐寶年問。小石指了指自己。」跟你做大事?「唐寶牛又興致勃勃起來了。」這樣子的事,最適合我們做……「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柔已興高采烈的問了下去:「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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