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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生主 第十四章 世間第一大狂 文 / 溫瑞安

    車占風點點頭道:「正是。正是那五十一年前,當時武林中的十二大門派,各悉心調教出來的第一高手,加上少林、武當四名最精銳弟子,一共二十人,血戰歐陽獨的「普陀廿神龍。」天象怒道:「胡說,「普陀廿神龍」殺卻「血影神掌」後,不是都已殉難了嗎?」原來若論輩份,那昔日少林所遣出來的四名弟子,有兩人輩份與天象齊,另兩人輩份還在天象之先。而今天象見這干人如此無恥,他是萬萬不認,瀆辱先輩的事,憨直的天像是萬萬不敢為的。

    桑書雲忽道:「那一戰江湖人原本以為歐陽獨死定了,但他卻能苟活十三天,將武藝、掌門之位傳於衛悲同之手,才告斃命。「普陀廿神龍」在武林中傳聞也是無一能活,但有誰見過他們首沒有?」全場啞然。雪峰神尼點頭道:「正如「幽冥血奴」,也死而復生,雖已換了個人,但更加可怕,這也是可能的事。」眾人都覺有理。天象憂心怔忡,道:「要真個事,還是把嚴島主追回的好。」

    桑書雲道:「我幫追查這一股江湖殺手之下落已久,稍有眉目,」他輕哨一聲又道:「江湖上能在短期間造就出這樣龐大、數眾而且實力如此高強的人,確實不容易,」眾人這才知道他的浩歎乃是對已生死不明的方歌吟而發,「所以我也對這二十人是否昔年威震天下的「普陀廿神龍」,頗感懷疑。」

    天龍大師插口道:「可是當日「普陀廿神龍」,除奸斬惡,是忠肝烈膽的高人前輩,怎會……」桑書雲還未答話,宋雪宜已切道:「他們被迷失了本性。」雪峰神尼問:「誰迷失了他們本性?」宋雪宜答:「「忘憂林」。」

    眾人都臉色一變,長長地「哦」了一聲。要知道這班人險死還生,才從「七寒谷」之劫逃得大難,而今又乍聞「忘憂林」,不禁憂形於色。

    桑書雲微微一笑道:「敢情宋教主對這事件的追查,比我所知還多,大家若有疑難,當要請教宋教主。」宋雪宜冷臉色道:「請教不敢,但我追查此事,確知來龍去脈。」雪峰神尼頷首道:「若不是宋教主的人將我們帶至山洞,只怕早已在「七寒谷」的伏擊下斃命。」眾人細想確然,對恨天教與宋雪宜好生感激。

    「瀚海青鳳」曠湘霞卻是直性子,忽然問道:「既是宋教主早已知道「七寒谷」之役,為何不一早現身、或及早示警?」宋雪宜淡淡一笑,答:「實不相瞞,我的武功,除直承繼自宋自雪掌門外,其他雜學,都從各處偷窺探知的。」眾人又是「哦」了一聲,桑書雲笑道:「難怪方少掌門會使「長空神指」,而且維妙維肖呢。」宋雪宜臉若寒霜,道:「那也只是「肖妙」而已,不登大雅之堂;但我上武當偷學大風武功時,卻讓我在無意中聽得曲鳳不還與燕行兇、唐本本三人之對話。」

    眾人知宋雪宜已切入主題,當下不再打岔。宋雪宜道:「我是因此得知他們的陰謀奸計,但卻不清楚大風道長是否參與?我只是推敲他們天下偌大,東島西漠都不去,偏偏來這武當山密議,恐怕多少都與武當派脫不了關係;」宋雪宜頓了一頓又道:「何況,我還要查出「幽冥血奴」再度現身,究竟是誰,所以便一直耐性子等待,以免打草驚蛇。」

    這時嚴蒼茫又走了回來,神色大異,眾人沒有細察,都在專心聆聽宋雪宜的敘述。嚴蒼茫心想:好哇,你這個女娃子,把我們當作餌來辦了。卻聽宋雪宜繼續道:「當戰情發生時,我教實力,遠不如長空幫,所以救難之事,仍得靠長空幫和天下各路英雄之實力,至於我得知「七寒谷」之拿手絕技:「蝕心化骨血爛骸喪門火」,便研製「如今是雲散雪消花殘月闕落英流水」來破它。」天象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宋教主念在天為生之德,拯救眾生,確是女中豪傑。」

    宋雪宜笑道:「拯救蒼生,可不敢當,只是先夫未逝之前,對此事已有疑心,故先後上武當山多次,探查此事,故才遭蒙古鐵花堡與西域魔駝之暗算。」嚴蒼茫見宋雪宜說話,連眼都不多瞧他,不禁心中忿怒:你是什麼東西,連「三正四奇」都擠不上,居然在這裡賣狂,當下冷冷插嘴道:「可惜宋老弟英年早逝,否則處理這事兒,不致如此失度。」

    桑書雲淡淡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一早打草驚蛇,今日「七寒谷」,還是未知死敵,不致瓦解如此了。」宋雪宜淡淡笑道:「先夫英年早逝,卻是未必。」嚴蒼茫心頭一寒,心忖:原來宋自雪未死!天象大師卻問了出來:「宋大俠未死?」

    宋雪宜搖了搖頭,說:「不是未死,而是沒有人殺得了他,他是因信任我,被我毒得不**形後,再將技藝傳人,才鬱鬱而終。」宋雪宜目光一抬,道:「他是給我殺死的。」此語一出,眾皆嘩然,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那時候的風氣,婦道人家出來拋頭露臉,已是不該,這恨天教教主謀殺親夫,而且坦然承認,可謂出語驚人。嚴蒼茫這才放下心來,正想椰諭兩句,忽又瞥見清一在旁垂手而立,好似一朵燦開的茶花般嬌弱,嚴蒼茫心頭大震,想起一事,當下豪氣頓消,囁嚅道:「你……你……」清一不知何事,見這人神色可怖,忙躲到雪峰神尼背後。雪峰神尼只道是此人困喪子之哀,變得不成樣子,也不以為意。雪峰神尼也是矯矯不群的女子,當即撇開宋雪宜引起的易反臉成仇的話題不語,說:「宋教主剛才談到「忘憂林」,又是怎麼一回事?跟「普陀廿神龍」,又有什麼瓜葛?」

    宋雪宜對家眾的眼光,毫不在意,答:「「忘憂林」是「武林三大絕地」之一,與神尼的「素女峰」、這「七寒谷」,都是撲朔迷離的地方。但我卻知道「忘憂林」林主陳木誅是曲鳳不還的師弟。」礦湘霞恍然道:「難怪你剛才先誅殺曲鳳不還,原來他是元兇首魁。」嚴蒼茫冷笑道:「師兄如此,師弟的武功也不會好到那裡。」

    宋雪宜淡淡地道:「武功確沒什麼,卻多了一樣絕活兒。」天象白眉一揚,他生性好打架,聽說有勁敵,愈是抖轍精神:「什麼絕活兒?」宋雪宜道:「會懾魂的活兒,控制或迷失人的本性。」天像是少林高僧,自以為佛法無邊,百魔不侵,揚眉道:「那也沒什麼。」他連揚了兩次眉,才省起自己眉毛被戰火燒去了不少,怕不夠威嚴,當下又運足眼神,用力瞪去,好教人知道有他在,便安如盤石,降魔除妖。

    宋雪宜道:「的確沒有什麼,可是卻迷住了「普陀廿神龍」的心竅,為他所用,也即為「七寒谷」所用;為「七寒谷」所用,也等於為大風道人所用了。」梅醒非戚眉道:「普陀廿神龍」是當年二十大高手,怎會被陳木誅所懾魂?」眾人深有同感。

    宋雪宜說:「當年「普陀廿神龍」與「血影神掌」歐陽獨一戰後,身負重傷,奄奄一息,逃到「忘憂林」,陳木誅雖救活了他們,即乘機以厲害藥物鎮住了他們的神智,……你們今日與那十數人一戰,可以發現他們轉動不靈,直如傀儡一般麼?」眾人深想一下,都點頭稱是。嚴蒼茫嘿然道:「就算這些人為藥物所控制,也不見得一定就是「普陀廿神龍」。」

    車占風沉聲道:「是「普陀廿神龍」。」眾人見車占風這般說,更無異議。車占風平素極少說話,但言重千鈞,嚴蒼茫也不敢和他抬。只聽車占風道:「確是「普陀廿神龍」。我曾掀開共中兩人臉紗,一是「鐵臉金剛」陸一龍,一是「修羅客」韓採桑。他們不但都是「普陀廿神龍」中的好漢,而且面目都保持當年的狀況。」眾人想到昔年這二十人屢建殊功,而今落此下場,神智昔冥,為人所用,真是生不如死,都心裡慘然。

    雪峰神尼也不禁惻然道:「看來所測無訛;若非迷失本性,不可能還保持當年顏貌。」要知道「普陀廿神龍」已是五十年前的風雲人物,不可能長生不老,神容不變。」

    只聽桑書雲忽然慢慢站起來,素來悠遊的他卻神色凝重,道:「宋教主。」宋雪宜抬頭,只見桑書雲雙目如刀鋒般銳利,向自己射來,心下一凜:「什麼事?」桑書雲見宋雪宜仰雪白的粉頸,雙目向自己投來,他長吸一口氣,道:「要是宋老弟真為你所弒,我桑書雲可要領教你的高招了。」

    此語一出,全場震驚,都緘默了下來。宋雪宜沉默了半響,道:「你要為先夫報仇。」桑書雲道:雪宜淡淡地問:「為什麼?」桑書雲道:「我和宋自雪是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宋雪宜道:「見幾次面?」桑書雲道:「兩次。」宋雪宜道:「你們「三正四奇」,也曾決戰過兩次。」桑書雲道:雪宜道:「那兩次算不算在內?」桑書雲大笑,響遏行雲,道:「我跟宋自雪,就見過兩次面,但不打不相識,我對他的為人,可仰慕得緊。」

    又沉默了半晌。宋雪宜道:「很好。」桑書雲問:「什麼很好?」宋雪宜道:「跟他僅打過兩次架的人,都把他列作知己,他真是「生能盡歡,死而無憾書雲淡淡一笑道:「若遭人毒手的是我,宋老弟也會這般做。」宋雪宜靜靜地說:若寒霜忽然消解了,仰首問道:「桑侖主,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請。」

    桑書雲聽宋雪宜如此鶯鶯嘀嘀,不禁心驚,斂定心旌搖蕩,道:「請教。」

    宋雪宜道:「現下大敵當前,大風道人等定必逃至「忘憂林」,恢復元氣,重振旗鼓,捲土重來,為禍武林。「忘憂林」林主程木誅,以及左右副手蒙古鐵花堡和西域魔駝,都是極厲害的角色,我們不能讓他們復原的機會。」宋雪宜這一番話說下來,大家都甚覺有理。

    宋雪宜又道:「小女子只求桑幫主能寬容時限,待誅強仇後,當讓桑幫主有代友報仇之機。」桑書雲考慮了一陣,坦然道:人正是敵愾同仇,「長空幫」、「恨天教」俱是己方主力,不可互殲,雪峰神尼道:「眼下大敵當前,聯手殲敵,拋除己見,乃為武林福祉。」

    宋雪宜秀眉微瑾,道:「可惜,可惜。」桑書雲甚覺訝異,問:「可惜什麼?」宋雪宜道:「我此番來,本要告知方歌吟,昔日在洛水上假冒鐵肩,打傷令嬡者,便是武當派的惡徒金風,目的是要在武林中製造誤會與混亂,讓少林、長空二巨流,互相猜忌,武當方能收漁人之利。」桑書雲答:「原來如此。」天象大師卻用力把眼睛瞪得老大,咕嚕道:「我們少林,焉受人利用!」

    鐵肩雙掌燒焦,痛得冷汗直冒,聽說有人假冒於他,才恍悟昔日方歌吟因何指名道姓,尋釁於他。

    桑書雲慈靄地望了望伏在雪峰神尼肩上恬睡的女兒,低聲歎道:「可惜,可惜。」

    這次輪到宋雪宜問道:「可惜什麼?」隨桑書雲眼波望去,見桑小娥稚氣的臉,便瞭然了幾分,這人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不過誰也沒有說將出來。

    陡地嚴蒼茫以杖觸地,惘然有聲,喝道:「惡徒既在「忘憂林」,還囉唆什麼!」他因此役而喪愛子,憤怒若狂,這是誰都知曉的,但聞他說話蒼宏有力,竟比未與役前更充沛,眾皆大驚,難道這「嚴余怪叟」的內力,竟比天象還要深長麼?

    眾人看去,發覺嚴蒼茫滿眼紅絲,但神完氣足。桑書雲見嚴蒼茫雖然精神奕奕,但神色有異,心底裡閃過一絲陰影,忖道: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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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都痛。

    尤其咽喉。

    車外雪飛飄,原來雪仍下原來他仍在車內!但是車是停的。

    方歌吟翻身坐起,卻不料這一下翻身,竟然躍在血車之上足足一丈餘高,他沒料自己一躍如此之高,忙斂氣下降,卻因傷口並痛,馬步不穩,一個蹌踉,摔了一交。

    他內力激進,但傷勢卻重?這是因何之故

    方歌吟這次不敢再冒然縱躍,只爬了起來,卻見車中原來有一人,一直在凝視他。

    方歇吟吃了一大驚,抑見那人,神悄萎頓,臉上佈滿了一條條縱橫交差的深深皺紋,長髮盡白,披肩而落,但一雙眼脯,仍然有威。方歌吟覺得似曾相識,抑不知幾時見過這一對眼神。

    那人忽然開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倦極一笑道:「我是任狂。」

    方歌吟此驚非同小可,一摸自己喉嚨,還在滲出少許血水,不禁駭然道:「你……你怎會變成這樣!」

    任狂笑道:「我是天下第一狂人,要怎樣,就怎樣,你管不。」言語狂妄,但語音有氣無力。方歌吟卻覺得有一股充沛活躍至極的大力,在自己身上血脈穴道中遊走不已,甚是生龍活虎。

    任狂笑了一笑,隨即又道:「你說燕狂徒才是天下第一狂人,那也不錯,他是先人,我在學他,他是大宗師,比起他來,我只是追隨者……」

    方歌吟最怕談起這問題。怕他一旦發起狂來,又抓他亂噬。任狂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思,道:「你不用擔心,你現刻的內力,已在我之上,我再也扳不倒你。」

    方歌吟試運了一些內息,只覺有一股強勁,自丹田里直衝出來,如排山倒海,怒濤澎湃,比什麼都強,不知因何如此,方歌吟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囁嚅道:「為什……為什麼會如此?」

    任狂冷冷地道:「因為我把我所有的內力修為,全傳輸了給你。」

    方歌吟聽得全身一震,失聲道:「什……」

    任狂的神色疲憊無比,又有說不盡的蜜靜,道:「你中了嚴老怪的「百日十龍丸」之證,是不是?」

    方歌吟一呆,道:「是。前輩,你將功力傳了給我,這等厚愛,晚輩感激不盡,只是晚輩已挺將死之人,前輩傳注這等蓋世神功於我,豈不暴珍……」要知道若要將個人內力盡悉灌輸至他人身上,自己必定功力大減,甚至耗盡體力,甚是危險。

    任狂卻切道:「你不是將死的人。我才是將死的人。」他此刻雖有氣無力,但自有威勢,一旦開口說話,方歌吟想要說下去的話,便不自覺地停了。他的話說出來可謂匪夷所思,駭人聽聞,但卻教人不得不信。

    只聽任狂緩緩地道:「我吸了你的血毒。「百日十龍丸」的毒力,委實天下無藥可救,而且是先發揮其增進功力之效能,最後才毒力散發,一旦發作,便非死不可。你很僥倖……先吸收了「百日十龍丸」的藥力,增進十倍功力,待而今毒效發揮時,又適逢我吸盡了……」

    方歌吟這才恍然大悟,一時也不知是悲是喜,但對任狂,卻十分歉疚,道:「前輩,不如我再替你將毒吸回吧……」

    任狂搖首笑道:「你心底蠻奸,可惜沒有用。你吃的是藥丸,我吸的是毒血,已攻入心臟,縱是大羅金丹,也無可救藥;我的武功和江湖閱歷,遠勝於你,我說的話,你大可放心。」

    方歌吟知這「世間第一狂人」,功力本已到了登畢造極、爐火純菁的地步,他說的話,當然深信。

    任狂又道:「我是任狂,你也是武林中人,當知這個名號。」

    方歌吟道:然起敬。只覺眼前這有說不出疲意的老人,是叱吒風雲、十戰十決的大軍將,不容一瞥斜視。

    任狂微喟了一聲,道:「想當年,我被「四奇」於黃山力戰三天三夜,被打下山崖後,神智失常,一直時好時壞。在陰山與「幽冥血奴」一戰,被「普陀廿神龍」合擊之下,後腦又了一掌,便狂性大發,見人就殺。要不是今日吸你的血時,被毒力一衝,這清醒的片刻,恐怕至死未能恢復。」

    方歌吟道:「難怪前輩到「七寒谷」時,兩方人馬都加殺害……」

    任狂截道:「我縱橫江湖,就算清醒,要殺兩邊的人,也不希奇,……我原來是仗一絲神醒,沖「普陀廿神龍」而去的。」

    方歌吟道:「前輩卻以血車衝破了「星羅大陣」,挽救了武林同道……那些黑衣高手,真個是昔日名震武林的「普陀廿神龍」,他們怎會……」

    任狂又截道:「怎會?嘿,只怕他們在普陀跟歐陽獨一戰後,比我還慘,且受「忘憂林」那斯文敗類的控制,迷失了本性,變成了傀儡……其實大風道人的真正後盾,不在「七寒谷」,而在「忘憂林」、「七寒谷」只是他前鋒而已。」

    方歌吟慷道:「「忘憂林」?……武林三大絕地之一的「忘憂林」……」

    任狂切道:「大風那牛鼻子老道,偷竊了「幽冥血奴」遺體上的武功,便來冒充蕭蕭天,嘿嘿嘿嘿……我告訴你,「血河派」自第一任掌門「血洗天河」盛長風始至第十一代掌門「血影神掌」歐陽獨止,邪門功夫,為蕭蕭天所學,正派武功,則原刻於車中,盡為我所學後,已將之削去……就算蕭蕭天死而復生,也不是我對手,何況大風那老雜毛……」

    方歌吟聽他說話,目光散亂,顯然是神智未完全恢復,又知他將功力傳給自己,既足欣喜,又是擔心,因為他曾受宋自雪將內力悉傳後虛脫而死。

    任狂冷笑道:「我吸你的血,吸至一半,毒力發作,反而以毒攻毒,使我神智清醒,本想你害了我,將你一掌殺了,但見你手執「金虹劍」緊緊不放,想你是宋自雪的弟子,他英雄一世,收的弟子豈有庸人?我既已無活望,為何不薪盡火傳,將功力盡傳於你?我任狂做事,向不考慮,做了也絕不後悔,只是便宜了你這小子了!」

    方歌吟又感激、又慚愧,任狂將功力盡悉傳了給自己,卻反遭自己血液所毒斃,甚是不能心安;又聽任征讚譽師伯,心中十分欣喜。他跟宋自雪相見時,宋自雪已音容盡毀,只教練劍,不談往事,方歌吟怕勾起他的傷心事,也不敢多問,唯一從外得知宋自雪過往種種,便熟欲知道得一清二楚,卻又怕激怒任狂,當下想問又不敢問,任狂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得了出來,道:「我跟宋自雪,繫在那黃山一戰上識得。我開始以為那「三正四奇」,儘是浪得虛名之輩,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是黃山一戰,他們四人聯手攻我,卻讓我知道他們各有所長,而在合攻之際,宋自雪是最年輕,又不願乘人之危,雖然聯手,但總待我擊退三人後,要乘勝追擊的時候才出手攻我。」方歌吟見任狂談起掌門師伯的種種往事,不禁用神傾聽。

    任狂又道:「宋自雪的武功,與我相去甚遠,卻敢跟我單打獨鬥,這份膽識不小。我墮下黃山後,神智時好時壞,而又跌得半死不活,便是他下山來相救。」

    方歌吟不禁「啊」了一聲,失聲道:「是師伯下山來救你?」

    任狂一笑,神情甚是落寞:「我一生縱橫天下,卻曾受三人之恩,你師伯使是其中一人。我神智稍復時,便問他因何相救,他不在乎地說:「若我不救你,他日我天下無敵時,找誰去比試?」我大怒而起,道:「我任狂不受人同情悲憫,來來來,你趁我負傷,一劍殺了我使是!」他一聳肩道:「我們四人打你一人,不公平,我把你醫好,再跟你打過。」我冷笑不信:「你若將我醫好,蔫是我對手!」他卻大笑不止,道:「我的確不是你敵手,但大丈夫一生不找比自己聲勢宏大的人相較,難道找比自己瀛弱的人相鬥不成?」

    任狂說到這裡,大是烯噓,道:「那時我想,宋自雪真是一條好漢!」

    方歌吟一聽,熱血沸騰,血脈「轟」地往腦門衝去,忍不住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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