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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江 第十八章 神州結義 文 / 溫瑞安

    閻鬼鬼落水的時候,卻亦正是左丘超然扭轉局勢的契機!

    蕭秋水先前那百忙中的一槍,原是向安判官擲來。

    安判官馬鞍雖然厲害,但覺左丘然的雙手重若干斤,也須以雙手力扳,才能制住。

    安判官把心一橫,欲借倒刺回鉤之力,扭住左丘超然的手反方向一扭,先把左丘超然一雙手廢掉再說。

    要知道這種牽制法則,實力最為主要,但左丘超然受制於雙手被鉤刺釘住,只得往相反方向力拔,安判官欲往另一方力拔,左丘超然極可能因疼痛而力弛,雙手便要廢了,左丘超然竭力相抗,拚死忍痛,豈不知情勢嚴重?!

    正在這千鈞一髮間,蕭秋水的長槍擲至!

    安判官換作平時,要格這一槍十分容易,但此刻正全力與左丘超然爭持之際,無法兼顧,而長槍來勢凶險又不能不接!

    安判官急中生智,雖騰不出手來,卻借力一拗,連同左丘超然雙腕,力蕩一攔,「兵」一聲響,馬鞍格飛長槍j

    但在這剎那間,左丘超然的雙手突然掙脫了出來。

    安判官一怔,左丘超然的手在安判官未及任何變化之前,已扣住了他的雙腕。

    「擒拿第一手」項釋儒不但是第一流擒拿高手,而且同時也是第一級反手擒拿或「反擒拿擒拿」的好手。

    左丘超然自小在他調教下,可以在水中抓住游魚,亦可以如游魚一般,脫出八條大漢的扣拿。

    因為馬鞍鉤刺所制,左丘超然一直無法掙脫,而今就在安判官一分神間,雙手得脫,知安判官的厲害,隨機即上,即刻以「蟋蟀擒拿」扣住安判官雙腕

    安判官雙腕被扣,頓覺一麻,馬鞍落地。

    跟著下來他便聽到自己雙腕拆斷的聲音。

    他想大嚷,但覺左丘超然又閃電般制住他雙臂關節。

    這時手腕關節的痛才傳達至腦神經來,安判官怪叫一聲,但他立時又聽見自己雙臂脫臼的聲音。

    安判官恐懼至極,怪叫一聲:「不……!

    左丘超然雙手已搭上他的雙肩,在搭上的同時,安判官只覺左右琵琶骨「格勒」一聲,雙手便全無力量地垂了下來。

    左丘超然連挫安判官幾處筋骨,即飄然身退,喘息道:「你武功很好,馬鞍上雖出詐,但我贏得不公平。」

    安判官忍著痛,豆大的汗珠不斷地淌下。

    左丘超然笑道:「你去吧。我不殺你。」

    安判官狠狠地盯了左丘超然一眼,兩人相搏,乃左丘超然躍近安判官而戰,而今安判官仍在馬上,他雙腿一挾,勒馬長嘶,涉江而去。

    安判官一去,左丘超然便搖搖欲墜,手扶身邊的駿馬,喘息不已。

    原來那馬鞍的鈞刺上都有淬毒,而今左丘超然雙手上有數十小孔,部有黑血淌出,若換作旁人,早已毒發不文了。

    惟左丘超然得「鷹爪王」雷鋒的調教,「鷹爪王」到了最後一階段,擒拿的對象都是五毒,以擒蛇而不傷手,拿蠍而不受損為訓練,所以左丘超然的一雙手,對安判官馬鞍上的毒,還勉強可以逼住不發。

    日後在武林中,除開「鷹爪王」雷鋒之外,真能把雙手練得無堅不摧,百毒不侵的,僅有「四大名捕」中的鐵手三幾人而已。

    閻鬼鬼一落水中,大吼,出鞭!

    閻鬼鬼畢竟是「權力幫」中的「九夭十地,十九人魔」之一,雖落敗象,但臨危不亂!

    唐方、鐵星月在此時也發動了攻擊!

    唐方一出手就是三枚鐵蒺藜,迫得閻鬼鬼掃勢易回勢,挑開三枚暗器!

    鐵星月趁機衝近,一刀砍了下來!

    這一刀原有五十六斤重,鐵星月這一刀之力,卻有一百一十二斤重,合起來竟有一百六十八斤的大刀,直劈而下!

    閻鬼鬼的三節鞭,以嘛索、鐵鏈、皮鞭交織而成,故可以抽掃敵手,即可挑落唐方的暗器,但若要硬接這一刀,還是斷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只聽大聲「登」地一響,刀花四濺,不知何時,閻鬼鬼已抽出一柄鬼頭銅環大刀,硬接了鐵星月一刀!

    這一下互擊,鐵星月雙腿在水中連退七八步,閻鬼鬼則一交坐倒在水星;兩人都是臂力奇大,平時若在馬上,閻鬼鬼左手長鞭右手大刀,所向披靡,也不知斬殺了多少敵手。

    這一下相互震退,鐵星月神志未復,唐方未料及閻鬼鬼有這一刀,一時未及施發暗器,緩得一緩,閻鬼鬼重新回氣而立,以長鞭大刀,呼呼狂捲祈殺,蕭秋水挺劍急攻,兩人一時殺得難分難解。

    那邊的邱南顧,局勢一直最是均衡。

    他的對手有兩人,他打從開始就找上了他們,他們也一開戰就找上了他。

    「鐵騎六判官」本來的責任就是要纏住鐵星月、邱南顧。

    這兩個「判官」,一個使鐵鏈,一個使長矛,都是長兵器。

    使鐵鏈的叫「陰司鎖錯」鐵判官,使長矛的叫「一矛穿心」茅判官。

    這兩人斗邱南顧,邱南顧以身法矯捷、招式刁鑽著稱,兩人也奈他不何,走了十餘招,仍分不出勝負。

    這時正好是鐵星月殺石判官、急援唐方時。

    鐵判官長鏈虎虎,邱南顧騰挪閃躲,尚可應付,茅判官則可怕了。

    茅判官的長矛,不止一支,他的長矛每次擲出,邱南顧就幾乎是在閻羅殿前打了一個轉,差點活不回來。

    茅判官擲到第二矛,邱南顧便圇竭力閃躲,不小心給鐵判官在屁股上抽了一鞭,痛得畦啦亂叫。

    這時正好是左丘超然殺索判官,解蕭秋水之危時。

    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邱南顧心忖。

    這刻茅判官正要擲出第四矛!

    邱南顧翻了一個觔斗,怪叫道:「嗨,住手,你們知道我是誰麼?」

    這一下使兩判官都呆了一呆,互覷了一眼,不知所以然。

    邱南顧揚揚下頷,得意地道:「我就是慕容家的人,要是立意殺你們,你們早已不知死過幾次了。」

    鐵、茅二判官臉色都變了變,要知在當時武林的四大世家,並非《四大名捕會京師》中的「東堡、南寨、西鎮、北城」,而是「慕容、墨、南宮、唐」四家。

    本故事裡,唐家的後輩弟子己出來三個,他們的武功、學識,都是非常不凡的;南宮世家僅出來了一個不肖於弟:南宮松重,但武功也非常了得。

    墨家者,是直系自墨翟。墨翟乃我國第一位大俠,急人之難,勇人之事,雖殺身成仁,而足不旋踵。至於慕吝世家,排名猶在其先,素以易容、水袖、劍法著稱,更可怕的是,慕容世家那一種「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的神秘絕學,更世所無匹。

    所謂「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乃不管對方用什麼兵器、招式、絕學、武技,慕容世家的人同樣可以用其兵器招式,擊殺對方,江湖中人一聞慕容世家,任何秘密武器,不傳絕招,都成廠自己的致命喪生死鬥,是故無不退避三舍。

    而今邱南顧自稱慕容世家後人,鐵、茅二判官本自以為手中鐵鏈、長矛,乃世間奇技,如遇上慕容世家的人,豈不自討苦吃?所以都不免一時住手。

    邱南顧是圖以語言亂二人之心,卻不知此番胡言亂語,惹上日後一場大禍,這且按下不表。

    這邊鐵、茅二判官又對視一眼,怔了怔,茅判官沒好氣地道:「放屁!你要是慕容世家的人,為何不懂得『以其之道,還其之身』?!」

    邱南顧一聽,便知二人心中實信了幾分,當下道:「那是我手下留情!好!現在我不留情了!出你們的絕招吧!好讓你們知道,什麼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邱南顧這一下,尤其衝著茅判官說的,茅判官、鐵判官互打一個眼神,又發動攻擊,邱南顧以一敵二,勉力周旋。不過鐵、矛二人心中都有了節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以免被人奇招制絕招,在送了性命,當下出手不敢太絕。

    這一下,鐵鏈不及原先猛烈,長矛良久只擲出了一根,邱南顧便游刃有餘了。

    這時候,正是左丘超然力挫安判官,蕭秋水撞倒閻鐵騎之際。

    正好茅判官又擲出了一矛!

    這一矛,因為扔時心虛,邱南顧一滾一挑,竟接個正中。

    邱南顧接矛,橫矛一格,架住一鏈,以矛柄點地,翻飛過茅判官頭頂,落到馬後。

    茅判昏一共有九校長矛,已擲出的有四根,手中持一根,馬背左右還夾有四根,茅判官都是抽矛擲矛,因方位早已熟透,所以根本不必回身的。

    現在邱南顧一落到他馬後,他就必要回馬廠。

    他回馬的剎那間,邱南顧做了一件事。

    迅如急雷地把手中之矛,倒插入茅判官馬屁股旁的皮鞘中。

    茅判官正好回馬,看不到這一動作。

    鐵判官大惑不解,卻以為是邱南顧襲擊失准,反而失矛,當下劈頭一鐵鏈打至!

    茅判官一回馬頭,又發出了一矛!

    邱南顧凡經艱苦,用話來套住鐵、茅二判官,得以潛身過去,卻只把奪得之一矛插入對方皮鞘之中,卻是何用意呢?難道真是急亂中失卻準頭?

    這時正好是閻鬼鬼奮起以長鞭大刀,力戰蕭秋水、唐方、鐵星月三人之際。

    這邊的邱南顧問不容發抓住鐵鏈,打結一扣,竟扣住長矛!

    電光石人間他雙手抓住鐵鏈,正欲解下長矛,這是敵人搶攻的最好時機!

    茅判官立即發現了這點,即刻拔矛,發矛!

    在拔矛的一剎,他不禁一匠,因為他清楚記得,自己僅剩四矛,怎麼還有第五根矛?

    但時機稍縱即逝,他已不及細想,拔矛就擲!

    在拔矛未擲的前一瞬,他已感覺到矛雖是矛,但不稱手,卻已無暇細辯,一矛擲了出去!

    就在一連兩次稍頓,邱南顧已一手抓住鐵練,一手把奪得的長矛,反投出去!

    這一下變化極快,邱南顧奪矛擲矛,茅判官拔矛發矛,幾乎是同時發出,在這種短距離下,也幾乎無從閃躲,所以也幾乎是同時中矛的。

    但是兩人中矛的情形,卻完全不一樣了。

    茅判官被一矛貫腹,血灑烏江。

    邱南顧被矛柄擲中,口中一甜,吐了一口鮮血。

    鐵判官見狀大驚,發力一抽,欲奪回鐵鏈。

    這一抽,鐵鏈是扯了回來了,但邱南顧輕如落葉,捎住鏈梢,一齊蕩了回來!

    鐵判官狀大驚,撒手棄鏈,邱南顧半空出鏈,卻不打鐵判官,而打在他坐騎上,坐騎驚倏一聲,負痛馳奔,載著七魄去了三魄的鐵判官,上岸而去,轉眼不見。

    在鐵判官馬傷人去之際,邱南顧勉強笑道:「是不是?我都說我是慕容弟子邱南顧了;是不是?現在我不是以子之道,還子之身了麼?

    鐵判官在馬傷而奔時,本尚有回身決戰之念,但見現場閻鬼鬼已落馬昔戰,石判官、茅判官、索判官、向判官已死,安判官落荒而逃,自己豈有挽狂瀾之力,哪敢再作逗留,嚇得夾馬急奔,一面暗忖:

    邱南顧確以矛殺茅判官,以鏈擊退自己,難道真是慕容世家的人不成?

    鐵判官心想:這次栽在慕容家的人手裡,慕容家在武林中是響鐺鐺的,總算不冤,所以他就認定是慕容世家下的手,以致日後江湖上掀起了另一場翻天巨浪。

    這邊的邱南顧搖搖晃晃,倚在馬上,苦笑了一下:鐵判官在臂部的一鏈,茅判官在胸前的矛擊,畢竟是有十足的份量的。

    幸好邱南顧畢竟是邱南顧,他挺得住。

    閻鬼鬼知道自己快要見鬼了。

    他的大刀全遭鐵星月所壓制,長鞭無法罩得住唐方的輕功與蕭秋水的「仙人指」與「飛絮掌」:

    「錦江四兄弟」曾以蕭秋水、左丘超然、鄧玉涵三人三力,行險博殺「鐵腕神魔」傅天義。

    何況現在有鐵星月,武功只在鄧玉函之上,絕不在鄧玉函之下,至於唐方的輕功、暗器,也比左丘超然更上一層樓。

    然而閻鬼鬼的武功卻不見得比傅天義高。

    再加上他已失坐騎,而且兵敗卒逃,手下「鐵騎六判官」有四個真的去了地府見判官去了,另兩個也落荒而逃。

    這些對他作戰的心情,都大有影響。

    偏在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

    他本來也想趁機逃命,但這件事,終於使他活不了命。

    他的鞭子斷了。

    他的鞭子當然不容易斷的,但他剛才捲住蕭秋水的劍,發力一拖。

    蕭秋水的劍是丟了。

    但是蕭秋水那毫不起眼的劍就是「古松殘闕」。

    那一拖之下,長鞭已有了極大的缺口,閻鬼鬼並沒有察覺得到,大力揮舞下,鞭子終於「呼」地斷成兩節,半節「噓」地飛上了半天。

    就在這剎那間,鐵星月、蕭秋水、唐方,都已全力發動。

    鐵星月大關刀壓制他的大刀。

    蕭秋水的指掌牽制住他的斷鞭。

    唐方就猛下殺手。

    她原來扣著的毒砂與五把飛劍,就在這一刻間,全都打了出去!

    閻鬼鬼什麼都看不到,因為毒砂迷住了他的眼睛。

    唐方撒出毒砂時是載上輕薄的手套的,這毒砂雖只有輕微的毒量,但也是唐方身上暗器毒性最重的一種。

    唐方本身就痛恨淬毒的暗器。

    她打出的五枚飛劍,方才是致命的。

    閻鬼鬼倒下去的時候,鮮血自烏江水中冒了出來。

    大家都噓了一口氣,唐方輕吁道:「幸虧他倒了,因為我的晴器也快發完了,不然……」

    不然真不堪設想。

    蕭秋水、鐵星月、邱南顧、左丘超然、唐方翻身上馬,眾人的衣杉都濕了,且在江中,經大風一吹,無限清爽,大家忽然都冒起了豪情壯

    鐵星月豪笑道:「名震天下的「權力幫』,橫行武林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鐵騎神魔』閻鬼鬼,『三絕劍魔,孔揚秦,『飛刀神魔,沙千燈,以及他們的手下弟於『三才劍客』、『雙洞二魔,、『鐵騎六判官』都或死或敗在我們手裡,我看『權力幫』雖名震天下,李沉舟雖冠絕江湖,也沒什麼惹不得的。」

    蕭秋水笑道:「只要我們這些人存在,就算剩下一小撮,也要蕩除他們……只是我們也要充實自己,武功要練好,學識要夠,才能成廓清天下之志。」

    左丘超然道:「那麼這連番的搏鬥只是口後平天下大志的一個前提罷了。而今躍馬烏江,好不痛快!」

    蕭秋水大笑道:「此鳥江雖非昔日萬人之敵的楚王自刎地,但天險地絕,今天我們在此涉江而過,就要替江湖開創出一個局面來!此時飲馬烏江,他日澄清天下,揚威中原,再來攜手同進,躍馬黃河!」

    邱南顧哈哈大笑道,「昔漢高祖開道斬蛇,我們是飛瀑除妖,烏江殲霸……這是我們『神州結義』的第一戰首功!」

    蕭秋水仰天大笑道:「過癮過癮!痛快痛快!前途崎嶇,但『神州結義』的旌旗高揚,雲飛風起!」

    唐方見大家在馬上,其時風大,臼下江中,意興飛躍,抿嘴笑道:「劍廬緊急,我們還是催馬赴桂林,再圖大汁。」

    蕭秋水聞言一省,向唐方笑道:「是。我們正要渡烏江去。」

    唐方一笑,燦若花開,芳心可可,溫柔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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