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八 回 鄧家堡 文 / 臥龍生
眾人談話之間,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面前。
鄧開宇道:「這就是寒舍了,諸位請在院外稍待片刻,在下去請家父親自出來迎接。」
楊夢寰道:「如何敢勞動鄧老前輩親自迎接,咱們直走進去就是。」
鄧開宇還想阻攔,但已是無法,楊夢寰等人已直入府中。
鄧宅這廣大的宅院中,似是毫無佈置,楊夢寰一口氣直入數丈,仍是不見有人答話,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難道這樣大的宅院連個守門人都沒有麼?
回頭望去,只見鄧開宇臉上也泛現出奇怪之色,心知此情不妙,陡然停下了腳步。
鄧開宇大步行到前面,高聲說道:「有人在麼?」
他一連呼喝了數聲,才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答道:「回來的可是少堡主麼?」
鄧開宇高聲道:「不錯。」
那蒼老的聲音道:「少堡主不要再向前移動,老朽即刻出現相見。」
沈霞琳突然插口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們向前走了?」
鄧開宇道:「詳細情形我也不知,待那鄧忠來了再說。」
片刻之後,突聞門聲一響,不遠處一座廂房的木門忽的大開。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緩步走了過來,欠身一禮,道:「果然是少堡主回來了。」
鄧開宇一皺眉頭,道:「鄧忠,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鄧忠道:「這是老堡主一位朋友的計劃,但到此刻為止,老奴還未看到他的作用。」
鄧開宇道:「他可是交代了不許擅自行動麼?」
鄧忠點點頭道:「行走之間都要有一定的路線,不可擅自訂動,或擅取什麼應用之物。」
鄧開宇道:「為什麼?」
鄧忠道:「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
童淑貞四顧了一眼,道:「他定是在各種物體上塗上了奇毒。」
鄧忠搖搖頭,道:「這個,見過我家堡主之後,你們再問他不遲……」
目光凝注在鄧開宇的身上,道:「者奴要走前一步,替諸位帶路了。」
楊夢寰心知這鄧忠乃忠於鄧家的老僕,有很多話不便出口,當下也不再多問,隨著鄧忠身後,向前行去。
只聽鄧忠說道:「少堡主,請隨在老奴的腳步後面,最好能依照著老奴的腳印痕跡而行。」
鄧開宇應了一聲,果然隨在鄧忠後面的腳印而行。
楊夢寰、童淑貞、沈霞琳等魚貫隨行在鄧開字的身後。
穿過了幾重庭院,直入後園中。
楊夢寰一路上暗中留心著各種物品之上,也是瞧不出絲毫塗有毒物的痕跡,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在室中各物上塗了奇毒,並非什麼難事,如果要事後除去各種物上之毒,那就大費周折了。
忖思之間,行到了一座假山前面。
只見鄧忠伸出右手,在假山上一塊懸凸的石頭上面一推,一陣輕微的震動,石壁間陡然裂陷出一座門來。
鄧忠回身說道:「少堡主請進吧!老奴還得到前院去守住門戶。」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鄧開宇欠身道:「楊大俠請。」
楊夢寰道:「還是少堡主先請。」
鄧開宇道:「好,兄弟走前一步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石門內,是一條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石道,直向假山下面行去。
每隔上丈許左右,就有著兩個身佩兵刃大漢,分立在兩側。
這些人見到鄧開宇,個個欠身作禮,神態間十分敬重。
行約六七丈遠,到了一座廣大的地窖中。
那地窖大約有兩三丈方圓大小,幾支高燃的火燭,照的一片通明。
一個青衫白髯的老人,端坐在正中一座木案後面,在他旁側站個儒衫儒巾的中年文士。
鄧開宇帶著楊夢寰等進入廳中,恭恭敬敬的對那老人低言數語,退到楊夢寰身側,那老人起身迎了過來,鄧開宇指那青衫老人,對楊夢寰道:「這是家父……」轉眼望著楊夢寰,接道:「這就是水月山莊的楊大俠。」
楊夢寰一抱拳,道:「鄧老前輩。」
那青衫老人急急還禮說道:「不敢當,楊大俠望重武林,今日能得一見,足慰渴念,大駕肯在臨敝堡,真是蓬革生輝。」
楊夢寰道:「老前輩誇獎了。」
青衫老人道:「老朽向來是輕不讚人,對你楊大俠卻是由衷的敬佩,老朽不只是敬佩你楊大俠的武功,還有那一份高潔的節操。」
楊夢寰笑道:「那是武林諸位前輩的抬愛,楊某是自覺慚愧的很。」
青衫老人一面肅容入座,一面說道:「老朽草字固疆,唉!人如其名,老朽一生中只知固守於鄧家堡中,從未存有過染指他處之心,是以很少和武林同道往來……」
忽然放聲大笑了一陣,道:「老妻常責我沒有出息,說男兒志在四方,我卻只知固守鄉園,因此她把小兒取名開宇,果然名如其人,和父行大相逕庭,喜愛江湖朋友,鄧家堡也就逐漸和武林朋友有了來往了。」
楊夢寰道:「開宇兄氣概豪邁,正是武林中領袖人才,在下雖和他相交不久,但對開宇兄的英雄氣度,卻是深為敬服。」
鄧固疆笑道:「楊大俠捧他了……」目光一轉,望著那中年儒士,道:「我要為楊大俠引見一位朋友,這次老朽一家人能逃過此次大劫,就是仗這位老友相助之力……」
楊夢寰看那中年儒士,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卻掩飾不了那一股冷做之色。
他為人自謙,名氣愈大,人也愈是謙虛,急急抱拳一禮,道:「在下楊夢寰。」
這一來那中年儒士反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急急抱拳還了一禮,道:「在下宮天健。」
鄧固疆接道:「說他姓名,楊大俠也許不知,如果提起他的綽號,楊大俠也許聽過。」
楊夢寰一拱手道:「請教!」
宮天健微微一笑,卻不答話。
鄧固疆道:「他是不好自詡,還是老朽代說了吧!楊大俠可曾聽說過造化書生的名字麼?」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聽到家岳談過……」
宮天健接道:「可是那海天一叟李滄瀾麼?」
楊夢寰道:「不錯,宮老前輩可是和家岳相識?」
宮天健道;「彼此聞名,卻是緣慳一面,不過與昔年天龍幫中黃旗壇主王寒湘,倒是友誼很深。」
楊夢寰對宮天健雖不清楚,但對那王寒湘之能卻是清楚的很,乃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之冠,此人既是王寒湘好友,自然非泛泛之輩,當下說道:「宮老前輩,還和那王寒湘有往來麼?」
自從天龍幫瓦解之後,天龍幫中的紅、黃、藍、白、黑五旗壇主,死了紅旗主齊元同,黑旗壇主崔交奇,那黃、藍、白三旗壇主,卻是走的下落不明。
只聽宮天健長歎一聲,道:「其人心如蛇蠍,和我攀交了三十年,用心卻是在謀我之命……」
鄧固疆哈哈一笑,接道:「似宮老弟這等人才,如非機緣巧合,怎會和老朽交上朋友!」
宮天健道:「大哥對小弟恩同再造,小弟縱然是一生為牛為馬,也是報不盡大哥之恩,此言叫我如何當受得起!」
鄧固疆哈哈一笑,道:「楊大俠可想知聞這一段江湖秘密恩仇的經過麼?」
楊夢寰道:「晚輩洗耳恭聽。」
鄧固疆笑道:「好,官兄弟,你講吧!如是不便出口之處,老哥哥我代你說就是。」
宮天健回顧了楊夢寰等一眼,道:「此事源遠流長,說起來應該由三十年前開始。」
「那時,我和王寒湘同赴滇南哀牢山中,尋找一種奇蛇,無意相遇,攀談結交,彼此敬服,結為知己,結伴同行在哀牢山中。
「我們在那群峰連綿的大山中,行了一月之久,終於找到了一條我們同尋的奇蛇……」
楊夢寰心中暗自奇道:岳父曾經告訴過我,王寒湘那蛇行八卦掌,由來就是壁面蛇行中研習而得,這兩人合力去尋一條奇蛇,只怕也是和武功有關。正當出口詢問,那鄧開宇卻搶先問道:「宮叔叔尋那奇蛇,可是和武功有關麼?」
宮天健搖搖頭,道:「無關,我和王寒湘要尋的那條奇蛇,是為了配一種藥物。」
鄧開宇道:「什麼藥物?」
宮天健微微一笑,避過話題,接道:「當時我們同心合力的打死了一條奇蛇,以我之意,把那奇蛇斬作兩段,各取其一,但王寒湘卻慷慨相贈,要把那一條極少見到的奇蛇全部送我。」
「我當時又驚又喜,半晌講不出話,只因那種奇蛇極是難尋,在大山中走上十年、八年也難遇上一條,王寒湘竟然把這一條奇蛇相贈,豈不是太過奇怪了麼?」他頓了一頓,又道:「正當我心中懷疑之時,那王寒湘突然要告別而去,我心中感激莫名,就和他訂下了後會之約,我們再會之期,訂在次年秋涼之後七八月間,那時我用心自私,估計還有一年的時光,我爐火早熄,靈丹已成,縱然王寒湘找上門來,我也不怕他下……。」
鄧開宇道:「那王寒湘可曾如約去找你了麼?」
宮天健道:「自然去了,他不但如約而去,且還早到了兩個時辰,而且很耐心的在那裡等我。」
鄧開宇道:「這麼說起來,那王寒湘是位很守信約的人了?」
宮天健道:「大智若愚,大好似忠,如不是那王寒湘這般的守信,我也不會遭他的暗算了。」
他長長歎息一聲接了下去道:「我心中原來對他就有一份歉疚,又看他如此守信守約,心中更是感激,當時就邀約他到丹室中去盤桓幾日……」
鄧開宇道:「不錯呀!試試看他是否會動偷覷你靈丹之心。」
宮天健道:「當時我也是這般用心,我故意使丹爐火焰不息,而且把煉成的靈丹取出兩粒,放置於丹爐之中,和他在丹室中相對而坐,促膝暢談那靈丹的妙用……」
鄧開宇道:「他可曾動過心麼?」
宮天健搖搖頭道:「他不但沒有動心,而且連一句話也不多問,只見他面帶微笑的聽我講述那靈丹妙用。」
楊夢寰忍不住插口問道:「你們在丹室談了多久?」
宮天健道:「半日一夜。」
楊夢寰道:「難道那王寒湘一句話也沒有講過麼?」
宮天健道:「講是講過了,但他只是講些不相干的話,從未一句涉及靈丹。」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大好巨惡,常常有著人所難及的定力。」
宮天健接道:「我們在丹室中盤桓了一日夜之久,他從未流現過偷覷靈丹之意,於是我減去了戒備之心,而且還把他視為難得的知己。
「王寒湘在我居住之處盤桓了三日之後,突然提出告別,我雖苦苦勸留,但他去意甚堅,竟是留他不住。
「我用奇蛇合了四十九種藥物,共煉九粒丹九,王寒湘臨去之際,我取出了六粒靈丹相贈。」
鄧開宇又忍不住插口問道:「他可會受了靈丹。」
宮天健道「當時他堅持不受,後來我以絕交相逼,他才答應了下來,取了三粒靈丹而去。」
楊夢寰道:「此後你們可曾會過面?」
宮天健道:「大約過了三年,王寒湘又突來相訪,在我居住之處,留居了三個月,三個月內我們互相切磋武功,研討謀略,彼此相談甚歡,互相引為知己。」
鄧開宇道:「即是如此,他又為什麼要謀害宮叔父呢?」
宮天健道:「此後我們經常來往,但每次都是他找上我的居住之處,那時我因為迷戀於一種武學歧途之上,孜孜求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對於江湖上的變遷大事,亦是毫無所知。」
「有一天王寒湘又來走訪,忽然和我談起了天龍幫的事,言語之間,大有引我入幫之意,但卻被我一口回絕……」
鄧開宇接道:「那王寒湘可有不愉之色麼?」
宮天健道:「沒有,王寒湘遭我回絕之後,仍是神色不變,從此絕口不再提天龍幫之事,盤桓三月後,告別而去。」他頓了一頓,又道:「大約又過了兩三年吧,忽然接到王寒湘遣人送來的一封快信,邀我到峨嵋山去一晤,信中說他又遇到一條奇蛇,他因為要守住那條奇蛇,不便離開,要我兼程趕去,我接信這後,立時兼程趕往,王寒湘果然在一處奇峰之下等候,他替我解說那奇蛇出沒時間,正當我聽得悠然神往之際,他卻乘我不備,一掌擊在我後背『命門』要穴之上,我雖然中了一掌,受創甚劇,但以當時情形而論,尚有反擊之能,但我默察情勢,王寒湘似是已經早在那山谷四周埋伏下了人手,他大概自知武功難以是我之敵,怕我拚死反擊,是以早有戒備……」他說至此處,歎息一聲,繼道:「我當時神志未亂,略一分析眼下情勢,就裝作重傷不支,倒摔下去,王寒湘點了我幾處穴道之後,又從我身上搜去了所有的靈丹,唉!他那時本可置我於死地,但他卻突然動了不忍之情,廢了我武功之後,棄置不顧而去。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但卻毀了我數十年苦修的武功……」目光一掠鄧固疆道:「以後的事,就是鄧大哥救我性命了。」
鄧固疆重重咳了一聲,說道:「也有十幾年了,那時天龍幫勢力正盛,老朽也曾數度接到天龍幫的函束,要我加盟,為了逃避煩惱,不得不離家躲躲風頭,有天午時過後光景,天上正飄著大雪,我騎馬行經一處山坡下面,突然聽到呻吟之聲,一轉頭就瞧到一個人倒臥在雪地中,全身卻為大雪覆蓋,只露出一個頭來……」
他望了鄧開宇一眼,接道:「這人就是你的宮叔叔了。」
宮天健道:「王寒湘打我一掌,雖然沒有什麼要緊,他廢了我全身武功,我還隱隱記得傷後經過,王寒湘去後很久,我也掙扎而起,那時我武功已失,傷疼難耐,掙扎著行了一夜,老天突降大雪,那時我體力衰弱,舉步維艱,雪地光滑,行走不易,跌倒地上,為雪所埋,如非鄧大哥道經相救,我宮某不被凍死雪地,必為猛獸吞噬。」
鄧固疆道:「說來實在是慚愧得很,我雖然由雪地將他救起,對他虛弱的身體卻是無能力助,還是宮兄弟神志清醒時,口述幾種藥物,才補了他虛弱的身軀。」
宮天健歎道:「如非大哥仗義相助,我早已凍死雪地之中,那裡還有今日……」
目光一掠楊夢寰等接道:「我得鄧大哥親侍湯藥,療治好身體之後,就隨同鄧大哥一起回到鄧家堡來,這些年來一直在療養傷勢。」
楊夢寰道:「老前輩胸羅萬有,想必有使神功盡復之能。」
宮天健哈哈大笑,道:「也許有此可能,但這只是未經證實的幻想,唉!這是武學上少有罕見的奇跡……」
楊夢寰道:「晚輩雖未見到過此等之事,但卻是有個耳聞,武林中並不乏恢復神功的先例。」
宮天健沉吟了一陣,道:「也許是習練的武功路數不同,也許是借重了世間罕有的奇藥,也許是那下手人估計有誤,留給他恢復神功的機會,也許是那下手人手下留情。」
他一連幾個也許之後,嘴角揚起了一縷苦笑道:「十年的努力雖然無成,但我宮天健卻未灰心,我要永遠的繼續,直到恢復武功為止。」
楊夢寰突然站起身來,抱拳一揖,道:「老前輩堅毅過人,使晚輩敬服投地。」
宮天健淡淡一笑,欠身還了一禮,道:「楊大俠後起之秀,光芒萬丈,輝耀武林,宮某人雖然是僻居此間,但卻常聽鄧大哥談起你楊大俠。」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如今江湖上道消魔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前輩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長此深藏此間,於世何補,尚望能宏願大發,重入江湖,造福蒼生,豈不是流芳百代,永為武林後世欽慕敬仰。」
宮天健微微一笑,道:「眼下我功力未復,手無縛雞之力,縱有雪恥復仇之心,也無能為力。」
楊夢寰道:「當今武林之中,雖然魔道縱橫,但仍有著無數的豪客英雄,起而衛道,老前輩只要坐鎮中軍,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就是造福武林了。」
宮天健輕輕歎息一聲,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朽這點判事之能,如何能出主江湖大局呢……」
楊夢寰道:「這些日子晚輩唸唸難忘的就是要找一個像老前輩這般的人才,才可支持大局,率武林群豪抗魔衛道,楊夢寰代天下武林同道請命,還要老前輩勉為其難,出主大局才是。」
宮天健搖頭微笑,道:「別說我沒有楊大俠謬讚之能,縱然是有一點彫蟲小技,只怕也難應楊大俠的邀請,出主江湖大事。」
楊夢寰道:「老前輩可是仍要為恢復神功,竭盡心力麼?」
宮天健道:「不錯,這些年來王寒湘一直認為我已身膏狼吻,早已屍骨無存,我偏要讓他驚奇一下,武功未失的出現江湖之上。」
楊夢寰道:「老前輩既如此說,晚輩也不敢勉強了。」
宮天健沉吟一陣,道:「在下雖不能應君之命,但心中卻是極感盛情,日後如有用我宮某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盒,托在掌心,笑道:
「王寒湘干慮一失,意然未把我這玉盒收去,願以相贈,聊表微意。」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那玉盒中存放的什麼?」
宮天健道:「斷魂香!」
楊夢寰心中暗道:想來斷魂香定和那雞嗚五更還魂香差不多了,這個下五門綠林人物應用之物,為何要送我楊夢寰呢?
只聽宮天健繼續說道:「楊大俠不必心生懷疑,我這『斷魂香』和一般香不同。」
楊夢寰道:「有何不同之處?」
宮天健道:「這『斷魂香』乃是數十種奇藥合成,不論夜間、白天均可使用。」
楊夢寰道:「在下實是想不出運用之法。」
宮天健道:「在下就憑這一盒中一節斷魂香,退了今夜來犯之敵。」
楊夢寰道:「領教,領教。」
宮天健道:「不用領教,說穿了簡單的很,那就是燃起一節『斷魂香』此香無色無味,而且中人後亦不覺得,直到藥性將要發作,才始覺出,但那時卻為時已晚了……」
楊夢寰道:「難道這『斷魂香』還可解毒不成。」
宮天健道:「不錯,這斷魂香不但可以解毒,而且還可毒人……」
他輕輕歎了一歎,道,「不知何人留下了這一盒奇藥,但卻為我無意取得,一直帶在身上,前幾日鄧家堡得到警兆,我就取出兩節『斷魂香』燃了起來,才使這座鄧家堡毫無損傷。」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有這等事情,點了兩節香,就可以保下鄧家堡,豈不是匪夷所思麼?但他既然說的這樣寶貴,那也不用反駁了,收藏起來就是。遂接過玉盒,藏入懷中。
宮天健目光是何等銳利,察顏觀色,已知楊夢寰不信自己之言,淡然一笑,接道:
「那玉盒之中還有七枝『斷魂香』,楊大俠施用之時,還望惜愛一些。」
楊夢寰道:「多謝指教。」
宮天健原想這般一提,楊夢寰定將追問施用之法,那知楊夢寰對此事毫無信心,竟是不再追問,宮天健沒有法子,只好接著說道:「楊大俠可知施用之法麼?」
楊夢寰霍然警覺,暗道:不論這斷魂香是否有用,人家一片至誠好意,我豈能不放在心上。
急急改顏說道:「晚輩不知,還得老前輩指點,指點。」
宮天健道:「在那玉盒之中,有一顆黃色的珠球,在燃起那斷魂香之前,要把那黃色的珠球含在口中,方可自由出入那煙陣之中,一支斷魂香升起毒煙,可籠罩四丈方圓大小,如果選擇的地勢不錯,煙毒可持續六個時辰以上,」
這一次楊夢寰卻是正襟而坐,畢恭畢敬的聽著,字字記入心頭。
宮天健說完那斷魂香施用之法,立時站起身子,接道:「在下晚課時間已到,不能奉陪諸位了。」緩步轉入暗角中一座木門之內,回手關上木門。
原來鄧家這地害之下,十分廣大,說它是地窖,倒不如說它是一座地下宅院來得恰當,門戶羅列,暗室重重。
鄧固疆望著宮天健的背影,黯然歎息一聲,道:「可惜呀,可惜,滿腹經論,絕代才華,如若出而爭霸武林,必有一席之地,只因交友不慎,受此暗算,只落得明珠暗藏,抱恨終生。」
楊夢寰長長歎息一聲,道:「武林之中,有很多事,並非是全靠武功,運籌帷幄,行略用謀,有時更是重於武功,宮老前輩雖然武功已失,但他才智猶在,如肯重出江湖,必可造福天下。」
鄧固疆道:「他念念不忘恢復武功的事,十餘年來一直苦修不息。」
楊夢寰道:「可已有些成就麼?」
鄧固疆搖搖頭,道:「十幾年來毫無進展。」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明天晚輩當和他研究一下恢復武功的事……」
鄧固疆喜道:「楊大俠被武林尊為後起一代中第一高手,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看來不但武功高強,這氣度也非常人所及,以那宮天健的才慧,再有楊大俠這般人物相助,想來打開恢復神功之門,不是什麼難事了。」
楊夢寰道:「盡我心力就是。」
鄧固疆道:「在下聞聽楊大俠一身武功得自那歸元秘笈,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楊夢寰笑道:「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浩瀚如海,博大精深,在下只不過得人指點,學得一點皮毛而已。」
鄧固疆歎道:「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為了怕絕技失傳,才合把一身武功錄了一本歸元秘笈傳給後世,兩位老前輩的用心可謂良苦,但卻因此造成江湖上一場無休止的紛爭,只怕亦非兩位前輩始料之所及了。」
楊夢寰點點頭,歎道:「五年前天龍幫攪的江湖大亂,想不到五年後慘事重演,陶玉憑仗那歸元秘笈,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場殺劫風波。」
鄧固疆道:「老朽為人素極保守,數十年來從未捲入江湖是非,旦這次竟也被捲入風波,欲罷不能,唉……這匆匆數十年來,每當深夜夢遇,扣心自問,無一事可慰老懷,就算鄧家堡還能置於武林是非之外,老朽也要挺身而出,為武林正氣盡上一份心力……」
突然一陣急促的鑼聲傳了進來,打斷了鄧固疆未完之言。
鄧開宇霍然起身,疾奔而出。
楊夢寰一皺眉,道:「這可是貴堡中傳警訊號麼?」
鄧固疆道:「不錯。」
楊夢寰道:「咱們出去瞧瞧。」
童淑貞道:「不勞師弟。」一躍而起,奔向室外。
她發動雖然慢了鄧開宇一步,但搶在鄧開字前面出室。
楊夢寰知她武功高強,是她趕了出去,也就坐著未動。
那知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仍不見童淑貞返回,楊夢寰心中急了起來,忍不住起身說道:「老前輩咱們去看看吧。」當先向外奔去。
鄧固疆早已有些不安,但見楊夢寰坐著不動,也只好忍著性子奉陪。
楊夢寰奔出地窖室門,已聽到金刃劈風之聲,抬頭看去,只見屋面上刀光劍影,閃閃耀目,童淑貞長劍飛舞,和兩個用刀黑衣大漢打的十分激烈。
鄧開宇卻早已走的蹤影不見。
楊夢寰細查那個黑衣大漢的刀法路數,不禁心頭一震,暗道:無怪童淑貞和兩人纏鬥的如此之久,原來這兩人刀法,竟是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
他雖未睹歸元秘笈全貌,但卻已從趙小蝶口中傳出,知道甚多,一看黑衣大漢刀招變化,有不少正是趙小蝶講述過的刀中招術。
兩個黑衣大漢刀招雖然凌厲奇奧,但童淑貞仍能控制戰局,佔盡優勢。
鄧固疆低聲說道:「楊大俠請留在此地觀戰,老朽到前面瞧瞧去。」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此地有寰哥哥一個人就行了。」
她胸無城府,想到就說,從來不想出口之言,是否會得罪人。
好在那楊夢寰名滿天下,鄧固疆雖然聽得很清楚,亦不覺有刺耳之感,回頭笑道:
「夫人還請留在此地陪著楊大俠,老朽如遇強敵,自會示警請援。」
沈霞琳道:「不要緊,寰哥哥足可應付強敵,我還是跟著老前輩吧!」隨著鄧固疆向前走去。
楊夢寰細看童淑貞和那兩個大漢動手情形,雖然仍能控制全局,但這等纏鬥之勢,一時間卻無法分出勝敗。
原來每當那童淑貞取勝之時,兩個黑衣大漢必有一招奇奧難測的救命刀招施展出來,穩住敗勢。
楊夢寰這些年來,不但孜孜於自身進境,而且兼對各大門派,以及江湖上的獨門武功都極留心,以那兩個黑衣大漢的刀法路數而論,是早該落敗才是,只是他們各有幾招救命招式,微妙的保持了平衡。
這是一場無法立刻分出勝敗的纏鬥,表面上看去,童淑貞控制大漢,具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但卻是無法傷得兩人。
楊夢寰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形勢,暗道:童淑貞的劍法似已深得天機真人的神髓,我如能助她傷了其中一人,當可打破這微妙胸均衡,心中一轉,暗中提聚真力,右手微揚,遙遙點出,發出了天罡指力。
一股暗勁,破空而去,點中了一個執刀大漢。
那大漢正自揮刀攻向童淑貞的右肩,楊夢寰的天罡指力卻適時而至,正點中「肩井穴」,悶哼一聲,手中單刀脫手,人也從房上摔了下來。
另一個大漢眼看同伴傷摔了下去,不禁大慌,兩人那幾招救的命刀法中,原有著配合禦敵之妙,如今陡然問傷了一人,立時失去了平衡的微妙,欲待逃走,卻又被童淑貞劍光圍住,勉強支持兩招,被童淑貞劍勢逼開刀勢,一腳踢中左胯,一個跟頭,從房上栽了下來。
童淑貞含辱偷生,心中對陶玉懷恨極深,積怨所及,對陶玉手下,都有著無比憎恨,飛身下屋,長劍一起,疾斬而下。
楊夢寰急聲說道:「師姊劍下留人。」
童淑貞收了長劍,道:「這等人留下無益,何不殺了算啦。」
楊夢寰笑道:「咱們對陶玉的陰謀計劃茫然不解,何不留下活口,問出詳情。」
童淑貞道:「師弟說的是。」伸手又點了兩人幾處穴道,提了起來,直奔入地窖之中。
楊夢寰有心在鄧家這廣大的宅院之中巡行一周,但想到這地窖中還住著失去武功的宮天漣,和鄧家老弱婦孺,鄧固疆和鄧開宇聞警而出,四下搜尋敵蹤,毫無後顧之憂,無非是對自己放心而已,我如離開此地,被人乘虛而入,傷了宮天健或是鄧家的人,那可是終身一大憾事。
心念一轉,守在地窖門口,不敢輕離一步。
且說沈霞琳緊隨鄧固疆身後,搜尋敵縱,鄧固疆在這宅院之中,住了數十年之久,對這廣大宅院的一草一木,卻是瞭若指掌,熟悉已極,片刻間巡行了兩個重庭院,但卻未再見過敵蹤,不禁一皺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只有兩個人……」
一句話還未說完,突然冷笑傳來,暗影中人聲接道:「你可是這鄧家堡主麼?」
鄧固疆吃了一驚,道:「正是老夫,朋友是何方人物?」
口中答話,人卻凝目向發話之處望去。
只見七八尺開外,昂然一個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腰中束著一條三寸寬的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袖管,手腕上套著四雙耀眼的金環,手執金環劍的少年;沈霞琳驚呼了一聲:「陶玉。」嬌軀一側,搶到了鄧固疆的前面,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平橫胸前,秋波凝神,望著那黃衣少年,蓄勢戒備。
那黃衣少年冷冷的望了兩人一眼,道:「鄧堡主不肯交出解藥,今宵我要血洗你的鄧家堡,雞犬不留。」
沈霞琳聽他說話聲音不似陶玉,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想那陶玉為寰哥哥掌力震傷內腑,當場吐血,傷勢是何等沉重,縱然有靈丹妙藥,也不是一時片刻間可以養好,這人定然是陶玉的化身了。
她決定了對方不是陶玉之後,不禁膽氣一壯,一揮長劍道:「鄧堡主年高望重,你這人說話怎麼一點禮貌也沒有。」
那黃衣少年冷冷喝道:「你是什麼人?」
沈霞琳正想說出姓名身份,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陶玉手下沒有好人,那也不用和他通名報姓了,當下說道:「不告訴你。」
那黃衣少年怒道:「臭丫頭,我先宰了你,再逼那匹夫交出解藥。」一振手中金環劍,唰的一聲,刺了過來。
沈霞琳長劍一起,一招「金絲纏腕」,反向敵人脈門削了過去。
那黃衣少年疾退一步,手腕一挫,金環劍同時疾旋而回,想用金環去鎖拿沈霞琳手中長劍。
沈霞琳那容他鎖住長劍,手腕一振,長劍徽偏,避開腕上金環,揮劍快攻,眨眼之間已然連續攻出五劍。
這五劍不但迅快無匹,而且無一招不是攻敵要害,只瞧得鄧固疆暗暗點頭道:只見楊夫人的劍路,就不難推想到那楊大俠的武功了。
沈霞琳和人動手,原本很少施下辣手,但她心中對陶玉記恨甚深,此人衣著像貌無不和陶玉酷肖,是以勾起她心中怨恨,下手劍招極是毒辣。
這黃衣少年正是陶玉的四靈化身之一,武功非同小可,但在輕敵大意之下,被沈霞琳五劍快攻,迫的連退數步,才知遇上勁敵,趕忙凝神運劍,守住門戶,先把劣勢穩住。
他武功原是陶玉傳授,劍招大都是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連出兩劍奇招,不但平反劣勢,且有反擊之能。
但見兩柄長劍展開了一場搶攻,剎那間冷芒電旋,劍氣彌空。
鄧固疆看兩人劍招各具奇異,甚多是從未見聞的怪招,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如非沈霞琳隨同自己而來,遇上這樣一個強敵,只怕是早已傷在那黃衣人的劍下了。
雙方各以快劍搶攻,急取先機,不大工夫又已各自攻出了四五十招。
沈霞琳的劍勢雖奇快,脈絡分明,有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
那黃衣少年的劍勢卻是怪異奇突,不成章法,看上去形勢繚亂早該落敗才是,但他卻常在沈霞琳搶去主動,攻勢已成時,唰唰兩招怪劍,突亂了沈霞琳劍勢,迫的沈霞琳又得從頭來過十幾招後,才能重新取得先機。
鄧固疆雖然年過花甲,跑了大半輩子江湖,見過不少大陣惡戰,但卻從未見過今宵這種惡戰,瞧那絕招奇變,目不暇接,暗道:我鄧固疆活了六十多歲,今晚上也算開了一次眼界啦!
這時沈霞琳和黃衣少年已然鬥到百招以上,雙方仍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那黃衣少年似是想不到小小的鄧家堡中,竟然會遇上這般強敵,心中大是焦急,暗道:如若今宵不能取回解藥,只怕要受師父一頓責罰,此女劍招精奇,有很多招術和我頗為相近,似這般纏鬥下去,不知要打到幾時才能停手,怎生想個法子把她制服才是。
但見沈霞琳愈戰愈勇,劍招變化更見沉穩,劍上來勢,亦增了不少強勁。
那黃衣少年雖然極力反擊,但卻始終無法搶得先機,更在論制服沈霞琳了。
雙方又惡鬥了八九個回合之後,那黃衣少年已自知無能勝過對方,如若求勝必得另行設法。
他心中念頭轉動,分了不少的精神,卻被霞琳覷了個空隙,逼開他的金環劍反手一招,刺中了左肩。
那黃衣少年本待要施展暗器求勝,但左肩受傷之後,突然又改了主意。
只見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金環劍,在頭上繞了數匝,重又舉劍待敵。
那知過了許久時光,仍是不見動靜。
這一次那黃衣少年似是戰志全失,回身急奔而去。
沈霞琳望著那黃衣少年的背影,低聲對鄧固疆道:「這是陶玉的化身之一,陶玉鬼計多端,所有的化身亦都十分陰險,咱們不用追他了。」
鄧固疆心中雖然未必同意沈霞琳的見解,但口中卻是連連應道:「不錯、不錯,楊夫人高見。」
沈霞琳也無法分辨鄧固疆是有意奉承,還是有意譏刺,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鄧固疆帶著沈霞琳找了一周,未再搜出敵蹤,才退回地窖大廳之中。
這時那兩個被擒的黑衣大漢,似是遠來佳賓一般,各自分坐一椅,一言不發。
鄧開宇急急起身謝道:「多謝夫人保護家父。」
沈霞琳笑道:「不用謝啦,我一點也未幫他,雖然傷了陶玉一個化身,但卻又被他遁走……」
目光一轉,望著楊夢寰道:「你問過這兩個人了?」
楊夢寰道:「問他們,他們也不肯多說,不如不問的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今時光已然不早,咱們也該休息了。」
鄧開宇道:「早已為幾位準備好了住宿之處。」舉手互擊三掌。
只見兩個丫頭行了過來,帶著沈霞琳等而去。
楊夢寰望了鄧開宇一眼,道:「這地窖外的布設防守如何?」
鄧開宇道:「不勞楊大俠費心。」
楊夢寰道:「好!」突然提起一個黑衣大漢;低聲說道:「左面第三個門戶,是宮老前輩。」
鄧開宇道:「不錯啊!」
楊夢寰提起黑衣大漢直向宮天健房中行去,推門而入,放下黑衣人,抱拳說道:
「宮老前輩。」
宮天健伸手一指對面一個蒲團,道:「楊大俠請坐。」
楊夢寰盤膝坐了下去,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事,難以入眠,特來請教。」
宮天健道:「不敢,不敢,楊大俠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楊夢寰笑道:「在下想和老前輩研究一個問題。」
宮天健道:「什麼問題?」
楊夢寰道:「在下想和老前輩研究一下一個人的脈穴受傷之後,是否影響他的武功進境?」
宮天健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可是有心來此,助老朽恢復武功麼?」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老前輩料事如神,在下也不便再行掩飾,聞得者前輩已為恢復武功之事,苦修了十年,不知眼下的情形如何?」
宮天健歎道:「王寒湘傷了我三道主要經脈,又點傷四處經外奇穴,使我數十年苦練的武功付於東流。」
楊夢寰道:「老前輩這些年來,可有什麼進境麼?」
宮天健道:「十餘年來,只不過打通了兩條經脈,還有一條主脈和四處經外奇穴未能解開,唉!看將起來,只怕還要十年時光。」
楊夢寰道:「十年打通了兩條經脈,那是足見老前輩恢復有望,如能找出竊訣,或可在短期內療治復元。」
官天健歎道:「老朽親身經歷,年有寸進,十餘年來,只不過打通兩條經脈,還有一條主脈和四處經外奇穴,老朽準備再下十年功夫,將它打通……」
他又長長歎息一聲,道:「如若是難以如願,老朽也不願偷生人世了。」
楊夢寰道:「十年能成之事,也許能夠在三個月或是半年之內完成,亦未可知。」
宮天健道:「老朽已然盡我之能,想盡了辦法,唉……三月或半年之期,老朽實無把握。」
楊夢寰道:「據在下的看法,老前輩十年打通了兩條受傷的經脈,那證明王寒湘手法並非是無可挽救,其間的差別,只不過是在時間有所不同,如若能夠找出它真正原因,有在下從旁相助,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宮天健沉吟了一陣,道:「鄧大哥對我宮天健恩同再造,在下是感恩莫名,除了鄧大哥外,我宮某人生平之中,還未講過感恩之言,如若楊大俠真能助我恢復武功,老朽在搏殺王寒湘後,願以餘年,聽憑差遣。」
楊夢寰道:「老前輩言重了,楊某願盡心力,助老前輩恢復神功。」
伸手一撥放在身側的黑衣大僅,接道:「老前輩可知那王寒湘用的什麼手法傷了你麼?」
宮天健道:「大概是透骨打脈一類的手法。」
楊夢寰道:「那是當然」,如若他沒有透傷筋脈的內勁,也無法傷到脈穴了……」
語聲微微一頓,抓起那黑衣人,接道:「此人乃是今宵來犯的匪徒之一,對付這等人,咱們也不必客氣。」
宮天健道:「楊大俠可是想要老朽把本身之傷,全部加諸在這人身上。」
楊夢寰道:「不錯,在下雖想有種解除傷穴之法,但卻是毫無把握,只有借重這位兄台的身體先行一試了。」
宮天健道:「為著老朽,這未免有些……」
楊夢寰道:「我那師姊對陶玉恨之人骨,影響所及,凡是和陶玉有關之人,都不肯輕易放過……」
微微一笑接道:「如我不借他來幫助老前輩療傷,只怕他早已死在我那童師姊的劍下了。」
宮天健道:「原來如此。」
楊夢寰道:「咱們借他研治傷穴,雖是有些不該,但比起一刀把他殺了,那又強上許多。」
宮天健緩緩伸出手去,按在那大漢左腿「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道:「者朽還有這一條主脈沒有復元」
楊夢寰伸手摸了一下,道:「這是屬於足厥陰肝經。」突然運起掌力,在那大漢腿上拍了一掌。
宮天健歎息一聲道:「這般相勞楊大俠,老朽甚是不安。」
楊夢寰道:「老前輩還有幾處經外奇穴也遭傷害,不知可否指出傷處?」
宮天健道:「到目前為止,老朽還無法叫出那幾處經外奇穴的名字。」
楊夢寰道:「經外奇穴,原來就沒有一定的名稱,老前輩只要指出地方就行了。」
宮天健伸出手,就那大漢身上,指出了自己受傷之處。
楊夢寰掌勢隨著他移動,每經一處就暗運功力,傷了那大漢的經外奇穴。
宮天健道:「老朽亦曾想過這經外奇穴,乃人真氣難及之處,只怕甚難療治。」
楊夢寰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宮天健道:「因此老朽亦存了一份僥倖之想,他既不妨礙血氣的流轉,也許不會阻礙我恢復神功的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請伸雙掌。」
宮天健依言伸出雙掌。
楊夢寰道:「未得同意之前,老前輩最好不要鬆開雙掌。」舉起雙手,四掌緊緊抵在一起。
宮天健初和楊夢寰雙掌觸接,還沒有什麼感覺,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突覺一股熱流緩緩由對方掌心湧了出來,循臂而上,直向內腑攻了過來。
熱流綿綿,有如長江大河一般,不斷的循臂湧入,帶動宮天健體內行血,真氣循轉於經脈之間。
宮天健才慧過人,楊夢寰要舉起雙掌時,已知了楊夢寰的用心,希望以本身內功幫他打通受傷經脈,但想到十數年來,曾經連得鄧固疆數番相助,均未能如願,楊夢寰以此相助,只怕亦難如願,但他卻未料到年紀輕輕的楊夢寰,竟有著如此精深的內功,有如大河之水,用之不盡,取之下竭,趕快運功相和。
但覺那運行的真氣湧到「足厥陰肝經」上時,遇到很強阻力。
宮天健暗裡一咬牙,心中暗道:此後半生之中,只怕再也難以遇上像楊大俠這般內功深厚之人相助,如若不藉機打通,受傷脈穴,只怕此後永無復元之望了,暗運內力,拼受奇痛,引接楊夢寰攻人體內的真氣,硬向那受傷經脈之上衝擊。
楊夢寰眼看宮天健滿臉汗落如雨,全身微微的顫動,似是拚力在忍受著各種痛苦,立時一吸氣,停下源源攻入的內力,笑道:「老前輩,真氣可是湧集『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麼?」
宮天健放下雙掌,歎道:「看起來老朽這一生中,只怕難有恢復之望,楊大俠也不用再費心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晚輩要證實老前輩運轉於體內的真氣,是否湧集在『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難以通過。」
宮大健道:「不錯,正是在二穴之上。」
楊夢寰臉色一整,肅然說道:「晚輩之能,還無法自行查出老前輩的傷穴,此事老前輩必得言說清楚,倘若有了錯誤,不但要白費一番心機,或將鑄下大錯。」
宮天健凝目沉思一陣,道:「錯不了。」
楊夢寰右掌運揮,拍活那黑衣大漢的穴道,說道:「你如是想活命,那就得好好聽我的話。」
那黑衣大漢道:「你是什麼人?」
宮天健道:「楊夢寰。」
黑衣大漢道:「你就是名震武林的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正是在下。」
黑衣大漢道:「楊大俠譽滿天下,在下信得過你的活,但不知要我做什麼事?」
楊夢寰道:「我傷了你『足厥陰肝經』和四處經外奇穴,現在我要再行設法打通你受傷的一脈與四穴。」
那黑衣大漢道:「楊大俠此言很難讓在下相信。」
楊夢寰道:「事情很簡單,我要療治好這位老前輩的傷勢,但心中沒有把握……」
那黑衣大漢倒是爽氣得很,哈哈一笑,道「所以要拿在下作試驗,你如是醫死在下,良心、道義上都不用負一點愧疚責任是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你猜的只算對了一半。」
那黑衣大漢奇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如非我借重閣下,你早已死在我那童師姊的劍下了,因此在下萬一醫死了,良心上不用負一點愧疚,道義上也不用負責,這一點你算是猜對了,錯的是在下有把握不會把你醫死,如借重閣下的身體試驗,只不過是要證實我心中幾個推想而已……」
他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你該明白,咱們此刻是敵對相處,我如不殺你,日後你還有殺害武林同道的機會,但我借你身體試作療傷之用,決定饒你不死,但卻要毀去你一身武功。」
那黑衣大漢歎道:「對一個會武之人而言,毀去他一身武功,那是比殺了他還要難過。」
楊夢寰道:「如若不廢你的武功,豈不是縱你為惡,日後不知要多少武林同道性命抵償。」
那黑衣大漢沉吟了一陣,道:「好!在下答應楊大俠借我身體試驗,盡我之能合作就是……」
楊夢寰道:「好!現在我以內力助你,重開傷穴,如有不安之處,或是痛苦難耐,記著要早些告訴我。」
那黑衣大漢道:「可要在下運氣相和。」
楊夢寰道:「那自然是要。」伸出右掌,按在那大漢「命門」穴上,一提真氣,一股熱流綿綿湧入那大漢「命門」穴內。
大約有一盞茶功夫,那黑衣大漢全身突然顫動起來,汗水如泉,濕透重衣。
楊夢寰雖然感覺到他極力忍受著痛苦,但他既然不言語,總是在可忍範圍之內,也就裝作不知,內力綿綿急湧而入。
那黑衣大漢終於忍受不住,長長吁一口氣,道:「楊大俠,傷穴處疼如刀割,內力難渡。」
楊夢寰取開按在他命門穴上的手掌,說道:「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一會咱們換上一個法子試試。」
那大漢似是極為疲累,應了一聲,閉上雙目,自行調息。
只見楊夢寰伸出手來,不停在自己身上移動,口中喃喃自語,只是聲音既低,又說得含糊不清,別人也不知道他說的什麼?
大約有頓飯功夫之久,楊夢寰突然一躍而起,口中不住的喊道:「鄧兄,鄧兄,快拿銀針過來。」
但聞呀然一聲,室門大開,鄧開宇、鄧固疆齊齊走了進來。
鄧開宇低聲說道:「楊兄有何吩咐?」
楊夢寰道:「府上可有銀針?」
鄧開宇急道:「有,有……」奔出室外。
片刻之後,手中捧著一盒銀針,急步走了進來,道:「銀針在此,楊大俠請用。」
楊夢寰伸手取過銀針,望了宮天健一眼,目光移到那黑衣大漢身上,低聲說道:
「如若你有痛苦之感,那就叫我一聲。」
那大漢點點頭,道:「記下了。」
楊夢寰取過四枚銀針,分別插在四處經外奇穴之上,低聲問道:「現在有何感覺,傷穴處痛還是不痛?」那黑衣大漢道:「不痛,但卻有一種酸麻之感。」
楊夢寰喜道:「這就是了,還有什麼感覺麼?」
那黑衣大漢道:「除了四肢有著微麻之感,別無異樣。」
楊夢寰道:「好!我再用真氣助你療傷,看看真氣是否可以通過傷穴。」右掌按在那黑衣大漢「命門」穴上,立時有一股熱流攻人那大漢內腑之中。
大約有頓飯時光,那黑衣大漢臉上開始滾落汗水,但仍強自咬牙,苦忍不言。
楊夢寰緩緩停下手來,低聲問道:「不行麼?」
那黑衣大漢道:「不要緊,反正咱們在敵對地位,縱然是你把我醫死了,也是沒有話講。」
楊夢寰凝目沉思了一刻,突然又取過一支銀針刺了下去。
這一下那黑衣大漢如同挨了一次重擊般,失聲尖叫。
楊夢寰聽那人尖叫,心中似是突有所悟,自言自語,道:「大概是如此了。」
他自說自話,別人也聽不懂他言中之意。
楊夢寰似是陡然間貫通了所有的問題,緩緩把宮天健推的仰臥在地上,右手高高舉起了一枚銀針,道:「你如有疾疼之感,快告訴我。」
鄧固疆、鄧開宇臉色嚴肅的站在楊夢寰的身後,臉上是一片端肅凝重,望著他手中緩緩落下的銀針,只聽宮天健長長吐一口氣,但卻忍下不言。
楊夢寰低聲說道:「怎麼?很疼麼?」
宮天健道:「你手按之處,似非傷穴。」
楊夢寰道:「那很好,你要小心一些了。」左手輕輕指,彈在宮大健肘間麻穴之上。
宮大健全身突感一麻,楊夢寰松下手中銀針。
鄧固疆一瞧楊夢寰銀針落下之處,並非是宮大健平日常疾痛之處,忍不住說道:
「楊大俠,地方沒有錯麼?」
楊夢寰隨口應道:「沒有錯。」義伸手取過來一枚銀針,在那黑衣大漢身上比試了很久,一針刺了下去,一面問道:「很疼麼?」那黑衣大漢本想失聲呼叫,但卻強自忍了下去,道:「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