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任重道遠 文 / 臥龍生
越過一片棉花地,眼前景物一變,只見一座大水塘,橫擋去路。
對岸幾株高大槐楊的濃蔭下,有幾幢竹籬環繞的茅舍。
王修笑道:「一座大的墓地,遮住了視繞,咱們竟未發現這幾處農家。」
江曉峰道:「濃蔭茅舍,水色翠綠,此地倒很雅致,但不知是否有人居住?」
王修道:「居住倒是有人居住,不過,都已連夜他遷了。」
江曉峰道:「可是老前輩勸說他們搬走的?」
王修道:「巢南子道長,以武當三玄觀所屬的百畝良田廟產,換來了這幾幢茅舍。這地方本就甚為荒涼,居民奇少,大約也就是藍夫人選上這地方訓練個二金釵的原因了。」
話語之間,已然行近茅舍。
樹後人影一閃,巢南子仗劍而出道:「江少俠。」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日後武林能得重建天日,貴門中將是出力最大的一大門派。」
巢南子道:「貧道等無能無德,致使整個武當派幾遭覆亡之災,江少俠如此誇讚,倒真叫貧道汗顏了。」
語聲一頓,接道:「兩位來了很久麼?」
王修道:「剛剛到。」
巢南子神色一整,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王修道:「怎麼回事?」
巢南子並未立即回答,舉步直向茅舍中行去。
江曉峰本欲追問,卻被王修阻止,兩人隨在巢南子的身後,直行一座茅舍中。
巢南子掩上籬門,低聲說道:「貧道兩位師弟和門下幾個弟子,都已奉派而出,迎接天下英雄,僅有一個隨待弟子,亦被貧道派作暗樁,此地只有貧道守護。
江曉峰道:「道長可是發現了什麼?」
巢南子道:「兩位到此之前,貧道發現了水中一條倒影,動作奇怪,一閃而逝,可惜貧道發現的太慢。沒瞧清楚,正想過去看看,兩位就及時而至。
王修道:「這等重要時刻,絕不能讓敵人混入。」
緩緩移動腳步,行出茅舍,隱身在竹籬之內,目注水塘。
江曉峰,也隨著小心翼翼的行出室外。
抬頭望去,只見濃蔭蔽天,遮住視線。
轉目望向水塘中的倒映樹影,卻十分清明。
原來那水塘十分廣大,日光映射,光線特別的明朗。一枝一葉,都看的十分清楚。
這時,巢南子也緩步行了出來,目注水塘。
突然間,水塘枝葉分動,兩隻鳥雀,飛了出來,橫越水塘而去。
江曉峰心中一動,暗道:義父傳了我役鳥之術,何不用來施展一下,搜尋敵蹤。
心中念轉之時,撮唇低嘯,發出一陣鳥鳴之聲。
樹上鳥雀甚多,江曉峰一鳴百應,一時間,全都是盈耳的烏雀叫。
但他役鳥術還未到得心應手之境,只能引發群鳥鳴唱。
飛來跳去,但卻無法用它們傳報警訊,找出敵人所在。
忽然間,百鳥爭鳴,來的極為突然,只聽得巢南子大感驚愕。
王修卻移動身子,行到江曉峰的身邊,道:「呼延兄的役鳥之術,如臂使指,稱絕人間,江少俠已得真傳了」
江曉峰聽得臉上一叫,道:「晚輩僅只學得一點皮毛,雖引起百鳥的鳴叫,卻不能役用它們搜尋敵蹤。」
王修啊了一聲,未再多言。
江曉峰心中大感慚愧,苦苦思索下一步役鳥之法,心中愈急,愈是想不出來。
正自焦慮,突聞幾聲雀鳥驚嗚,十餘隻鳥,紛紛由空中墜地而死。
江曉峰突然縱身而起,直向一株高大的槐樹撲去。
王修、巢南子亦自警覺,各自提氣躍出窗外。
且說江曉峰一躍兩丈多高,伸手抓住了一條垂下的樹枝,手腕加勁,用力一拉,借勢一個大翻身,直衝而上。
但那樹枝,承受不了江曉峰這一壓力,隆然一聲,折作兩段,跌落草地。
王修高聲說道:「江兄小心。」
緊隨著飛身而起,躍上一個分叉的樹技之上。
這時,一株高大的白楊樹上。閃電奔雷一般,飛落一冬人影。
江曉峰向上躍飛,那人向下俯衝,兩條人影,攢題烙在一處。
只聽一聲金鐵交鳴,寒芒門轉,兩人同時跌落了實地。
江曉峰就地上一個翻身,飛躍而起;對方也在同一時刻,挺身而起。
凝目望去,只見來人又矮又瘦,穿著一身灰色長衫。手中提著又長又寬的寶劍,幾乎要和他一樣長短。
江曉峰認得這位是曾在藍天義的壽筵之上,裝瘋賣傻的奇書生吳半風,當下冷笑一聲,道:「原來是奇書生吳半風。」
吳半風笑道:「江公子,你還沒有死啊!」
王修,巢南子,齊齊飛躍而出。分站了兩個人方位,把吳半風圍在中間。江曉峰長劍一振,道:「閣下只有一個人嗎?」
吳半風淡然一笑道:「不錯,在下只有一個人。」
江曉峰回顧了王修和巢南子一眼,道:「兩位替在下掠陣。」
舉劍平胸少直向吳半風逼了過去,口中說道:「閣下的劍術,造詣很深,不知願否和江某人一決勝負?」
其實,口中之言,已屬多餘,欺近吳半風,長劍一探。直向吳半風當胸刺去。
吳半風揮劍接架,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江曉峰年來連有奇遇,武功進境甚大,但卻一直未能有過一次放手施展的機會。
此刻遇上了吳半風,正是試驗的大好機會,放手施展,全部進擊招術,寒芒流轉。每一劍都指向那吳半風的要害大穴。
吳半風寬長的大劍,揮動之間,帶著呼呼的風響,聲勢本極驚人,但因被江曉峰一陳快攻,搶去了先機,吳半鳳頓然落處劣勢。
但奇書生確是位身負絕技的人物,雖有江曉峰奇招連綿的逼攻之下,仍能鎮靜應付,未露敗象。
王修和巢南子本想出手相助,一舉澡間,能把奇書生吳半風制住,但兩人看過了江曉峰和奇書生搏鬥的形勢之後,頓然有著無從下手之感。
原來,兩人搏鬥的劍勢,綿密異常,全無空隙,縱然要出手相助,亦有著無從下手之感,只好站在一惻,冷眼旁觀了。這時,已然是太陽下山的時分,西方天際,幻起了絢爛的晚霞,映射在兩人飛舞的劍勢上,輪轉的寒光中,閃泛起片片紅光。
王修看著兩人搏鬥之勢,似乎是很難在極快的時間中,分出勝負,心中大為焦慮,低聲說道:「奇書生既然到此,絕非一人,更可怕的,除他之外,可能還有著後援人物,看樣子,江少俠一時間很難制服此人,但來此聚集的天下英雄,眼看很快就會有人趕到,如是讓他們再這樣打下去,勢必被吳半風發現隱密了。」
巢南子一揚長劍,道:「讓貧道去助江少俠一臂之力。」
王修道:「為了挽救整個武林同道,用不著默守江湖規戒了。」
巢南子心裡一咬牙,舉劍向上行去,心中暗作盤算道:我在夾攻之時,挾著送了一條命,使他劍路受阻,江曉峰就有取他濁命的機會了。
主意暗定,立時縱身而上,連人帶劍,直向奇書生衝了過去。
吳半風反手一劍,擋開了巢南子的劍勢,卻不料巢南子的劍雖被封到門外,竟然以血肉之軀,硬向劍上衝去。吳半風吃了一驚,急急收劍而退。
江曉峰乘勢而上,長劍連攻三招。
這三劍一氣呵成,凌厲無比,迫的那吳半風險象環生。
吳半風手忙腳亂的擋開了三劍之後,高聲喝道:住手!「江曉峰停下劍勢,道:「閣下不戰了?」
吳半風哈哈一笑,道:「江少俠武功精進極速,在下佩服的很。」
江曉峰冷冷說道:「正邪不兩立,咱們兩人之中。必有一個人要在今日搏鬥中死亡。」
吳半風淡淡一笑,道:「為什麼一定要有一個人死亡呢?」
江曉峰望望天色道:「無暇和你鬥口,看劍!」
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吳半風一閃避開道:「慢著,吳某人還有話說。」
江曉峰一皺眉道,問道:「什麼話,最好能快些說完。」
巢南子長劍一順,道:「江少俠,別讓他拖延時刻等候援手。」
一上步,斜裡攻上。
吳半風一招「拒虎門外」,擋住了巢南子的攻勢,笑道:「道兄,何苦拿死亡來換在下的性命。」
巢南子「唰唰」兩劍,道:「咱們同歸於盡,但卻死的有泰山與鴻毛之別。」
吳半風不再還手,縱身躍退,高聲說道:「慢著,聽我一言,再打不遲。」
王修接道:「道兄暫請住手。」
吳半風目光轉移到王修身上道:「王兄,在下受人之托,攜有書信一封,面呈三兄,但目睹江少俠的身法,不禁技癢,和他對了百劍,如推巢南子道兄,拚死的打鬥,在下正是打的興起,幾乎要誤了大事。
他急水下灘一般,一口氣說完了胸中之言。
王修沉吟了一陣,道:「吳兄受何人所托?」
吳半風道:「君不語。」
王修呵了一聲,道:「君不語現處?」
吳半風道:「這個在下不知……」
江曉峰冷冷說道:「你不知道?」
吳半風道:「這封信,他是在十日之前,交給了在下,各位大概知道,天道教中人,都受著那藍教主嚴密的控制,君不語難以自主,在下的行動亦是無法自作決定。」
王修道:「君兄的書信,現在何處?不知可否先讓在下瞧瞧?」
吳半風道:「書信在吳某身上,這封信本是致奉王兄的,豈有不交王兄瞧看之理。」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了過去,道:「王兄請過目。」
王修接過一瞧,那只是一方折疊的白絹,展開瞧去,只見上面寫道:「十絕毒降已成。
早過了對敵應用之期。兄弟想盡了辦法拖延時間,藍天義極感不滿,用盡了威逼手段,兄弟無法再拖,答應一試毒陣威力,一舉殲滅了藍天義手下七位心腹高手,藍天義雖然痛在心頭,但表面之上,又不得不展笑容。」
藍天義目睹十絕陣威力之後,對弟大為改觀。視作心腹,待加上賓。
弟就觀察所得,藍天義對咱們這一幫武林同道,全無信任之心,縱然視為其鷹犬,亦難免遭弓藏、狗烹的命運。
目下江湖紛亂未息,藍天義似是已開始下手懲治屬下。除了役使他們和兄弟等互相殘殺之外,已開始施用藥物,逐步剝削屬下的功力和壽命。
弟看其心中仗待者,並非是被他收服的近千名武林同道,似最寄望於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
弟所主持的十絕毒陣,由四十八位江湖高手組成,其間有出身正大門戶的武林健者,亦有江湖悍匪等輩。
十絕毒降,分著四色綵衣,並此奉告,他日若遇上,還望多加謹慎……「下面似是還有未盡之言,但卻突然中像想是有了事故,無法再寫下去。
王修執書沉吟了一陣,道:「這封信,似乎還未寫完?」
吳半風道:「兄弟未瞧過,不知內裡寫些什麼!」
王修道:「事尚很簡單,他在說明,藍天義已開始對他的屬下下手。」
吳半風笑一笑,道:「在下也是受害之人。」
王修道:「吳兄,服下了什麼毒藥?」
吳半風道:「在下瘋瘋癲癲,所以,藍天義不忍給在下服藥。」
王修淡淡一笑,道:「吳見這些裝瘋賣傻的神態,原來是救命保身之道。」
吳半風笑道:「在下裝瘋賣傻,騙不過你王修,同樣也騙不過藍天義。」
王修道:「這麼說來,吳兄極得藍教主的信任。」
吳半風道:「就目下情勢而言,這話倒是不錯。」
王修冷冷說道:「那麼,你吳見到此而來,是受命而來了。」
吳半風笑道:「不錯,藍天義派我來此,擇看你們虛實。」
王修道:「吳兄收穫不少吧!」
吳半風道:「羞強人意而已。」
王修道:「吳兄既是那藍教主的心腹。不知是否已把懷中之信,交給那藍教主瞧過?」
吳半風道:「如若此信被藍教主看過,只怕那位君兄的腦袋,早已搬家了。」
王修道:「此信在吳兄身上,放了十日之久,君兄的死活,量你也不會不知曉了。」
吳半風淡淡一笑道:「目下麼?在下確然不知。」
王修道:「吳兄,你好耐心啊。」
吳半風微微一笑,道:「怎麼?王兄,可是有些麻煩了?」
王修道:「吳兄,咱們比試耐心,也不用互打啞謎,乾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何?」
吳半風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王修道:「那麼,吳兄到此的用心何在,可以明說了?」
吳半風突然仰天大笑,良久不絕。
王修皺皺眉頭,道:「吳兄,有什麼好笑的?」
吳半風道:「王兄號稱神算子,請算一算兄弟到此用心為何?」
王修道:「藍天義為人奸詐,不擇手段,苦肉計、反間計,無所不用其極,因此,我們不得不小心些。」
吳半風略一沉吟,道:「王兄,你最否要給君不語回一封信?」
王修道:「信乃有憑之據,在下不想回信了。」
吳半風道:「那麼,王兄,可有什麼話,讓在下帶給君不語?」
王修道:「告訴君兄,就說在下收到了他的信。」
吳半風道:「只這樣一句簡據的話麼?」
王修道:「我們心神相交,不用多言,一句話也就夠了。
吳半風一擺手,道:「那麼,兄弟告辭了。」
轉身向前行去。
江曉峰突然大聲喝道:「站住。」
吳半風回過臉來,仍帶著笑容,道:「江少俠有何吩咐?」
江曉峰道:「咱們比劍,還未比出個勝敗,吳兄就這樣走了,不覺著太可惜麼?」
吳半風道:「不要緊,來日方長。將來江少俠如仍有興致,在下自當奉陪。」
江曉峰道:「巧的是,區區的興致現在就十分高漲。」
吳半風道:「可惜的很,在下要急著趕回去,回那君不語的信,無暇和江少俠比劍,留作日後再補吧!」
雙足一點,陡然間,向前飛躍出兩丈多遠。
江曉峰道:「慢點走!再接我一百招。」
喝聲中飛躍而起,一劍向吳半風後背上刺去。
吳半風固手一劍,擋開了江曉峰的劍勢,笑道:「有道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在下今天是送信而來。」
江曉峰道:「閣下可以算作家使,但也算得是奸細,除非你手中之劍,能勝得過我江某,今日剛想離開此地。」
吳半風道:「聽江少俠的口氣,似是有搏殺吳某人的用心了?江曉峰道:」那就要看你的劍上造詣,能否保得住性命「
吳半風突然收斂了嬉笑之意,道:「殺我不足情,只怕要破壞了你們的大事。」
江曉峰冷笑一聲,道:「你如把今日所見,告訴了藍天義,確然要壞了我們大事。
吳半風道:「看來,在下縱然是費盡口舌,掏誠以告,也是難獲得你江少俠的諒解了。
江曉峰道:「我怎知你說的都是實話?」
吳半風道:「你無法瞭解,但你可以問問王修,他應該明白我說的是真是假。
江曉峰嗯了一聲,道:「閣下最好別打那逃走的主意。」
回顧了王修一眼,道:「老前輩,他的話是否可以相信?」
王修道:「讓他去吧!
緩步行近了吳半風,道:「吳兄,天下武林同道能否重見天日,全都在此一舉,吳兄是否願為武林盡此心力,悉憑尊便了。」
吳車風微微一笑,道:「兄弟早有決定,咱們後會有期。
縱身一躍,人已到了兩丈開外,接連兩個飛躍,人已消失不見。
王修望著吳半風的會向,呆呆出神。
江曉峰緩步行上兩步,低聲說道:「老前輩,那吳半風說的可是真話?」
王修道:「半真半假,其人外面故作瘋癲,其實,卻是一位才慧絕世的人物。
江曉峰聽得心中大惑不解,訝問道:「何謂半真半假?」
王修道:「他替君不語傳來之信,字跡顯出自君不語的手筆,自然是真。」
江曉峰道:「那假又何在呢?」
王修道:「但他來此之時,卻是奉藍天義之命而來的。」
江曉峰道:「這個,老前輩怎能瞧得出來呢?」
王修道:「事情很簡單,他目下在天道教中職位不低。嵩山之戰,使得夭道教中折損了不少高手,這吳半民本已是身當重任的人物;藍天義聞訊而來,天道教中人,必也和咱們一樣,隨時準備出動,這吳半風如是專程為送君不語之信而來,必然是直接來見一時間對他十分寶貴一如藍天義尋他不著,必然起疑,吳半風怎會鍛躲藏藏的暗中窺探,神態又那般清閒。」
江曉峰點點頭,道:「言之有理。」
巢南子道:「王兄能察人所不能察,神算子之名,果是當之無愧。」
王修道:「其實,事情簡單的很,任何人只要留意一些,就不難瞧得出來。」
江曉峰道:「有一點,晚輩還是不瞭解。」
王修道:「哪一點?」
江曉峰道:「他既是藍天義遣派而來,何以還有半真之論呢?」
王修道:「他身藏君不語的書信,不但未交個藍天義,而且亦未拆閱,這證明他說的一部份確是真話。
巢南子道:「那白絹比不得函箋,無法密封,王兄怎能斷定那吳半風沒瞧過呢?」
王修道:「這又要留心到小地方了,在下訴書之時,十分小心,料想那君不語乃非同凡響的人物,豈能不懷疑到吳半風別有用心,完全不在白絹上作手腳。」
巢甫子道:「王兄可曾發現麼?」
王修道:「發現了。」
巢南子道:「貧道站在身側,怎的就未瞧出來?」
王修道:「君不語用絹帕邊緣的細絲,結了兩個環扣,如若吳半風私自拆閱,必然會把細絲扯斷,但在下拆閱時,那細絲仍然完好如初。」
巢南子道:「原來如此,諸葛一生謹慎,古人早有說明,只不過,我們這些凡俗之人,不能領悟其中的奧妙罷了。」
江曉峰仍是有些不服,緩緩說道:「老前輩。照你的說法,那吳半風亦是一位才慧過人的人,細絲雖細,但那吳半風亦能感覺得,難道不會照樣施為?拆閱之後,再替他結上一個細絲環扣?」
王修哈哈一笑,道:「問的好,江少俠愈來愈心細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那君不語所用的細絲,並非絹帕上所有,顏色相似,但卻稍有差別;縱然吳半風另結,也必然是就地取材,抽出絹怕上的細絲結扣了。」
江曉峰道:「小小一封絹帕函件,竟也再這麼多智慧,稍為粗心一些,就難免有疏忽之處。」
巢南子道:「王兄稱讚那吳半風的才智,亦是由此所得了。」
王修道:「奇才、大陰險的人物,都有著忍人所不能忍的氣度,吳半風懷揣密函十餘日,而不肯拆開瞧看,這一點常人就很難辦到……」
目光一掠江曉峰、巢南子,接道:「此函如若被藍天義發覺,不只君不語性命難保,吳半風也將身受株連,但他十餘日能不露聲色,一直等到藍天義遣他來此破探虛實時,才把密函送上,這種忍耐、鎮靜的功夫,非大智或奸險的人物,豈能如此。」
江曉峰道:「聽老前輩之言,咱們這次放了他,是福是禍,全無法預料的了。」
王修道:「吳半風是一個自作主意的人,是敵是友,那要看他的想法了,不過……」突然。住口不言。
江曉峰道:「不過什麼?」
王修道:「在下推想,以他的才慧,早已瞭然藍天義是一位不能久處的人物,因此對咱們有助的成份大過有害。」
巢南子道:「王兄這分析,貧道十分敬服。」
江曉峰突然一指按唇,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語聲甫落,耳際突然響起了輕微的金鐵相擊之聲。
巢南子道:「自己人,帶著貴賓而來。」
提高聲音,道:「是四弟麼?」
但聽青萍子的聲音應道:「正是小弟。」
隨著應話之聲。青萍子當先由一叢樹後轉了出來,緊隨在青萍子身後的,是一位身著青衣的女子,正是笑語追魂方秀梅。
江曉峰這時快步迎了上去,含笑道:「方姊姊,久違了。」
一面抱拳作禮。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咳!姊姊兩世為人,今天見到兄弟你,姊姊心中文有著說不出的高興。」
王修緩緩行了兩步,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道:「方姑娘,王修給你見禮了。」
他神態鄭重。語聲的端莊,使得巢寓於和青萍子,江曉峰都為之愕然。
方秀梅還了一禮,笑道:「王兄,你鬍子白了。」
王修道:「在下只白了鬍子,姑娘卻跑斷了雙腿,幾度面臨死亡之際,用心良苦,仁行博大,我王修是望塵莫及了。」
突然之間,巢南子、青萍子、江曉峰等都似是受到了某種感染,個個神態莊嚴,對那方秀梅出生了崇敬之心。
但聞王修緩緩說道:「武林所謂的正大門派,義俠人士,對不起你方姑娘,不但送了你一個笑語追魂的外號,而且,還對你冷諷熱嘲,極盡污蔑之能事,一度曾有聯手除你之舉,逼得你遠離中原,獨走蠻荒,但姑娘毫無記恨,為武林正義奔走,捨死忘生,老實說,這等氣度,我王修是望塵莫及的。」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王兄,過獎了,昔年小妹下手懲惡,手段大辣了一些,事後,又沒有向武林公諸內情,其咎在我,自也是怪不得別人了。」
行前兩步,抓住了江曉峰的式手,笑道:「江兄弟,聽說你連有奇遇,武功大有進境,這些消息,使姊姊心中有著無比的快樂,也給了姊姊極大的勇氣。」她笑語如珠,舉止豪放,似最全然忘記了自已是個女人。
江曉峰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她牽手而行,反而有些靦腆安之感,尷尬一笑道:「諸位老前輩,對小弟都極愛護。
才使小弟有了諸多奇遇,只可惜小弟對才能有限,只怕有負諸位老前輩的雅意了。「方秀梅笑道:「土裡藏不註明珠,妹姊第一次見你面之時,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有一天定然會一飛沖大、名動九霄。」
江曉峰道:「姊姊你……」
方秀梅格格大笑道:「兄弟呀!你還是這般害羞,難道要我們那位絕世美人藍姑娘,也要有姊姊這樣一副老面皮麼?」
江曉峰輕咳了一聲,道:「姊姊取笑了。」
王修一欠身,道:「方姑娘,請入茅舍小坐吧!」
方曉峰道:「不用了,我還要去接他們。」
江曉峰道:「按什麼人了。」
方秀梅道:「崑崙派的名宿多星子老前輩,帶了崑崙派中八個武功最強的弟子,還有丐幫中五位長老,四方豪雄,星散江湖,胸懷忠義的各派弟子,總數不下數十人。」
王修道:「這都是姑娘之力,不知你費了多少後舌,才使崑崙和丐幫,也造派了高手參與此事。」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個中雖有心酸之處,但他們都已知覆巢之下必無完卵,也未對小妹有著太多的刁難。」
回顧了一眼,接道:「天色不早,我去帶他們來,但要勞王兄安排一些吃喝之物。我們兼程趕路,日夜不停,雖都是身有武功的人,但萬里長奔,也得好好的休息一下才成。」
王修道:「吃喝之物,都已準備,我這就叫們下廚動手燒煮。」
方秀梅放開江曉峰的左手,笑道:「兄弟,姊姊去接他們,我心中有很多事,急著要和你談談,可惜咱們現在都忙的沒有時間;安排好各路赴難而來的英雄,咱們姐弟兩個再慢慢的談。」
江曉峰道:「姊姊去忙吧!小弟隨時候命聽教。」
方秀梅點點頭,轉身行了兩步,突然又回過身來,道:「王兄,藍家風呢?」
王修道:「現在巫山下院。」
方秀梅道:「聽說這位姑娘武功大有進境。」
王修道:「不但是武功大有進境,就是才慧方面,也是第一等人物。」
方秀梅道:「我這位兄弟和藍姑娘相處如何?」
王修道:「相處甚好……」語聲一頓,接道:「方姑娘幸好晚來了片刻。」
方秀梅道:「什麼事?」
王修道:「姑娘見著群豪之財,只把武功高強的帶親來此地,武功差一點的,要他們及早些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方秀梅道:「有些人武功雖然差些,但滿懷忠誠之心,再說天道教人手眾多,也並來個個都是一流身手。」
王修道:「現在咱們有了十二位武功奇高的人相助,單以武功實力而論,天道教也許已非咱B們之敵了。」
方秀梅道:「什麼人,小妹怎麼沒有聽人說過?」
王修道:「他們都是初入江湖的新銳,姑娘回來時,咱們再仔細談吧!
方秀梅點點頭,道:「小妹遵照吩咐行事就是。」
王修急急說道:「如是那人能代表一個門派,就算武功差一些,也要把他留下。」
方秀梅道:「小妹記下了!」轉身而去。「
王修望著方秀梅背影消失,才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位方姑娘,才真正是武林中第一等仁俠人物。」
巢南子道:「說來慚愧的很,我們武當派當年也曾對那位方姑娘有過誤會。」
王修道:「很難說,少林派昔年也曾追殺過她。」
一面轉身問茅舍中行去。
巢南子低聲說道:「王兄,貧道去招請幾個弟子來,要他們下廚去燒煮飯菜。」
王修道:「不用了,他們各有專司,在下對烹任一道,小有心得,諸位請試試在下的手藝如何?」
巢南子、江曉峰迫在王修身後。進入廚中。
王修回顧了巢南子一眼,低聲說道:「道兄,廚下的事,不用幫忙了。道兄請巡視外面,吳半風既能混入,也許還有第二個吳半風只留在林中。」
巢南子道:「貧道幼年入山,習於飲食,貧道留在此地助你,江少俠請外出警戒。」
王修道:「江少俠武功雖好,但他江湖上閱歷,究竟是不如道兄。還是留在廚下助我的好。」
巢南子道:「既是如此,那就偏勞兩位了。」
合掌一禮,退出廚下。
王修一面動手生火,打水洗菜,一面說道:「江世兄,藍姑娘可是和你談了很多事?」
江曉峰一面幫忙王修動手做事。一面應道:「不錯,她我談了很多事。」
王修道:「她的言語之中,是否對你有意的暗示些什麼?」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道:「藍姑娘好像是有些兒變了。」
王修點點頭道:「江世兄,你知曉她的出身麼?」
江曉峰道:「她告訴我不少,只是還不夠詳盡,所以,有很多地方,我還是不夠瞭解。」
王修嗯了一聲,道:「江世兄,你看那藍家風的才貌如何?」
江曉峰道:「這個,老前輩應該比我清楚,問我為何?」
王修道:「別人的看法如何,對藍家風的影響,關係都不大大,你的看法如何卻是對她有很大的關係,所以,我要問個明白。」
江曉峰笑一笑,道:「如是要晚輩下評,只有四個字。」
王修道:「我明白了,你說她才貌雙絕,是麼?」
江曉峰道:「至少在外貌上,在下未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
王修微微一笑,道:「我跑了幾十年的江湖,走遍了大江南北,北地胭脂,南國佳麗,我確見過不少,但卻無一人能夠及得藍家風,像她那等美法,實非凡品,那是天下仙子,小謫人間,能對你用情,實是江世兄的艷福。」
江曉峰臉上微微羞紅,歎道:「晚輩亦自覺難以匹配。」
王修道:「江世見過謙了,藍家風雖然確有過人之美,但環顧人間,能夠勝過你江世兄的,實也不多,兩位正是珠聯壁合不過,藍家鳳有些美的出奇,有一句俗話說:紅顏薄命,這並非只是一句戲言,而是千百年來,累積的經驗之談,所以,江兄不能對她有過苛之求。」
江曉峰怔了一愕,道:「過苛之求?晚輩不明白言中之意。」
王修微微一笑,道:「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在了奉勸江世見一字,或許可使你們有共偕自首之能。」
江曉峰道:「願聞高論,那是一個什麼字?」
王修道:「忍!藍家風人間仙姬,迷戀她絕世美色的,自最大有人在,若江世兄如最不能忍讓一些,只怕是很難有完美的結局。」
兩人一面談話,一面不停的工作。這時,江曉峰卻突然停下來,道:「晚輩還是不太明白?」
王修哈哈一笑,道:「以江世兄的才慧,仔細的想想,就會明白,記著一個忍字就成了。」
江曉峰不便再多問,只好忍下不言,雙手繼續工作,心中卻苦苦推想。
王修似是善為注烹的大師傅,工作速度極快,不大工夫,已做出了六七個萊。這時。巢南子急急行了進來,道:「王兄,萬姑娘已經帶人到此。」
王修啊了一聲,道:「他們來了幾個人?巢南子道:」這個貧道沒有仔細的看過,但約略一眼,應該有十五六個。「
巢南子道:「好!告訴他們,咱們立時進餐。」
巢南子道:「不用慌,廚下只有你王兄一人,慢一點也是應該。」
王修道:「不要緊,你們擺桌子碗筷去吧!」
巢南子回到捨廳中。擺好桌腕,王修和江曉峰已經端菜來。
方秀梅笑道:「怎致勞動王見大駕,應該由小妹下廚。」
王修道:「粗茶淡飯,諸位將就著吃一點吧!
江曉峰仔細看去,只見廳中各人,高矮肥瘦,無所不有,暗中計數,除了方秀梅還有十八人之多。
這些人有一共同之點,那就是人人滿臉風塵,一望即知是經過了長途跋涉。
其中一個,身著道袍,白髯垂胸的銀髮老者,坐在首位,想來定是名滿武林的崑崙名宿多星子了。
這些人大都夜閉目養神,且無一人說話,至多是望望王修和江曉峰而已。
飯菜擺好,這些人立時動筷進食,風捲殘雲一般,舉動極快。
王修仍然在廚下工作,方秀梅、江曉峰分別上菜。
神算子準備的十分充足,魚肉雞鴨、青菜豆腐,一個葷。萊後面接著一個素菜,源源而上。
江曉峰找個機會,低聲問方秀梅道:「姊姊,這些人怎麼都吃的這般快法?方秀梅道:」他們餓了很多天。「
江曉峰道:「而且沒有一個人講話。」
方秀梅道:「他們在飢餓中,連番苦戰,個個都疲累異常,哪裡還有說話的氣力。」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瞧到那位白髯飄飄的道長麼?」
江曉峰道:「瞧到了。」
方秀梅道:「那就是崑崙派的名宿『多星子』,連那等功力深厚的人,都疲累難支,別人可想而知了。
江曉峰問道:「姊姊,你怎的還是精神飽滿,未見斕倦?方秀梅道:」我也很累,不過,不像他們那樣厲害罷了。唉!
說起來,這些人,不是一派門戶的首腦。就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如今竟落得這般模樣,實是出人意外。「
江曉峰道:「這麼說來,姊姊你已和天道教人中接過手了!」
方秀梅道:「苦鬥了數晝夜,上百的高手,到此地只餘三十餘人,我把另外十餘人,安排給武當門下,來此的十八位,全部是武林中身份極高的人物。
江曉峰道:「姊姊你這一行,又如何搖脫了那藍天義的追蹤呢?」
方秀梅道:「截系我們的天道教中人馬,雖未完全死去,但也十傷八九。這些人均已瞭解,如不奮起迎戰,最後是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和敵人動手相搏之時,無不是個個奮勇爭先。他們對姊姊,更是愛護極深,每次和敵人動手時,都把姊姊圍在中間,不許我出手,所以,姊姊才這般神態輕鬆……」
江曉峰道:「姊姊的仁俠之心,實也應該受武林人的崇敬。
愛護。「
方秀梅笑一笑,道:「兄弟呀!你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這時王修快步行了過來,接道:「我瞧他們大都已經吃飽,這兩個菜,不用送上去了,咱們在廚上食用,他們目下最需要的是休息,不用去打攪他們。」
方秀梅道:「我去招呼他們一聲,讓他們先休息幾個時辰,再替王兄引見。」
王修神情肅然的說道:「我見過很多的疲勞之師,但卻沒有見過像他們這樣疲勞的人,其中有幾位和在下本是相識,但他們卻似沒有瞧到我一般。目下情形,包括那多星子在內,如不經過一番安靜的休息,已完全喪失應變之能,此刻,如是有天道教中高手攻來,他們只有坐以待斃的份,咱們得妥善的安排一下,萬一有敵人來襲,也不能驚擾到他們。」
方秀梅一皺眉頭,道:「天道教中人,會在今夜趕來麼?只要給他們一夜休息,以這些人的武功成就而論,明天就可以恢復大半體能了。」
王修道:「很難說,大好巨魔不可以常情測度。」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果真如此,實得要一些妥善的準備才成,看他們目前的形態,實在已無再戰之能。」
王修點點頭,低聲對江曉峰道:「江少俠,你跟巢南子道兄說一下,要他招回兩個武當弟子來,分守這茅舍之處,你和巢南子道長守在茅舍竹籬外面,不可離開。」
江曉峰道:「如是發現敵蹤呢?」
王修道:「也不可追趕,防人調虎高山之計,我去安排一下。」
江曉峰點點頭,道:「老前輩可是到巫山下院?」
王修道:「不錯,我去瞧瞧,盡快回來。」
方秀梅道:「王兄,別忘了,小妹還可擔當一分差事。」
王修笑一笑,道:「你留在這裡,助你江兄弟一臂之力!」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瞧你是心情興奮,故而自覺精神很好,其實,你也是疲累不堪,強怒之末,最好也多休息一下。」
方秀梅道:「我明白,但我現在還支撐的住。」
王修微微一笑,道:「在下去了,只要安排好我就回來。」
方秀梅道:「見著藍姑娘時,代我問一聲好。」
王修點點頭,轉身而去。
江曉峰遵照吩咐,招呼巢南子,招來了兩個武當弟子守在茅舍外面,然後,熄去茅舍的燈火,就守在籬門旁側。
巢南子躍登上一棵大樹,留意四外的變化。
浮生子、青萍子,和另外四個靜字輩的弟子,也分守各處要隘,嚴密戒備。這時,天色已是將近初更時分,荒野之中,一片寂然。
江曉峰掩上茅舍籬門,盤坐在門外一株大樹之下。
但聞一陣陣鼾聲,由茅舍傳了出來,不絕於耳。原來,茅舍中個幾位武林高手,有些疲累過甚,已難自運氣調息。竟然睡熟了過去。
忽然,籬門輕啟,方秀梅輕步行出,直到江曉峰的身側,低聲說道:「兄弟,咱們分手近一年了,你的情形如何?」』江曉峰輕輕歎息一聲,道:「一直被天道教中人迫逼追殺。」
陡然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口氣一轉,道:「有一件事姊姊聽到了一定十分傷心。」
方秀梅道:「什麼事?」
江曉峰道:「松蘭雙劍,為了保護少林寺,挺身出戰,雙雙死於藍天義的劍下。」
方秀梅果然大吃一驚,「啊呀」一聲,道:「有這等事!
江曉峰道:「不錯,君不語有一封攀函到此。
方秀梅黯然一歎,道:「想不到,唉,兩位退休數十年的神仙俠侶。古稀之年中,仍無法避免死於江湖兇殺搏鬥!」
耳際微風颯然,巢南子交由大樹上飄身而下。
江曉峰若有所覺。忽的一個一躍而起。道:「道長,發現了什麼嗎?」
巢南子點點頭,道:「不錯,兩位請登高一望。」
江曉峰低聲說道:「妹姊不用去了。」
一提氣,縱身而起,右手攀在一株大樹枝上,打了一個翻身,人已躍上樹頂。
巢南子、方秀梅捷如狸貓一般,緊隨著攀上樹頂,視界極為廣大。
巢南子指著東南方位,低聲說道:那邊有些古怪,兩位仔細的瞧看。「江曉峰回顧了方秀梅一眼,道:「姊姊你……」
方秀梅接道:「不用擔心我,我的精神還好。
凝目望去,只見東南方夜色深沉,寂然無聲,瞧不出一點變化。
江曉峰正待問話,突見兩團綠色光芒一閃而逝。
夜色籠罩之下,那綠色光芒,特別的清晰起眼。
江曉峰愕然說道:「鬼火……」
巢南子接道:「貧道當年在深山大澤中走動,見過鬼火,但那團綠光不是……」
江曉峰道:「不是鬼火,又是什麼呢?」
巢南子道:「貧道可斷言不是鬼火……」
這當兒,那兩團綠光,突然又亮了起來。
江曉峰運足了目力望去,只見那流動的綠光,忽快忽慢,但卻無法瞧出內情。「這一次,亮起的時間甚久,才消失不見。
方秀梅道:「有些像燃起的火折子,只是顏色有些奇怪。」
江曉峰心中暗道:「可惜那王修不在此地,他如在此,定可一言道出內情了。」
忖思之間,又見綠光一閃,流星一般,射出兩三丈遠,消失不見。
這次綠光距離二人較近,約在二里左右。
方秀梅低聲說道:「好像是一種暗號,難道天道教中人已經追到了此地。」
她的語聲,有些輕喘,顯然內心是十分緊張。
江曉峰摸摸背上的劍把,道:「小弟去瞧瞧。」
方秀梅道:「王修離去之時,已然再三說明,不要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巢南子道:這次綠光閃動,方位不同。如若真是天道教中人,他們來人不少,而且已對咱們形成了包圍之勢。「
只聽一陣鼾聲,傳人了三人耳內。
方秀梅苦笑一下,道:「靜夜之間,這鼾聲可傳出數里之遠,那無疑告訴人家咱們停身之處。」
江曉峰突然低聲說道:「小心,有人來了。」一吸氣,飄身而下。「巢南子、方秀梅都已有了警覺。
方秀梅伸手握了一把毒針,凝目向下望去。
夜暗中人影一閃,直向茅舍躍來。
江曉峰如閃電一般,申樹後轉來,攔住那人去路。
來人突然收住了奔行之勢,道:「江少俠麼?王修何在?」
江曉峰道:「青萍子道兄!」
青萍子接道:「正是貧道,有要事……」
江曉峰接道:「王老前輩去了巫山下院,道長有什麼事?不知可否告訴在下。」
但見人影閃動,巢南子、方秀梅。都躍落實地。青萍子回顧了巢南子一眼,低聲說道:
「有幾道鬼火般的綠光,不住的閃動。」
巢南子道:「這個,我們已瞧到了,但那綠光是何物所發?」
青萍子道:「瞧不出來,但那綠光並不是一個單獨之物。」
方秀梅道:「下最一個單獨之物,那是人身發出來的光芒不成!」
青萍子道:「貧道瞧不出來,也想不通那最什麼東西。」
江曉峰道:「什麼東西發出綠色的光芒呢?」
青萍子道:「貧道就是有些想不明白,特來向王先生情教。」
江曉峰突然動了好奇之心。道:「可惜王老前輩不在此一地,咱們追去瞧瞧如何?」
青萍子道:「貧道亦有此念。但因不敢擅自好動,生恐壞了大事!」
江曉峰道:「咱們不招惹他,瞧瞧總不要緊。」
方秀梅道:「最好不要去看。」
巢南子道:「小心一些好,此時此情,咱們應該處處謹慎,除非人家找上門,咱們最好不要再惹是非。」
青萍子一欠身,道:「師兄訓的是。」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貴派掌門人朝陽子道長,還在天道教中聽候差遣。」
這句話突如其來,聽得巢南愕了一愕,道:「此為我武當派,開門立戶以來的奇恥大辱……」
方秀梅淡淡一笑,接道:「道長不用激動,小妹也並非有意的取笑,我只是隨說一句罷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們在途中遇上天道教中高手攔殺,其中一股人手,就由貴派的掌門人朝陽子道長率領。」
巢南子啊了一聲,道:「我那掌門師兄怎樣了?」
方秀梅道:「貴派掌門人劍術十分高強,曾和崑崙名宿多星子對劍百招以上,未分勝負。」
巢南子道:「我那掌門師兄沒有受傷吧?」
方秀梅道:「沒有,他安全退走。」』巢南子長長吁一氣,道:「方姑娘,貧道有一件事,想請姑娘幫忙。」
方秀梅道:「道兄言重了,什麼事,只要小妹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巢南子道:「敞掌門師兄,受藍天義控制,身不由己,和群豪搏鬥之中,難免有失手傷人的事,如果滅了天道教,此事或將為天下英雄所不諒解,那時,還望姑娘出面解說一下。」
方秀梅笑道:「這個,小妹願盡力,同時自當據理力爭。」
回目一顧,不禁一征,急道:「江兄弟。」
巢南子凝目望去,那裡還有江曉峰的影子。
原來,兩人在談話之時,江曉峰競悄然而去。
方秀梅一皺眉頭,道:「年輕人總是除不了好奇之心。」
巢南子道:「貧道去找他回來。」
方秀梅道:「道長不用去了,這茅舍中一十八位武林重要人物的性命,都要靠道長保證。」
巢南子點點頭,道:「姑娘說的是。」
且說江曉峰聽得青萍子一番話後,好奇之念大動,暗自盤算道;如若來的是天道教中人,這茅舍中一十八位武林重要人物,都正在無抗拒之能的休眠狀態中,處境就險惡無比,我如能把他們引開,豈不是可減少了他們的危險。
心中念轉,借兩人談話的機會,悄悄的溜了出去。
江曉峰穿過樹林。四下望去,只見夜色深沉,那閃轉的綠光,也消失不見。
江曉峰爬上一棵大樹,凝神回顧良久,仍不見那綠光重現。正待轉回茅舍,瞥見十支左右處,暴射出一道綠光,直向五丈外一處草叢射去。
這次,距離較近,綠光也較明亮,看的也較清楚。
隱隱間,江曉峰追上那飛起的綠光間,有一個很大的黑影。
暗自盤算那綠光飛行的距離,約有四丈左右。
如著那是一個人,其輕功已核算登峰造極之境。
因為那綠光起至的中間,並無停頓的景象,一躍之間,有四丈左右。
江曉峰伸手摸摸劍把,暗中提聚了一口真氣,目光盯住在草叢中查看。
奇怪的是,那綠光落入草叢之後,就像隱失一般,不再發出光芒。
一陣夜風吹來,樹梢草叢,發出了輕微沙沙之聲。
江曉峰心中暗道:「看起來,那綠光似乎是一種特殊的記號了,我得趕去瞧瞧。
就在他心念初動,準備趕去瞧看之時,那綠光突然又暴射而起,飛向另一處草叢之中。
緊接著,響起了一陣金鐵交嗚,和一聲斷魂般的慘叫。
那慘聲音極為短暫,顯是一擊而中要害,即時斃命。
江曉峰倒抽了一口涼氣,暗暗忖道:「好歷害的武功,原來,那綠光飛躍撲去之間,是在殺人,造才只是綠光閃動,不聞人呼叫之聲,可能是被殺之人無機會呼叫出口了。」
一念及此,心中大大的一震。
原來。他忽然想到了,那飛起的殺人綠光,如若是敵人,不但已近茅舍,而且武功高強得出奇。
如若那帶起綠光飛躍殺人的是自己人,那被殺之人,一定是敵人了,已然被他們逼近林中,我們還不知道,實在太……
不論來的是敵是友,都足以使人心驚膽跳。
江曉峰握著劍柄,時間呆在當地,不知道如何處置是好。
但聞一陣悉索之聲,那綠光最後殺人,落足的草叢之中,忽然間站起了一條人影,直向江曉峰停身之處行來。
江曉峰長劍出鞘,目注來人,暗作戒備。
這時,風吹雲散,天上星光閃爍。
借微弱的星光望去,只見來人一身羅衣,在夜風中不停的飄動。
星光的照射下,偶而,閃起一片似是翠綠的光輝。
那人影行近江曉峰停身七八尺處,突然停了下來,抬頭望著江曉峰隱身所在出神。
顯然,來人有著過人的目力,已然發覺了江曉峰藏身在樹上枝葉之間。
奇怪的是,他不出手施襲,著似在兩人之間,有一道分隔兩人的無形的力量漸漸的江曉峰放大了膽子,凝目向來人全身打量。
夜色中仍見她臉上白淨的肌膚,長長披肩的秀髮,一衣白手,抱著兩尺長短的兵刃,那兵刀為一片黑色的東西蒙遮,照不出是刀是劍。「陡然間,江曉峰心中大明,來的是十二金釵中人。
江曉峰已知那十二金釵的厲害,看上去美艷無比的麗人,事實上卻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星,那等人間鬼城的生活想起來,更是叫人心生寒意。
江曉峰突然感寬到,那兩道逼射過來的目光,愈來愈強,有如冷電露刃一般。
同時,那長髮女子的雙手也開始舉動,舉起了手中的兵刃。
那是一柄寬寬的刀,藏在一個黑色的刀鞘之中。
江曉峰本能的感覺到,那女子就要攻擊,心中大為緊張,唰的一聲,抽出了長劍。忽然,劍芒一閃,電射而至,直撲向江曉峰的停身之處。
江曉峰暗中咬牙,手中長劍展市一片護身的劍光。
金釵交鳴聲中,挾著一片斷木飛葉之聲。
同時,江曉峰感覺到強大的衝擊之力,直逼過來,身不由主的從樹上跌向實地。
那為道太過強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強大的逼撞之力。使得江晚峰無法運氣穩住自己的身子,蓬然一聲直摔在地上。那飛旋綠芒破空而下,直點江曉峰的前心。
那飛旋綠芒破空而下,直點江曉峰的前心。
那是人身的要害所在。如經刺中,勢非當場斃命不可。正在危急關頭,突聽遠處傳來一聲尖哨。綠光竟立刻改為收勢。那給光來勢快,收勢亦快,掠著江曉峰前胸一例閃而過。
這不過一眨眠的工夫,江曉峰已兩世為人。
定神看去,只見那長髮女子,就站在他的身旁,臉上帶著微笑,長髮、羅衣,夜風中飄動。
她神態清閒,似是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完全和她無關一般。
再看她手中的兵刃,早已返回那黑色的刀鞘之中。
江曉峰暗暗的叫了一聲慚愧。
原來,他只見綠光閃動,竟然未看清楚那女子手中用的兵刃是什麼。
只聽一聲嬌呼,傳了過來,道:「是江郎麼?」
隨著那呼聲,一個人影疾如流星一般,急撲而至。
江曉峰不用瞧著,只聽聲音,已知來人是藍家鳳。
藍家鳳靠近了江曉峰的身側,蹲下身子,道:「江郎,你無恙麼?」
江曉峰掙扎坐起,道:「毫釐之差,就要了我的性命,你又救了我一次。」
藍家風長長吁了一口氣,右手連搓,作了兩個奇怪的手勢。
那長髮少女笑一笑,忽的轉身一躍,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藍家鳳一把抱著江曉峰,道:「好險啊!我如晚來了一步,就造成了終身大恨。」
一面說話,一面把嬌軀偎入了江曉峰的懷中。
江曉峰伸動了一下雙臂,把長劍還入鞘中,道:「鳳兒,你已學會指使十二金釵的方法?」
藍家風道:「幸好我學會了。」
江曉峰笑道:「這是我的運氣好。如是你沒有學會。我早已身曾異處了。」
藍家風臉色一冷,道:「運氣的事,不可仗侍,你覺著很好玩麼2」江曉峰看她臉含薄嗔,微帶忽怒意,別有一種嬌媚之態,不禁微微一笑,道:「夜色幽暗,她們來往之間,只見一道綠光,引人奇怪……」
藍家鳳越聽越火,怒聲接道:「你還笑的出來!如是我來晚了一步,現在我抱的不是你,而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你這樣不知自惜,實在叫人痛心得很。」
忽然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為保全自己的名節、自絕而死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哭了起來。
這一哭,有如江河堤潰,直哭的哀哀欲絕。
江曉峰目睹藍家風哭的像淚人一般,不禁心中太急,叫道:「鳳兒,你不要哭啊!有什麼話慢慢的說,我以後不再涉險就是。」
藍家鳳本是生性極為堅強的人,很少哭過,這一哭,似乎把十幾年來的委曲,一股腦兒全部發了出來,只哭的亂髮權橫,聽得人愁腸百拆。
江曉峰連呼數聲,不聞那藍家風回答之言,頓感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靜夜中,藍家鳳那嗚嗚咽咽的哭聲,淒涼哀婉,有如杜鵑啼血。
江曉峰苦苦思索,想不出阻攔藍家鳳哭泣的辦法,急的猛搓雙手,道:「鳳。鳳兒,你不要再哭嘛!我以後聽你話,不再涉險就是。」
那知藍家鳳恍如未聞,仍然是哭個不停。
江曉峰正感六神無主之際,突問一個柔細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緊緊的抱住她,用嘴堵住她的嘴巴,她就哭不出來了。
江曉峰證了一怔,細辨那聲音正是由方秀梅所發,暗忖道:「方姊姊是女人,大約她出的主意總不會錯。
心中念轉,手、上就照著所教行動,右手一圈,抱住藍家風的柳腰,把藍家風整個的上半身,搶入了懷中。
藍家鳳被他用力一抱,頓覺心頭一震,停住了哭聲,還未來得及喝問,江曉峰已然照方抓藥,把嘴巴給堵了上去。
藍家鳳嗯嬰了一聲,再也發不出第二音,同時在江曉峰火燙般的雙唇堵擊下眼淚已被擋了回去,再也哭不出來。
這位姿色絕世,人間第一美女子。感覺到江曉峰那強有力的雙臂,幾乎要抱斷了自己的柳腰,抱得她全身力脫,全無反抗之能,整個的人,軟癱在江曉峰的懷抱之中。
良久之後,江曉峰才移開雙唇。藍家鳳眨動了下圓圓的大眼睛,長長吁了一口氣,道:
「你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
江曉峰尷尬一笑,道:「這是緊急的應變之法,先使你停止哭泣,以後的事,慢慢再談。」
藍家風望望天色,一躍而起,道:「糟了,我沒有時間和你談啦!」轉身一躍,消失子夜色之中不見。
江曉峰急急叫道:「鳳兒,鳳兒……」
遠遠的傳來藍家鳳回應之聲,道:「我有重要的事,有什麼話,我們以後再談。」
江曉峰叫道:「鳳兒,鳳兒,快回來,我也有一句很重要的話問你。」
靜夜中,促聞江曉峰呼叫回成之聲傳來,卻不藍籃家鳳回答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