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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四 章 疑雲處處飄 文 / 臥龍生

    余三省看清楚了老管家藍福帶來的青衣人之後,不禁眼睛一亮,趕忙抱拳一禮,道:

    「張大俠,久違了。」

    原來,來人正是金陵劍客張伯松。

    張伯松頷首微笑,道:「余兄和方姑娘早到了!」

    方秀梅欠身笑道:「張大俠精神健旺,看來越發的年輕了。」

    張伯松微微一笑,道:「老了,老了。」

    藍福低聲說道:「三位談談吧!老奴還要去接待客人。」

    張伯格道:「老管家請便。」

    藍福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望江樓上,只餘下了方秀梅,張伯松和余三省等三人。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張大俠這一年仍未在江湖上走動麼?」

    張伯松搖搖頭道:「老夫自從五年前歸隱之後,已然不再問江湖中事,除了一年一度,要給藍大俠拜壽之外,很少離開金陵故居。」

    余三省歎息一聲,道:「張大俠,如是有一個人有了麻煩,張大俠是否可以破例一管呢?」

    張伯松道:「老夫已然久年不問江湖中事,實不願再捲人江湖是非漩渦之中了。」

    余三省答道:「如若那人和你張大俠交情深厚,難道你也忍心不管麼?」

    張伯松道:「什麼人?」

    余三省道:「藍大俠。

    張伯一言難盡。

    張伯松道:「如若當真是藍大俠有了麻煩,在下自然是不能坐視了」

    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過,兩位先要把經過之情,告訴我一下才好。」

    余三省道:「自然要向張大俠說明了。

    望了方秀梅一眼,接道:「此中因果十分複雜。還是請方姑娘說明的好。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余只為何不說呢?

    余三省道:「方姑娘比在下清楚,還是方姑娘說吧?」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事情起於玉燕子藍家風的身上。

    張伯松輕輕歎息一聲道:「王燕子得藍大俠的蔭護,這幾年來,鋒芒太露,想不到果然出了事情,不過,她的作為還未有逾越之處,縱然是有些過份,但看在藍大俠的份上,也不致有人和她為難啊!

    方秀梅道:「箇中情形複雜,不是一般的江湖恩怨。

    張伯松道:「和那一方的高人結怨?

    方秀梅道:「血手門中人。

    張伯松任了一怔,道:「血手門已多年不再在江湖出現,怎會和血手門發生衝突呢?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經過之情,十分複雜,小妹也不十分清楚,僅就所知,奉告張大俠。

    當了把探得內情刪繁從簡,只將大概經過說了一遍。

    方秀梅雖然是未盡言所知,但已經使得張伯松聽得大為訝異了。

    余三省接道:「張大俠甚精醫道,不知可否同去看看那周振方和商玉朗,為何等武功所傷。

    張伯松站起身子,道:「好!咱們瞧瞧去。」

    余三省道:「在下帶路。」

    當先向前行去,心中暗暗忖道:此老劍術精絕,如若他肯出手,那就增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張伯鬆緊隨余三省身後而行,一面低聲問道:「余兄。」

    藍大俠可知此事麼?「

    余三省道:「知曉不多。」

    張伯松道:「周振方和商玉朗受傷的事呢?」

    余三省道:「藍大俠心情煩悶,在下不願驚擾到他。」

    張伯松點點頭道:「藍大俠一世英雄,如若斷送在女兒手下,那可是一件大憾之事了。」

    談話之間,已然行到了周振方的臥室門外。

    方秀梅伸手一推術門,竟未推動,顯然,裡面仍然上著門栓。

    余三省伸手推開木窗,飛身入室,打開了木門。

    張伯鬆緩步行入室中。

    抬頭看去,只見周振方仰臥在木榻之上,圓睜著雙目。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周兄,你瞧瞧什麼人來了。」

    周振方渾如未聞,仍然是兩眼望著屋頂。呆呆出神。

    余三省還待呼喊,卻被張伯松搖手攔阻,道:「不要叫他。」

    緩步行到榻前。

    方秀梅緊隨張伯松之後,低聲問道:「張大使這周總鏢頭不像是被武功所傷。」

    張伯松嗯了一聲,道:「老夫要仔細瞧過之後,才能確定。」

    行近木榻,伸手抓過周振方的左腕,右手三指,按在周振方的脈門之上,閉目沉思了一陣,緩緩說道:「他脈搏較弱,但未非很弱,縱是受了內傷,也並非很重。」

    方秀梅道:「會不會是被什麼藥物所傷?」

    張伯松點點頭道:「很有可能,但還得仔細查看一下。」

    余三省低聲說道:「方姑娘請退避一下,我們仔細查看他的全身一下。」

    方秀梅應了一聲,轉身出室。

    藍府中地方廣大,周振方和商玉朗宿住之地,乃是藍府中,專以招待客人之用,每年藍大俠生日之期,祝壽之人,上百盈千,大都是遠道來的武林同道,其中大部份,都常宿於藍府之中,是故,藍府中建了很多精緻的房間,以便接待天下英雄之用。

    周振方、商玉朗,都是藍府中的貴賓,又來的較早,住的地方,正是藍府中迎接貴賓的房舍,四周修竹叢花,環境十分優美。

    方秀梅在室外花叢之中,不停的走動,一面細想經過之情,忖道:據那余三省說,他們臥室的門窗未動,那是說這兩人都是在外面受了傷,才回到藍府,到了藍府之後,兩人的神志還很清醒,就在我去找余三省,這一段時間之內,兩人的傷勢開始發作,余三省匆匆趕來,這其間相差,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多些,兩個人都開始陷入了暈迷中去。

    這其間,最使人不解的是,他們都似是預知自己要暈迷過去,所以,很安詳的躺在木榻之上。

    天下怎會有這樣一種奇妙的武功,不但傷人身體,而且能使人意志和行動都在他安排控制之下,如若兩人是受傷歸來,自行換過衣服,仰臥於睡房木榻之上,等候傷勢發作,那當真是一樁不可思議的事了。

    心中一面忖思,一面來回在花叢之中走動。

    突然間,目光到處,發覺了花叢中有一雙清晰的腳印。

    這花叢之中,甚少有人往來,雖然在大雨之後,地上並無泥濘,但泥土鬆軟,那一雙足痕,看的十分清楚。

    一個念頭,閃電般掠過腦際,暗道:「昨宵大雨,直到天色將亮時,才算停住,一個人在大雨滂淪之中,站在這花叢之內,任受風吹雨淋之苦,而且,以昨育的風雨而言,這足痕也不可能保

    留下來,定然是風住而收之後,有人站在這花叢之中,才留下了這一雙清晰的足印。「這花叢正對商玉朗和周振方的臥室,那人站在此地,除了監視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之外,實是別無作用。

    方秀梅人極細心,疑念泛升,立時蹲下身子,取出絹帕,量了那足痕的長度,橫寬,又仔細的看過了那足印上的花紋,一一緊記於心。

    這時,突聞余三省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方姑娘,請進來吧!」

    方秀梅應了一聲,緩步行入室中。

    只見那張伯松坐在榻旁一張木椅之上,望著那周振方出神。

    顯然,極精醫理的張伯松,正遇著極大的困擾。

    方秀梅道:「張大俠,找出傷痕麼?」

    張伯松搖搖頭,道:「沒有,我們已經查遍了他的全身,不見傷痕。」

    方秀梅道:「那是傷於藥物之下了。」

    張伯松道:「老夫正在推想,什麼藥物,能使人一直保持這等狀況,而又不使毒傷逐漸的轉劇。」

    余三省低聲對方秀梅,道:「方姑娘還能記得他們回答你問話的情況麼?」

    方秀梅道:「事隔不久,自然記得。」

    余三省道:「你聽他們的聲音,是否有著急慮之感。」

    方秀梅搖搖頭,道:「他們回答的很清楚。」

    余三省道:「這就奇怪了,門窗未動,兩人卻躺在床上,如非有人在室中下手,定然是兩人帶傷回來了。」

    張伯松突然站起道:「走!咱們到商玉朗的臥房中瞧瞧。」

    三人轉人商玉朗的室中,只見商玉朗和那周振方一般模樣,靜靜的躺在木榻之上,睜著雙目,神情十分平靜,毫無痛苦之征。

    張伯松望了望商玉朗,道:「兩人傷的一樣。」

    余三省道:「不是為武功所傷,又不像為藥物所毒,究竟是何物所傷呢?」

    張伯松回顧了余三省一眼,道:「咱們出去說吧!

    三人退出商玉朗的臥房,轉入了余三省的住室。

    余三省隨手掩上木門,道:「張大俠有何高見?」

    張伯松精神嚴肅的說道:「老夫無能,查不出他們為何物所傷,但就老夫數十年的閱歷經驗而論,他們應該是來曾受傷才對。

    余三省任了一怔,道:「張大俠之意,可是說他們是裝作受傷之狀,故意不答咱們的問話。

    張伯松道:「老夫確有此意。

    余三省道:「這是不可思議了,以那周振方和藍大俠交情而言,他也不至如此?」

    張伯松道:「也許他們受著一種莫可抗拒的原因,不得不如此了。」

    余三省皺皺眉頭道:「區區一生之中,見過了不少奇異之事,但卻從未遇到此等怪事,實叫人有著無從處理之感了。

    張伯鬆緩緩說道:「眼下只有一個方法,或可逼他說話。」

    余三省道:「什麼方法?」

    張伯松道:「設法點他們的奇經,使他難當其苦。無法不言,不過,老夫又恐推斷有誤,豈不是要他們白受一番痛苦麼?」

    方秀梅突然接道:「張大俠,那點人奇經的手法,是否會傷人?」

    張伯松道:「傷到不會傷人,只是那種痛苦,很難使人忍受。」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小妹看法,和張大俠稍有不同,說出來,希望你張大俠不要見怪。」

    張伯松道:「姑娘請說。」

    方秀梅道:「不論對方施展的什麼惡毒手段、方法,但那周振方和商玉朗,都是很有骨氣的人,決不至於受其威脅,閉口不理咱們,因此,小妹的看法,他們兩位定然無法言語。」

    張伯松道:「老夫已然檢查的很仔細,他們穴道既未受制,也不似為藥物所毒。」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他們可能是為一種世所罕知的奇技所傷,如是說他們受了威脅,不敢和咱們說話,小妹倒斗膽別作一番推斷,兩人可能是別人偽冒而來,他們不敢說話,生恐在言語中露出了破綻,精妙的易容術,可能以避亂真,但他們決無法在極短的時間內,模仿出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聲音,尤其對他交往內情,知悉不多,所以不敢開口。」

    張伯松凝目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方姑娘說的有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夫這法子乃一石二鳥之計,如若他們受人威脅,不敢開口,但在奇經被點的極端痛苦之下,無法不言,如若他們是偽冒雨來,老夫相信他們也一樣無法忍受奇經被點之苦?「方秀梅道:「如若他們是周振方和商玉朗,而又是為一種奇功所傷,真的無法開口,張大俠這手法豈不是太狠了麼?」

    余三省早已對那方秀梅的智計,暗生佩服,此刻又不禁多加了三分敬意,暗道:「江湖傳說她一向心狠手辣,此刻求證,傳言倒是未必可信了。」

    張伯松拂髯一歎道:「方姑娘說的是,但咱們既不能撒手不管,除此之外,老夫倒是想不出別的什麼好辦法了,不知姑娘有何高見?」

    方秀梅道:「小妹之意,咱們不如將計就計?」

    余三省接著:「將計就計?」

    方秀梅道:「不錯。」

    緩暖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鋪在木桌上,接道:「在周振方室外花叢之中,小妹發現一個腳痕。」

    當下把所見之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那是說在大雨過後,至少有一人在周振方臥室對面的花叢之中,仁立了甚久,因為時間過長,無法一直提氣施展輕功,才在那泥地上。留下了足痕。」

    方秀梅點點頭道:「他很小心,只留下一雙足痕。」

    手指絹帕,仔細的說明了那足痕的長度,橫寬,以及那泥地上的花紋。

    余三省長長吁一口氣,道:「大雨之後,天色將曙,什麼人能夠毫無顧忌的在那花叢之中。站立那樣久的時間呢?」

    方秀梅道:「這個小妹也是感覺得很奇怪,除非他是藍府中人,才能夠這般毫無顧忌的站在花叢之中……」

    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神色一整,接道:「也許小妹去叫周振方房門之時,那人還在花叢之中。」

    余三省道:「藍府中的防衛,雖然不算森嚴,但老管家藍福,卻可當得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如是在夜暗大雨之中,有人混來至此,還勉強可說,大雨後天色將明之時,被人混人此中,實在是不可思議了。」

    方秀梅突然把目光轉到張伯松的臉上,道:「」張大俠,你對老管家藍福,知曉好多?

    「

    張伯松道:「你懷疑是藍福麼?」

    方秀梅道:「小妹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張伯松搖搖頭,道:「藍福,追隨了藍大俠數十年,名雖主僕,情同兄弟,怎會對藍大俠有不利之舉,這一點老夫可以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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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小妹只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但除去藍福之外,藍府中還有什麼可疑人物呢?」

    張伯松道:「這些年,老夫息隱田園,很少來藍府中走動,但藍府中大小事情,都由藍福經營,咱們把他請來,不難問出可疑之人。」

    方秀梅大吃一驚,急急搖頭,道:「這個暫時不用了。」

    張伯松奇道:「為什麼?」

    方秀梅道:「藍福如知曉此事,必然大不震怒,只要責罵了屬下從人,這消息必然將很快的洩露出去,為無異打草驚蛇,反使那人有了準備,那就不容易查出內情,小妹將計就計之法,也就無能施展了。」

    張伯松道:「想不到方姑娘竟然是這等足智多謀,老夫倒要請教該當如何才是。」

    方秀梅道:「小妹愚見,咱們裝作不知,任它發展,不過,這要勞動張大快了。」

    張伯松道:「老夫願受所命。」

    方秀梅一欠身,道:「不敢當,小妹之意,有勞張大俠暗中監視著那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非屬必要,不用出手干涉,一旦非得出手干涉不可,以張大俠的武功,制服兩人,也非難事。」

    張伯松點點頭道:「就依方姑娘高見行事。」

    方秀梅道:「明日就是藍大俠壽誕,各方拜壽之人,今日都將趕到,咱們可以增加很多幫手,藝專而後精,專事方不紊,希望張大快能把全神放在監視周,商兩位身上。」

    張伯松道:「姑娘放心,老夫答應了,自然會全力以赴。」

    方秀梅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身上,道:「余兄,藍大俠期待回音,余兄也該去見見藍大俠了。」

    余三省道:「如何對藍大俠說明?」

    方秀梅道:「小妹之意,余兄不妨勸他不要赴約。」

    余三省道:「如是藍大俠堅持不充呢?」

    方秀梅道:「那就只好讓他去了,我想血應手門中人決不會留難於他,如若余兄肯隨同前往,那是最好不過了。」余三省:「在下看看是否能夠說服藍大俠,不讓他趕去赴約。」

    起身向外行去。

    方秀梅道:「小妹也該去瞧瞧藍姑娘了。」

    張伯松站起身子,道:「周振方和商玉朗的事,老夫一力承擔,兩位不用再費心了。」

    緊隨余三省身後,出室而去。

    方秀梅目睹兩人去後,也起身離房,但卻並未去看藍家風,卻轉向望江樓行去。

    這時,大約望江樓上,又來了不少佳賓,老管家家藍福正匆匆由望江樓奔行而下。

    方秀梅加快腳迎了上去,道:「老管家,又來了些什麼人?」

    口中說話,兩道目光卻極快的掃掠了藍福雙足一眼。

    藍福道:「方姑娘樓上坐吧,來的人都是我家老主人的好友,神行追風萬子常萬老爺子,一輪明月梁拱北梁大爺,還有一向不喜言笑的茅山閒人君不語君大爺…」

    語聲微微一停頓,接道:「這些人方姑娘都很熟吧?」

    方秀梅點點頭笑道:「我都認識。」

    藍福道:「姑娘請上樓吧!奴還得到門口招呼,接待別的客人。」

    閃身讓開去路,匆匆而去。

    方秀梅回顧藍福的背影,目光盯注在他一雙黑靴之上。

    直待籃福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方秀梅才緩緩登上望江樓。

    只見臨江一方窗口處,一張方桌上,坐著神行追風萬子常,一輪明月梁拱北,兩人正自高談闊論,茅山閒人君不語,卻手執著茶杯,靜靜的坐在一側,聽著兩人談話。

    方秀梅緊行幾步,說道:「萬兄、梁兄,久違了!」

    萬子常回目一顧方秀梅,笑道:「喝!方姑娘,聽說你遠遊邊陲,此行愉快吧!」

    方秀梅伸手拖過一把木椅,緩緩坐下,笑道:「長了不少見聞。」

    轉顧著茅山閒人君不語,頷首接道:「君兄好麼。」

    君不語舉一舉手中茶杯,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方秀梅的問訊。

    在江南武林道上,這位很少講話的茅山閒人,可算是很平凡的人物,又極特殊的人物。

    他雖然很少說話,但態度謙和,和大部份武林同道,都能融洽相處,他很少開口,自無飛長流短的是非,除了偶爾在江湖上出現一下之外,大部份時間,都在茅山伴雲小築中讀書自娛。

    他淡薄名利,極少和武林同道衝突,除了藍大快救過他一次幾乎未再聽人說過,他和人有過衝突,但藍大俠幫他之事,也只止步於傳說,藍大使絕口不提,別人也沒有見過,但自藍大俠留居鎮江之後,每年的壽誕,他大都趕來祝壽,很少缺席,但總是前一天趕到,壽誕一過,第二天就獨自離去。

    他相識滿天下,卻絕少和人搭訕,他一向不喜言笑的性格,早已傳揚江湖,他又極少和人衝突,因此,人人都對他有著一份特殊的諒解。

    看上去,他是那麼的平凡,但他也是一團謎。無人知曉他的武功如何?也無人知曉他胸羅的才能如何?

    善於集人隱密的余三省,對他也不過略知一二,只知他胸藏甚豐,只不過不喜炫耀示人。

    但見萬子常一拂胸前花白長髯,笑道:「君兄,咱們相識十幾年了,兄弟卻從未聽過君兄論述江湖事物,今日兄弟向君兄請教一事。」

    君不語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兄弟孤陋寡聞,所知不多,實無高論語人。」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君兄事跡,江湖上甚少傳聞,兄弟也無從問起,唯一可問的,就是君兄和藍大俠之間一段情義,如何結成,不知君見可否見告?」

    君不語微一沉吟,笑道:「萬見見著藍大俠之時,再請問藍大俠吧!兄弟口齒拙笨,不知該如何談起。」

    萬子常哈哈一笑,道:「君兄既是堅持不說,兄弟倒也是不便相強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也不再答話。萬子常的性格,剛好和君不語大相逢庭,豪情萬丈,最喜言笑,目光又轉到方秀梅的臉上,道:「方姑娘幾時到的?」

    文秀梅道:「比三位早了一日。」

    萬子常道:「聽那老管家說,周總鏢頭最先到此,方姑娘見過麼?」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江風吹起的散發道:「見過了。」

    萬子常突然揚起雙手互擊一掌,道:「樓上那位當值?」

    一個青衣童子,急急由樓外奔人,道:「小的當值。」

    萬子常道:「告訴藍福,要他請周振方來,我們先喝兩盅。」

    那青衣童子一欠身,道:「小的領命。」

    方秀梅急急接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那青衣童子茫然應了一聲,悄然退下。

    萬子常濃盾聳揚,虎目一瞪,造:「方姑娘,這是何意?」

    方秀梅笑道:「據小妹所知,那周總鏢頭病倒了。」

    萬子常一怔,道:「什麼病。」

    方秀梅道:「周總鏢頭事務繁忙,席不暖暇,匆匆趕來,大概中暑了。」

    萬子常道:「晦!他早來兩三天,盡可從客趕路,急個什麼勁呢?」

    一輪明月梁拱北皺皺眉頭,接道:「周振方內功精湛,怎會中暑病倒呢?」

    萬子常道:「是啊,以他武功成就,寒暑似是不足為虐,定然是躲在房中偷懶,不行,非得找他來喝兩盅不可。』」

    方秀梅道:「小妹剛剛探視過周總鏢頭的病情來此,確然是病倒了一。」』話聲微微一頓,接道:「周總鏢頭鴻圖大展,又辦了兩家分號,放眼江南,已是首屈一指的大鏢局了,事務之忙,自在意中,人麼!終究是血肉之軀,太過勞累了,豈有不病之理!」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真有這等,兄弟倒得去探視一下了。」

    方秀梅道:「他剛剛睡好,萬兄要去麼,晚一會再去不遲。」

    她不願使周振方受傷之事,宣揚開去,故意設詞攔阻。

    萬子常點點頭道:「既是如此,下牛再去看他不遲。」

    這當兒,老管家藍福,又帶著兩個人,登上了望江樓。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小妹一向言出如刀,所以人緣很壞,似乎是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小妹,但不知君兄對小妹的印象如何?」

    君不語道:「在下對姑娘談不上印象,只能說看法如何?」

    方秀梅道:「就算是看法吧,那你對小妹看法怎樣?」

    君不語道:「兄弟一向不願論長道短…」

    方秀梅道:「我知道,小妹是誠心領教。」

    君不語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一定要在下評論,區區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姑娘的為人並非孤僻自賞,不肯合群,而是有一點情才做物,不屑與人為伍罷了。」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這評論未免對小妹太過捧場了吧!」

    君不語道:「在下是就事而論,說不上捧場,只能說對與不對。」

    方秀梅臉色一整,緩緩說道:「小妹對君兄也有幾句評語,不知君兄是否願聽了。」

    君不語搖搖頭,道:「君某一向是笑罵由人,姑娘說與不說,對君某都是一樣。」

    方秀梅道:「我早知道君兄大智若愚,但想不到君兄還有這等任人笑罵的修養。」

    君不語望了方秀梅一眼搖搖頭,道:「方姑娘不要把我估計的太高了。」

    轉目遙望著窗外的滔滔江流。

    方秀梅低聲說道:「君兄,如果只是江湖上兩個人的恩怨,雞毛蒜皮的小事,小妹也不敢向君兄求助……」

    只聽君不語低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方秀梅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閒人並非閒,君兄不用再欺我了。」

    君不語陡然回過頭來,望了方秀梅一眼,道:「你為何定要拖著我呢?」

    方秀梅道。「別人恩怨是非,你可以不管,但藍大俠的,你難道也忍心不問?」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姑娘看那無盡江流,千百年來,何曾有片刻停息。」

    方秀梅道:「我明白,江湖上恩怨,也有若那無盡江流。」

    君不語道:「姑娘果是聰明人,但一人是非,只怕再難拔足。」

    方秀梅道:「人生數十年,有若浮雲流星,茅山上野鶴幾許,能為人間留聲名?」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嗯!你想說服我?」

    方秀梅道:「你既未逃塵避世,就不該坐視不問,何況藍大快又是你救命恩人。」

    君不語端起案上茶杯,大大的喝一口,道:「姑娘要在下如何?」

    方秀梅道:「我和余三省已然盡了全力,但仍然霧中看花君不語接道:」你要我全身皆人是非圈麼?「

    方秀梅道:「這個小妹倒不敢妄求,但望君兄能從暗中相助。」

    君不語臉上神情變化不定,顯然,他內心之中,也正有著劇烈的衝突。「方秀梅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君不語的臉上,低聲接道:「目下情勢嚴重,已非小妹和余見智力能夠對付!……」

    只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了進來,打斷了方秀梅未完之言,道:「方姊姊,久違了。」

    方秀梅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肩上搭著披風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站在望江樓大門口處。

    來人,正是以暗器馳名江湖的千手仙姬祝小鳳。

    方秀梅站起身子,道:「原來小鳳妹妹,聽說你成了親,新姑爺呢,沒有一起來麼?」

    祝小風搖搖頭道:「不說也罷,小妹這次是陰溝裡翻船,栽到家了。」

    方秀梅任了一怔,道:「怎麼回事?」

    祝小鳳快步行了進來,自行落坐,望君不語一眼,道:「唉!

    咱們以後再談吧!

    方秀梅心中雖然疑雲重重,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君不語站起身子,對祝小鳳微一頷首,緩步離開了望江樓。

    方秀梅心中大急,叫道:「君兄!」快步追了上去。

    君不語回頭一笑,道:「來日方長,咱們以後再談吧!

    不再理會方秀梅,緩步而去。

    祝小鳳冷笑一聲,道:「方姊姊,別理他了,這人不知自己有多大能耐,傲氣凌人,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方秀梅道:「君不語為人一向謙和,怎的會開罪了你?」

    祝小鳳道:「其人不通情理之極,又沒骨氣,前年小妹路經茅山,特地到『半雲小築』中去看他,但他那付愛理不理的態度,氣得我差一點暈了過去,恨不得讓他試試我暗器的利害。」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和他動手了?」

    祝小鳳道:「手倒沒有動,但我狠狠的罵他幾句,想不到他竟微笑以對,他不肯還口,小妹倒也不便出手,只好恨恨而去,你說他是不是既不通情理,又沒有骨氣呢?」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也許你說的對,不過,姊姊的看法,和你稍有不同。」

    祝小鳳道:「怎麼?你覺著那君不語是一個很好的人麼?」

    方秀梅道:「至少他不是壞人,和那些終日在名利中爭逐的人,高明多了。」

    祝小鳳沉吟了一陣,道:「姊姊這麼一說,小妹倒也覺著有理。」

    方秀梅正待接口,瞥見余三省匆匆行上了望江樓。

    方秀梅目睹他匆忙神情,心知必有事故,心中大為震驚,但他仍然保持著勉強的鎮靜,緩緩說道:「有事麼?」

    余三省目光一掠祝小鳳,輕輕咳了一聲,道:「沒有事。」

    目光轉到祝小鳳的臉上,接道:「祝姑娘幾時到的?」

    祝小鳳道:「剛到不久。」

    目光左右轉動,望望方秀梅,又望望余三省,道:「你們有事情怕我知道?」

    余三省道:「沒有的事,祝姑娘太多心了。」

    祝小鳳微微一笑,道:「人人都說我直腸子,一向說話不轉彎,但我並不是很傻啊!」

    方秀梅道:「那個說妹妹傻,你本來很聰明嘛。」

    祝小鳳笑道:「姊姊誇獎了,小妹如是真聰明,我就該出去溜溜。」

    言笑中舉步向外行去。

    方秀梅低聲說道:「有什麼變化?」

    余三省道:「很出人意外,藍大俠突然決定不去赴約了。」

    方秀梅微微一怔,道:「為什麼?」

    余三省道:「我想不透,本來,我要說服他,不讓他赴約,但他忽然間自動不去了,反倒使我有些奇怪的感覺,因此,我反而勸他趕去赴約,藉機查看一下那血手門的實力。」

    方秀梅道:「藍大俠怎麼說?」

    余三省道:「出人意外的是,藍大俠堅持不肯去,他說血手門的實力如何,已成事實,查看亦是無用。」

    方秀梅一皺眉頭,道:「驟聽起來,事情很平談,但如仔細一想,這其間只怕大有文章。」

    余三省道:「不錯,在上驟聽之下,也未放在心上,但想了一陣,卻感到情形不對,因此,我很留心觀察藍大俠的神情。」

    方秀梅道:「他的神情如何?」

    余三省道:「一片鎮靜,似乎是有恃無恐一般。」

    方秀梅長長吁一口氣,道:「真把我搞昏頭了,難道藍府中又有了變化麼?」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在下也有些茫然無措,也許是咱們碰上了智略大高的人,處處使咱們無法招架。」

    凝目沉思了片刻,接道:「目下唯一的辦法,就再勞駕一次方秀梅道:」要我再去看看藍姑娘?「

    余三省道:「不錯,也許可從她口中探得一些內情。」兩人談話之間,只見君不語緩步行上了望江樓。

    他臉上仍然掛著慣有微笑,神情間一片悠閒。「余三省急步迎了上去,道:「君兄,這件事,你不能不管了。」

    方秀梅道:「我一生遇上了無數複雜難解之事,但卻從沒這一次變化奇幻,我和余兄,都已經傾盡了最大的智力,但事情卻越變越使人無法預測,無法捉摸。」

    君不語望望兩人,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余三省道:「我們這般相求,難道你仍然要袖手旁觀麼?」

    君不語望著窗外江流,道:「二位一定要把我拖下水麼?」

    余三省道:「別人的事,你可以坐視不問,但藍大俠是你心中確一敬服的人,你如袖手不問,豈不太過寡情麼?」

    君不語沉吟了良久,道:「現在,你們遇上了什麼難題?」

    余三省道:「藍大俠…」

    藍大俠三個字似乎是提高了君不語的興趣,只見他眉頭一聳,道:「藍大俠怎麼樣?」

    余三省道:「在下昨日見他之時,見他滿臉愁苦,一片憂鬱君不語道:」你剛才見他時,他卻是憂苦一掃而光?「

    余三省點點頭,道:「而且,神態安靜,似乎是已經胸有成竹語聲一頓,接道:」在下這樣說,君兄也許聽不明白我該從頭說起才是…「君不語搖搖頭,接道:「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大略的經過。」

    余三省微微一怔,道:「方姑娘告訴你的?」

    君不語道:「她說了一部份,我看到一部份,兩下裡一湊合大約就差不多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藍大俠昨天和今天,態度上有了極大不同的顯明改變,引起余兄之疑?」

    余三省道:「目下那使藍大俠愁苦的原因,並未消失,這轉變豈不費人疑猜?」

    君不語目光轉到方秀梅的臉上,道:「方姑娘藏鋒不露,這次一鳴驚人,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方秀梅道:「小妹看法不外兩途,一是藍府中內部有變,一是藍大俠有了可靠的外援」

    余三省道:「藍府內部中有了什麼變化,能使得藍大俠愁苦的心情,陡然間開朗起來?」

    方秀梅道:「譬如那藍夫人服用了血手門解藥之後,傷勢大好,說明了內情,藍家鳳再從旁苦求父親諒解,已得那藍大俠允准,內情瞭然,當可使他愁苦情緒開朗不少。」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這話倒也有理,但那可靠外援,就叫人想不明白了,江東道上,在下想不出有何人的武功,能在藍大俠之上。」

    方秀梅道:「別人不說,就在藍大俠那門匾上,留名的十二位中,就有兩個人的武功才智,使咱們莫測高深。」

    余三省道:「什麼人?

    方秀梅望了君不語一眼,道:「一位就在眼前…」

    君不語微微一笑,也不答話。

    余三省道:「另一位呢?

    方秀梅道:「太湖漁史黃九洲。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不錯,黃九洲,他竹笠蓑衣,小舟一葉,飄然於太湖之中,倒是很少聽過什麼事跡了。

    方秀梅忽然一笑,道:「你這位專門集人陰私生活的高手,也不知那黃九洲別有行跡,大概黃九洲是真的安於那浩瀚煙波之中,垂釣自娛了。

    集人陰私生活這句話說的很重,只聽得余三省面紅過耳,雙頰發燒。

    方秀梅似是亦知說的話實太重了一些,淡淡一笑,道:「小妹一向是語無倫次,不知為此開罪多少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毛病總是改不了,人家說的笑語追魂,並非是讚我武功上有什麼過人處,而是說我這張嘴,講話難聽之故。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這兩天中,在下已經逐漸習慣於你方姑娘口舌傷害了。

    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過,你說的也是實情,除了君見和黃九洲外,江東道上的高手,在下對他們都很清楚。」

    君不語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緩緩說道:「余見這份能耐,兄弟十分佩服,不過,兄弟不相信你對我全無所知。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君見不喜多言,又不喜和人往來,如是想收集君兄的資料,那實是太困難了!」

    哈哈一笑,接道:「但兄弟早知道了君兄是一位收鋒斂刃的寶劍,處處隨和,那只是因為不願和普通江湖人物一般見識罷了。

    君不語道:「不用捧我,在下不吃這個……」

    目光一掠方秀梅,接道:「我相信方姑娘是受余兄指教,才找到區區頭上。」

    余三省笑道:「如是硬要說兄弟了然君兄,那就是兄弟知曉你可能是目下江東道上,唯一瞭解血手門的人。」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很高明,但你怎麼知道呢?」

    余三省道:「說穿了,簡單的很,那是數年前,藍大俠五五壽誕之日,君兄無意中說出了血手門三個字,周振方追問君見時,君兄卻支晤以對,因此兄弟記在心中了。」

    君不語笑道:「處處留心皆學問,古人誠不欺我了。」

    方秀梅道:「君兄心中之疑已明,但藍府中事,卻正值變化萬瑞,不知君兄有何高見?」

    君不語道:「兩位感情推重,兄弟倒是不便再不聞不問,不過,有兩個條件,先得談妥,兄弟才能相助兩位。」

    方秀梅道:「什麼條件?」

    君不語道:「第一,兩位不許把兄弟插手的事傳揚出去,也就是君某人不管江湖是非之名,不能破壞。」

    方秀梅道:「可以,凡是有人之處,我們不向君兄請教,第二件是什麼?」

    君不語笑道:「第二是此事結束之後,要還我閒人之身,兩位日後,不論有什麼人為難的事,也不許再找兄弟,這番歸山之後,兄弟就不想再離茅山伴雲小築了。」

    余三省、方秀梅相互望了一眼,點點頭,齊聲應道:「好,我們答允君兄。」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血手門重出江湖一事,五年前兄弟已經知道,所以,才有席前失言之事,就兄弟所知,他們養精蓄銳了數十年,不但實力盡復,而且更強過數十年前為害江湖的情況,昔年未練成的幾種絕技,聽說此刻都已練成,不過,這一代主事人,似乎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並無掀翻舊帳,重踏覆轍的用心。」

    方秀梅道:「血手門和藍府的恩怨,已有化解之征,小妹覺著已無藍府之禍,倒是那位『全蟬步』傳人,似乎已和血手門二公子形成情敵,藍家風如不能善作處置,可能會鬧出紛爭,但最重要的,還是的藍大俠的陡然轉變和周振方,商玉朗兩人的奇怪傷勢,就目下情勢發展,血手門似是不會再施辣手,那麼,傷害周振方和商玉朗的,只有那位『金蟬步』的傳人了……」

    余三省接道:「希望是他,如若不是他,事情更為複雜了。」

    君不語沉吟了一陣,道:「藍大俠的陡然而愁懷開展,在下的看法,可能藍夫人服藥後傷勢大好,說明了內情,他們夫婦情深如海,藍夫人有著足以左右藍大俠的力量,致於周振方和商玉朗決不是傷在血門手中……」

    他語聲肯定,若有著目睹其情之概。

    方秀梅接道:「那是傷在『金蟬步』傳人之手了?」

    君不語沉思了良久,道:「兄弟已經去瞧過他們的傷勢,如若我沒有看錯,他們是傷在『鎖脈手』下,這是極高手法,武林中很少有人能夠解救……」

    余三省接道:「君見不會瞧錯吧!」

    君不語搖頭,道:「兄弟相信不會瞧錯,除了『鎖脈手』法之外,任何藥毒,和點穴法,都有可尋之征。」

    方秀梅道:「鎖脈手法,小妹也似乎聽人說過,但小妹想不起來,這是那一門流的武功。」

    君不語緩緩說道:「也許少林派中,有著類似那鎖脈手的武功,但就兄弟所知,鎖脈手源起天山雪叟,由他帶入了中原,不過,他來去匆匆,三年後重回天山,在中原三年中,也未曾聽說他收過徒弟,此後十幾年,也未聞『鎖脈手』重現江湖的事,此時,陡然出現於藍府之中,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方秀梅道:「天山雪叟,那是和金蟬步毫無關連了?」

    君不語道:「就武功來龍去脈而言,金蟬步和鎖脈手全不相干,那金蟬步源起河洛老人,據說那河洛老人,一生研究河圖洛書,那金蟬步,就是見蟬躍、蛙跳之後,參以河圖洛書,創出這一套曠絕千古的武功,河洛老人和天山雪叟,雖然同在江湖上出現過,但前後相差數十年,除非是有一種特殊的巧合才使一個人兼得這兩種絕技。」

    方秀梅道:「君兄博學多聞,但卻深藏不露。」

    君不語道:「目下情景,似是十分複雜,除了金蟬步外,天山雪臾的鎖脈手,也突然在此出現,這情景例實是有些叫人擔憂。」

    余三省長長歎息一聲,道:「在下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君不語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為什麼這些人物,都會突然在藍大俠六十大壽中出現呢?」

    君不語沉吟一陣,道:「這個也並非全是巧合。」

    余三省道:「原因何在呢?」

    君不語道:「一個是藍姑娘,說她美人禍水也好,說她紅顏薄命也好,但她在江湖上美艷之名,確實比她的俠名武功,更為轟動。」

    余三省道:「難道這些人全都是衝著那藍姑娘來的麼?」

    君不語道:「自然也並非全衝著藍家鳳而來,她只是一個重要原因而已。」

    余三省道:「其他還有什麼原因呢?」

    君不語道:「藍大俠名氣太大,咱們送他那一塊『江東第一家』的匾額,固然增了無限的榮耀,也增加了他不少的麻煩,這些已成習俗,每當那藍大俠壽誕之日,江南武林道上,大部份高手,都將雲集於此,雖然是替藍大俠拜壽,但酒酣耳熱之際,大家都不自覺的說山了年來所見所聞之秘,事實上藍大俠的壽誕,已成目下江南七省中,武林道上,最大的一次盛會了,樹大招風,是引起這次風波的原因之二。

    方秀梅點點頭,道:「很有道理」

    余三省道:「聽君兄之意,似乎是還有第三個原因了?

    君不語忽然以極低微的聲音,說道:「不錯。還有第三個原因,但這只是一個傳說,不但對藍大俠極為不利,就是兩位麼?

    也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區區也不會承認我說過此話。

    方秀梅道:「小妹可擔保不說出去。

    君不語道:「言多必失,兄弟以不語為號,想不到仍然說漏了嘴。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君兄既然說了一半,為什麼不索性說個清楚呢?」君不語道:

    「唉!我既是說了,自然要告訴你們內情,據說藍大俠秘密的收存了兩種奇物,不幸的是消息卻走漏了出去。

    方秀梅道:「收藏什麼?

    君不語道:「天魔令和金頂丹書。

    方秀梅驚道:「天魔令,魔道之尊。

    余三省接道:「金頂丹書,降魔寶典。」

    君不語點點頭,道:「一個是魔道中的奇物,一個是武林道上的救星,在下也想不出當今之世,還有什麼比這兩件奇物更珍貴了。

    余三省、方秀梅,顯然都被天魔令和金頂丹書兩件奇物所震動,四目交注,臉上神情不停的變化。

    過了將近一盞熱茶工夫,余三省才搖搖頭道:「不可能吧!

    君不語道。「為什麼?

    余三省道:「如是那藍大使果復存在此物,『金蟬步』的傳人,和血手門,也不會傷了藍夫人,藍大俠也不會為此愁眉苦臉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天魔令和金頂丹書,並非人人可會,人人能懂,而且展卷取今的人,都有死亡之虞,藍大俠自然是不便冒險,此事又不便和人說起,只好悶在心頭了。」

    余三省點點頭道:「天魔令如何?在下不知內情,但金頂丹書在下聽說確有奇毒封卷不能隨便啟閱的。」

    方秀梅道:「如是天魔令和金頂丹書確在藍府,而且消息又洩漏出去,這次藍大俠六十大壽,必然要鬧出一個天翻地覆的局面。」

    君不語道:「這是個驚人的傳說,大約還未傳揚開去。」

    方秀梅道:「這等消息,只怕有人知道了,也不肯輕易傳說出去。」

    君不語道:「好!到此為止,除非看到了證明,咱們不再提天魔令和金頂丹書的事。」

    方秀梅點點頭,道:「悉憑君兄之意。」

    余三省道:「兄弟請教君兄。」

    君不語道:「不敢當,余兄有什麼事?」

    余三省道:「目下情形,咱們應該如何處理?」君不語道:「藍福自會應付,用不到余兄著急。」

    方秀梅內心中一動,道:「老管家藍福?」

    君不語道:「不錯,他是個很有心機的人,局勢雖然混亂,但在下相信他有能力處理。」

    余三省:「如是藍大俠問計兄弟呢?」

    君不語道:「告訴他鎮靜應變,壽筵照開,不過,照兄弟看法,藍大俠不會再問你了。」

    語聲一頓,道:「咱們談話,到此為止,十二個時辰之內,兄弟不希望兩位找我談話。」

    方秀梅道:「如有突變呢?」

    君不語道:「在下自會找兩位,用不到兩位找我。」

    余三省一抱拳,道:「多謝指教。」

    君不語道:「如是不橫生枝節,兩位智謀,足可應付了。」

    余三省道:「關於藍福…」

    君不語接道:「這個咱們以後再談吧!」

    緩步行下望江樓。

    余三省、方秀梅望著那君不語遠去的背影,直到他步下了台階,消失不見。

    方秀梅回過臉來,輕輕歎息一聲,道:「余兄聽出來沒有?」

    余三省道:「聽什麼?」

    方秀梅道:「君兄言外之意。」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在下不太明白。」

    方秀梅緩步行到一處靠窗口的位置,坐了下去,余三省也緊追著行了過去。

    兩人在一處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余三省低聲說道:「方姑娘聽出什麼?」

    方秀梅道:「聽那君不語的口氣,似乎是藍府中,藏有很多的隱密。」

    余三省點點頭道:「不管是金頂丹書,或是天魔令,一種就足以使人瘋狂,何況是兩種奇物,都在藍府中。」

    方秀梅道:「還有二件事余兄可曾聽懂?」

    余三省微笑道:「姑娘才智,比在下高明很多,什麼話,還請直說了吧,用不著考我了。」

    方秀梅道:「我聽那君不語言中之意,對藍大俠似有不滿,而且對藍福早已動疑。」

    余三省道:「對藍福動疑,在下也曾聽出,」但在下卻聽不出來他話中對藍大俠有所不滿。「

    方秀梅道:「自然,對藍大俠的不滿,說的很含蓄,如若是不細聽,是很難聽出個所以然來的。」

    余三省輕輕歎息一聲,道:「原本是只為藍家風一身意來之禍,如今看來,情勢似是更為複雜,咱們要如何自處呢?」

    方秀梅緩緩說道:「目下咱們已抓拿住了這個燙手的山芋,已經是無法丟開,只有盡我們之力,走一步算一步了。」

    余三省道:「在下覺著,此刻咱們似是不用再多心機了,憑咱們的才智武功,似是已經無法應付日下的詭奇變化了。」

    方秀梅正待答話,忽見藍福匆匆登上了望江樓。

    余三省站身子,一拱手,道:「老管家,找人麼?」

    藍福急步行了過來,道:「正要找余爺和方姑娘。」

    方秀梅道:「找我?」

    藍福道:「不錯,敝東主在內廳中,恭候兩位大駕。」

    方秀梅略一沉吟,故作輕鬆之狀,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說道:「那就有勞老管家帶路了。」

    藍福轉過身子,舉步向前行去。

    方秀梅回顧了余三省一眼,發覺余三省也正在用目光回望著她,四目交投,兩人的臉上,都泛起一片迷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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