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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八 回 洛陽居風靜暗流湧 文 / 臥龍生

    但整座大廳中臉色最為難看的,要算是鄧飛了,他心中明白,梅花口中的元兇、首惡,就是指他而言。

    如果,丁西山決心罷戰退走,只有他必須放手一戰,因為,他心中很明白,戰死雖然可怕,但被擒將更為悲慘,那將是求活不能,求死不成的悲慘局面。

    心中凜懷畏懼,使得鄧飛竟然不敢妄插一言,生恐多言招禍,使得丁西山藉機下台。

    因為,鄧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主丁西山擊敗梅花的一戰上。

    江楓默查場中情勢,心知無法激起丁西山的鬥志,想保住洛陽居這個據點,只有挺身迎戰了。

    但這個據點,決不能失去,挺身而戰,也是最壞的打算,心中盤算了一陣,緩緩說道:

    「丁老,彎月刀的武士,似乎是專業殺手,他們以自己的性命,爭取殺人的機會,只要能避開他致命的一擊,他們就任憑宰割了。」

    「有道理啊……」丁西山說道:「你們洛陽居的人,也該有人出面,試試這些殺手的威力了。」

    「說的也是,洛陽居中的人,應該出面了,」江楓道:「那就由在下先擋這一刀試試,不過,丁老和兩位護法要看仔細,韓某人以命犯險,給三位一個審查敵勢的機會,但如要保住洛陽居這個據點,還要靠三位之力了。」

    「好!老夫答應你,」丁西山說,「只要你出面接下這一擊,不論你是生是死,以後的事,由老夫和兩位護法承擔起來,拼上我們幾條老命就是。」

    「有丁老這個話,在下死而無憾……」江楓目光轉注到兩個灰衣老者身上,接道:「兩位護法,怎麼說?」

    「我們唯丁老之命是從,」兩個灰衣老者,齊聲說道:「韓副總管捨命試刀,老夫等相信,必可找出破解那一刀之法。」

    江諷道:「好!諸位一言如山,韓某人信得過……」舉步向前行去。

    「韓霸,你為洛陽居捨命就義,鄧某人絕不會忘記你一番忠心豪情。」鄧飛認定,江楓必死於那一刀之下。

    「在下受總管愛顧、提攜,理應捨命報效。」

    「副總管,讓齊某人代你接這一刀……」七寶和尚大步而出。

    這就是正邪之間的不同之處,邪以利害為主,正以義理為先,七寶和尚感覺到江楓是主持大局的人,不應以身涉險,就抱著犧牲自己的心情,冒險出戰。

    胡萍、段九爭先恐後的行了出來,但卻被江楓揮手攔住,笑道:「退回去,好好保護鄧總管……」舉步行近黑衣人,伏身撿起了地上的彎月刀,接道:「來吧!在下就以這柄彎月刀,接你一招。」

    梅花冷冷的注視了江楓一眼,值:「副總管果然是忠心護主啊!」

    江楓道:「大不了一條命嘛!這就叫人死留名啊!」

    彎刀十二號回顧了梅花一眼,似是在請示機宜。

    這些殺手,悍不畏死,但卻又具有了絕對服從的精神,江楓也不得不佩服,這是極為成功的訓練了。

    「殺!」梅花神情冷肅地下達了令渝。

    殺字出口,人影飛起,彎月刀化成了一道寒芒,斬向江楓。

    江楓手中的彎月刀向上撩起,刀光幻化出一圈銀光,護住胸腹要害。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彎刀十二號攻出的凌厲一刀,竟被江楓接下。

    丁西山和兩個灰衣護法,都全神貫注看江楓接這一刀,江楓接下了,而且平安無事。

    「哼!韓副總管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梅花冷冷說道:「我倒是看走眼了!」

    「過獎,過獎……」江楓道:「區區只是全力運刀,把防守的刀勢集中於尺許方圓之處,勉強接下一擊罷了。」

    人的感受很奇怪,劉清被彎月刀十三號武土,發刀取命,使丁西山、鄧飛等個個膽顫心驚,但眼看江楓竟能接下這一記彎月刀,立刻又有著不過如此之感,氣勢為之一振。

    江楓不但接下了一刀,也簡明的說出了他接下這一刀的方法。

    那是全力運刀,定戰迎擊,護住胸腹要害。

    丁西山微微一笑,道:「老夫幾乎被這一刀唬住了。」目光轉注到左首灰衣老者身上,接道:「周護法,洛陽居的韓副總管雖能接一刀,只可惜他已無反擊之力,周兄去接這一陣,不用手下留情了。」

    言下之意,仍極輕視江楓。

    「是!周某人全力以赴。」緩步行出,同時抽出了兵刃。

    那是一面彩色艷麗的長形八卦牌,周邊鋒刃如刀,柄長一尺五寸,牌長兩尺八寸,橫寬也在兩尺以上,這種外門兵刃,不在二十八般兵刃之內,最大的特色是,具有盾牌的作用,防守面很大。

    丁西山要他出戰,顯然是心中早有計算了。

    灰衣老者走的很慢,步履也十分沉重,顯然是一面走,一面在運集功力,人至廳中,右手突然在牌柄之中,又抽出一把柳葉形的尖細長刀,左手八卦平舉胸前,柳葉刀隱於牌手,冷然說道:「周源候教!」

    人影閃動,十四號武士突然直衝而上,硬向八卦牌上撞去。

    這不是拚鬥,簡直是送命,只見人影衝了上來,卻不見刀光所在。

    但周源卻是一點也不敢輕敵,一收入卦牌,護在身前,右手內柳葉刀直刺而出。

    刀如閃電,由黑衣人的左胸直穿而入,直透後背。

    但那黑衣武士被刀沿穿的身軀,仍然向衝去,周源左手的八卦牌向前推出,以拒擋那黑衣人向前飛沖的身軀。

    突然間彎刀飛出,一抹冷芒,由側面攻入,周源一條執牌的左臂,被齊肘切斷,但那向前推進的八卦牌,卻未停止,撞擊在黑衣十四號武土的身上,強大的互撞之力,擊碎了黑衣武士的頭顱,人也推掉到八尺外。

    黑衣武士是活不成了,但周源斷了一條左臂,血如泉湧,人也疼出了一身大汗。

    丁西山運指如風,連點了周源三處穴道,止住流血,低聲道:「周兄,挺得住麼?」

    「還好,總算保住了這條老命……」周源痛苦的說:「這是真正的死土,防不勝防!」

    丁西山取出一粒丹丸,投入周源口中,接道:「周兄,快請坐息一下。」

    周源吞下丹丸,緩步退下。

    彎刀武士不畏死亡的悍勇,再一次震駭了人心,他們只求傷、敵,不顧安危的打法,連丁西山這等身經百戰的老江湖,心頭也泛起寒意,想不出他們下一次動手時,又用什麼樣的花招傷人。

    回顧了江楓一眼,丁西山心中忖道:「這小子,怎會接下一刀,安然無恙,難道他,他們在洛陽居中長日相處,有了交往,彼此手下留情……」

    想到此處,不禁心頭火起,冷笑一笑道:「韓霸,下一陣,又該你們洛陽居的人接戰了。」

    「這個……,」江楓心中暗暗罵道:「為老不尊,反覆無常,你耍老奸,那就別怪我笑裡藏刀了。」

    「這個,那個,於事無補,」丁西山道:「老夫只是覺著有些……」

    「是了!丁老準備毀棄諾言?」江楓接道:「咱們早已說好的,在下接過一刀,以後,有丁老和幾位護法應付,言猶在耳,丁老就忘情了麼?」

    「胡說……」丁西山怒道:「老夫只是覺著奇怪,以你那點微米之技,怎會接下發刀,毫髮無傷,劉、周兩位護法,武功勝你勝十倍,竟然一死一傷,老夫心中,自然要有些懷疑了!」

    梅花看他們窩裡反,自起爭執,也示意暫停行動,冷眼旁觀,最好是他們自己打起來,以收漁人之利。

    「丁老懷疑什麼?韓某人接下一刀,除了我本身的技藝之藝外,還運用了我的智慧,封住了他刀勢的變化,以丁老之能,只要用心想一下,應該不難明白了。」

    丁西山想了一下,倒也不錯,如果周源的八卦牌能早一點推出,或是向左移動半尺,彎月刀就無法斬到他的左臂了。

    但對方這拼去性命的打法,幾乎是一定可以找出敵人的破綻,因為,任何一招武功,都無法完美無暇。

    但聞江楓接道:「在下再提醒丁老一聲,這些殺手,能提住一口真氣,使生命中的潛能,作了高度的發揮,重傷垂死之際,仍有反擊之能,稍一大意,就能上當,丁老和護法,亦請千萬小心。」

    丁西山點點頭,道:「說的有理,你是個很精明的人,不過,這一陣還是要洛陽居的人出手,老夫再觀察一下他們的刀法。」

    江楓回顧了鄧飛一眼,想請示一下,他覺著這一陣獨斷獨行,有些喧賓奪主。

    那知鄧飛一轉頭,看見裝作沒看見,故意迴避了江楓的目光。

    江楓暗暗一笑,忖道:「也好!你既有心迴避,我就放手大幹一場了。」

    心意暗定,冷笑一聲,道:「丁老既是心中懷疑,借口毀約,晚輩們百日莫辯,只好認了,現在,請丁老吩咐清楚,要晚輩們如何作為?韓某人這廂洗耳恭聽了!」

    這番話軟裡帶刺,聽得丁西山大感窩囊,但江楓佔了一個理字,而且強敵當前,也不是翻臉的時刻,強按下心頭怒火,道:「不要羅羅瞟嗟,你們再接一陣,以後的事,由老夫接下,不過,老夫帶的人手不多,如若對方下一陣展開群攻,大家也只有全部卯上幹了。」

    「好!丁老吩咐下來了,韓某人只有遵從。」緩步而出,接道:「梅花姑娘,韓某人再接一陣!」

    「韓霸,」梅花神情肅煞地道:「人貴自知,你該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你已經逃過了一次劫難,難道非要濺血廳堂,你才甘心嗎?」

    「唉!沒有法子啊!我當了洛陽居這個副總管,總得聽命行事,」韓霸道:「就算人生如戲吧!也得唱什麼像什麼呀!」

    他戴的面具,形象冷厲,是屬於那使人畏懼、討厭的一形,這番充滿無奈的言語,雖是委婉,卻是一點也不能博得同情。梅花冷笑一聲,道:「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菱花,去殺了他,不用手下留情。」

    派一個花婢出戰,倒是完全出了人的意外。

    菱花應了一聲,飛身而出,就在身形飛躍的同時,雙刀已然出鞘,兩道寒芒,同時攻出,形如利剪。

    江楓手中仍然握著柄彎月刀,彎刀搖動,擋開了雙刀,低聲道:「菱花,我是副總管的身份,你這樣以下犯上……」

    「犯你個大頭鬼呀!你去死……」菱花雙刀一緊,攻勢更見猛厲,刀光幻起一片寒芒,直壓下來。

    江楓被困在一片刀光之中,看上去,處境十分凶險,胡萍、段九形色緊張,手握劍把、刀柄,隨時準備衝上去,解救江楓之危。

    但七寶和尚卻是一片寧靜。

    事實上,江楓的武功如何?大和尚也不是真的知道,只不過他外拙內秀,頭腦慎密,武功造詣,也高過了胡萍、段九甚多,目光銳利,洞查細微,發覺了江楓防守的圈子雖小,但運刀從容,慌而不亂,明明露出了很大的破綻,但卻總是能及時堵塞……。

    那是有意的裝作,困難的程序,比一擊取命,要難上十倍。

    因為,江楓要蒙騙的人,是大行家,丁西山和鄧飛及梅花姑娘。

    這是一場很奇妙的打鬥,江楓在險象環生中,接下了菱花一百多刀。

    在菱花的感覺中,刀刀都可以殺了江楓,但總是差那麼一點點,被江楓及時用刀架住,或是閃避開去。

    丁西山看的皺起眉頭,大聲喝道:「住手。」

    聲音十分宏大,但菱花卻恍若未聞,雙刀攻勢,更見兇惡,刀刀攻勢取向江楓要害。

    「菱花,退下來,時間很長,不用急在一時。」梅花的聲音很小,但菱花一收雙刀,退了兩步,看看江楓,冷冷說道:「韓霸,你平時很神氣端著副總管的架子,到處呼來喝去,我還認為你真有幾下子,想不到竟是個繡花荷包,中看下中吃啊!」

    江楓木然的臉上,七情不動,看不出菱花這番銳利的激諷之言,是否傷到了他的心?

    其實,江楓心中正自暗笑,對自己這番裝作,甚感滿意,忖道:「鬼丫頭,我江楓那裡得罪你了,你竟這麼恨我,咱們記在帳本上,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捉弄你一番才行……」

    「韓副總管,你還好吧?」丁西山的聲音很冷漠,叫人弄不清是關心?還是諷刺?

    「丁老的命令,韓某人只有全力以赴,是生是死,也就只好聽天由命了!」

    丁西山倚老賣老地冷笑一聲,道:「你雖然幫忙不大,未斃一敵,但你還有勇氣出戰,」目光一掠鄧飛和七寶和尚等,話鋒忽轉,接道:「不過,我心中仍然有很多的疑慮未失,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

    「是!丁老心中既有疑慮,應該查個清楚。」江楓回答的不亢不卑,若無其事,丁西山微微一怔,道:「很好!很好!希望你們都是清白的,是老夫過慮了。」

    梅花突然冷笑一聲,接道:「鄧飛老邁昏庸,韓霸只是個不入流的江湖人物,就算他們誠心歸服,我也會把他們退回天馬總堂,洛陽居不會用他們,你用不著擔心我們會拉攏他們!」

    「聽你的口氣,似是挑明了跟天馬總堂作對了,」了西山道:「這可是貴宮主的意思?」

    「你不是天馬總堂的長老嗎?」梅花說,「帶了三名護法,明目張膽的幫助鄧飛,不是擺著向內宮挑戰嗎?哼!掩耳盜鈴,一點也沒有男子漢的氣概!」

    丁西山被罵的老瞼一熱,道:「小丫頭別太囂張,今日勝負還未定局……」

    「能夠挺身一戰的,只有你一個人了,」梅花冷笑道:「勉強算上那個活著的護法,也只能算上半個人,我隨便派個人,就算殺不了他,也可以把他纏住,洛陽居中這批人,不過是聾子的耳朵,是個配搭,自下的情勢,已不是眾寡懸殊可以比喻,你是個老江湖,應該看的很清楚,識時務的,立刻撤走,我允許你把鄧飛、韓霸等一批人,一起帶走,怎麼樣?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了,同不同意一句話?我已經沒有耐性和你磨菇下去了!」

    她年紀輕輕,但口氣老練,似乎是久歷江湖的人物。

    丁西山看看鄧飛、韓霸,道:「你們兩位聽到了嗎?我想聽聽兩位的意見?」

    鄧飛緩緩站起身子,就算他裝聾作啞,但這等指名叫姓的問話,也無法再裝作下去了。

    這一陣他冷眼旁觀,也很用心聽了雙方的談話,對情勢發展,十分瞭解,丁西山雖是列名江湖高手的人物,但獨木難支。

    今日之局,勝算極微,江楓雖使人莫測高深,但適才對菱花一戰,只是個勉強自保之局。

    洛陽居中的鏢手、侍應,都是內宮一系中人,算起來,都是梅花的助力,敵強我弱,一目瞭然。

    江楓雖曾說過,長安城中,另有奧援,只可惜,總堂答允派人相助之後,未再和他們接觸,這個時刻,未便找他們來,縱使找他們來了,也未必是梅花之敵?

    他是積年老賊,盤算過勝負得失之後,決定了走為上策,他要保留下韓霸、齊四等一批心腹,助他突圍,今夜決戰,絕不能犧牲這些人,只有推出了丁西山和一位還受傷的護法擋災,解危了。

    心念已定,才一抱拳,道:「丁老不恥下問,鄧某就斗膽陳言了,今夜之戰,唯丁老馬首是瞻,可戰則戰,如是無法致勝,則暫避鋒芒,亦無不可,以丁老識見之廣,威望之重,任何決定,我們都唯命是從。」

    這番話,除了詞意婉轉之外,就是替丁西山又戴了一頂高帽子,說到內容,卻是說了等於沒說,不但沒有一點主見,連一點建議也未提出。

    丁西山點頭微笑一下之後,突然呆住,他也是老狐狸了,陶醉一下,立刻清醒,道:

    「鄧飛,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你可否說的明白一些?」

    鄧飛道:「今夜既有丁老主持全局,咱們全聽你的了!」

    丁西山長長吁一口氣,道:「鄧飛,老夫只是來此助拳,可不便獨斷獨行,該走該戰,得要你拿主意了。」

    江楓心中忖道:「丁西山分明已有怯戰之意,只是拉不下這張老臉,想借鄧飛之口,找個台階下來,他是天馬總堂中長老,身份不低,今夜把他坑陷於此,總堂很難忍下這口氣了……」

    正想煽風點火,引誘梅花下令出手,那知梅花意已動了殺機,突然一揮手,身後兩個黑衣殺手,像兩支離絃管一般,激射而出,衝向丁西山。

    發動的突然來勢如電,丁西山連話也來不及說了,雙掌齊出,迎擊兩人。

    為了保全老命,丁西山是全力出手,雙掌聚集了畢生的功力,果然是威力驚人,兩個向前衝來的黑衣人,被那股強猛的掌風擊中,同時跌摔在地。

    丁西山一擊得手,心神大定,哈哈一笑,道:「老夫還認為他們銅打鐵鑄的人,算能擋得住千鈞掌力……」

    但見寒光飛閃,兩柄彎刀,疾射而出,來勢快速已極。

    丁西山微微一笑,雙刀已透胸而過。

    敢情那彎刀之後,有一條極細的索繩,繫在兩人的手腕之上,他們向前飛沖之時,已全力運刀,用身體硬接下掌力,卸去掌上的勁道,彎刀才脫手飛出。

    當真是以性命換取這脫手一刀。

    丁西山上半個身體,已被兩柄彎刀切開,就算是華倫重生,也無法救活地了,但他卻仗一口真元之氣,支撐著身軀不倒,圓睜著雙目,瞪著江楓。

    也許他突有所悟,發覺了江楓才是真正身懷絕技的高人,他一直被玩弄於掌股之上,也許他希望江楓對他有所交代。

    「丁老,我說過,他們垂死之前,定有凌厲的反擊,十分可怕,現在,我要修正一下,他們是故意迎向死亡,以製造殺人的機會,丁老,兩命換一命,他們也被你震碎內腑而死了。」

    丁西山雙目一閉,屍體栽倒。

    梅花兩道清澈,冷厲的目光,凝注著江楓,道:「韓霸,還看出什麼?」

    「這些殺手,為什麼一出手,就形同瘋狂,」江楓答非所問地說,「自絕生路,只求凌厲的一擊,如是一擊不中呢?」

    「我也是覺著奇怪,你怎麼能避開他們的一刀,而無損傷?

    ……」梅花道:「告訴我,我就解答你心中的疑問。」

    江楓歎口氣,道:「也許我出手氣勢軟弱,沒有還擊,只求自保,全採守勢,他們感受不到威協,消去了誓不兩立的感覺,刀勢就不那麼凶狠了。」

    梅花皺起柳眉兒,想了一下,道:「也許是有些道理,但不會全然如此,你的防守緊嚴,他們看不出搏命一擊的機會、破綻,無法全力出手……」

    「也可能是我手中借用的這柄彎刀,是他們常用的兵刃,愛屋及烏,手下留情……」

    「他們不會手下留情的,」梅花接道:「韓霸,我有些估不透你了,告訴我,願不願意留下來?」

    「姑娘的意思是」

    「留在洛陽居,還作你的副總管,」梅花說:「我給你的權限,絕不會低於鄧飛。」

    說的很明白了,鄧飛這個總管,已被開革,但卻把江楓留下來。

    江楓回頭看去,只見鄧飛瞪著一雙閃動綠光的魔眼,看著自己,心中暗自盤算道:「天馬堂大概認為丁西山和三個護法,足以抗拒強敵,暫時不會再有援手趕來,今夜如要保全鄧飛,恐將放手一戰,他們對我已然動疑,打勝了這一戰,勢必要引起他們對我的注意,混入洛陽居這番心血,恐將盡付流水,如不理鄧飛的生死,投入內宮一系,天馬總堂失去了這個據點之後,說不定會忍下這口怨氣,那就不知道要拖延到幾時,才能再找到引起雙方火拚的機會。」

    這是個非常困難的決定,江楓沉思了良久,仍無法作出決定。

    但聞梅花說道:「韓霸,你對鄧飛的一片愚忠,也該清醒一下了,他不是真的對你了,剛才還要你以身涉險,難道你還不覺悟麼?」

    鄧飛道:「事關各位的生死,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鄧某人不相信你梅花姑娘殺了韓霸之後,會放過老夫。」

    「對!你是禍首,非死不可,」梅花冷厲地說:「韓霸,你如拖延不作決定,那就連你也殺了……」

    「我不能背叛總管。」江楓終作了決定。

    「好!想不到韓副總管,還是個滿懷忠義的人。」聲音嬌甜,清脆動人。

    抬頭看去,只見青鳳在王嬤、李嬤,左右護從之下,緩步行入廳堂。

    「是你,青鳳……」梅花愕然色變。

    「是我,梅花姑娘是不是有些意外?」青鳳打斷了梅花的話,接道:「三足鼎立,各有專司,保持了洛陽居的和平局面,所以,我不喜歡被人破壞,何況,這裡是日進斗金的花國樂園,一旦造成血腥殺戮,可能使這裡變得門可羅雀,……」舉手一招,洛陽摟的侍應領班高大鬥,帶著六個黑衣人決步而入。

    「把這些屍體抬走,掩埋起來,不能留下痕跡,不許傳出風聲。」

    高大斗應了一聲,立刻動手,抬走了廳中屍體。

    「梅花姐姐,」青鳳吩咐過高大斗後,轉望著梅花,接道:「小妹絕無和你為敵之心但洛陽居這個地方,花了無數名匠的心血,投入了大批的財物,一旦毀去,實在可惜,就算你今夜殺盡了這裡天馬堂的人,但天馬總堂豈肯罷休,他們已經正式派出長老、護法出面,絕不會放棄這裡的利益,彼此展開了爭鬥拚殺,這裡就永無寧日了。」

    「說的有理,不過,我已殺了天馬總堂中派來一位長老、一位護法,又重創了另一護法,天馬總堂恐已不肯善干罷休。」

    梅花說:「何況,小妹是上命難違,青鳳姐有以教我嗎?」

    「你們也有傷亡,……」青鳳道:「雙方就算扯平了,以後的事,由天馬總堂和貴上去設法解決吧!如是你們雙方都不肯罷手,長安郊外,曠野千里,找一處決戰拚命的地方,絕非難事,又何必一定要在洛陽居中拚殺呢?」

    青鳳忽然出面干預,完全出了鄧飛的意料之外,就是江楓也沒有想到,青風為什麼要躺這一池渾水,在天馬堂大勢已去時,才出而阻止梅花,是不是別有用心?這兩個源出一門,今夜會不會也鬧出一場火拚來?

    「青鳳姑娘的意思,是要小妹罷手了?」梅花淡淡的笑道:「看樣子,小妹如是不聽勸告,你我之間;也將是無法善終了!」

    「洛陽居收入豐厚,我們三方面均分利潤,每個月大家都有數萬兩銀子進帳,」青鳳道:「誰都沒有吃虧,看在錢的份上,何不各退一步,相安無事?」

    梅花道:「如果兩份均分,豈不進帳更多些?」

    青鳳笑道:「逐出天馬堂的人,我們平分他們一分……」

    「就是如此了,」梅花說,「我們迎客侍酒,青鳳姐更是風靡了長安,天馬堂的人,卻把住了總管的位置,作威作福,我們以姿色風情換得的黃金、白銀,卻要分給他們一份,這難道算公平嗎?」

    「梅花,天馬堂的人,出過大力,拼過性命,才換得今天這個局面……」青鳳笑道:

    「他們流過血汗,開疆拓土,立過大功,今日坐享舉銀,並無不當,再說,沒有他們居中緩衝,貴我雙方,只怕也不會平安無事,三足鼎立,總比雙方對峙易較相處。」

    「看來,小妹是無法說服你了,」梅花道:「這件事好叫小妹為難!」

    「不用為難,據實轉告貴上,」育鳳神情突轉嚴肅地說道:「大事情,你我都無權決定,鬧垮了洛陽居對大家都無好處。」

    「好吧!青鳳姑娘如此堅持,小妹只好從命了,今夜之事到此,小妹會請示宮主裁決,屆時自當先行通知青鳳姑娘……」回顧桂花、荷花一眼,接道:「我們走!」

    青鳳道:「多謝賞臉。」

    梅花回過頭,道:「如是他們要出手報復,那就不能怪小妹全力還擊了!」當先步出廳門。

    青鳳似有心若無意的望了韓霸一眼,道:「韓副總管,勸勸鄧總管,以和為貴,真要動手,約到外面去,不要影響了洛陽居的生意。」

    帶著王嬤、李嬤,退了出去。

    江楓雖然告訴了青鳳不少的事,但仍然保留了大部分的隱密,他化身韓霸的事,就未告訴過青鳳,但那深情款薪的一眼,卻看的江楓心頭發毛,忖道:「難道她已發覺了我的身份?果真如此,青鳳比梅花就高明太多了。」

    目睹兩批人馬全部離去,鄧飛才回過頭看看僅餘的灰衣護法,道:「今夜情形,陳兄是親眼所見,希望能回總堂幫助鄧某美言幾句!」

    「鄧兄放心,今夜兄弟親眼看到了鄧兄處境的艱辛,丁長老濺血殞命,兄弟要早些回報總堂,我想十日之內,應該會有裁示傳到,鄧兄請等佳音,兄弟這就告辭,連夜上路,周兄留在這裡養傷,還請費心照顧……」

    鄧飛道:「這個當然,絕不會有所疏忽。」

    江楓突然上前一步,低聲道:「陳護法,要特別說明那些彎刀殺手的事。」

    陳護法點頭,轉身一躍,消失在夜暗中。

    看他行色的匆急,顯然內心比鄧飛還要焦急。

    「大概不會再有事情了,」江楓道:「大家休息時,別忘了小心戒備。」

    七寶和尚、胡萍、段九跟著江楓回到了住處,胡元留在室外警戒,江楓喚出郭天同,圍坐一桌,研商大計。

    酒肉和尚先提出問題,是否還應該留在這裡?留下來要不要增強實力?

    江楓沉吟了一陣,道:「盡可能留下來,人在此地,才能挑起天馬堂和內宮一系的人,展開拚鬥,江湖可用的力量太少,天馬堂卻雲集了大批高手。

    而且,大都是綠林道上的盜匪、魔頭,他們助紂為虐,幫助那個神秘組合,征服了武林中大部分的門派。

    現在,要他們以鮮血贖罪,和內宮中人拚命,該是天道循環,理所當然,何況,他們早已為人列為清除的目標,非被整肅屠戮不可。

    我們從旁加把勁,只不過促使這場大對抗提前爆發,拖的時間愈長,對天馬堂愈是不利,他們都已是進入老邁之境,對手卻都是年輕男女,趁他們還有餘勇可賣時,讓他們為武林大義盡份心力,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他們命運早定,所以,諸位用不著心存慈悲,這就是我們留在洛陽居最大的目的。」

    「好!讓天馬堂這批魔頭們先擋銳鋒,是逐虎吞狼的高招,胡某人全力擁護。」

    「洛陽樓的歌女青鳳,似乎是另一股力量代表,」段九說:「看樣子梅花對她畏懼三分,她從中作梗,會不會影響到咱們的計劃……」

    「今夜的情形不同,如非青鳳出面,那就會逼得我們全力出手,」江楓道:「因為,鄧飛已無可用之兵。」

    「我和尚一直擔心你江老弟被丁西山言語套住,豪氣湧生,一肩承擔,所幸,你總能及時迴避,屈己從勢,老弟,這份自我約束的忍耐工夫,我和尚是大為佩服。」

    「我看梅花似是已對江老弟動了懷疑,」胡萍說,「倒要預防她追根查下去。」

    「這方面,我會小心,」江楓道:「大勢對我似不利,武林之中已很難聚集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堂堂正正的和敵人一決勝負,只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敵制敵的方法,讓他們自相殘殺

    神情突然間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所以,非萬不得已,諸位不要輕易出手,一旦出手,務求全力斃敵,以保隱密不會外洩,而且,諸位最好能經常聚集一處,必要時,合力應付危機。」

    這番話弦外有音,明顯的說出此情此景,不是講面子,逞英雄的時機,對敵的手段,不用拘泥於江湖傳統。

    沒有回答什麼?

    幾個人同時點點頭表示領教。

    「我準備在洛陽居外建立一兩處隱密的據點,」江楓說,「可以利用作傳訊的地方,使內外勾通,和錢老前輩保持著連絡,必要時也可以作為避難的地方。」

    用作避難的地方?這就聽得七寶和尚、胡萍、段九,睜大了眼睛看向江楓。

    因為,能夠避難的地方,主事人的智慧、武功,都要具有相當水準才行,必要時能出手拒擋敵人的搜查。

    「可請易花手張四姑親自主持,」七寶和尚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擔負起這等沉重的任務。

    「不是,我想請歐陽吟雪、吟霜兩位姑娘主持……」江楓道:「四姑要坐鎮風雪小館。」

    「她們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胡萍道:「年紀也太輕了一些,擔承如此重大的責任,會不會太過沉重?」

    他說的很含蓄,但已點出了用二女擔負如此的大責重任,不很適合。

    「胡前輩的顧慮甚是,一日之前,我也會有相同的看法,」

    江楓笑道:「但現在,我想她們已具有應付江湖一些詭詐,多變的能力了。」

    「這個……,」段九道:「江老弟可否說得清楚一些?」

    「她們和父母息隱深山,一直在苦練上乘劍技,造詣甚高……」江楓笑道:「張四姑傳授給她們快速的易容手法,她告訴了她們江湖上險詐人心,但更重要的是她們早已習練了天狐夫人的技藝……」

    「這倒是大大出人意外了,她們純潔清雅,如盛放在深谷中的幽蘭,我和尚很留心地觀察過她們,卻是一點也瞧不出來!」

    「是的,她們隱藏地很深、很好,連我也被瞞過了,」

    江楓說,「直到她們自請出動,才露了一手給我瞧瞧,所以,諸位盡可放心,她們只要稍經歷練,應變之能,絕不在梅花之下。」

    七寶和尚點點頭,道:「好極了!看來江老弟還有很多的伏兵、佈署。」

    江楓心中暗道:「就只他們一家人這點本錢,加起不過四口。」

    但並未說出來,此時此情,多給人一些希望,會增加他們奮鬥的勇氣,所以,江楓來一個笑而不答,使人莫測高深。

    胡萍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江老弟才冠江湖,手握智珠,我們一切聽命行事了。」

    「佈署停當,我會盡快通知你們,」江楓輕輕歎息一聲,接道:「此地情形,詭詐多變,諸位請多珍重。」

    突聞嗤的一聲,一粒小石子飛入室內。

    這是胡元傳來的訊號。

    段九低聲說道:「可能是總管來了!」

    江楓淡淡一笑,提高了聲音,道:「情勢比人強,我看勸勸總管向梅花姑娘求和才是上策……」

    「最好是投效過來……」

    梅花突然出現門口,緩步行了進來。

    江楓霍然起立,擺出一副迎敵的姿勢。

    七寶和尚、胡萍、段九、郭天同,也跟著站起,拉開了架式,心中卻是暗暗驚道:「這丫頭來的好快,警訊傳來,人就趕到。」

    「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們。」

    梅花口氣很大,似是根本沒有把幾人看在眼中。

    「只是想和你談談。」梅花媚限轉動緩緩由七寶和尚等幾人臉上掠過,卻仔細的打量了郭天同一陣。

    幸好,郭天同是本來的面目出現。

    但梅花那目光有如磁石吸鐵,幾人頓然感覺到心神震顫,郭天同的反應特別強烈。

    江楓吃了一驚,忖道:「好惡毒的用心,竟然用出了『迷魂大法』。」

    正籌思破解之法,梅花一雙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已轉到了江楓的臉上,道:「韓霸,這些人都是你引入洛陽居的朋友?」

    「是!」江楓道:「這些人都已經過總管允准。」

    「我知道,鄧飛在洛陽居建立起一批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

    梅花恢復了常態,她已感覺到這些人都無能抗拒「迷魂大法」,不足為患,隨時都可以把他們拉到身邊來,收為已用。

    「鄧飛沒有能力保護你們,除非天馬總堂,真的準備放手大幹,再派遣高手到此,」梅花接道:「但也只是多添些戰死的冤魂,拖延一段時間,終歸是難逃敗亡,我答應收容你們,仍留在洛陽居中,不過,你們要先行投效!」

    「這個……」江楓為難地說,「可否讓我們商量商量?」

    梅花的目的已達,微微一笑,道:「好!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她已認定這些人不足構成威協,回答的十分大方,而且轉身離去。

    「怎麼如此大方,」段九奇道:「好像她來此目的,只是為了勸說我們幾句?」

    「我看,她已經達到目的了,」七寶和尚說,「她已對我們施展過『迷魂大法』。」

    「大師高明,梅花在這方面造詣之深,春花四婢是難望項背……」江楓道:「她已自信隨時都可以征服我們,用不著再多費口舌了,諸位要多加小心,梅花可能會對諸位個別施術……」

    「這就麻煩了……」七寶大師道:「剛才她不過匆匆一眼,和尚雖未被她勾去魂魄,也覺得心頭震動,如若她專心施術,對準我和尚下手,和尚就在劫難逃了。」

    胡萍、段九、郭天同,回想剛才情景,實有心神搖蕩之感,不禁瞼色大變。

    「世上真有這等邪門的事情,」胡萍說,「這比刀、劍加身,更為可怕,江老弟,你得想個辦法才行!」

    「他們能在無聲無息中征服了武林各大門派,這大概是重要的手段之—……」江楓道:

    「兵不刃血,使天下英雄拜服於石榴裙下,果然可怕。」

    「和尚領教過春花四婢的媚力,我和胡兄、段兄大概可以抗拒,對梅花恐怕就無能為力了,要是被她飛了幾個媚眼,我們就束手就縛了,這個仗那還能打得下去,我想『迷魂大法』功力能到梅花這等境界的,絕非一人,如是找不出抗拒的辦法,江老弟,能夠幫你的人,那就屈指可數了!」

    「像梅花這等身具媚術大成的人,應該不會太多,因為,這必需先天具有媚力的人,才能達到境界……」江楓道:「梅花很適合習練這種武功!」

    「江老弟呀!……」七寶大師說:「有上十個八個這樣的妖女,就天下大亂了,那還需要許多?拿歌姬青鳳說吧,她如習練『迷魂大法』,成就絕不會在梅花之下,只此二人,只此一術,我們就沒有辦法對付了!」

    「是啊!江老弟,這段日子裡,我們全心投入,苦研武功,相互指點,彼此切磋,心竅大開,數月之功,勝過往昔十年的進境,」段九說,「就算遇上一流高手,自信也可放手一戰呀,但如刀未出鞘,劍猶在抱,就被人幾個媚笑,弄得丟盔棄甲,還手無力,反身投敵,為虎作悵,那就生不如死了!」

    江楓沉吟一陣,道:「以邪制邪,必得請求修煉的深淺,恐非短期所能奏效,不過,有一種收攝心神的功夫,可以抗拒這種媚術,且有速成之效,名叫大悲真訣,只有七七四十九個字,運功時誦真訣,很快能心神寧靜,大概可以拒抗『迷魂大法』的媚力……」

    「不是大概,而是一定可以……」七寶和尚說,「這是我佛抵禦外魔干擾的心法真訣,佛門中失傳絕學,想不到江老弟能讓它重現江湖,當真是……」

    「大師心中如有質疑之想,咱們以後再說……」江楓苦笑道:「現在時機迫促,咱們先學真訣。」

    一向放蕩不羈的七寶和尚,突一改故態,神情莊嚴的合掌躬身,說道:「是!和尚拜領厚賜……」緩緩跪了下去。

    他這麼如奉綸旨的一做作,胡萍、段九、郭天同,都跟著跪了下去。

    江楓臉上戴著面具,看不出他的神色如何,但可從他兩道目光中看出嚴肅的神光,授受之間,立刻被一種莊嚴的氣氛所籠罩,江楓念出大悲真訣,眾人跟著背誦,連念了十餘遍,感覺到胡萍等都已記熟,才解說了配合真訣的調息方法。

    江楓端端正正地站著講,七寶和尚、胡萍、段九、郭天同神情肅然地跪著聽。

    這等佛門大乘無上心法真訣,會令人生出誠敬無比的感覺,臉上神情充滿莊嚴。

    「為了抗拒妖女媚術,諸位可以選擇真正願為武林大義獻身的人,傳授真訣神功……」

    江楓嚴肅地說,「不過,在人選方面要留心一些,一旦傳授非人,流入魔教,那就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了!」

    七寶和尚等敬謹受教,緩緩站起身子。

    江楓一揮手道:「諸位請回去吧!」

    七寶和尚、胡萍、段九,招呼了胡元,一齊離去。

    郭天同一躬身,道:「在下呢?」

    「你立刻恢復韓霸的身份……」江楓道:「有什麼變故,立刻和七寶大師等會合,一起行動,遇到為難之處,和師商量。」

    揮手熄去火燭,離開了洛陽居,勿勿趕回了客棧之中。

    江楓的推斷不錯,剛剛脫衣上床,室外已響起了叩門的聲音。

    裝出一副惺忪睡眼,燃起了燈火,打開木門。

    只見梅花一身輕裝,站在門外。

    「是你……」江楓揉揉眼睛,臉上是一副驚喜交集的神情,一把抱起了梅花,行入室中,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好擔心啊!」

    「我不是好好的嗎?關上門,抱我上床,真的有點累了……」

    梅花帽眼流波,微帶撒嬌地說道:「我要躲在你的懷抱裡,好好的睡一覺。」

    江楓拴上室門,笑道:「只怕是睡不好了?」

    「為什麼?」

    梅花臉上情愛橫溢,無限溫柔地說。

    「我的瞌睡蟲被你趕跑了,我現在精神飽滿,飢餓難耐,好想吃了你!」江楓抱起梅花的嬌軀,滾上牙床。

    「剛經過一場凶險的搏殺……」梅花纖巧的五指,輕撫著江楓的臉頰,道:「洗個澡,就忍不住跑來看你,唉!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似這般難以自拔,不知如何得了啊!」

    江楓緩緩放開緊抱入懷的嬌軀,滿臉關懷的說:「告訴我,怎麼回事?」

    「我奉命清除洛陽居中的閒雜人等……」

    江楓打斷了梅花的話,道:「那些人是閒雜人等?」

    「怎麼!你也關心洛陽居的事?」梅花雙目盯注在江楓的臉上問。

    「洛陽居中的人,我只關心兩個,第一個當然是你……」

    「第二個呢?是菊花還是桂花?」

    「都不是,那個人是男的,是洛陽居中的副總管……」

    「你是說韓霸?」

    「對!就是他,他幫過我的忙,我欠他一份情。」

    「這個人一張臉冷厲如刀……」梅花道:「但卻有一份叫人感歎的愚忠,我很想放他一刀,但他卻不知好歹,不過,我已經幫你交代過了。」

    「你殺了他……」

    江楓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梅花微微一笑,道:「沒有,他雖然面目可憎,不過,倒是有點男子漢的氣概,他沒有挾恩求報,也沒有提過放你的事情,日後,我會留點機會給他,保全他一條性命就是。」

    江楓心中忖道:「看來,不論如何的嚴酷訓練,也無法完全抹殺去與生俱來的人性,這是他們的嚴重缺失,要如何去掌握運用,才能夠撥亂反正……」

    「你在想什麼?這等入神……」梅花道:「美人在抱,也不知憐惜、享用。」

    「我在想……」江楓道:「今夜的洛陽居,一定是血雨腥風,慘不忍睹,梅花,我們走吧!這種日子,如何能過得下去,日夜為你的安危擔心,我……」

    「不要耽心我……」

    梅花似是大受感動,雙目中竟然有淚水湧出。

    江楓暗暗歎息一聲,舉手幫梅花拭去淚痕,心中忖道:「她真情流露,如此的纏綿相依,我真能辣手摧花,置她於死嗎?」

    一念動情,決心盡可能勸梅花棄暗投明,至少,也留她一條生路。

    「我只是一個流浪在人間的孤女,自我記事那天算起,就被人收容在一座深山中的大宅院內……」梅花無限黯然地說道:「我不知誰是生身父母,但也養成了我的獨立,堅強性格,只知一味爭強,出人頭地,整個的生活過程,充滿著奸詐,直到遇上了你,才知道我也有軟弱、溫柔的一面……」

    突然一整臉色,嬌聲笑道:「盡說這些幹什麼?你不是江湖中人,怎會知道江湖中事,抱緊我,田玉,讓我在活著的時候,多嘗些情愛滋味……」

    靈活的嬌軀,蛇一樣纏上了江楓。

    相處時極盡嬌柔、纏綿,但天色一亮,梅花就立刻起身下床,穿上衣服要離去。

    她雖然迷戀失控,還未到忘我之境。

    江楓卻一把拉著了梅花,道:『』這般的來去匆匆,要我排遣這相思之苦……」

    「我會盡量抽時間跑來看你,田玉,不過,這兩天恐怕不行。」

    「為什麼呢?」

    「因為,今天午時有重要客人要來,我擔心抽不出身子,所以,偷得這半宵辰光,匆匆來去……」

    「什麼樣的客人?是王孫公子,還是長安城中的大豪、名紳?……」

    「不是那些人……」梅花雖然極盡小心,但心為情牽,不自覺間洩漏了隱密,道:「是我的師門中人,我不能有絲毫地疏忽,我知道這很委屈你,但事後,我會盡力補償。」伏身一吻,破窗而去。

    走的匆匆,連開門的時間就等不及了。

    江楓已心中明白,今午有內宮一系中要人趕來,洛陽居中的火拚局面,因青鳳出面制止而暫息干戈,但內宮一系中人,肯否罷手,今天才能作最後的決定。

    內宮要人來的如此之快,天馬總堂呢?

    如果天馬總堂早已派人在暗中監視內宮一系中人物的舉動,用不著鄧飛的飛鴿傳報,也不用那位陳護法回去說明,天馬總堂應該早已得到了消息,是放棄洛陽居這塊在嘴的肥肉,以避免正面衝突?或是增派高手,不惜全力一戰?

    青鳳所屬的天王門一系,是否會全面捲入這場衝突?或是袖手旁觀,等著坐收漁利,如果,這個組合中還有更高的人物,會不會出面阻止,從中調解……。

    乖乖,好戲連台,也許這個神秘大組合中幕後人物都將插手這次的紛爭,一一顯露出來,至少,也該會露出一點眉目,給人追索……。

    想到此處,江楓也睡不安穩了,穿好衣服,匆匆離去。

    他沒有回到洛陽居,卻趕到了風雪小館。

    看天色尚未大亮,張四姑巳知道有要事相商,立刻叫起了歐陽昭,羅蘭夫婦。

    但最先進入廳中的,卻是雪、霜二女。

    「江大哥果然是言而有信,一大早就來接我們了。」吟雪微笑如花地說,「要我們做什麼?儘管吩咐!」

    「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吟霜接道:「只要你江大哥說一聲,我們就全力以赴,絕不推托。」

    不再刻意隱藏天狐技藝,兩個山居十餘年的純潔少女,似乎突然間變了樣子,言笑之間,媚態橫生,那種撩人的嬌俏,和青鳳、梅花又自不同,有如幽蘭送香,甜酒醉人,天狐技藝,果然更適合女子習練,看得江楓也不禁為之一呆,忖道:「這兩個丫頭,再經歷練,放膽施為,只怕不讓天狐夫人專美於前,當世英雄,能有幾人不拜服在石榴裙下,那真要天下大亂了,但願她們能收放自如,隱斂鋒芒……」

    只聽一個矯脆的聲音,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們江大哥是何等人物?竟敢班門弄斧,展現風情,不怕惹火焚身,自討苦吃嗎?」羅蘭崩著一張臉,快步行入廳中。

    「想不到啊!兩位姑娘已得天狐夫人的真傳……」江楓整肅神情,緩緩說道:「不知她們是否已到了自我斂收的境界了?」

    「應該可以,她們習練天狐的武藝,已有十年以上的時間……」羅蘭說,「我雖然極盡小心的轉授她們的口訣,也幾乎沾染了一身狐氣……」

    「不是幾乎,而是已經有了……」歐陽昭大笑而入。

    「我可是沒有練過,」羅蘭道:「有些武功和媚態結合,我在傳授她們的時候,都是把眼睛閉起來的。」

    「帶三分嬌媚情態,才把我整治得服服貼貼呀!……」歐陽昭笑道:「我可是從沒有反對過你練天狐武功!」

    「我看你倒已經是滿身的狐氣了……」羅蘭歎道:「你以為我不想練哪!我是怕老公吃醋,天天吵個沒完……」

    「唉!泡在魚池裡,那能逃得過沾上腥氣……」歐陽昭道:「你沒有習練,但你傳授兩個丫頭十幾年天狐神功,你敢說,全都把它忘去了?」

    「說的也是啊!」羅蘭笑道:「天狐神功太誘人了,想忘了它,談何容易?」

    江楓轉頭看去,只見雪、霜二女,肅容而立,一派端莊,心中大感快慰,點點頭,道:

    「好!兩個姑娘已能收放隨心,一切就操之在己,嫂夫人果然是教導有方了。」

    「老弟,天未亮就趕來風雪小館,」歐陽昭低聲道:「想必有重大事情了?」

    張四姑手捧木盒,上面放著六碗冰糖燕窩湯,接道:「來!

    邊吃邊談吧!」

    歐陽昭笑道:「江老弟,托你的福啊!一大早就吃到這種可口美昧……」當先取過一碗。

    江楓微微一笑,雙手取過碗匙,道:「大姐,麻煩你了!」

    張四姑召過二女入座,才緩緩坐下,笑道:「羅蘭,你這個老公口德不修,當心他心懷不軌呀!」

    「沒法子啊!狐妻狐女,我就是想端也端不起來呀!」

    歐陽昭道:「江老弟,我倒想請教一下,你是天狐夫人的嫡傳弟子,你們師生之間,授受武功時,是不是和一般的師徒一樣,師嚴徒恭,肅然受教?」

    江楓心中明白,歐陽昭這等放蕩不羈,言笑輕浮,是在解除自己心中的壓力,試想一個男人,尤其是自負英雄的男人,妻妖女媚,傾惑眾生,要他平心靜氣地接受這個事實,心湖不波,是何等艱澀、痛苦,他在追尋各種理由,以適應這件事情,所以,問的問題,都很尖銳。

    有了這個諒解,江楓很平靜,笑一笑,道:「不同於一般師徒之間,因為,天狐的武功,力求美化,太嚴肅就格格不入了,何況,媚態撩人,巧笑情兮,也是天狐門技藝的精華,運劍於秋波一轉之間,出掌於回眸一笑之中,春風俏步裡蘊藏殺機,媚眼輕拋中追魂取命。我在習練這些武功時,還要學輕盈舞步,擺動腰身,那個苦就吃的大了。」

    「那可真是難為你了,江兄弟,一個大男人,要練出春風俏步……」歐陽昭道:「可真是不容易呀!」

    「好了吧!你心憋了十幾年,一直想問清楚這件事情……」

    羅蘭道:「今日總算心願得償,現在,該讓江兄弟談談正經事了。」

    「對!……」歐陽昭道:「我胸中早無塊壘,江老弟一番話,更使我胸懷大開,丫頭們放膽施為吧!你們能風靡江湖老父也與有榮焉。」

    張四姑道:「執大義,不拘小節,你能想得開,才是豪傑胸懷,江楓,說吧!你一早跑來幹什麼?」

    「十萬火急,否則,小弟也不敢一大早來驚動諸位了。」

    「說的酸氣沖天,全然不沾狐氣,」歐陽昭道:「我們都在恭候差遣,你就不用客氣!」

    江楓仔細的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江老弟,果然是才華非凡,短短幾個月,就讓他們窩裡反,刀兵相見,」歐陽昭豪氣手雲地說,「現在,咱們是不是趁機殺出,一舉擊垮洛陽居?」

    「洛陽居還要保存,讓他們高手盡出,在那裡全力對決,當然,咱們要坐中點撥,使他們欲動不能,摸清楚他們幕後首腦,再作致命一擊……」江楓說道:「咱們人手太少,力量不大,無法全面反擊,只有擒賊先擒王了,但敵勢龐大,非同小可,所以,小弟想先做一些安排,一方面加深他們的裂痕,讓他們揮戈自殘,一面俟機狙殺他們的重要人物,散佈疑雲……」

    「聽起來,你已經胸有成竹了,」羅蘭說,「可否把計劃說出來,我們全力配合?」

    江楓道:「敵人實力,強我百倍,以寡敵眾,智謀當先,但能否成功,小弟不敢預言,只有盡我之力,決不辜負幾位師長的期望、重托,是成是敗,只有委諸天命了。」說出了一番佈署計劃。

    「好計劃,雪、霜兩個丫頭,倒是很適合執行初步計劃,你就帶著她們去吧……」歐陽昭道:「我們會盡快和錢缺連絡,隨時候命。」

    他準備一家人都全力投入這場江湖大決戰中,生死榮辱,在所不計了。

    江楓目光轉注到張四姑的身上,道:「大姐,小弟的計劃,安排佈置的事,有勞你出馬了……」

    「好!我立刻去找個適當的所在,動手佈置。」張四姑有求必應的說。

    「大姐,小弟的意思是……」江楓說,「由你帶領著雪、霜兩位姑娘坐鎮在那裡,風雪小館的事,就委託歐陽兄嫂承擔了。」

    「好啊!我這把年紀了,你竟然要我帶著兩個丫頭去賣弄風情……」張四姑有些生氣的說,「大姐這一生,除了你江楓之外,從沒有讓男人碰過一下,我……」心裡一急,連藏在心裡的秘密也抖出來了。

    話出口,才覺著太過露骨,一張臉頓泛羞紅。

    江楓也不禁微現愧色,雙頰飛紅。

    「張姨,」吟雪突然插嘴,道:「你帶我們下山就是為了幫忙江大哥,如今爹和娘都同意了我們投身江湖,你怎麼能打退堂鼓啊!」

    「是嘛!張姨,江大哥人單勢孤,你不幫助他,誰幫他呢?

    ……」吟霜道:「再說,我跟姐和張姨常住一起,也可研究天狐神功。」

    兩個丫頭怕張四姑堅決拒絕,逼江楓改變計劃,多日的期待,豈不化作泡影,忍不住開口勸說。

    吟霜人小鬼大,許諾更具誘惑,他說研究天狐武功,其實就是傳授,明白的告訴張四姑,跟我單獨住在一起,我們傳授你無狐武功。

    天狐夫人的藝業,對女人最有引誘的力量,招數奇絕,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它能使青春常駐,張四姑怦然心動。

    「四姑,我看你很適應習練天狐武功,你學的不是正統武學,和天狐技藝,頗多近似,學起事半功倍……」羅蘭笑道:「天狐武功,表面上冶蕩妖媚,風騷入骨,但內在的卻是莊嚴的,不習練這種武功,無法體會……」

    「羅蘭,我可以練嗎?」張四姑有些懷疑他說:「難道天狐門沒有阻止。」

    「天狐夫人傳我各種口訣時,沒有告訴我有什麼限制,」

    羅蘭說,「就算是有,但我不知道,就等於沒有。」

    「這個……」張四姑猶豫地說:「我如不是守著師門規戒,早就把五行遁術傳給吟雪、吟霜了……」

    「大姐,不用考慮這件事,天狐門的技藝適人而傳,大姐很適合練習天狐門的武功……」

    「可惡……」張四姑打斷了江楓的話,接道:「那你為什麼不早傳給我?」

    江楓微微一笑,道:「其實,大姐早就開始學了,只不過大姐不知道那是天狐門的武功罷了。」

    張四站想了一下,突然感覺到臉上發熱,但心中卻有絲絲甜意,忖道:「原來他對我情義甚重,早已暗把天狐門武功傳授給我,我竟是全然不知。」當下微微一笑,道:「好嘛!

    去就去吧!

    反正大姐這一輩子是被你吃定了。」

    「羅蘭,」歐陽昭開了口道:「天狐武功,既有這麼多好處,你為什麼不練呢?」

    「我,……」羅蘭驚喜地望著丈夫,道:「我能練嗎?」

    「為什麼不能。我都同意了,誰會反對。」

    「可是!我練出了一身媚態嬌氣,你不會生氣嗎?」

    「那好啊!我可以大飽眼福,最好也傳我幾招,我們一家人都練了一身狐氣,誰也不用說誰了……」歐陽昭轉頭望著江楓,接道:「老弟,我可學麼?」

    「當然可以,不過大嫂……」江楓笑道:「傳授大哥天狐技藝時,可要選擇一下,別要他練成了一身勾引女人的本領,那就麻煩大了。」

    「我不會傳他惑心術,我自己也不練它,」羅蘭道:「只傳他搏殺敵人武功,對抗被女人勾引的本領。」

    羅蘭心中明白,江楓藉著說笑話的機會,暗中警告她,天狐夫人的武功,有很多是不適宜一般男人學的,立刻表白了心意。

    江楓很滿意羅蘭的答覆,回顧著歐陽昭道:「歐陽兄,你已經見過錢缺了,這坐鎮風雪小館,連絡八方英豪的事,就由賢伉儷承擔了。」

    「放心了,」歐陽昭笑道:「我和老叫化一見如故,談的很投機,會和他保持聯繫,你一道令諭下來,我們立刻出動。」

    「小弟承情……」江楓目光轉注到張四姑的臉上,抱拳一禮,肅然說道:「大姐,小弟欠你的太多,不知道如何報答了,只有記在心裡了。」

    「幹什麼呀?」張四站微帶羞意地說:「看你正經八百的樣子,簡直不是江楓了,完全沒有了狐氣。」

    「是!小弟記下了,以後不再正經就是……」語聲一頓,接道:「我要告辭了,洛陽居情形隨時有變,郭天同恐怕應付不了。」起身向外行去。

    吟雪、吟霜雙雙離坐,跟了出去。

    行近大門,吟雪才低聲說道:「對不住了江大哥,我們一看到你就無法控制自己,忍不住嘛……」

    「江大哥……」吟霜接道:「我們不是展現媚術啊!我們是真情流露。」當真是越描越黑。

    江楓點點頭,加快了腳步,出門而去。

    洛陽居中一片寧靜,已沒有昨夜那場濺血橫屍惡戰的痕跡,花色依舊悅目,花香依舊襲人,……不知它是否知道,它即將化作烏有,隨風而去……。

    但人生呢?明知死後萬事空,但活在世上時,卻放不下權勢的慾望,本來是充滿著祥和寧靜的人生,卻因此掀起了腥風血雨的鬥爭,到處是恨、害、惡、欲……,威名赫赫的丁西山,昨天還神氣活現的指使鄧飛,但一夕之間,黃土埋骨,就此消失……

    昔日的美人、名將,而今安在?真是大江東去,浪淘盡風浪人物……

    「副總管早啊!!」聲音起自今後,不過數尺之遙。

    江楓大大吃了一驚,暗道:「此地何地,此時何時,我怎能如此的神不守舍,鬆懈警覺……。」

    回頭望去,只見長衫氈帽的七寶和尚,站在三尺之外。

    四顧無人,七寶和尚突然踏前兩步,低聲道:「老弟,想心事啊!」

    「我在想,佈署既定,行將展開的,卻是一場無情的屠殺,而且是不擇手段,極盡奸詐能事……」江楓苦笑道:「人生如此,還有什麼意味?」

    「說的是啊!老弟,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和尚躲入空門,逃避了幾十年,可惜最後還是逃不過這場劫難,只好挺身而出,這一點,我和尚實在比不過老叫化,他殺人無數,而且殺得理直氣壯……」

    看看江楓正在凝神靜聽,七寶和尚吁了口氣,接道:「我和尚也曾勸過他,要他手下留情,免遭天遣,他卻豪氣於雲的回答說,殺一人救了千百人,老叫何罪之有,如果說天道潰潰,硬要老叫化死於非命,老叫花也死的心安理得,俯仰無愧天地,當然,刀光劍影,追魂奪命,是不如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儷影雙雙,談情說愛,那種氣氛來的舒適……」

    江楓突然深深一揖,道:「大和尚,受教了!」

    七寶大師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忖道:「他是組道逐魔的主帥,如果首先動了婦人之仁,心志不堅,這個仗那能打得下去?」

    心神定下,才想到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急急接道:「老弟,總管鄧飛一早離開,此刻尚未見歸來……」

    「噢!四季花女那邊,可有什麼消息,」江楓道:「梅花姑娘是否也離開了洛陽居……」

    「梅花姑娘在昨夜決戰之後,離開了洛陽居,黎明時分歸來……」七寶和尚說,「不過春、夏、秋三季花女,都已經集會於菊花廳中,不知在商討什麼?」

    「大師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有你這麼一位思慮慎密的高手,坐鎮這裡,對我江某人的幫助太大了……」

    「和尚只是盡我所能而已……」

    江楓只覺七寶和尚山藏海納,叫人有些難測高深,是個可以寄以重任大將之才,當下問道:「胡、段二位掌門人的武功,進境如何?」

    七寶和尚微微一笑,道:「彼此互以絕技相授,進境一日千里,兩人的基礎本極深厚,再加上肯下工夫,如若我和尚的看法不錯,他們都已具有抗拒梅花的能力,技藝絕不在丁西山之下。」

    「好極了……」江楓道:「我相信大師的估算。」

    「胡元和郭天同,進境亦很快速,算上我和尚,雖只五個人,但勉強算得上是一支可用之兵。」

    「好!張四姑且帶著雪、霜二女展開佈置,如果我們能在這裡挑起他們全面火拚,咱們再找機會暗中狙殺,逼出他們的首腦人物,找出禍源罪魁,一舉殲滅,也許可以消除江湖這場大劫數了……」江楓道:「就我所知,內宮一系中,今天有高手趕到,會不會暫息干戈,今天應該有個決定。」

    「江老弟,你對青鳳瞭解多少?」

    「她是屬於另一系的人馬,和內宮一系中人早有心病,但也不一定會支持天馬堂,這個充滿神秘的大組合中,有多少派系,我不知道,就眼下所知,這洛陽居中,已有三個不同的派系,互相爭逐,大家都不願意放棄這裡的利益……」

    江楓道:「這就是他們的弱點,我們的機會,至於如何的狙殺他們,到時候,再見機而作,目前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鄧飛的行蹤,是否正在和天馬堂來的高手碰面,二是內宮一系中來的人,是何身份?四季花婢齊聚菊化廳,那是說,他們會趕到這裡商量,我回去沐浴更衣,然後就在花樹叢中遊走……」

    七寶和尚接道:「要郭天同恢復本來面目,就由你帶在身邊,我會和胡、段兩位掌門人,帶著胡元,裝作巡視,也在花樹林中巡視,最好我們雙方能以目視的距離內活動,以使相互照應。」

    「好!就這麼辦……」江楓道:「記著,要他們帶上兵刃、暗器……」

    梅花確實會合了四季花婢,集會在菊花廳中。

    但菊花廳的四周,卻有著森嚴的戒備,二十四名鏢手,有一半集中在這裡,八十四個店夥計,也有二十名集中於此,三十二個人佈置了一片填密的警戒網,任何人也無法接近菊花廳五丈之內,而不讓他們發覺。

    果然,那些年輕的鏢手和賭場、飯莊中的年輕夥計,都是內宮一系中人,這些人平常迎客、送萊、上菜、奉酒,一旦有事,竟都是可以用作對敵的人手。

    但七寶和尚江楓的活動,也極盡小心,他們沒有闖近菊花廳,只是遠遠的監視。

    看上去,就像佈署在最外一層的守衛。

    辰中時刻,果然發現了四個鏢於導引著一女一男,穿越花樹,直行入菊花廳中。

    胡萍隱身一座花樹叢中,看的甚是清楚,發覺了一對男女也都是二十四五的年輕人,比四季花婢的年齡大一些,男的手提一個黃色的布袋,女的罩著一件銀狐皮的披風,腰中似是佩有兵刃,但卻瞧不清楚是什麼形狀。

    顯然的,那是一種奇形的短小之物。

    他們堂堂而行,毫無避忌。

    胡萍心中忖道:「怎麼不見最讓人頭疼的殺手人物?」心中反而有些失望,在胡萍的心目中,天馬總堂最難抗拒的,應該是那些黑衣彎刀的殺手……

    負責監視鄧飛舉動的七寶和尚,也匆匆行了過來,低聲道:「老弟,鄧飛回來了,同行四人,和尚認識了兩個,一俗一道,另外兩個人,和尚竟然是認不出來,不過,看他們衣著裝束,似不是中原人氏。」

    胡萍也帶著胡元趕來,和江楓、郭天同會聚一處。

    事實上,此刻洛陽居的花樹林中,人影流動,江楓等一批人,也早就落入對方的眼中,但雙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互相監視,未引起正面衝突而已。

    「那一道一俗,是什麼人物?比丁西山如何?」江楓低聲問七寶和尚。

    「非常難纏的兩個傢伙,老道人是三十年叛離武當派的天虛子,算起來,還是現代武當派掌門人的師兄……」

    「什麼?……」胡萍打斷了七寶和尚的話,道:「天虛子,也投入了天馬總堂?」

    口氣中,充滿了驚訝。

    點點頭,七寶和尚接道:「那個俗裝老者,曾是各大門派合力圍剿,逼他跳入長江的刁鵬。」

    「九頭鳥刁鵬。」胡萍說,「果然是一代兇惡的魔頭,這兩個人,任何一個,都應該比丁西山高上一籌了。」

    「所以,這一次如果再起衝突,那就比上一次熱鬧多了……」

    酒肉和尚道:「江老弟,這一次,咱們是否還要幫助鄧飛。」

    「當然,就算我們想投入內宮一系,他們也未必會收容我們……」江楓並未為天虛子和刁鵬兩人的威名震動,淡然說道:「其實,鄧飛也只把我們當作聾子的耳朵,配搭,完全沒有把我們放在眼中,我們也正好藉機隱藏起來,非絕不得已,不可出手,走!咱們見鄧飛去。」

    胡元和郭天同,留在鄧飛宅院外的花樹林中,江楓帶著七寶和尚、胡萍、段九,直闖入廳堂之中。

    「正想派人去找你,你卻及時而來,」鄧飛招呼江楓進入廳中,但卻示意七寶和尚、胡萍等,退出廳外等候。

    七寶和尚等也表現出絕對的服從,抱拳一禮,退了出去。

    「這就是我對四位提過的副總管韓霸,」鄧飛道:「忠心衛主,保護洛陽居。」

    就借鄧飛說話的機會,江楓已目光轉動打量了廳中四人。

    一個髮髯全黑的青袍道人,背插長劍,細眉小眼,看上去有點瘦弱,一點也不起眼,想來就是天虛子了。

    另一個髯髮如霜,大耳闊口,右頰上有一條鮮紅的刀疤,左手只餘下了大、食、中三個指頭,可想當年他受傷之重,這個人,大概是九頭鳥刁鵬了。

    另個兩個,全身大紅色的衣服,但皮膚很黑,年齡大約在三十至四十之間,紅色的衣服上,繡了幾朵金色的火焰,看上去十分詭異。

    這四個使楓心頭震動的卻是那個看上去全不起眼的天虛子,他是現任武當掌門人的師兄,應該有七十以上的年紀了,但他鬚髮未白,臉上不見皺紋,弱小的身體,卻有兩隻和身體不成比例的大手,手背青筋暴出,一眼可見。

    這些都需爐火純青的內功修為,才能出現的徽相,尤其是那一雙青筋暴起的大手,表現出了他握劍的有力、穩定,這個人的劍術造詣,不但已登堂入室,也可能已有了驚天動地的大成就,是一位可怕的劍客。

    面對著印此沉潛的大行家,江楓立刻提高了警覺,神瑩內潛,隱斂了雙目中的神光。

    果然,天虛子兩隻小眼睛,一合一閉,立時有如電光似的在江楓的臉上掃掠而過,不禁皺了一下眉頭,淡淡一笑,道:「鄧總管很誇讚你,你有一片忠心,也就夠了。」言語之間,似極輕視。

    「是!韓霸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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