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愛意情濃 文 / 臥龍生
這時,太陽雖然已經下山了,但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四下景物。
李金貴四下看了一眼,竟然瞧不到三姑娘。
但卻聽到三姑娘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你聽著,你一直受人追蹤,在人家的監視之下,他們就是想發覺你跟我見面的事。」
李金貴向來路張望了一下,道:「沒有啊!我看不到有人跟蹤我。」
「當然你看不到,他們用的是『血影潛蹤之法』,你現在,聽我的吩咐行事。」
李金貴確然看不到什麼。
但他卻很相信白三小姐的話。
只聽白姑娘的嬌甜聲音,傳了過來,道:「面對正北,行過四十九步,看到我用白土在地上劃了一個圓圈圈,你就進入圈子裡坐下來,如果發生什麼變化,不要擔心。」
李金貴心中有著一份很強的執者,暗道:明明沒有人跟蹤我,為什麼一定要說有人跟蹤我呢?倒是真希望有些什麼變化,讓我開開眼界。
心中念轉,人卻轉向正北行去。
但有一點,使李金貴心中有著很奇怪的感覺,那就是聽到白二小姐的聲音,明明就在身邊,為什麼竟然看不見她。
正北行四十九步,果然發現下一個白色的圈圈。
那是白土劃成的,大約有五尺方圓。
李金貴四下看了一眼,仍然不見白家的三小姐,當下舉步而入。
一腳踏入了白圈之後,果然發生了一種很奇異的變化。
明明是一片草地,但李金貴一步踏入,立刻感覺到一重濃霧,掩了過來。
就像—下子跳入了一片陰暗濃霧之中,看不到四周的景物。
耳際問響起了一聲慘叫,像是有人受到了一下重擊。
這些變化的形象聲音,在一剎之間,一齊擁現。
但也很快消失。
當李金貴心生畏懼,盤膝坐下的時候,—切都恢復了原狀。
白三小姐,不知何時,已坐在了他的對面。
李金貴吃了一驚,道:「你,你……」
白家三小姐笑一笑,道:「我剛進來,現在,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可以說了。」
李金貴吁一口氣,道:「他們要帶我走!」
「誰?」
「叫什麼太白雙仙,還有一個白眉老叟……」
李金貴仔細的說明了經過。
白家三小姐沉吟了一陣,道:「金貴,現在,你已面臨一個很重要的抉擇了。」
「我!抉擇什麼?」
「他們看上了你,也許他們也發覺了你身上的收藏東西,現在,你必作—個決定。」
李金貴道:「我!我就是不能決定,所以,要見你。」
白三小姐笑一笑道:「你本來和這些事,都沒有關係,被捲入這個漩渦中,全是為了我,現在,我可以幫助你,脫離這些煩惱,離開是非……」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要幫助你。」
「那會很危險,而且,你這一步踏進去之後,那就泥足深陷,再想拔足而出,只怕會很困難的了。」
「我不怕危險,我只想知道,這對你有多大的幫助?」
白三小姐沉吟了一陣,道:「金貴,我可以把你們一家人,送往一個很遠的地方,也能讓你們過著很好的日子,那裡沒有人會知道你們的來歷,不過,我們也就緣盡於此了,不再相見……」
李金貴急急的說道:「不行,我不能不見你……」
「那你就只有涉入更深的危險中,而且,你要經過一種厲練……」
「什麼樣子歷練?」
「很悲苦的歷練,你可能會被一股邪惡淹沒,變成了他們……」
「他們又是誰?」
白三小姐道:「一種超人的邪惡力量,那會給你很大的滿足、快樂,但也會使你迷失,使你忘我。」
李金貴道:「不行,我不能……」
白三小姐道:「所以,這是一種冒險,在未來的三個月中,我不能再和你見面……」
「為什麼?」
「我必須對自己的未來,作一番準備,昨天和大姐深談了一次之後,我才發覺了事態嚴重,你必須靠自己的定力,來保護住靈智不昧,金貴,我擔心,你會沉陷進去,那豈不是我害了你。」
李金貴沉吟了一陣,道:「我不怕……」
白三小姐接道:「我已把你引入了一個超越人的境界,老實說,我有些後悔……」
「後悔認識了我?」
「那倒不是後悔,我太胡鬧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本來可以在人間,過著很快樂的日子,我卻攪亂了你,也攪亂了你的生活,我卻又無法防止以後的變化。」
李金貴有些明白,但只是那麼一點點明白,他讀過不少的書,吁一口氣,道:「我最壞,會變成什麼樣子?」
白三小姐道:「我不知道,我也無法掌握以後的變化,金貴,以後的事,會成一個什麼樣子的結果,全要靠你自己了。」
李金貴笑一笑,道:「三姑娘,不要為我擔心,也不要為我難過,不論什麼樣子的痛苦、折磨,我都可以忍受,我只希望—件事情。」
白三小姐道:「哦!什麼事?」
李金貴道:「我要知道,我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白三小姐道:「很悲慘,真的,我告訴你,恐怕你承受不了!」
李金貴道:「三姑娘,大不了一條命吧?」
白三小姐道:「唉!金貴,你讀過書,知道形神俱滅的意思吧?」
李金貴讀過不少書.但不是太多,沉吟了一陣,才想通了個中道理,呆了一呆,道:「三姑娘,形神俱滅的意思,是不是一個人死了之後,連鬼也作不成了?」
白三小姐道:「情形大概如此,不過,這句話的意思,還另有一個含意。」
「這個在下就不懂了,三姑娘指教一下。」
白三小姐笑一笑,道:「這一種含意,是指一種特定,就像他們和我一樣,因為,神,對一般人是一種空虛的,但對我們而言,卻是—種實質的東西,有時候,我們寧可把外形棄置,保留下元神不受傷害。」
李金貴張大了眼神,道:「我有些明白了,你們不是人,是神仙,劍仙。」
白三小姐笑一笑,道:「我只是具有靈異的神通的人,也可以說是術士,劍客,但我們終極的目的,是修煉到仙的境界。」
李金貴道:「我完全的明白了,想不到一些小說中事跡,竟然真的存在於人間。」
「金貴,我傳你的打坐吐納的方法,你是仍在用功。」
「是的,我自己已經感覺到了,這具有的神效靈異……」
「立刻停上下來。」
「為什麼?」
白三小姐歎息一聲,道:「那是一種屬於我們這個家族的修煉之術,和他們的不同,你如無法避免掉被人帶走的事,他們會傳授你一種不同的修煉辦法.」
李金貴道:「這兩種辦法,不同麼?」
白三小姐道:「不同,老實說,他們的辦法,比起我們,有著速成的功能,立竿見影,會使一個人,很快登堂入室,有很大的成就。」
「哦!」李金貴皺皺了眉頭,欲言又止。
白三小姐笑一笑,道:「有利,必有弊,他們的方法,具有速效,但卻無法更上一層樓。」
她費了很多的唇舌,李金貴總算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個概括的瞭解。
他在無意中,進入白家大院,已捲入了一場江湖上,具有靈異、奇術的家族門戶紛爭之中。
他得到白家的修煉之術,但卻又被另一門戶的人看中。
但使李金貴不解的是,白家竟然不肯出來維護他,而任由另一門戶的人,把他帶走。
白三小姐,只為他說明了人間,另一個奇異的世界,也存在著一些紛爭,甚至比一般人,更為慘烈。
李金貴本是個很平凡的人,但卻被捲入了這一次紛爭之中。
只因,他有了強烈的好奇之心,進入了白家大院,導入這個漩渦之中。
李金貴忽然想起了身上尚帶著白三小姐贈與的奇寶,一件一件取出來,交還給白三小姐,道:「白氏家族不能把我留下來,我似乎,也不太適合帶著這些東西。」
白二小姐點點頭,道:「金貴,我想不到,事情會鬧到這步田地,老實說,這些東西,都是白氏家族的家傳奇寶,具有著很大的威力,只是你現在,還沒有施用的能力,當你,被別人帶往另一個環境的時候,這些東西,已然不再適合你帶在身上,不過,我已經答應給你這些東西,我會替你好好的保管著,有一天,我會還給你。」
李金貴苦笑一下.道:「為什麼不能拒絕他們,而且,一定要跟他們走?」
白家三小姐垂下了頭,低聲說道:「我和大姐討論過這件事情,她說,我們現在就出面保護你,會造成一次很大的劫難,不但很難保護你的安全,而且,還會拖累到你的父母……」
「不!不能拖累到他們。」
白三小姐點點頭,道:「所以,我們不能出面和他們正面衝突,金貴,我很抱歉,把你拖入了一場奇術的爭鬥之中,但也為你打開靈異的門戶。記住,我不會坐視你真的沉淪下去,但你自己,也要盡量的保持著靈智,不要昧失,借他們速成奇術,使你盡快的進入仙門境界……」
突然住口不言。
李金貴道:「三小姐,為什麼不說下去?」
白三小姐道:「金貴,我已經給了你很多的啟示,再說下去,那就是洩漏天機,而且,我也不是真的知道。」
「不是真的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不具有這種神通能力,這些事,都是大姐告訴我的。」
李金貴點點頭,歎一口氣,道:「就算你想幫助我,你也沒有那份能力。」
白三小姐點點頭,道:「金貴,我們分開之後,我要下一番苦功,至少,我們有一年的時間,不能見面,希望一年後,我能具有超越的神通。」
李金貴一呆,道:「一年啊?三小姐,你說要一年的時間……」
白三小姐點頭道:「最少要一年的功夫,如果我沒有通過本門的『煉心大法』,恐怕要三年也不一定……」
李金貴心頭—震,忍不住拉住了三姑娘的衣袖,道:「你……」
白三小姐輕握住他的手,歎一口氣,道:「金貴,我也捨不得,可是……」
她疑目望著李金貴,幽幽地道:「這都怪我,以前大姐督促我用功,我一直沒有用心,不然也不會……」
一股深濃的離情別緒,湧上了心頭,李金貴只覺胸口彷彿塞了一塊石頭,悶得難受。
他哽聲道:「三姑娘,我……」
只說出這幾個字,他已是熱淚盈眶,喉嚨裡彷彿卡住什麼似的,再也說不下去。
白三小姐輕輕的拍—下他的手,道:「金貴,別難過,反正一年的時間很快便會過去的,我們到時候就會見面……」
說著,說著,她的淚水如同珠串般的滴落下來。
李金貴見她流淚,忍不住心中難受,淚水更是泉湧而出,灑落衣襟。
他發現不知何時,白三姑娘已經偎入他的懷裡,兩個人臉貼著臉,默然的偎依一起。
大地一片的靜寂。
在這剎那間,一切都不存在,彷彿宇宙間只有他們兩人。
沒有什麼人,沒有任何的事物打擾他們,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只有溫馨,憐愛……
在這相擁的時刻裡,李金貴一直忘了身在何處,也忘了即將面臨的別離,他只覺胸臆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那是他一生之中,從未有過的奇妙的感覺,他真願意就此死去,死在這一片溫柔中……
然而時間畢竟會過去的,隨著白三姑娘緩緩的將他推開,他的意識突然的又恢復過來,頓時,他想到,所面臨的離別情景。
他凝神望去,只見白三姑娘那張清麗的面龐,就在眼前不遠,她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就如同清晨小草上閃爍的露珠,是那樣的可愛.那樣的動人……
她面上的神情,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輕柔,使人看了,彷彿整個靈魂都被提升到宇宙的最深處。
尤其是她那黝黑深邃的眼瞳,更像兩座深不見底的清潭,使人寧願沉入裡面,永遠不再出來。
白三姑娘被他凝目注視著,嘴角綻起一絲嬌羞的微笑,道:「傻小子,你看什麼!」
李金貴訥訥道:「我……」
他只覺心頭「噗噗「跳動,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白三姑娘道:「你看你.眼淚還沒干1「
說著,她湊上身來,伸出香舌,替他舐去面上的淚水。
一股酥癢的感覺自面上迅捷的傳遍全身,李金貴不由起了一陣顫抖,他緊緊的摟住了白三姑娘,道:「三姑娘你……」
白三姑娘仰著頭,道:「金貴哥,為什麼人的淚水會是鹹的?」
她那純真無邪的笑容,使得李金貴的情緒緩和下來。
他嚥一口口水,道:「這個,我也不知道……」白三姑娘道:「金貴哥,我永遠都會記得你為我掉淚,永遠都忘不了你的淚水是鹹的……」
她的話在稚真中參雜著濃郁的感覺,使得李金貴都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訥訥道:「三姑娘……」
白二姑娘道:「我叫玉鳳,玉珮的玉,鳳凰的鳳,以後,你就叫我玉鳳好下。」
李金貴道:「不,我要叫你鳳妹,你永遠都是我的鳳妹……」
白玉鳳道:「金貴哥……」
李金貴激動地道:「鳳妹,你不要去修什麼『煉心大法』好不好?我們一起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看到那什麼玄妙觀的老道,什麼太白雙仙……」
白玉鳳緩緩將他推開,掠掠下垂的髮絲,道:「金貴哥,不行哪……」
李金貴道:「為什麼不行?我們走得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
白玉鳳道:「難道你忘了你的爹娘了?」
李金貴一呆道:「我們可以跟他們一起走啊!就像你原先所說的,搬到一個……」
白玉鳳搖搖頭道:「金貴哥,不行的,我決不能跟你一起走……」
李金貴道:「為什麼?難道你不願意……」
白玉鳳道:「不是不願意,而我有責任在身,決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李金貴道:「你是說白家四代的仇恨?非要你……」
白玉鳳凝聲道:「不錯,身為白家的子孫,非要肩負起這份責任不可,否則……」
李金貴道:「不然會怎樣?」
白玉鳳幽幽一歎道:「金貴哥,跟你說也說不通,反正……」話聲一頓,道:「我也捨不得跟你分手,尤其是讓你跟太白雙妖一起走,可是我眼前自身難保,若不趕快閉關修完『煉心大法』便無法應付以後的劫難,更談不到為我們白家四代報仇了……」
李金貴黯然的垂下頭來。
白玉鳳低聲道:「金貴哥,你記不記得兩句詩?」
李金貴問道:「哪兩句詩?」
白玉鳳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李金貴點頭道:「這是秦少游題作『七夕』的一首詞中最後的兩句……」頓了頓,漫聲吟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秦少游乃宋—代的大詞家,在當代的詞壇有很高的聲譽,蔡伯世說:「子瞻(蘇軾)辭勝乎情,耆卿(柳永)情勝乎辭,辭情相稱者,惟少游而已。」他的詞,風格極高,如紅樹著花,能以韻勝,詞淺意深,如幽花媚春,自成馨逸。
李金貴漫聲吟來,將整個感情都糅合進去,聽來更是纏綿緋惻,幽怨動人。
白玉鳳癡癡的望著他,彷彿整個人都溶入詞中,自己變成了那在黑夜裡渡過遼闊的天河,去與牛郎相會的織女,這匆匆一會之後,便又是漫長的等待……
她的淚水迅即充盈了整個眼眶,然後又在不知不覺中流了出來,滑落在衣襟之上。
離別的滋味是苦澀的,有人說還甚於死別,這一雙小兒女,縱有定力,也被秦少游那婉轉幽怨的情詞所融化。
白玉鳳顫聲道:「金貴哥,你……你不要再吟下去了,我……」
李金貴道:「鳳妹,我們……」
白玉鳳觸及他那渴求的日光,只覺心旌動搖,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嚶嚀一聲,投入他的懷裡。
在這一剎,什麼白家四代的血仇,什麼江湖恩怨,什麼煉心大法,全都被她忘得一乾二淨,她整個心扉裡充滿的只是李金貴的身影,她所渴望只是與李金貴相聚一起,哪管他地坼天崩,山移海倒,她要珍惜與李金貴相處的每一分,每一刻……
在修道人來說,她這時已面臨最危險的時刻,只要再進一步,她的元丹一失,以往所築的道基便將毀敗,自然便淪為凡人,再也無法進窺道術堂奧了。
就在這剎那,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而嚴厲的呼喚:「三妹!三妹!」
白玉鳳全身一震,悚然大驚,那低沉的話聲如同暮鼓晨鐘,使得她的靈智一醒,霍地推開李金貴,站了起來。
她自幼失去父母,由大姐撫育長大,而白大姑娘鑒於身負白氏一族復仇的大責,對這個三妹更是管教極嚴,所以白玉鳳一向都是對大姐極為畏懼。
她凝目望去,只見暮靄四合,大地一片昏暗,哪有大姐的人影?不禁呆了一下。
李金貴整個情緒都沉湎在一種新奇而刺激的特異情景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本能地解開白玉鳳的裙帶,伸著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她……
就在這時,他被白玉鳳推了開來。
李金貴一點武功都沒練,如何能禁得起白玉鳳這猝然的一推,整個身子在地上翻了兩個滾,跌出丈許開外,幾乎昏了過去。
他定一定神,爬了起來,只見週遭一片黑寂,看不到一個人影,方才依偎在他懷裡的白玉鳳,在這一剎,竟不知到何處去了。
耳邊傳來晚風穿過林梢的聲音,乃似無數怪獸發出的低吼,李金貴一陣驚嚇,心中凜慄難安,慌忙叫道:「鳳妹、鳳妹!你在哪裡?」
白玉鳳看不到大姐,心神稍定,這才發現李金貴已被她推出所佈的禁制之外,她正要拉他進入白土劃的禁制圈內,旋又發覺自己的裙帶已被解開,不由臉上湧現一絲紅雲,趕緊繫好裙帶。
這時,她才明白方才自己幾乎淪落至萬劫難復的境界,若不是大姐警覺自己所面臨的情劫,施出「千里飛音」之技,喚醒巳泯的靈智,等到道基一毀,後果將不堪設想……她心頭一凜,幾乎嚇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險!」
意念轉處,她又縮回了手,不想再把李金貴拉回來,因為她怕李金貴見到她之後,會捨不得離開自己,而做什麼傻事,以致影響到自己的道基。
聽到李金貴惶恐的叫聲,她幽幽地道:「金貴哥,你快回去吧!別讓太白雙妖起疑心,反而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
李金貴很清楚地聽到,白玉鳳的話聲,然而疑目望去,卻看不到她在哪裡,惶然地道:「鳳妹,鳳妹,你在哪裡?」
他叫了幾聲,除了聽到夜風呼嘯的聲音外,什麼都聽不到,心中更加惶急,四下找尋,卻連方才清晰可見的白土所劃的圈圈都找不到了。
白玉鳳距離李金貴不到丈許之遙,眼看他摸索奔走,心中不由一酸,卻知道若是再現身與他相見,對雙方都有不利,只得忍心掉首他顧,低聲道;「金貴哥,別了,一年之後,我會去找你,珍重再見。」
說著,她一掐法訣,飛身而起,衣袂飄飛,沒入夜空,轉瞬便已消失蹤影。
李金貴方一聽到她的話語,便循聲摸索而去,誰知白玉鳳話一說完便已離去,他一聽話音遠去,大聲疾呼道:「鳳妹,鳳妹,你等等……」
然而他那充滿感情的呼叫,卻喚不回他心愛的白玉鳳,佳人遠逝,話聲漸杳。李金貴徒然對空高呼,也聽不到半點回音,他的心中一沉,不禁頹然坐倒於地。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聲怪笑聲傳來,有人怪聲怪氣地道:「嘖嘖嘖,真是個人間罕見的情種子,只可惜佳人遠去,鳳飛他方,縱然千呼萬喚,再也不回來了。」
李金貴駭然站起,循聲望去,卻只見到黑漆漆的—片,根本看不到什麼,但是黑影幢幢中,卻又像是有好多人在那兒。
他到底是讀書人,又加上練了兩個多月的打坐吐納之術,膽氣自足比常人要壯得多,微一定神,疑聲問道;「誰?是誰在那兒說話?」
「嘿嘿嘿嘿!」黑夜中傳來一陣怪笑:「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分明便是李金貴方纔所吟的「七夕」,但是李金貴吟來,幽怨哀艷,動人心扉,換了這個人吟來,怪聲怪氣的,聽來真是慘不堪言,比起那殺雞的聲音還要令人難以入耳。
若是秦少游未死,聽到他的詞被人吟成這個樣子,恐怕也會氣得當場吐血死去。
李金貴只覺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在噁心之中,卻另有一份難堪,因為他清楚那藏匿在黑夜中的怪人,分明是在嘲諷他。
只是,他不明白,何以以白玉鳳的神通,竟沒能發現有人在旁邊窺伺,可見這個人的道行修為,還遠在白玉風之上,是絕無疑問了。
李金貴是個福緣深厚的人,否則也不會以一個佃農之子,能有機緣踏入白氏大宅院裡,遇見白氏姐妹,並且涉入玄妙觀之後,得到了大白雙仙中二姑娘的青睞……
他心意一轉,抑下羞愧與難堪之情,抱拳朝那怪聲傳來處作了一揖,道:「前輩取笑了,在下李……」
話未說完,突然有一股寒意自丹田湧升而起,迅即遍佈全身,凍得他牙關打抖。
這股突然而至的寒意,與面臨寒風吹襲又不一樣,彷彿帶著千萬根冰箭襲出而至,一陣酷寒之後,便又緊接著一陣驟烈的刺痛,使得他大叫一聲,抱緊著肚子,蹲了下去。
黑夜之中傳來驚咦之聲,隨即人影一閃,一個蓬頭散髮的化子,現身在李金貴的面前。
那個化子長得又矮又胖,細長的脖子上,卻頂著狹長的馬臉,再配上禿眉,塌鼻、闊嘴,真是難看得使人不忍猝睹。
偏偏他又喜歡穿紅著綠,身上的一件百補千裰的衣裳,全是以鮮艷顏色的破布補裰而成的,望去一片片花花綠綠,燦人眼目,顯得極為怪異。
李金貴蹲在地上,只覺體內那股凜冽刺痛,有如陣陣海潮湧至,一波又一波的襲上身來,痛得他直打哆嗦,冷得他全身顫抖。
若非他練過兩個多月的坐息吐納,只怕就這一下,就會使他凍暈過去。
那個怪異的化子站在李金貴身前不遠,驚訝地道:「好小子,你這是做什麼?小鳳兒飛了,也用不著這麼難過啊?」
李金貴仰頭往上望去,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一雙黑得發亮的赤腳,其次便是好一身花花綠綠,千補百裰的「寶」衣,和那叫化子手裡持著的一根黃澄澄的竹棍,緊接著看到的便是那張怪異又滑稽的臉孔。
李金貴一輩子都沒看到過這種怪人,乍一目睹,幾乎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是他的嘴角乍一裂咧開,一陣驟痛便疾襲而至,痛得他慘叫一聲,跳起老高,一跤跌倒地上。
那個怪叫化子咧著一張大嘴笑道:「好小子,你要玩什麼花樣……」
突然發現李金貴頭髮上閃現一層白色反光,不由臉色一凜,伸手摸去,只見那層薄薄的白粉似的東西,竟然是一層白霜。
他扳過李金貴的身軀,就著淡淡的月光望去,只見李金貴五官緊皺一起,面上也泛現一層薄薄的白霜,急忙自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火紅的丸藥,橇開李金貴的牙關,放進他的嘴裡。
李金貴此時已經暈了過去,根本無法嚥下丸藥,那個叫化子喃喃怒罵一聲,取下背上背著的一個人葫蘆,撥開塞子,對著李金貴的嘴,硬給他灌了兩口酒。
眼看著李金貴把丸藥嚥了下去,那叫化子才放下心來,仰乎對著葫蘆嘴,「咕嘟嘟」一口氣喝了三大口酒,這才用那滿是油膩的袖子擦嘴角的油漬,重新塞好葫蘆,背在背上。
說也奇怪,就這一會光景,李金貴面上和發上凝聚的一層薄霜已經化去,變成滴滴水珠。
那叫化子吁了口氣,暗道:「他奶的,太白雙妖的『冷煞手』可真是厲害,若非我在此,這小子一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意念方動,他似是發現什麼,目光—疑,往北方望去,喃喃道:「好像是北崆峒的高手來了!不然有誰會施出『御劍行空』之術時,發出這等異嘯?」
他望著躺在地上的李金貴一眼,提起手中的黃竹棍,身形一閃,便已隱入濃郁的夜色之中。
遠處的空際,隨即傳來一聲尖銳的異響,迅如電掣般疾嘯而來,一道有如電閃的爍爍光芒急劃夜空,光影乍閃便斂,落在地上,現出一個白髮老叟。
那個老者身著—襲灰衣,白髮白眉,身軀瘦削,手中持著一支短劍,目光閃爍如電,略一顧盼,便已見到倒臥地上的李金貴。
他收起短劍,掠到李金貴的身邊,伸手在李金貴的額上摸了一下,道:「還好,老夫沒來晚了……」
話未說完,驀地一陣旋風飛舞,揚起一片灰沙,隨著沙石斂落,那白眉老者的身邊現出一個頭戴鐵冠身著水火八卦道袍的長鬚道人。
那個老道長相清奇,手中持著一柄拂塵,望去仙風道骨,就像道觀裡供的呂洞賓。
他一現身,便撫髯微笑,道:「朱老哥,到底是你的功力高,貧道的五行遁法已施到了十二成,還沒有趕上你,難怪白眉怪叟朱仙翁名滿天下……
白眉老叟冷笑道:「玄法道友,你少誇獎老夫了,人家太白雙妖可沒把我這個糟老頭子放在眼裡……」
玄法道人呵呵一笑道:「朱兄是老前輩了,怎會跟那兩個晚輩計較?」
白眉老叟道:「道友說得不錯,老夫若非看在太白山無極老魔的面上,早就教訓那兩個丫頭一頓了!」
玄法道人頷首道:「當然,朱兄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何況……」
白眉老叟打斷了他的話,道:「道友,你身上還有『離火丹』吧?送給老夫一顆,老夫要救人……」
玄法道人目光落在李金貴身上,道:「朱兄,你說的就是這個後生?怎麼貧道在觀裡沒見過他?」
白眉老叟冷笑道:「你一個月難得到玄妙觀去一趟,又怎會認得這個倒茶的小廝?」話聲一頓,道:「牛鼻子,你的離火丹到底給不給嘛?
玄法道人笑道:「給,當然給,朱兄要,還有什麼話說?」
說著,他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盒,自裡面拿起一顆銀色的藥丸,交給白眉老叟。
那白眉老叟恨恨道:「劉翠娥那個丫頭太可惡了,明知老夫看上了這小子,卻為了一逞私慾,要糟踏這個奇材,還當著老夫的面,用冷煞手施以暗算!」
他一面說話,一面抱起李金貴,將手裡的離火丹放進李金貴的嘴裡。
玄法道人蹲了下來,仔細地端詳了李金貴一下,道:「朱兄的眼光果然不差,這小子根骨極佳,稟賦深厚,非常人所及,否則以他一個普通人,中了冷煞手,這一會兒,早就凍成雪人了……」
白眉老叟眼睛一翻,道:「牛鼻子,咱們話可是說在前面,這個娃兒老夫已經看上了,要收為弟子,你可別再打主意。」
玄法道人嘿嘿笑道:「怎麼會呢?這小子雖然是玄妙觀的人,但是玄月師弟有眼無珠,沒有將他收為本觀弟子,卻一直在觀裡打雜,若不是朱兄發現,他還不是被糟踏了?所以你盡可放心帶走……」
白眉老叟道:「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娃兒在你們觀裡兩個多月,卻一直呆在廚房裡做些粗事,你們誰都沒發現他的根骨、稟賦,都是上乘,喏,尤其他腦後這塊骨頭,乃是仙骨……」
玄法道人的臉色漸漸沉肅起來,白眉老叟渾然未覺,繼續道:「老夫將他帶回北崆峒傳以絕藝,不出十年.便會成為本門的一朵奇葩,看來今後光大崆峒是非他莫屬了……」
玄法道人眼中閃出一陣奇光,面上滿是悔恨之色,暗忖道:「玄月這個蠢材,守著這麼好的奇材,竟然讓他呆在廚房裡打雜,卻把好好的一顆明珠,白白的給了朱老怪……」他的臉肉抽搐一下,伸出雙指,晴道:「我若是用『玄天指』給朱老怪一下子,不知道他能不能禁受得起?或者施出五鬼大法,能夠奏效……」
就在他意念未定,還沒準備出手與否,突然見到李金貴霍地坐了起來。
李金貴一醒來,立即呼喚道:「玉鳳……」
話一出口,他立刻便看到了身旁的白眉老叟和玄法道人,猝然之間,臉色一變,站了起來,連退數步,道:「你們……」
白眉老叟緩緩立起,道:「孩子,別怕,老夫是來救你的。」
李金貴詫異地道;「救我,我……」
白眉老叟道:「孩子,你還記得離開玄妙觀的時候,那個妖女在你肩上拍了下嗎?」
李金貴點了點頭。
白眉老叟道:「你那時候,便已中了太白雙妖的冷煞手了,若不是老夫趕來救你,你此刻恐怕會凍成雪人了!」
李金貴啊了一聲,想起不久前全身寒冷,有如無數冰箭刺骨而入的情景,不禁面色大變。
白眉老叟微笑道:「你不用害怕,老夫既伸手,便不會讓你再受到那妖女的毒手了……」
李金貴抱拳一揖道:「多謝老丈救命之恩,小的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白眉老叟笑道:「老夫朱雲,一向在北崆峒修真,江湖人稱白眉仙翁,這位是玄法道長,乃是玄妙觀主的師兄,方纔若非是他的秘傳離火丹,恐怕老夫要救你,還得多費一番功夫……」
玄法長得仙風道骨,李金貴本來對他還有一份崇高的敬意,一聽朱雲介紹.竟是跟玄妙觀主一丘之貉,不由減去幾分敬意。
但是無論如何,玄法道人是用離火丹將自己救活的人,他總不能不向人家道謝,否則,他這些年讀的書,豈不是白讀了。
李金貴躬身一揖道:「多謝道長施以握手,救了小的一命……」
玄法道人一笑道:「孩子,你不必多禮了。」
他的拂塵微微一拂,李金貴只覺有一股無形的氣勁,把自己躬下身軀拉了起來,硬是不能彎下腰去。
李金貴訝道:「道長,你有仙法啊?小的怎麼……」
玄法道人呵呵一笑道:「孩子,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家裡還有什麼人?」
李金貴在混進玄妙觀的時候,便早已編好了一套身世,以前玄月道人也問過他,沒發現什麼破綻,這時他仍舊照方抓藥,面色一凝,道:「小的叫李阿貴,自幼父母雙亡,全靠老奶奶做針線養活,後來她老人家眼睛不太好,所以小的便到玄妙觀裡的廚房幹活……」
玄法道人見他說來似有無限淒楚,輕歎一聲道:「阿貴,你幼年命運不好,也不用難過,依貧道看來,你的後福無窮,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你要好自為之,奮發向上……」
李金貴道:「多謝仙長勉勵,小的當會永遠記得仙長的話……」
玄法道人惋惜地道:「唉,可惜貧道未能早日發現你這塊美玉,以致……」
白眉仙翁朱雲打斷他的話,道:「喂,牛鼻子,咱們已經把話說明白了,你可別反悔,讓老夫……」
玄法道人一笑道:「朱兄,貧道一言九鼎,說出的話,從不後悔,你盡可放心……」
話聲一頓,望向李金貴道:「阿貴,這位朱老仙翁看上了你,準備收你為徒,帶你到北崆峒去,你可願意?」
李金貴沒想到那白眉老叟又看上了自己,要收自己為徒弟,不禁一愣,道:「小的……」
玄法道人道:「阿貴,莫非你不願意嗎?」
李金貴道:「小的實在有難言之隱……」
朱雲道:「阿貴,你有什麼困難,告訴老夫,老夫一定會替你解決……」頓了下,恍然道:「哦!莫非你記掛著你的奶奶?沒關係,老夫跟你一起去見她,給她一大筆銀子,替她安排好今後的生活,決不會讓她一個人沒有依靠……」
李金貴的奶奶早就在他三歲的時候便已逝世了,他之所以扯出老奶奶來,完全是因為在玄妙觀裡時,太白雙仙中的二姑娘要帶他走,而他不知該如何應付,臨時拉出來作為擋箭牌的。
當時,他的目的是要到白家大院去找白玉鳳商量應付之策。如今,白眉老叟朱雲竟要跟他去見老奶奶,叫他如何能找個老奶奶讓朱雲去見?
他皺了下眉,道:「稟告老丈,小的不是為老奶奶擔心,剛才小的已把她老人家托付給隔壁劉家大嬸……」
朱雲道:「這不是結了嗎?你還有什麼為難之處?」
李金貴道:「小的在玄妙觀裡聽到二師父說,那位二姑娘……」
朱雲怒道:「好小子,原來你到現在還不死心,想要跟那小妖女去?難道你忘了她用冷煞手暗算你的事嗎?」
李金貴正在說話,倏然見到一點青綠色的螢光飛射而來。
這時正是月初,天上一彎鉤月.灑下淡淡的光輝,數丈之內,依稀可辨面目。李金貴初一見到那點螢光,還在十餘丈外,僅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數丈之內,而且光影也變大了,就像一面青銅鏡樣。
朱雲急怒地繼續說道;「那個妖女是要用你作鼎爐,你當她還有什麼好意不成?小子,只要你跟了她去,恐怕不用三個月,便會變成一堆白骨……」
他說到這裡,倏然發現李金貴神色有異,回身望去,頓時便見到那團銅鏡樣大的螢光。
李金貴陡然聽到一縷嬌柔的聲音從那團青螢光的圈中傳出:「朱老怪,你要背後破壞姑娘的名譽,未免太卑鄙無恥了吧!」
朱雲勃然大怒道:「賤婢,膽敢在老夫面前裝神弄鬼……」
李金貴只見那圈螢光一閃,炸了開來,光影滅處,現出一個紅衣少女,不是那個二姑娘是誰?
這等神奇的事,出現在李金貴的面前.不禁使得他為之目瞪口呆。
紅衣少女本來一臉嗔怒之色,但在見到李金貴癡呆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水汪汪的眼睛盯在李金貴面上,嬌聲道:「小兄弟,你別怕,姐姐既然來了,誰也帶不走你。」
朱雲冷哼一聲,右手一揮,拂出五面小旗,插在李金貴身外數尺,成圓形將他圈在裡面。
李金貴一怔,不知道朱雲這樣做是為什麼,只聽得他沉聲道:「阿貴,你站在旗陣裡別動,老夫看這妖女有什麼法子帶走你!」
紅衣少女杏眼一瞪道:「朱老怪,你真的存心要跟姑娘我作對,是不是?」
朱雲冷笑道:「老夫這個徒兒收定了,劉翠娥,你若是不識好歹,儘管出手便是,老夫若在乎你們大白雙妖,也算不得是崆峒白眉仙翁。」
玄法道人道:「唉,朱兄,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
劉翠娥道:「玄法道長,你可以評評理.這位小兄弟本來是觀裡倒茶打雜的小廝,我想帶他到太白山長春谷去,還問過了玄月道長,經過他的同意,誰知朱老怪卻來跟我搶人……」
玄法道人道:「二姑娘,這……」
朱雲打斷了他的話,道:「玄法道友,你是知道的,太白雙妖到處擄掠年輕男子做她們采陽補陰的鼎爐,老夫怎能將阿貴交給她去糟踏?何況……」
「放屁!」劉翠娥怒叱道:「朱老怪,你不要血口噴人,姑娘我要帶他走,是準備跟他合借雙修……」
朱雲冷笑道:「妖女,你目無尊長,一再辱及老夫,看來老夫不出手教訓你一頓,今後再也沒臉見同道了!」
玄法道人連忙加以攔阻,道:「朱兄,二姑娘,兩位尚請息怒,兩位這次都是應家師所邀,會商大計,如何能夠……」
劉翠娥道:「玄法道長,你別管這檔子事,朱老怪仗著幾手劍法,便把我們太白一派看扁了,姑娘我今天倒要試試他憑什麼倚老賣老?」
說著右手一揮,一蓬白濛濛的氣柱疾湧而出,朝朱雲射去。
剎那之間,四周的溫度,陡然急驟下降,那股氣柱竟然比寒冰還冷,乍一出現,便將朱雲全身罩住。
玄法道人見到劉翠娥動起手來,猛一跺腳,閃身數丈之外,不敢插手雙方的爭鬥。
朱雲哈哈大笑一聲,道:「劉翠娥,你這區區的『寒冰氣』便能難得了老夫麼?」
笑聲未落,但見那濛濛的白色氣柱中閃起一點金芒,迅捷擴散,只是剎那光景,那蓬繞在朱雲身外的氣柱,翻騰滾動,如同沸湯澆雪一般愈來愈薄,終至消失……
李金貴站在旗陣當中,眼見兩人動手的情景,真是歎為觀止,直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那點金芒暴漲,白色氣柱散去之時,他突然見到一個綠衫少女閃現眼前。
那個綠衫少女不知從何而來,就像突然間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倒讓李金貴嚇了一跳。
他略一定神,只見這綠衫少女年約二十一二歲,杏臉桃腮,右頰還有一個淺淺的酒渦,正是他在玄妙觀裡倒茶時見過的四個少女之一,看來跟劉翠娥是一夥的。
那綠衣少女朝李金貴嫵媚地一笑,伸手招了招,嘴唇合一下,似是跟他說話,可是孿金貴卻一句也沒聽見。
他向前踏了一步,倏然想起劉翠娥毒辣手段,不由身形一頓,又停了下來。
那綠衣少女見到李金貴沒有聽自己的招呼,走出朱雲所佈的旗陣,跺了下腳,嘴裡唸唸有詞,雙手掐了個手訣,踏入旗門。
李金貴看得明白,就在那綠衣少女踏進旗門的一剎,眼前一花,萬木森森,自己彷彿到了一處密林之中,放眼四周,都是參天的巨木,禁不住駭了一跳。
可是那個綠衣少女的處境卻更加難受,她一進入旗門,便發現無數巨木疾擁而至,一道又一道似乎重逾萬鈞的力道撞擊而至,逼得她無法再進一步。
她的臉色一變,囊中取出一隻梭形玉器,雙手高舉,合上雙眼,盤膝坐下。
那枚玉梭似乎湧現一道淡白的光幢,將她整個身子罩住,將那一重重的巨木拒於光幢之外。
就在這時,白眉老叟朱雲施出劍罡,破去了劉翠娥的「寒冰氣」,金芒一斂,他已收劍還鞘。
劉翠娥面色雪白,彷彿這一會兒,老了十年似的,連嘴唇都有些發烏,顯然這頭一回合的交手是吃了虧。
朱雲瘦削的臉上泛起一絲陰冷的微笑,目光一閃,向旗陣望廠一眼,道:「劉翠娥,你跟鄭霞串通好,一個纏著我,另一個去擒那孩子,如今她已陷入老夫的五旗陣中,你的寒冰氣也被老夫所破,最少也得費一個月的功夫才能練得回,總該死心了吧?」
劉翠娥狠狠的盯著朱雲蹬了一眼,道:「朱老怪,鄭師姊是我師娘最寵愛的弟子,你敢對她怎樣?」
朱雲冷笑道:「長春宮主道法高妙,老夫自認不是敵手,但是她的弟子侵犯老夫,老夫若不施以薄懲,豈不讓人笑話?」
劉翠娥叱道:「朱老怪,你真要一意孤行,與本派作對?」
朱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們既然侵犯到我身上,我便不會輕易放過……」
玄法道人見到雙方勝負已分,連忙過來道;「朱兄,你既已佔了上風,何不見好便收,免得以後惹出無極老魔和長春宮主……」
朱雲仰天長笑道:「就算無極老魔和長春宮主在此,老夫也要讓這兩個妖女受點罪,看她們能對老夫怎樣?」
李金貴見到那綠衣少女手持玉梭,盤坐在旗陣之前,方纔所看到的那片巨木森森的景象便頓時消失」心中雖不明白其中奧秘,卻也曉得朱雲所布下的這個旗陣是很厲害的一種法術。
由此可見朱雲的法力要比太白雙仙高出許多。
李金貴暗忖道:「不知道鳳妹修煉的什麼『煉心大法』會不會比這朱老怪厲害?」
當他聽到朱雲親口承認長春宮主的法術還要厲害,不禁更加吃驚,心想:「那什麼無極老魔和長春宮主顯然是太白雙仙的師父,可見法術高深,連朱老怪還要忌憚三分,比起玄妙觀裡的那些道士,不知要厲害多少倍……」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怪裡怪氣的聲音:「朱老怪在吹大氣,若是那老魔頭來了,他不嚇得屁滾尿流才怪。」
李金貴駭然四顧,除了現處原有的那些人之外,卻沒發現還有什麼人,不由驚問道;「誰?是誰?」
「是我!」
「你是誰?你在哪裡?」
「我是凌三,我就在你身邊。」
李金貴聽得聲音是從自己身後發出的,猛一轉身,只見面前站著一個身穿花綠破布補裰成的衣裳,手持黃色竹杖的叫化子。
那叫化子倏然出現,雖然一張長長的馬臉上,浮現起可親的笑容,李金貴依然嚇得退了兩步,顫聲道:「你……」
凌三道:「小兄弟,不要害怕。」
李金貴陡然想起自己處身在朱雲的五行旗陣中,訝道:「你……怎麼進來的?」
凌三笑道:「你別聽朱雲老怪把這五行旗陣說得神乎其神,我凌老三還沒放在眼裡,來!」
他伸出手,抓住了李金貴的手,道:「小兄弟,我帶你到那邊去,看這些妖人狗咬狗一嘴毛去。」
李金貴畏懼地道;「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凌三輕歎口氣,道:「唉!—世之隔,便昧卻前生,小兄弟,你前世膽大包天,唯恐闖的禍不夠大,連北海魔尊你都敢惹,如今怎麼變成這樣膽小?」
李金貴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愣愣地望著凌三,只覺在印象中,以前的確見過這個叫化子,並且雙方還頗知交,可是,事實上,他在今天之前,根本沒有看過這麼個怪人。
這可真透著稀奇了,李金貴覺得今晚發生的事,完全超越他能理解的範圍之外,以往所讀的那些書,此刻,對他是一點幫助都沒有。
凌三見到李金貴傻傻的望著自己,微笑道:「來,我帶你去那邊坐著,慢慢的再說給你聽。」
李金貴點了點頭,伸出手去,握住了凌三的手,剎時,他的眼前一花,只覺整個身軀飄浮了起來,似乎變成一片羽毛,隨風而去……
等到他身形一定,他才發覺自己不知如何,坐在高達數丈的一叢樹帽之上。
俯首望下去,十丈開外,玄法道人仍在勸架,而那五面小旗依然插在地上,旗門外盤坐著那綠衣少女,最奇怪的是旗門裡分明站著一個李金貴。
李金貴乍地目睹另一李金貴,耳門一震,駭得魂飛天外,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凌三在李金貴的背心輕拍一下,道:「小兄弟,別害怕,你所看到的另一個李金貴,只是你的幻覺而已。」
李金貴覺得一股暖流自背心插入,神智為之一清,心神稍定。
不過他依然不明白凌三所說的話,詫異地問道:「幻覺?」
凌三頷首道:「不錯,這只是一種障眼法,旗內裡的李金貴,只是我那根竹杖而已。」
李金貴側目望去,果然沒有看到凌三手中所持的那根黃竹杖。
他眨了一下眼,凝目望去,只見那站立在旗門裡的,分明是又—個「李金貴」,怎會是黃竹杖?
凌三見到李金貴左望望,右瞧瞧,滿腔納罕之色,輕歎口氣,道:「唉,看你這個傻樣子,真恨不得給你一巴掌!」
李金貴明白這種事太奇奧了,自己就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其中的奧秘所在,聽到了凌三的話,不禁尷尬的一笑,道:「在下實在太愚笨……」
凌三怪笑道:「嘿!愚笨?愚笨的人憑著一首詞,把小鳳兒迷得暈頭轉向,差點便毀了道基?」
李金貴臉孔漲得通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他曉得像凌三這種異人,神出鬼沒,一定早在自己與白玉鳳相見之時,便已隱身在旁,否則不會對當時的情景,如此地清楚。
凌三既然這麼說,李金貴除了感到難堪之外,還能辯駁什麼?
凌三冷笑道:「看到你這沒出息的樣子,真恨不得狠狠的打你一頓,打掉你幾分呆氣!」
他取下葫蘆,仰首灌了幾口酒,這才面色稍緩,繼續道:「其實這也難怪,你跟小鳳兒是兩世情孽,當年便是為了她遭到兵解,如今隔世相逢,自然是有如磁石吸鐵一般,難以自禁,不過,你的定力也實在太差了,怎會……」
「猴崽子,你少教訓人了,想當年你自己比他還不如,差點便淪落至形神俱滅的地步,難道你忘了?」
隨著這話聲響起,凌三霍地跳了起來,道:「葛師叔,你來了?」
李金貴正似懂非懂的在聽凌三的「教訓」,突然又發現有人出言教訓凌三,也不禁嚇了一跳。
緊隨著那清脆的話聲落處,李金貴眼前一花,出現—個白衣童子。
那白衣童子長得有如玉琢冰雕,紮著兩根沖天辮子,雙臂套著兩個金環,足登多耳麻鞋,非常可愛。
李金貴見這白衣童子頂多只有十一二歲,而凌三卻稱之為師叔,不由暗自詫異,可是立即便發現這個白衣童子的神奇之處來廠。
敢情他們此刻處身樹帽,那白衣童子悄然而至,雙足似是蹈空攝虛,御風而行,全身雪白的衣裳,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不染一絲塵埃。
最令人注意的還是他那烏黑的眸子,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在這黑夜裡看去,似是兩顆寶石,燦人眼目。
陵三自從出現在李金貴的身旁後,李金貴便從未見到他有過凝肅的神色,一直在冷嘲熱諷,嬉笑怒罵.但在那白衣童子現身後,凌三的神態便整個改變了。
那白衣童子跟李金貴微一頷首,對凌三道:「我托你照顧金貴,你卻仗著是師兄,老訓人家,訓得他糊里糊塗,我若不趕來,等一會只怕整個事情都會壞在你的手裡!」
凌三訝道:「葛師叔,還有什麼大事會發生,竟然要勞動你老人家趕來?」
白衣童子哼了聲,道;「你不看看下面的場面?」
凌三側目望去,只見就這一會光景,那劉翠娥已取出一枝金鉤,發出一幢金色的光芒,向朱雲攻來。
而原先陷身在五行旗門中的鄭霞,不知怎的已經出了旗門,正手持一枝銀鉤,配合著劉翠娥,將朱雲圍在雙鉤之內。
凌三撇了下嘴,道:「太白雙鉤齊出,又算得了什麼?朱老怪五十年的修為,還會奈何不了她們?」
李金貴凌空望將下去,見到三道不同的光芒如同靈蛇亂舞,略一觸及,便綻發出燦爛的光華.就像正月裡放的煙火一樣,煞是好看。
這等奇觀,是他有生以來,從未見到的,可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白衣童子道:「朱雲自從得到青溟寶劍之後,劍術大進,太白雙鉤雖非凡鐵,也不是朱雲的敵手,可是你沒想想,她們敗了之後,會不會情急施出天魔舞來?」
凌三一凜,道:「師叔說的不錯,果然會有這種情形發生。」
白衣童子冷哼一聲道:「這都怪你要顯本事,破了五行旗門,以致那姓鄭的丫頭趨機出圍……」話聲略頓,望了李金貴一眼,道:「那奼女天魔舞也許無法迷住你,可是金貴—點功夫都沒有,你自信有法力能保護他嗎?若是不能,後果如何?」
凌三躬身道:「多謝師叔趕來,不然凌三可要鑄成大錯了。」
白衣童子道:「你知道錯就行了,還不把金貴叫醒?」
凌三應了一聲,只見李金貴凝目注視著朱雲和太白雙妖鬥法,滿臉都是驚羨之色,連忙一把將李金貴拉過來,道:「小子,別看迷了,還不快來見過葛師叔?」
李金貴哦了聲,躬身一揖,道:「在下李金貴,見過……葛師叔?」
他—直稱凌三為前輩,而這白衣童子既是凌三的師叔,他該稱之為老前輩才對,事實上,他看到這白衣童子只有十一二歲大,比自己還要小十五六歲,這「老前輩」三個字,實在難以說出口,所以也跟著凌三叫聲葛師叔。
凌三笑道,「好小子,你是看到葛師叔長相太年輕,覺得稱一聲師叔有些划不來,是不是?」
李金貴尷尬地道:「這個……」
凌三道:「葛師叔得道已有七十年,修煉成青春常駐,永遠都是這模樣,江湖上都稱之為葛仙童,你還以為他真是個小孩子?」
白衣童子微微一笑,道:「好了,凌三,你別老是擺出老大哥的姿態,教訓金貴了,他既經轉世,前世靈智已泯,如何能記得起這些?」
李金貴這已是第二次聽到人提起自己轉世的事,從凌三和葛仙童兩人嘴裡先後所說的話中他明白了幾點:
第一,李金貴前世與凌三乃是同門師兄弟。
第二,前世的李金貴因與白玉鳳情孽相纏,終至兵解而死,至於什麼叫做兵解,李金貴仍然不清楚。
第三,葛仙童已修成仙術,青春永駐,此來是為了衛護李金貴,使他不致受到太白雙妖之害。
李金貴從這已知的幾點,推想出許多的事,他想到了白家大院裡的神秘,白玉鳳的可愛,玄妙觀中的聚會,太白雙妖與朱雲的鬥法結果……
一剎之間,他萬念紛沓,此起彼落,一會兒想到前世,一會兒想到未來,彷彿眼前出現一個英風凜凜,道法高強的李金貴,偕同美麗動人的白玉鳳行道江湖,名震天下……
他的思緒紊亂至極,直至頂門一震,挨了凌三一掌,才使他回過神來。
凌三道,「小子,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師叔有話要跟你說,你聽到沒有?」
李金貴哦了一聲,定過神來,道:「師叔有什麼話要吩咐?」
葛仙童道:「你現在也許清楚我和凌三跟你的關係,在前世是極為密切的,或者你反而更加迷惑,這些都無關緊要,只要時機到了,我啟開你被封的靈智,你便一切都明白……」
李金貴道:「師叔,弟子實在太過愚昧,還請老人家能啟開弟子的靈智,讓我能明白一切的前因後果!」
葛仙童搖頭道:「現在時機未到,我不能夠……」
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李金貴對於葛仙童和凌三所說的話已經深信無疑。
他眼見葛仙童拒絕施法讓自己明白前世之事,急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師叔……」
他處身所在乃是一片樹帽面端,原先立足時一直都有如實地,這上前一步,卻倏地一足踏空,幾乎跌落下去。
凌三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住,李金貴才發現自己原來站立的樹梢上鋪著一塊木板,所以才能安穩置身於上,此刻身形移開,沒有了憑借,自然便踏了個空。
凌三將李金貴放回木板之上,道:「小子,你一點功夫都沒有,在這樹頂之上別亂動,小心跌破腦袋。」
李金貴嚇得臉色發青,忙不迭地點頭,對於凌三和葛仙童的神功奇技更加欣羨,也愈加堅定他的向道之心。
他跪下下去,哀求道:「師叔,弟子實在可憐,自幼生長於農舍,不明己身之來,以致……」
葛仙童伸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道:「金貴,並非我這個師叔不願使你靈智恢復,事實上你此生坎坷,尚有許多劫難要度過,我不能逆天行事,否則對你我都不利,你明白嗎?」
李金貴聽他這麼說,想到自己今後尚要經歷如許多的「劫難」,不由心中更加惶恐、焦急,道:「弟子明白,可是……」
凌三道:「小子,別可是了,師叔的話沒錯,我們絕不能洩漏天機,更不可以逆天行事,你聽命行事,葛師叔和我自會助你躲過劫難。」
李金貴道:「多謝師叔和師兄成全……」
葛仙童道:「金貴,你起來吧!」
他伸手虛虛一托,李金貴只覺一股強大而又柔和的氣勁,將自己托了起來,竟然不容自己有絲毫掙扎的力道,不禁心中對葛仙童的神通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金貴正要說話,陡地聽得凌三道:「不好了,師叔,果然太白雙妖要使出奼女天魔舞來了。」
葛仙童目光一閃,道:「金貴此刻毫無修為,恐怕禁受不了,我們還是將他帶離此地的好……」
李金貴覷空望去,只見就在這說話的功大,朱雲和太白雙妖已經罷手,場中不知何時又來了兩個女子。
那兩個年輕女子是李金貴在玄妙觀裡看見過的,她們手裡不知捧著什麼,遠遠望去也看不清楚。
太白雙妖已經收起了雙鉤,披散著頭髮,也不知道她們跟朱雲交手的結果是誰勝誰負。
那兩個女子舉起手中捧著的物事,湊在嘴邊,但聽一縷裊裊的樂音響起,緊接著太白雙妖手舞足蹈,扭動身軀,緩緩地和著絲竹聲音,唱了起來。
她們的歌聲是如此美妙,李金貴凝神之際,又見到她們手舞足蹈之際,似是在解脫衣裳。
李金貴出身農家,何曾見過這等陣仗?直把他看得目瞪口呆,傻傻地望著劉翠娥和鄭霞脫去外衫,露出裡面的肚兒,那潔白的肩膀,敞露在肚兒外的肌膚,在淡淡的月華下,顯得更加瑩白……
隨著淒迷幽清,柔細如絲的樂聲飛散在空際,李金貴只覺心旌搖動,從丹田內升起一股熱氣,迅速佈滿全身,恨不得立刻抱住那盤旋飛舞,翩若驚鴻,美妙婀娜的太白雙妖。
他張開雙臂,跳了下去,渾然不覺自己處身所以。
就在他身軀凌空的一剎,凌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來。
李金貴手臂一痛,暫時清醒過來,他愕然回首望去,只見葛仙童雙眉一皺,伸指一彈,一縷急勁的指風射出,李金貴便覺眼前一黑,就此昏了過去。
瀟湘子掃瞄勿風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