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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回 弱女施妙著 文 / 臥龍生

    蕭翎目光轉動,只見每一支火把後,都跟著十個黑衣大漢,兩個人懷抱著連珠匣弩,八個人手執著兵刃。

    這些人似是早就預排好了方位,雖是由四面八方的一擁而上,但快而不亂,只見火光閃閃,迅快的把蕭翎包圍起來。

    只見那重重包圍,嚴密無比,每一張匣弩,配合了四個手執兵刃的黑衣武士。

    蕭翎暗數那火把,計有二十四把,沈木風和來現身的高手,還不算在內,單是這黑衣武士已經有二百四十人之眾,加上手執火把的黑衣大漢多達二百六十四個。

    在百花山莊之中,蕭翎已經領教了這些黑衣武士的厲害,他們武功雖然不能列入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但卻一個個悍不畏死,動起手來,有如中了瘋魔一般,前仆後繼,勇往直前。

    中州雙賈、金蘭、玉蘭,迅快的放下了蕭大人夫婦,毒手藥王也放下了愛女,環護在三人四周。

    耀如白晝的火把下,毒手藥王縱然想隱起身子,亦是有所不能,索性挺胸而立。

    那些黑衣武士,在距離幾人丈餘左右時,停下了身子。

    只聽沈木風那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蕭兄弟,區區百餘名黑衣武士,為兄的亦知是困你不住,但在四十八張連珠匣弩之下,兄弟如想保護令尊、令堂,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蕭翎臉色鐵青,默然不語。

    孫不邪低聲說道:「藥王,那沈木風隱在暗處.分明早已瞧到了你,不知何以竟然裝作不見。」

    毒手藥王冷冷說道:「江湖同道,大都說那沈木風寡情薄義,但老夫和他情義深重,相交甚久,今日之局,只要我出面一言即可解決……」

    語音微微一頓,高聲說道:「沈兄,瞧到兄弟了嗎?」

    暗影中飄來沈木風的聲音,道:「早瞧到了……」

    毒手藥王不讓沈木風再接下去,搶先說道:「沈兄對兄弟了然甚深,小女婉兒,乃兄弟性命所繫,那蕭翎三番兩次,相救小女,兄弟是不得不報答他了。」

    沈木風冷笑一聲,道:「只怕我那賢侄女病情已入膏育,蕭翎也有心無力。」

    毒手藥王道:「事情剛好和沈兄猜的相反,那蕭翎冒險替小女尋得靈藥,已然療好了她的痼疾,再有十天半月的休息,就可和常人一般的健康了。」

    沈木風道:「這麼說來,為兄的得向你致賀了。」

    毒手藥土道:「咱們義結金蘭,交非泛泛,這些年來,兄弟也為你耗了不少心力,百花山莊能有今日的盛況,擁有數百名悍不畏死的武士,睥睨武林,使人人畏懼,兄弟雖不敢自居首功,也算數一數二的出力之人了……」

    沈不風道:「不錯,你幫我建立百花山莊的基業,難道你要再幫別人把它毀去不成。」

    毒手藥王道:「這個兄弟不敢,不過,有一件事相求沈兄。」沈木風道:「你說吧!」

    毒手藥王道:「蕭翎救了兄弟小女之命,兄弟救出了蕭翎的父母,如若沈兄肯予高抬貴手,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放走蕭翎,兄弟就算還清了蕭翎的情債,此後,咱們仍是好兄弟,但等小女弱軀復元,兄弟要盡我之能,在三五年內,把小女培育成出類拔革的武林高手,那時兄弟父女,都將會傾力相助沈兄.完成雄霸江湖之願。」

    沈木風道:「哈哈!三五年時間雖然不長,我沈木風可以等你,但當今武林中各大門派,只怕不肯等了,就我沈某人的看法,三年之內,武林大局,必有結果,若等上三五年,小兄不是已進了霸統江湖之願,就是屍骨早寒。」

    毒手藥王道:「這麼說來,沈兄連小弟的面子,也是不肯賞了。」

    孫不邪哈哈一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年你毒手藥王,對那百花山莊有如養魚之水,飼馬之草,此時,百花山莊羽翼已豐,你毒手藥王早已無關緊要,竟還這般自找沒趣,老叫化該罵你一句不識時務了。」

    毒手藥王冷笑一聲,道:「我們兄弟的事,不用你老叫化多操閒心。」

    但聞沈木風說道:「蕭翎救了我那賢侄女的性命,兄弟你也救了他的父母,又毒死我百花山莊十二名武士,兩事相抵,那也算恩盡債清了。」

    毒手藥王道:「救人救活,兄弟既是救了蕭翎的父母,自然不願看到再被沈兄擒回百花山莊,但得沈兄撤除四周黑衣武士,放他們父子離去,錯過今夜,兄弟決不再過問蕭翎的事。」

    沈木風道:「兄弟素有毒手藥王之稱,今夜何以會竟動如此善心……」

    毒手藥王一改往昔冷漠之態,向沈木風懇切地道:「虎毒不食子,梟獍有親情,兄弟雖有毒手,但亦有愛顧小女之心,寧叫子不孝,不為父不慈,那蕭翎救了小女之命,在兄弟感覺中,施恩之重,尤過救我之命,還望沈兄賜給兄弟一個薄面,放了他們。」

    蕭翎本想出口拒駁毒手藥王之言,但想到無辜父母,受此拖累,心中實是難安,但得父母無恙,縱受屈辱,亦是甘心。

    沈木風道:「以咱們交情而言,為兄實該答應,不過……」毒手藥王急道:「不過什麼?」

    沈木風道:「不過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大丈夫要成大事豈可存婦人之仁,兄弟溺愛令愛,忽略了大局……」

    毒手藥王臉色一變,冷冷接道:「兄弟一生之中,從未對人說過這般乞求之言,沈兄竟是這般寡情薄義,那是逼迫兄弟斷情絕義了。」

    只見正東方黑衣武士紛紛讓到兩側,沈木風帶著八個紅衣大漢,緩步走了過來。

    那八個紅衣大漢,每人都背著一個特製的巨劍,面色冷木,毫無表情,直似剛由棺材中拖出來八具行屍。

    毒手藥王冷然一笑,道:「八大血影化身。」

    沈木風微微一笑,接道:「不錯,兄弟也該知道為兄此來,已有了萬全之策。」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如肯改變心意,此刻猶為未晚。」

    毒手藥王瘦削的臉上,肌肉一陣抽動,左手緩緩拉起一片袍角,右手一探,疾快無比的搶過金蘭的寶劍,颼的一劍,斬了下來,緩緩說道:「割袍斷義,此後,誰也不用再存情義。」

    沈木風笑容突斂,臉色冷肅地說道:「兄弟不再想想嗎?」

    毒手藥王冷漠地說道:「老夫已經想過了,不敢再勞沈大莊主以兄弟相稱。」

    沈木風仰天一陣大笑,道:「藥王堅持和我沈某絕交斷義,沈某人也不再高攀了,念在咱們數十年交往舊情份上,沈某人要先行奉告一言。」

    毒手藥王道:「沈大莊主請講。」

    沈木風道:「如是動起手來,刀箭無限,如傷到令愛,可別怪我沈某人手下毒辣。」

    毒手藥王一張臉本就難看,此刻是冷若堅冰,一字一句的說道:「不論何人,傷了小女,老夫決不饒他……」

    沈木風淡然一笑,接道:「別人怕你用毒,我沈木風卻不怕,你藥王心中有數。」

    毒手藥王道:「毒有千百種,量你沈木風也難拒百毒不侵。」沈木風道:「咱們交往數十年,藥王能用之毒,我沈某人早已瞭如指掌了。」

    毒手藥王冷笑一聲,道:「我毒手藥王也不會不留幾手。」

    沈木風道:「彼此已成敵對,我沈木風也不用再隱瞞了,未雨綢纓,我早對你暗下毒手,使你身受暗傷,只要一年之內,你不和我沈某見面,那暗傷即將發作。」

    毒手藥王道:「老夫也早已對你暗中下毒,不出半年,那毒性即將發作。」

    兩人幾句之言,可算是道盡了江湖上的險惡風波。

    蕭翎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數十年的莫逆之交,彼此皆是暗下毒手,聽起來實叫人心身皆顫。

    只聽沈木風仰臉大笑一陣,道:「就算你說的不錯,真在我沈木風身上下了奇毒,但還有半年才發作,可是你毒手藥王,卻難逃今日之厄!」

    毒手藥王冷冷說道:「目下勝負尚未分出,沈大莊主不用誇口。」

    蕭翎默查情勢,已然箭在弦上,如騎虎背,難免一場生死之搏,當下一揮寶劍,高聲說道:「沈木風,你在江湖之上,享了數十年的聲譽,男子漢大丈夫,也該有點英雄性格,不論今宵結果如何,我蕭翎願以手中長劍,和你決戰一場,想來沈大莊主不會推辭了。」

    沈木風兩道森寒的目光,緩緩移射在蕭翎的臉上,道:「就今宵情勢而論,我已掌握了必勝之機,再和你以命相搏,豈不是有些不智了嗎?」

    蕭翎冷笑一聲,回顧了孫不邪和毒手藥王一眼,道:「我蕭翎有幾句肺腑之言,還望兩位老前輩能夠依我蕭翎之意而為。」

    孫不邪哈哈一笑,道:「咱們今宵縱然不能破圍而出,但百花山莊在場之人,也得死傷大半,對本對利,定可撈回,蕭大俠有什麼話,儘管請說,水裡水裡去,火裡火中行。」

    蕭翎道:「在下這裡先行謝過。」

    抱拳一個長揖,目光轉注在毒手藥王的臉上,等待回答。

    毒手藥王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夫已和沈木風斷義絕交,心中已無顧忌,不管什麼話,只管說出說是。」

    蕭翎神情肅然地說道:「在下出手對付沈木風,兩位也不用出手相助了,請帶中州二賈,和金蘭玉蘭,全力破圍而出,以兩位老前輩的武功,想那百花山莊的武士,決難攔住你們,破圍之望甚大。」

    孫不邪呆了一呆,道:「你一人要獨戰沈術風和他那八大血影化身嗎?」

    毒手藥王接道:「再加上這二百多個身受禁制,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

    蕭翎移動一下身軀,取了一個適中的角度,剛好攔住沈木風和他身後八大血影化身,緩緩說道:「在下自信有突破此圍之能,還望老前輩依從在下之意。」

    孫不邪道:「藥王率隊突圍,老叫化留下陪你。」

    毒手藥王搖搖頭道:「你老叫化掌力雄渾,護他們突圍最好,我陪蕭大俠留此,也好一施毒手。」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你們慢慢商量,區區等待你們就是。」蕭翎急得雙目盡赤,高聲說道:「兩位老前輩如若不肯聽從我蕭翎之言,從今以後咱們就永絕來往……」

    沈木風陰森一笑,道:「三弟不用生氣,那老叫化和毒手藥王,大約是自知無能保護令尊、令堂破圍,故而不敢答應。」

    蕭翎怒道:「不勞閣下費心。」

    目光轉動,只見四周環圍的黑衣武士,已然拔出兵刃,舉起強弩。

    那沈木風口中雖然說讓幾人慢慢商量,其實卻在借此調動人手。

    只見沈木風身後排列的八個紅衣大漢,突有四個人舉步而行,分散在正北、正西和正南三個方位之上。

    蕭翎眼看沈木風人手調配,愈來愈是嚴密,不禁暗中一歎,忖道:拖延時間,對我有害無益,只有硬拚一場了,如能僥倖殺了沈木風,為武林除一大害,就算戰死此地,那也死而無憾了。

    心念一轉,真氣暗提,緩緩舉起手中長劍,正想出手,突然聞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不可造次。」

    轉臉望去,只見毒手藥王那多病的女兒,突然掙扎而起,用手抓住金蘭的右腕,道:

    「姊姊扶我過去。」

    金蘭微微一怔,道:「到哪裡去……」

    毒手藥王一見女兒掙扎起身,心中大急,道:「婉兒,快快給我坐下。」

    原來,蕭大人夫婦和婉兒,都在中州二賈、金蘭、玉蘭四面環護之中,這婉兒站起身子,無疑脫離了幾人的保護圈。

    那婉兒舉起枯瘦的右手,理一下頭上散發,嫣然一笑,道:「爹爹啊!你不是一向稱讚女兒聰明有才智嗎?」

    毒手藥王道:「孩子,你雖然聰明絕世,但你不會武功,此刻處在凶險重重之中,一個不好,即沒了性命,我兒身體嬌弱,如何能當一擊。」

    婉兒道:「我要沈伯伯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就是……」

    毒手藥王大吃一驚,道:「為父的和他交往數十年,助他建立百花山莊,但他一點也不肯給予為父面子,我已和他斷袍絕交,如何還會聽你的話……」

    婉兒扶在金蘭肩上,道:「不用爹爹多管,女兒自有讓他撤退黑衣武士之策。」緩步向沈木風行了過去。

    蕭翎道:「生死大事,不是兒戲,姑娘快回去……」

    婉兒一雙圓大的眼睛,轉注到蕭翎臉上,嫣然一笑,道:「怎麼?你怕我死了嗎?」

    生死危亡之間,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女,談笑自若,深情款款,直讓蕭翎聽得又氣又窘,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毒手藥王眼看愛女固執如此,只急得滿頭大汗,直向下滾,急急說道:「婉兒!那蕭翎說的不錯,生死大事,豈是開得玩笑的嗎?快快退回去吧!」

    婉兒望望四周高舉的火把,和那層層圍困的黑衣武士,柔聲說道:「沈伯伯人手眾多,你們很難殺出重圍……」

    沈木風低沉地一笑,道:「就算他們能夠殺出重圍,也無法帶出姑娘和蕭翎雙親。」

    婉兒輕輕推了下金蘭,道:「走啊!」

    那金蘭見到沈木風,早已嚇得兩腿發軟,舉步維艱,但想到婉兒一個不會武功的柔弱女子,都不怕死,自己還怕什麼?一咬牙,硬著頭皮對沈木風走了過去。

    蕭翎暗中提氣,手舉長劍,冷冷說道:「沈木風,她是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你如傷了她,將無顏面再見天下英雄。」

    毒手藥王握著雙手,冷汗淋漓地說道:「沈木風,你如傷了小女,我要毒死你百花山莊中所有之人,雞犬不留。」

    婉兒回過頭來,道:「爹爹、蕭郎,但請放心,沈伯伯決不會傷我。」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你不要這樣自信,你那父親已和我劃地絕交,沈伯伯也不是大度之人,說不定就傷了你。」

    說話之間,婉兒和金蘭已然行到沈木風的身前。

    婉兒微微一笑,道:「沈伯伯,晚輩不會用毒,你不要害怕。」沈木風兩道目光,凝視婉兒臉上,道:「你就是會用毒,我也不怕。」

    婉兒道:「那很好,請伯伯附耳過來,我和你說幾句話。」

    沈木風怔了一怔,道:「什麼話,姑娘儘管清說就是。」

    婉兒搖搖頭道:「這話很機密,不能讓人聽到。」

    沈木風為難地道:「你爹爹也不能聽嗎?」

    婉兒道:「他如知道,定然要好好罵我一頓,自然不能讓他聽到了。」

    沈木風略一沉吟,果然屈下高大的身軀,伸耳過去。

    只見婉兒在沈木風耳邊低言數語,沈木風立刻臉色大變,挺起身子道:「當真嗎?」

    婉兒有氣無力地說道:「我說了很多話,已經很累了,你要是不肯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沈木風雙目中殺機閃動,道:「小丫頭,我該先把你碎屍萬段。」婉兒微微一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殺了我一個毫無武功的弱女子,你劃得著嗎?」

    沈木風胸上殺氣漸消,緩緩說道:「如是我依了你,撤去四周的黑衣武士呢?」

    婉兒道:「那我也自然依約而行。」

    沈木風道:「我如答應了你呢?」

    婉兒道:「放他們先走,我留在這裡作為人質。」

    群豪都不知她對那沈木風說的什麼,但聞那沈木風答允撤除四周的黑衣武士,個個聽得心中驚異不止。

    沈木風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舉手一揮,道:「讓開一條去路。」

    四周的黑衣武士,應聲後退,東、南、西、北,各讓出一條路來。

    沈木風道:「網開四面,你們自己選一條路走吧!」

    婉兒回過頭去,望了蕭翎一眼,道:「蕭郎,求你聽我一句話好嗎?」

    蕭翎黯然說道:「姑娘只管吩咐。」

    婉兒道;「快帶你雙親和大家向正南方去。」

    蕭翎道:「姑娘呢?」

    婉兒道:「我要留在這裡作為人質。」

    蕭翎道:「不成,我蕭翎堂堂男子,豈肯做出此等事來,今宵寧願戰死於此,埋骨荒野,也不能聽從姑娘之命。」

    婉兒歎道:「你英雄氣概,戰死於此,那也罷了,可是你的二老雙親呢?難道也要他們陪你死於此地嗎?」

    蕭翎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話。

    毒手藥王突然一抱拳,道:「沈兄,小弟留此作為人質,放了小女如何?」

    沈木風面色沉重,緩緩說道:「你留此無用,不用了。」

    婉兒道:「爹爹啊!此刻女兒就在沈伯伯的身側,他只要舉手劈下,立時可把女兒擊斃,量爹爹也是不能搶救得了……」

    毒手藥王道:「孩子,誰要你自投虎口呢?」

    婉兒道:「但女兒已在虎口之中,說亦無益了……」

    突然微微一笑,道:「但我相信沈伯伯決然不會傷我……」

    目光轉到沈木風的臉上,接道:「是嗎?」

    婉兒舉起衣袖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你們聽到了,還不快走,等待何時?」

    蕭翎一咬牙,沉聲對毒手藥王和中州二賈等說道:「諸位請帶蕭某雙親先走,我蕭翎留在此地陪伴婉姑娘。」

    強敵環伺,生死瞬息之間,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卻有著無比的鎮靜和從容,舉手理一下夜風吹亂的長髮,笑道:「那也好,沈伯伯為人雖然陰險惡毒,但卻是聰明絕倫的人,兩害相權取其輕,他不會為了殺咱們洩一時之忿,誤了他江湖霸業……」

    目光轉到沈木風的臉上問道:「沈伯伯,晚輩說的對是不對?」

    沈木風冷哼一聲,道:「就算對了。」

    婉兒嫣然一笑,目光又轉到蕭翎的臉上,道:「快些要他們走啊……」

    孫不邪哈哈一笑,道:「蕭兄弟,咱們上次在百花山莊中和數百武士對抗,那一戰當直是打的痛快淋漓,老叫化一直是唸唸難忘,今日舊事重演,老叫化豈可失之交臂,我留在這裡陪你。」

    那婉兒搖搖頭,道:「不成,你們都得走,少留一人,我們就多一分生機,留下蕭翎一人陪我,已經夠了……」

    一推金蘭,接道:「你也去吧!」

    群豪只覺她言之有理,無言可駁,中州二賈首先行動,扶起蕭大人向南行去。

    玉蘭扶起蕭夫人,緊隨在中州二賈之後。

    孫不邪望了蕭翎一眼,道:「兄弟多多保重,老叫化先走一步了。」

    毒手藥工卻仍然站在場中,不肯行動,那金蘭也呆呆的站在婉兒身旁無所適從。

    婉兒心中大急,用盡了全身之力,喝道:「爹爹啊!你留這裡也未必能救女兒,留此何益,再不肯走,女兒就先死給你瞧瞧。」

    毒手藥王滾落下兩行淚水,緩緩說道:「孩子,你要自重了。」

    婉兒目光凝注金蘭臉上,道:「快些隨我爹爹出去。」

    金蘭欠身一禮,道:「婢子遵命。」追在毒手藥王之後,奔向正南而去。

    那婉兒說話太過用力,體力不支,雙腿一軟,向前栽去。

    蕭翎急行一步,扶住了她的身子。

    婉兒長長吁一口氣,不勝羞怯,偎在蕭翎的身上,笑道:「你可記得我對你說過我的名字?」

    蕭翎心中暗道:此時何時,還再談這些不相干的事情,口中卻應道:「不錯。」

    婉兒道:「你還記得嗎?」

    蕭翎道:「自然記得。」

    婉兒道:「說給我聽聽好嗎?」

    蕭翎道:「姑娘叫南宮玉,是嗎?」

    婉兒笑道:「嗯!一字不錯。」

    沈木風呆呆的站在一側,有如木刻泥塑一般,目注群豪而去,一直不發一語,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冷冷地說道:「你們的話,等一會再談不遲,老夫耐心雖好,但也有一定的限度。」

    蕭翎回目一望,群豪已走的蹤影不見,一挺胸道:「沈大莊主,可是想和我蕭翎一決死戰嗎?」

    沈木風全身微微抖動,顯然是氣憤已極,強息怒火,說道:「我如有殺你之心,也不會放走令尊令堂了。」

    南宮玉笑道:「我知道沈伯伯一向疼我,決然不會傷害咱們。」

    沈木風冷哼一聲,道:「可惡的丫頭,今宵縱然放過你,日後也決不饒你。」

    南宮玉道:「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吧!」

    沈木風道:「如今他們皆已離去,你答應老夫的事,也該實現了吧!」

    南宮玉道:「慌什麼呢.他們還未去遠哩!」

    沈木風道:「你要老夫等到幾時?」

    南宮玉道:「再等一頓飯時光如何?」

    沈木風道:「太久了。」

    南宮玉道:「好!那就再等一盞熱茶工夫吧!」

    沈木風無可奈何的冷笑兩聲,不再言語。

    蕭翎暗念道:看來這位難當一指的弱女子,當真是把沈木風制服了,不知她用的什麼法子,竟然能有此等奇效,心中想問,但又怕她不便言明,只好門在心中。

    南宮玉豪情無倫,毫無畏懼之色,回顧了蕭翎一眼,笑道:「沈大莊主一心要把我和令尊、令堂生擒回百花山莊,如今心願難償,心中定然是十分氣憤。」

    蕭翎心中暗道:此時此情,險象環生,那沈木風不肯下手傷你,也就罷了,難道你非要激得他傷你不可,距離如此之近,他如陡然出手,只怕我也救你不了。

    心中念轉,口中又不得不應,只好說道:「姑娘說的是。」

    南宮玉微微一笑,道:「不過沈大莊主乃是大智大勇之人,決然不會為小失大,為了想殺咱們兩人,誤了他江湖大業。」

    蕭翎也不知她心中想的什麼,只好糊糊塗塗地接道:「不錯。」

    南宮玉笑道:「我一向叫那沈大莊主叫伯伯,但他此刻和我父親劃地絕交,我也沒有法子叫他沈伯伯了。」

    沈木風是一代梟雄之才,任那南宮玉冷嘲熱諷,始終是一語不發,神態嚴肅,木然而立。

    大約過去了一盞熱茶時光,沈木風突然開口說道:「姑娘,時刻到了吧!」

    南宮玉微微一笑,道:「到了。」

    沈木風道:「你答允老夫的事,也可兌現了吧!」

    南宮玉回顧一眼,道:「這麼吧!你先要這些黑衣武士撤走,我交給你之後,就可以立刻逃走。」

    沈木風目光轉動,沉吟不語。

    南宮玉微微一笑,道:「不用打壞主意,我把那圖案,分成了幾處藏好,你就算殺了我,搜取得一部分,也無法把它拼對起來。」

    沈木風冷笑一聲,道:「姑娘不覺得提出的條件太多了嗎?」

    南宮玉道:「你已經答應了不傷害我們,撤除四周的武士,這又有何不可。」

    沈木風道:「你如何能保證不是騙我。」

    南宮玉接道:「我決不騙你,你如是多疑,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目光流動,四顧一眼,道:「你至多把我殺死,蕭翎一定可以突圍而出,此刻,你已經站在不利之地,何苦不多讓一步。」

    沈木風長長吁一口氣,道:「小丫頭,你如騙了我,夭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活活捉住,讓你嘗試一下那人世間最難忍受的痛苦。」

    南宮玉嫣然一笑,道:「如是沒有騙你呢?」

    沈木風道:「老夫付出的代價,不能算小了……」

    舉手一揮,道:「四面撤退。」

    但見四周那黑衣武士,紛紛向後退去,片刻工夫,皆盡撤完。

    沈木風冷冷說道:「姑娘,四面圍守的武士已撤,老夫已再三讓步了。」

    南宮玉望著沈木風身後的紅衣大漢,緩緩說道:「大莊主既然撤退了四周的黑衣武士,自然也不用留下那些紅衣大漢了。」

    沈木風一皺眉頭,道:「姑娘不要激起老夫的怒火,我可能要改變承諾之言。」

    久久未發一言的蕭翎,此刻卻突然接口說道:「你阻攔我蕭翎的機會,已是愈來愈小,大莊主如若不信,那就不妨一試。」

    南宮玉接道:「百里行程半九十,這最後一步你若不讓,豈不是前功盡棄?」

    沈木風突然仰天一陣大笑道:「想不到我沈木風一世英雄,竟然被一個困於病魔的柔弱女子,逼的步步失算。」

    南官玉笑道:「大莊主言重了。」

    沈木風回顧了身後的紅衣大漢一眼,道:「你們退下去吧。」

    排列於沈木風身後的紅衣大漢.一語不發,轉身向後退去。

    沈木風眼看那紅衣人,消失於夜色之中,才緩緩說道:「姑娘還有什麼條件嗎?」

    南宮玉道:「沒有啦。」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黃色布包,道:「其實這張圖案完整無缺的收在我衣袋之中,不論你把我生擒,殺死,都可以很容易取去。」

    沈木風伸出手來,正待接過布包,忽聞蕭翎大聲喝道:「且慢!」

    沈木風冷然一笑,道:「蕭兄弟意欲何為?」

    蕭翎長劍推出,一片劍花護在南宮玉的身前,口中緩緩說道:「急也不在這片刻之間。」蹲下身子道:「姑娘請伏在在下背上。」

    南宮五微微一笑,依言伏在蕭翎背上。

    沈木風暗中提聚了功力,想要出手,但心中卻又對蕭翎那莫可預測的武功,有所顧慮,出手一擊,擊斃那南宮玉並非難事,心中念頭輪轉,臉上卻不露聲色。

    蕭翎背起南宮玉,左手卻從南宮玉的手中,取過布包,冷冷說道:「沈木風,接好了。」

    左手一揚,布包挾帶一陣疾風,直向旁側飛去。

    沈木風雙肩一聳,離地而起,疾如電光石人,一把抓住布包。

    蕭翎在拋出布包的同時,人也飛躍而起,直向正南奔去。

    待那沈木風接過布包,蕭翎已帶著南宮玉走的蹤影不見。

    他目睹蕭翎飛躍的身法,長長吁一口氣,緩緩回身行去。

    且說蕭翎背著南宮玉,一陣急奔,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回頭不見沈木風追來,才停下腳步,說道:「姑娘,可要休息一會嗎?」

    南宮玉緩緩睜開雙目,喘了兩口氣,笑道:「你跑的這樣快,又有寒風撲面,差一點就要把我凍死了。」

    蕭翎想到她身體虛弱,這一陣急奔,自是承受不了,當下說道:「處境太險惡,在下只想帶姑娘逃命,忘記了姑娘大病初癒。」

    南宮玉微微一笑,道:「本來我早該暈過去……」

    蕭翎奇道:「可是因為在下及時停了下來……」

    南宮玉搖搖頭,接道:「不是,因為是你背著我,我要暈了過去,豈不是無法享受這片刻的溫存了嗎?」

    蕭翎呆了一呆,默然不言。

    南宮玉淒涼一笑,道:「還記得嗎?我爹爹把我許給你為妻,你卻堅決拒絕……」

    蕭翎長長歎一口氣,道:「玉姑娘,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咱們先得去找到令尊要緊。」

    南宮玉緩緩閉上了雙目,不再言語,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見兩行瑩晶的淚珠,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蕭翎心想再勸她幾句,但想到此刻多說一句話,就可能多上一分麻煩,裝作不見,背起南宮玉,右手唰的一聲,抽出長劍。

    兩條人影,奔行到蕭翎身前,突然停了下來,竟然是孫不邪和毒手藥王。

    毒手藥王眼看蕭翎身上背著愛女,心先放下一半,長長吁了一口氣,急道;「蕭大俠,小女沒有受傷嗎?」

    蕭翎道:「令愛很好。」

    毒手藥王緩步行到蕭翎身前,低聲叫道:「婉兒,你好嗎?」

    南宮玉睜開眼睛,望了爹爹一眼,道:「我很好。」

    毒手藥王如獲至寶,伸手從蕭翎背上抱過女兒,道:「孩子,你用什麼方法,退了沈木風?」

    南宮玉似是很倦,有氣無力地說道:「爹爹啊!我沒有力氣說話了。」

    毒手藥王道:「好!不說,不說,我毒手藥干的女兒,大病初癒,就一鳴驚人。」

    他說的眉飛色舞,滿臉歡愉,顯然內心之中.確有著無比的激動、興奮。

    蕭翎接口讚道:「令愛的才慧、勇氣.足愧煞了七尺鬚眉,在下十分敬服。」

    毒手藥王哈哈大笑,道:「此言出自你蕭大俠方口.自然是可以信得過了。」

    孫不邪道:「老叫化倒還不明白南宮姑娘.用的什麼方法,退了強敵。」

    毒手藥王道:「自然是絕妙一時的奇計了。」

    原來,他也不知女兒如何能使陰沉、險惡的一代梟雄沈木風,撤退了四下的人手。

    孫不邪心中暗道:他女兒一直在暈迷之中,十數年如一日,此刻驟然醒來,竟以一個柔弱無力的女子,奇計退去強敵,故是值得高興,但這如癡如狂,未免喜悅的有些過份了……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對蕭翎說道:「蕭兄弟.可知孤南宮姑娘,如何退去強敵嗎?」

    蕭翎搖搖頭,道:「詳細內情,在下亦是不知.但那南宮姑娘卻交給了沈木風一個黃色布包。」

    孫不邪道:「蕭兄弟可知那布包中,放的什麼東西?」

    蕭翎道:「好像是一種什麼圖案。」

    孫不邪道:「那圖案定然十分重要,其比重猶過咱們幾人的生死。」

    毒手藥王突然接口說道:「奇怪的是小女一直在大病之中,那圖案從何而來呢?」

    孫不邪心中暗道:老毒物最喜人讚他女兒聰明,難得他晚年棄邪歸正,老叫化何不讚他女兒兩句,讓他樂上一樂,也可使他感覺到正邪之間,有很多不同之處。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令愛才慧絕世,這些神機妙算,豈是咱們能夠想得到的。」

    毒手藥王果然樂的縱聲而笑,道:「孫兄言重了,小女日後出道江湖,還望孫兄多多照應。」

    孫不邪道:「那是義不容辭。」

    毒手藥王道:「蕭大俠的父母,尚在等待愛子,孫兄快清帶蕭大俠會見雙親,這父母慈愛兒女之心,兄弟最是明白不過。」

    蕭翎道:「老前輩呢?」

    毒手藥王道:「老夫要暫時和諸位別過。」

    孫不邪道:「你要到哪裡去?」

    毒手藥王道:「小女這等才智,如若耽誤了她,那可是終身大憾的事,我要去找一處清靜的深山大澤,傾盡一身所能,采奇藥,制靈丹,借重藥物,以補小女先天的缺憾,盡三年之功,把她造成武林中一株奇葩。」

    孫不邪道:「靈藥無地,尋來何易……」

    毒手藥王道:「這個不勞孫兄費心,兄弟為小女覓藥療疾之時,幾乎走遍了天下名山,雖然未尋得治療小女絕症的藥物,但卻順手採集了不少奇草靈藥,儲存在一處隱秘之地……」他長吁一口氣,仰首望著天上的星辰,緩緩接道:「我夢想著小女的絕症一旦療治好後,我要把採得靈藥,煉成丹丸,讓她服用,再傳以武功,使她能衝破習武的限制,短短幾年間,步入大成,如今我這夢想,竟然能夠實現了。」

    孫不邪道:「藥王有此豪情雄圖,老叫化也不便挽留你了。」

    毒手藥王道:「來日方長,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想見了,後會有期,兄弟就此別過。」

    轉身兩個飛躍,消失在暗夜之中不見。

    孫不邪望著毒手藥王遠去的背影,長長歎息一聲,道:「此人行事,一向心狠手辣,想不到對待自己女兒,竟如此的慈愛。」

    蕭翎道:「只聞子不孝,少見父不慈,古人是誠不欺我了。」

    孫不邪道:「南宮姑娘已去,各位也該走了。」當先向前行去。

    蕭翎若有所警的望了孫不邪一眼,欲言又止,放步緊隨在孫不邪的身後行去。

    夜色中兩人放腿而奔,片刻工夫,又走出四五里路。

    孫不邪停下腳步,低頭在地上瞧了一陣,折向田中行去。

    蕭翎也不多問,隨在孫不邪身後,又行里許,突然前面草叢中一聲沉喝道:「什麼人?」

    孫不邪道:「老叫化子。」

    但見人影一閃,金算盤商八由草叢中飛身而出。

    蕭翎惦念父母,急急問道:「我父母何在?」

    商八道;「小弟深恐留此不夠安全,已叫杜九、金蘭和玉蘭,帶著兩位老人家先行離開,小弟在此等候。」

    蕭翎聞言皺眉,心中卻在暗暗忖道:杜九和二婢之力,十分單薄,萬一路上遇到百花山莊的暗樁,如何是好。

    商八似是已經瞧出了蕭翎心中憂慮之事,急急接口說道:「他們有兩條虎獒帶路,必可避開百花山莊的耳目。」

    孫不邪道:「走了多久?」

    商八道:「不足頓飯的時光。」

    孫不邪道:「咱們快追上去。」

    商八收了金算盤,一挺大肚子,道:「小弟帶路。」

    撒腿向東南奔去,夜色幽深,四周景物不明,蕭翎生恐錯了方向,沉聲說道:「商兄弟,咱們不能走的太快,別錯了方向。」

    商八道:「大哥放心,小弟心中有數。」

    蕭翎無可奈何,只好在身後而行。

    行不過一里左右,突見一條黑影,閃電般奔了過來。

    蕭翎暗中一提真氣,揚起掌力,正待劈出,忽見商八雙臂一張,那條黑影,直撲入商八懷抱之中。

    凝神望去,只見那撲入商八懷中的,正是兩條虎獒之一。

    孫不邪閱歷豐富,雖然瞧不懂那虎獒的舉動,但卻瞧出了情勢不對,忍不住說道:

    「有了變故。」

    短短四個字,有如鐵錘一般,擊打在蕭翎的心上,只聽得全身一寒,打了一個冷顫,急急說道:「兄弟,有了變故嗎?」

    商八道:「似是遇上什麼怪事,咱們得走快一步。」揮手一推,那卷毛虎獒,突然放腿向前奔去。

    蕭翎等幾人緊追在虎獒身後,全力向前奔行。幾人輕功何等高強,那虎獒奔行更是迅如閃電,片刻間已奔出六七里路。

    夜色中一盞紅燈高挑,耳際間響起了奔騰澎湃的水聲。

    抬頭看去,只見杜九正站在一座高聳的吊橋之上,揮動著左手的鐵筆和護手銀圈,同一個黑衣大漢,正展開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那吊橋寬不過三尺左右,而且已經陳舊,人在橋上衝擊搏鬥,使那高懸的吊橋搖動的十分厲害,激盪起伏,嗤嗤亂響。

    在黑衣大漢身後六六尺處,站著一個身體瘦小的黑衣人,高挑著一盞紅燈。

    燈光下,倒臥著兩個身著黑衣的屍體,想是傷在杜九手下的敵人。

    橋頭盡處,人影閃動,隱隱可見一座高大的神像。

    蕭翎道:「是神風幫的人!」

    急急向前往吊橋上面奔去。

    孫不邪沉聲說道:「蕭兄弟,那吊橋已呈難支之勢,恐怕難再加入,兄弟千萬不可造次,冒這等無謂之險,咱們既然趕到,自是不用再懼怕他們人多,不如招那杜九退下橋來的好。」

    蕭翎估量了一下形勢,道:「杜兄弟所佔據的位置,距離實地不過一丈左右,就是那吊橋不支墜落,亦可及時躍回實地商八一探腰際,摸出金算盤,接道:「小弟去接杜兄弟,大哥先去見過兩位老人家。」

    當先朝吊橋奔去,口中高聲喝道:「老二,退下來休息一會,讓為兄擋他一陣。」

    他喝叫的聲音雖大,但杜九卻似渾如未聞,手中鐵筆揮動,惡鬥如故。

    商八江湖經驗豐富,不聞杜九回答,已知情勢不對,暗中一提真氣,直向橋上衝去!

    蕭翎流目四顧,不見父母和金蘭行蹤,一心中暗自急道:如若兩婢保護著兩位老人家藏在附近也該現身相見才是,何以不見人影……忖思之間,瞥見一條人影,疾奔而至。

    蕭翎目力過人,一眼間已瞧出正是金蘭,急急說道:「金蘭嗎?兩位……」

    話未說完,金蘭已衝到蕭翎身前,接道:「老爺夫人都安然無恙,玉蘭卻受了重傷,小婢帶他們在一片草叢之中,杜二爺已然連斃四名強敵,恐已受傷,公子快去替他下來。」

    蕭翎回顧了孫不邪一眼,道:「老前輩請去瞧看一下玉蘭傷勢,晚輩去助商兄弟拒擋敵人。」

    孫不邪道:「橋下山洪急流,勢道甚為兇惡,最好能保護這座吊橋。」

    蕭翎應道:「晚輩記下了。」

    放步向吊橋行去。

    孫不邪望著金蘭道:「姑娘帶老叫化去瞧瞧玉蘭姑娘的傷勢。」

    金蘭應了一聲,轉身帶路。

    蕭翎行近吊橋,商八已衝上吊橋替下杜九。

    只見杜九步履踉蹌,行下吊橋,直走到蕭翎面前兩三步遠,叫了一聲大哥,下面之言,還未出口,人卻向地上栽去。

    蕭翎右手疾如閃電而出,一把抓住杜九.凝目望去,只見他前胸和左腿之上,各有一處刀傷,鮮血早已濕透衣褲,不禁心頭黯然,沉聲說道:「杜兄弟,振作一下,為兄助你一口真氣,不要暈過去。」

    左手托著杜九身體,騰出右手,按在杜九背心之上,逼出真氣。一股熱流,由杜九命門穴中直衝而入。

    但聞杜九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說道:「大哥,小弟武功平庸,幾乎難保兩位老人家的安全,但我已盡了心力。」言罷,重又閉上雙目。

    蕭翎歎道:「小兄已然感激不盡了……」

    語聲微頓,接道:「你傷勢不輕,不宜多言,快些運氣,和我逼入你體內的真氣呼應,先使氣血平靜下來,小兄再為你敷藥療傷。」

    一向臉色冰冷的杜九,忽然微微一笑,道:「多謝大哥了。」

    蕭翎想到他義薄雲天的豪邁之氣,心中既是悲痛,又是感激,一面邁出真氣,助他療傷,一面默查他前胸和左腿上的刀傷,幸好都還未傷及筋骨。

    杜九得蕭翎源源不絕的真氣相助,體能漸復,苦戰後的疲累,也大見消減。

    睜眼望去,只見蕭翎頭上汗氣隱隱,顯然十分吃力。

    當下說道:「小弟得大哥真氣之助,已可自行調息,大哥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突聞一聲慘叫傳來,打斷了杜九未完之言。

    轉臉望去。只見和商八搏鬥的那黑衣大漢,已被商八打下吊橋,慘叫聲中,沉入急流。

    蕭翎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包金瘡藥來,敷在杜九傷處,撕下了兩片衣襟,包好杜九傷口,道;「兄弟好好養息,我去助那商兄弟一臂之力。」

    站起身子奔向吊橋。

    這時對方正有著兩名援手,趕了過來。

    商八手執著金算盤,正待迎向前去,蕭翎已施展出八步登空的輕功絕技,凌空飛越,由商八頭上飛過。

    剛落實地,人已超越過商八身前八尺,回頭對商八說道:「兄弟請回去照顧杜兄弟,由小兄來奪橋開路。」

    商八心知蕭翎武功強過自己甚多,當下說道:「大哥小心一些。」回身而去。

    蕭翎提氣而行,迎向前去。

    那手提紅燈大漢,眼看同伴被商八一算盤擊落水中,自知難敵,已然向後退去。蕭翎奔行迅速,眨眼間已然追到提紅燈的大漢身前。

    那大漢眼看已然無法退避,只好把紅燈交到左手、拔出腰刀拒敵,揮手一刀,直向蕭翎劈去。

    蕭翎冷笑一聲,長劍一起,硬向刀上迎去。

    他心中充滿悲憤、怒火,出手用力甚重。

    但聞噹的一聲,金鐵交嗚,那大漢手中之刀被震的直盪開去。

    蕭翎長劍推出的同時,雙足也連環踢出。

    那大漢避開左腳,卻無法避開蕭翎接捷而至的右腳,正踢在小腹之上,整個身子,飛了起來,呼叫聲中,連人帶燈,跌下了吊橋。

    這時,兩個趕來援助的大漢,已然奔近蕭翎。

    紅燈跌落橋下,吊橋上驟然間黑暗下來。

    蕭翎大喝一聲,搶先攻出一劍。

    那當先一個大漢,施用一把厚背開山刀,眼看蕭翎一劍刺來,揮刀向劍上迎去。

    他自負臂力過人,使用的兵刃,又十分沉重,蕭翎手中長劍,縱不脫手,也將被震盪開去。

    哪知情形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刀劍相觸之下,蕭翎那長劍之上,似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道,竟然把開山刀上的力道,輕輕卸去,蕭翎長劍貼刀而下,疾快無比,寒芒一閃,那執刀大漢應聲慘叫,右腕齊肘間,被生生斬作兩斷。

    蕭翎左掌飛出,砰的一聲,正擊中那大漢前胸、整個的身軀,吃蕭翎一掌打的飛了起來,掉入橋下水中。

    蕭翎右腳一挑,把那大漢落到橋上的厚背開山刀,挑了起來,左手一探,抓住了刀柄,運足腕力,一抖手,當作暗器,疾向後面一個大漢打了過去!

    那大漢眼看同伴和對方動手,不過兩招,人就被打落橋下,不禁一怔。

    蕭翎收拾那執刀大漢,不過是一霎間工夫,出劍發掌一氣呵成。

    那後面大漢看也沒有看清,同伴已飛出吊橋,摔入急流。

    就在他一怔神間,蕭翎投擲過來的開山刀,已近前胸。

    雙方距離既近,那開山刀的力道又猛,倉促應變,急急向旁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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