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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回:群豪浴血脫困 文 / 臥龍生

    那人眼看孫不邪直向脈穴上抓來,劍盾已經被花樹封了開去,要想封閉已自不及,只好向旁側閃過去。

    哪知孫不邪掌勢未到,突然一伸手指,彈了過去。

    一股暗勁,湧了過去,正中那人手腕之上,手腕一麻,五指突然失去了力道,劍盾脫手而落。

    這彈指神通工夫,乃孫不邪生平的絕技之一。

    蕭翎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眼看孫不邪全力搶那劍盾,立時振起精神,揮動劍盾,為他拒擋身後兩翼之敵。

    但聞一陣陣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孫不邪一擊中敵人,疾快絕倫的搶過了劍盾。

    兵刃到手,精神大振,揮動劍盾左擋右擊,攻勢凌厲無比。

    ,那執盾武士,手中雖然有毒針,但兩方正陷入混戰之局,生怕傷到了自己人,不敢隨便出手。

    這時,蕭翎已和孫不邪背面相立,一面執盾拒擋四面八方的攻擊,一面施展傳音之術,研商著退敵之策。

    只聽孫不邪說道:「老弟,這幾人的武功,確實高過那些黑衣武士,再這樣和他們纏鬥下去,如何了局?倒不如合力反擊,先傷他們幾人如何?」

    蕭翎道:「在下所慮的,乃是他們手中毒針,如若那三四人合手齊攻,分由四面八方打出毒針,雖有劍盾可資防身,也難同時拒開四面攻來的毒針。」

    孫不邪劍盾連揮,金鐵大震聲中,擋開兩翼攻勢,道:「拖下去對我等有害無益……」

    只聽一陣急促的鼓聲,傳了過來。那手執劍盾的武士,隨著急促的鼓聲,展開了快速的攻勢,分由兩個方位,疊浪重波而上。

    每一個攻上來的執盾武士,揮動劍盾,全力攻出三招,然後就自動退下。

    蕭翎已然覺出。這是一種車輪戰法,執盾武士,分明想以眾多的人手,以硬拚的方法,把兩人活活累死。

    幾陣硬拚之後,蕭翎和孫不邪同時感覺到這號稱百花山莊十八金剛的執盾武士,果非平常武林人物,每一個都有著雄渾的內力。

    孫不邪擋開七輪攻勢已和那執盾武士硬打硬拚了三七二十一招,心中既是驚奇,又是畏懼,暗施傳音之術,說道:「老弟,這些執盾武士,手有利器,但卻棄之不用,竟然和咱們硬拚起來,只怕是別有陰謀。」

    蕭翎亦警覺到,這般纏鬥下去,也難長期支撐,一面又心急父母安危,當下應道:

    「不錯,老前輩可有拒敵之策。」

    孫不邪道:「以老夫之意,如是和他們耗鬥下去,自費氣為,還不如冒險搶攻,傷了他們一個是一個。」

    蕭翎道;「在下亦是這般想法,但必須同時出手才好。」

    孫不邪道:「老叫化心中有一件十分懷疑的事,不願施下毒手傷人!」

    蕭翎奇道:「什麼事?」

    孫不邪道:「老叫化覺著這些執盾武士,個個都似有著深厚的功力,如若照常情而論,這些人都該有三十年以上的火候,功力,那決非沈木風短短的數十年的時間,可以調教出如此的高手。」

    蕭翎心中暗暗忖道:如若單以這般人的武功而論,那確實不在中州二賈之下,何以競甘為沈木風的爪牙。心中念頭轉動,口裡卻連聲應道:

    「不錯,在下亦覺得這施用劍盾武士,功力深厚。

    遠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上。」

    兩人一面用傳音術交談,一面改變了打法,只要應付一下那執盾武士的攻勢,以便保存實力,準備反擊之用。

    孫不邪道:「老弟,可瞧出他們手中劍盾的武功路數嗎?」

    蕭翎道:「在下閱歷經驗不足,瞧不出這些人的武功路數。」

    孫不邪道:「老叫化卻從這些人劍盾招數之上,瞧出頗似少林門下,因此心中顧慮甚多,萬一傷了這些人,結怨少林,豈不是一大憾事。」

    蕭翎只覺那些輪攻武士,手中劍盾招數,愈來愈是奇幻,力道也愈來愈是強猛,不禁暗暗吃驚,說道:「就算他們是少林門人,但此刻卻已為百花山莊效勞,如是咱們手下留情,不下辣手傷人,在下是無信心,能夠衝出圍攻。」

    孫不邪沉吟了一陣,道:「情勢迫人,縱然不幸叫老叫化料對,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當先大喝一聲,陡然向前衝去,他手中劍盾的力道,忽的加強,凡是和他劍盾觸接的黑衣武士,立時被震的向後退去。

    蕭翎回目一顧,眼看孫不邪發動了反擊,緊隨著發動。

    左手劍盾翻轉,阻擋攻勢,右手暗運起修羅指力,乘隙點出。

    這修羅指,乃昔年名動武林的柳仙子,獨步江湖的絕技,指力強猛,霸道異常。

    蕭翎施出修羅指後,片刻間,已被他連傷四人。

    孫不邪目睹蕭翎的神勇,連傷了數人,自己竟然還未打倒一個,不禁有些羞愧,手中劍盾一緊,全力出手。

    他內功深厚,力道強猛,這一全力施展,手中劍盾有如巨浪排空,迫得那黑衣人紛紛向後退去。

    這時,神偷向飛和金算盤商八,眼看兩人久戰那執盾武士,生恐兩人內力難繼,有了閃失,忙聯袂趕來助拳。

    但見孫不邪大展神威,手中劍盾電掣輪轉,擋者披靡,立時又隱入花樹叢中。

    神偷向飛低聲對商八說道:「沈木風無怪敢存小覷天下英雄之心,這百花山莊的確是臥虎藏龍,除了這十八金剛之外,不知還有多少高手?」

    商八道:「昔年那沈木風被天下英雄聯袂大敗之後,就該窮追搜殺才是,如今他羽翼又豐,此刻再想收拾他,只怕是事倍功半了。」

    向飛道:「何止是事倍功半,照老偷兒的看法,縱然是集天下各大門派,再效昔年,來一次聯手同盟,只怕也難對付得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但這丐幫長老孫不邪竟然還活在人世,而且還趕到百花山莊中來,不能不算是出乎意外,這老兒倒是沈木風一個勁敵。」

    這兩人本意趕來助拳,但見孫不邪和蕭翎已然展開反擊,那些執盾武士,傷亡纍纍,自己兩人縱然出手,也未必能幫上忙,索性藏在花樹之後,不再出手,談論起江湖大事來。

    只聽金算盤商八說道:「兄弟之見,咱們那位蕭大哥,才是當今武林中唯一救星,今後,能和沈木風一爭長短,挽狂瀾於既倒者,非他莫屬。」

    向飛心中有些不眼,正待出言反駁,瞥見蕭翎棄去手中劍盾,右手一伸,抓住了左側攻來的盾上利劍,飛起一腳,把那個執盾武士踢了一個觔斗,反手一指,又點倒了一個。

    這等豪勇的打法,只瞧的神偷向飛,呆了一呆,低聲問商八道:「你那位年紀輕輕的蕭大哥,練的是什麼武功?」

    其實金算盤商八眼看他赤手空拳,抓住那盾上利劍,心中的驚愕,不在神偷向飛之下,但聽向飛問話,卻又不能說出不知。

    只好支支吾吾說道:「咱們那龍頭大哥,天縱奇才,武通百家,如何能說他通達那種武功,簡直是無技不精。」

    向飛一皺眉頭道:「他赤手抓劍、不畏傷害,老偷兒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商八道:「那你就開開眼界吧!」他不知蕭翎手中套有千年蛟皮手套,利刃難傷,要他說出何以不畏刀劍,實是無法說出來,那就只好隨口胡諂了。

    蕭翎大展神威,運起護身罡氣,以修羅指為傷敵,但見他縱橫於劍盾寒芒之中,片刻中,連傷八人之多。

    孫不邪自是不甘示弱,把畢生修為的內力,貫注於手中劍盾之上,專以硬接硬打,那執盾武士,只要接他一擊,必然被震得向後退出數步。

    這時,執盾武士,已然傷亡大半,餘下之人,不是虎口被震破,鮮血淋漓,就是累的精疲力竭,有心施放手中毒針,但在蕭翎和孫不邪著著迫攻之下,已是心餘力拙。

    這當兒,突然響起一陣銅鑼之聲,那高燃的火把,也隨著熄去。

    這些十八金剛,和蕭翎及孫不邪一番惡戰,已是傷亡纍纍。

    潰不成軍。

    花樹林中,忽然間黑了下來。

    餘下未傷的執盾武士,借黑夜的掩護,分由四面八方逃去。

    馬文飛一揚手中折扇,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當先向前奔去,與蕭翎等會在一起,急步向外衝去。

    蕭翎側目望去,只見孫不邪雙手捧腹而行,不禁心中大驚,低聲問道:「老前輩怎麼了?」

    孫不邪放開雙手,淡然說道:「沒有事。」

    越過群豪,帶頭而行。

    大約是百花山莊認為派出十八金剛的陣容定可把群豪攔於花樹林中,卻不料孫不邪和蕭翎豪勇無倫,竟然一舉把號稱百花山莊十八金剛的劍盾武士一舉擊潰,是以,一路上再無阻攔。

    神偷向飛突然加快腳步,行到蕭翎身側,道:「孫老前輩有些不對,要多多留心一些。」

    蕭翎點點頭,緊隨在孫不邪的身後,暗中留心著他的舉動。

    片刻間,群豪已離開了百花山莊。

    出得莊外,群豪都不禁長長吁一口氣,緊張精神,為之一鬆。

    背負著蕭夫人的玉蘭,突然加快腳步,行至蕭翎身側,急道:「相公快些轉向正北,這是一片死地……」話還未完,突然一聲長嘯,群豪身前不遠處,忽然挑起了五盞紅燈。

    每盞紅燈上,都寫著「迴避」兩個白色大字。

    紅燈白字,看得十分清楚。

    玉蘭急得一跺腳,長歎一聲,道:「果然排出了五龍大陣。」

    群豪聽得那金蘭說出十八金剛的利害,那果然一點不錯,如非孫不邪和蕭翎兩位,神勇絕世,擊潰十八金剛的劍盾,群豪只怕都毀在十八金剛手中,此刻,看玉蘭緊張神色,和那絕望的口氣,都不禁為之一呆。

    向飛低聲問道:「何謂五龍大陣?」

    玉蘭道:「沈木風處心積慮,要東山再起,稱霸武林,是以,在隱息百花山莊之後,就全心全意的準備,在他苦心培育之下,用以搏殺天下英雄的三大主力,除了八大血影化身和十八金剛,還有這五龍大陣了!」

    孫不邪緩緩回過頭來,說道:「這五龍大陣,比起那十八金剛如何?」

    玉蘭道:「據小婢所知,這五龍大陣,乃是那沈木風引以自豪的一大成就,真實的內情,小婢雖不知道,但那五龍強過十八金剛,是絕無疑問了!」

    豪邁無倫,遊戲風塵的孫不邪,突然間輕輕歎息一聲,道:

    「如若這五龍大陣,當真要強過那十八金剛……」

    只聽一陣怪嘯,打斷了孫不邪未完之言。

    孫不邪話未完,但弦外之音,無疑是說,五龍大陣如強過十八金剛,今日只怕是難以生離此地了。

    蕭翎暗中觀察,孫不邪已受了很重的內傷,只因他功力深厚,勉強克制著,不使傷勢發作。

    凝目望去,只見那五盞紅燈下各站著一個奇形怪人。

    司馬乾冷哼一聲,道:「就算再把他們裝飾的更難看些,也不足以嚇人。」

    原來,那五龍大陣中,手持紅燈的怪人,形狀十分可怖,全身上下一片紅,紅髮披垂,自頭以下,一片片紅色的鱗甲,雙手奇長,帶著三寸左右的指甲,臉上也被一種紅色的物體罩著,只露出一對閃爍的眼睛。

    蕭翎緩緩從玉蘭手中取過長劍,沉聲說道:「諸位請站原地別動,在下去試它一試。」仗劍向前行去。

    他的武功高強,早已使人人心生敬眼,如是他亦無法克制這五個怪形怪狀的人,結局自然是凶多吉少。

    金蘭突然低聲說道:「相公我跟你去。」

    蕭翎一皺眉頭,道:「你去做什麼?」

    金蘭道:「小婢胸中知道百花山莊的暗號,也許有助相公之處。」

    蕭翎道:「不用了,我只是去試他們一陣……」

    突見孫不邪一挺胸,道:「老叫化子陪你。」

    蕭翎急急說道:「使不得,老前輩……」他本想說老前輩已受內傷,如何還能臨敵動手,但想到他一世英名,趕忙改口道:

    「老前輩乃主持大局之人,還望多多保重,在下先試它一陣,也許老前輩可就其間瞧出破敵之策。」

    孫不邪輕輕歎息一聲道:「你要多加小心了。」

    蕭翎道:「有勞關懷。」大步向前行去。

    他選擇了正中一盞紅燈,提氣運功,緩步向前行去。

    自從和那施用劍盾的武士動手之後,對百花山莊中人,蕭翎亦不敢稍存輕視之心,緩步而行,逼近那紅衣怪人五六尺處,就停了下來,輕揮手中長劍,閃起了兩朵劍花,冷冷說道:「閣下這等奇形怪狀的衣著裝束,難道就能嚇倒人嗎?」

    那紅衣人默然不語,只用兩道森寒的目光,瞧著蕭翎。

    蕭翎想以言語激怒那紅衣人,要他出手,亦可先查看一下對方的武功路數。

    那紅衣人手中沒有兵刃,雙手都留著很長的指甲,顯然,是以雙手主攻,攻勢定然十分詭異難測,激怒對方先出手,也好量敵施為。

    蕭翎連番施用激將之法,那紅衣人竟是始終不發一言,也不出手搶攻,只是用目光望著蕭翎。

    雙方便持約一盞熱茶工夫,蕭翎已是難再忍耐,雙目凝神,查看那紅衣人四週一眼,不見埋伏,才陡然向前數近一步,道:

    「看劍!」

    寒光一閃,疾向那紅衣人前胸刺去。

    只聽噹的一聲,長劍竟然點中了那紅衣怪人前胸,但就有如點在堅石之上。

    原來,那紅衣人早已披了甲衣,那魚鱗般的紅衣,也不知是何物作成,百煉精鋼的長劍,竟也刺它不透。

    蕭翎手中長劍,雖未能貫穿紅甲,但他去勢力道,卻是不弱,震得那紅衣怪人,一連向後退了三大步。

    蕭翎一收長劍,心中暗道。看來見面不如聞名,那金蘭、玉蘭,把這紅衣五龍誇讚得豪勇絕倫,怎的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心中正自付思,忽見那紅衣人身子搖了幾搖,一交跌坐在地上。

    這意外的變化,只瞧得蕭翎和場中群豪,個個圓睜雙目,望著那跌摔在地上的紅衣人出神。

    神偷向飛大步行了過來,走到蕭翎身側,低聲問道:「怎麼回事呢?」

    蕭翎道:「不知道,我刺了他一劍正中前胸,他就這般向後退去,跌摔在地上。」

    向飛一皺眉頭,道:「這就有些奇怪了,只怕其間別有原因。」

    蕭翎道:「我也是覺著有點奇怪,但他明明倒了下去,咱們趁機會衝過去就是。」

    向飛道:「不錯,你在前面開道老偷兒去招呼他們一聲。」他轉身奔了回去,招呼了眾豪,魚貫而過。

    被金蘭和玉蘭稱讚得天下無敵的五龍大陣,竟然是這般的平淡無奇。

    那被蕭翎擊倒於地的紅衣人,仍然靜靜的坐在地上,群豪由他身側行過,竟是毫無反應。

    司馬乾道:「奇怪呀,那五個紅衣人,裝束怪異,而且站的位置,亦似隱含奇門陣位,何以竟然是那般不堪一擊。」

    群豪出得了百花山莊,緊張的心情,亦為之突然一鬆,想到那連番惡戰的情景,無不是餘悸仍存,今番能出得百花山莊,實算得不幸中的大幸,出莊之後,都有著死裡逃生之感。

    馬文飛回顧了金蘭一眼,低聲說道:「沈術風詭計多端,會不會是故意施用的疑兵之計。」

    金蘭搖搖頭,道:「不錯,那五龍大陣詳細內情,小婢雖是不知,但見幾人穿的衣服,頗似沈術風苦心編製的龍甲……」

    向飛道:「人制龍甲,那是費盡了心血之物,咱們該把那衣甲帶走才是。」

    群豪都聽得心中暗笑,忖道:這者偷兒當真是賊性難改!

    金蘭淡淡一笑,道:「那龍甲的大小,都是比著五龍身長裁製成,別人也未必能穿著合身。」

    馬文飛道:「姑娘可知那龍甲是何物製成的嗎?」

    金蘭道:「那沈木風在何處揀來可避刀槍的鱗片,小婢不知,但那連結鱗片之物,是蛛絲綜合以特製銀線合成,韌度甚強,普通的鋼刀,利劍,很難傷得了它……」

    她回顧了蕭翎一眼,看他亦聽得十分入神,接了下去,道:

    「沈木風為了製造五套龍甲,派出莊中高手,擄來了數十位縫製名手,費時三年,才製成五套龍甲,可知他對那五龍大陣,寄望之重了!」

    向飛道:「奇怪的是那些人怎的難擋一擊?」

    玉蘭接道:「那人難擋一擊,雖然奇怪,另外四個人,都站在原地不動,更是不可思議了。」

    馬文飛道:「蕭兄,你究竟用的什麼劍招?」

    這蕭翎武功高強,已使群豪心折,他在對敵動手之間,對手愈強,他的武功也愈見突出,非常人能及,和那黑衣武士惡鬥之時,他雖然傷敵最多,但看上去,卻不如那孫不邪威風八面,但在和百花山莊十八金剛動手時,孫不邪又顯然不如蕭翎了。

    司馬乾突然失聲叫道:「你也姓蕭嗎?」

    蕭翎想他一個陌生之人,出手相助,浴血苦戰,自是不該再隱瞞姓名身份了,道:

    「兄弟蕭翎。」

    馬文飛笑道:「貨真價實的蕭翎!」

    久久沉默不語的孫不邪,突然轉過臉來,望著蕭翎,道:

    「你叫蕭翎?」

    蕭翎道:「不錯。」

    孫不邪道:「老夫這次出山之後,就聽得你的大名,果然是名不虛傳。」

    蕭翎知他所指,乃是那藍玉棠假冒的蕭翎,但又覺得這簡單之事,如想說的清楚,卻又不是幾句話能夠說的明白,一時間,倒是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

    金算盤商八突然接口說道:「咱們快走一陣……」

    司馬乾道:「為什麼?」

    商八道:「沈術風坐息醒來,聽到咱們衝出百花山莊的訊息,決然不會甘心……」

    話還未完,遙聞厲嘯之聲傳來,身後蹄聲得得,直奔而來。

    這些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聽之下,立時辨出那是馬群,至少有十匹以上。

    顯然是百花山莊中的追兵趕來。

    馬文飛抬頭打量四周形勢,低聲說道:「咱們轉向東北。」當先帶路,加快腳步行去。

    蕭翎心中暗道:他這般帶頭奔走,想必有所用心,也不多問,一拉商八,道:「咱們兄弟殿後。」

    商八笑道:「好!這百花山莊中人個個手段毒辣,那也不用和他們談什麼江湖規矩了。」

    蕭翎不知他言外之意,只好默不作聲。

    但聞蹄聲漸近,星光下已隱隱可見那奔馳而來的快馬。

    蕭翎伏手撿起兩塊山石,扣在手中。

    商八卻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玉盒,打開盒蓋,把盒中之物,灑在地上。

    蕭翎道:「兄弟,那盒中放的什麼?」

    商八道:「彫蟲小技,大哥不要見笑。」

    蕭翎道:「兵不厭詐,他們既是不擇手段,咱們自然也不用處處光明正大了。」

    商八道:「這玉盒中……」突然住口不言。

    蕭翎抬頭一看。只見兩匹脫群的快速健馬,已然迫近到三四丈外,想是商八怕為敵人聽去,不便按說下去。

    這時,兩匹健馬已然奔近,突見火光一閃,緊接著傳來了馬嘶之聲。

    凝目望去,只見一片綠色火光,粘在馬腿上燃燒起來。

    那較後一人,看到同伴身受暗算,想帶轉馬頭而回,已來不及。

    但見火光連閃,綠焰閃動,就在馬身上燃燒起來。

    兩匹健馬上的人,突然離鞍而起,橫飛二丈多遠,棄馬步行追來。

    但聞兩匹健馬哀嘶不絕於耳,跳躍著狂奔而去。

    夜色中只見那綠色的火焰愈來愈大,想那兩匹健馬,勢非被活活燒死不可。

    後面急奔而至的快馬,眼看開道之人受傷,立時帶組繞道而行。

    商八道:「可惜呀,可惜,這些百花山莊的怪徒果然狡猾得很,如是他們一齊追來,那就燒的好看了。」

    這當兒,那兩個棄馬步行的大漢,已然快要追到。

    蕭翎一揚右腕,兩顆石子閃電而出,劃起了一片輕嘯之聲,分向兩人打去。

    夜色黑暗閃避不易,兩人又貪功急迫,竟自各中了一擊。

    幸好夜色幽暗,蕭翎出手的石子,認穴不准,擊中部位並非要害。

    但蕭翎腕力強勁,雖非要位,亦是劇疼難當,奔行之勢,立時緩了下來。

    但見那急奔的快馬,繞過兩人,追了上來。

    蕭翎目光轉動,打量了四下形勢一眼,低聲向商八說道:

    「眼下大家都飢餓疲累,實難再戰,看幾人縱馬的來勢,武功不弱,如若能選擇一處狹窄地勢,以咱們兩人,拒擋追兵,那就最好了!」

    但見快馬奔行如飛,片刻間已然迫近兩人。

    蕭翎又道:「不可和他們纏戰,只要設法擋住他們,不讓他們追過咱們就是。」

    金算盤探手人懷,摸出金筆,口中連聲應道:「不錯,不錯。」

    蕭翎聽他答話之中,隱隱有喘息之聲,心中暗暗歎道:「如若再被百花山莊的武士們圍了起來,這場惡戰下來,只怕要大部傷亡……」

    正自歎息間,突聞馬文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兩位不可戀戰。」

    蕭翎突然一轉身,攔住商八,口中沉聲喝道:「兄弟先退。」

    商八知他武功,也不客氣,返身一躍兩丈多遠。

    就這一瞬,那當先一匹快馬,已然衝近。

    蕭翎揚手一掌,劈了出去。

    一股強勁的潛力,湧了過去。

    那馬上人雙掌推出,硬接一掌。

    蕭翎的掌力強猛,那人接得一掌,立時被震得由馬背上摔了下去。

    但見他身子將著實地時,突然一鋌而起,又對蕭翎撲了過來。

    此人悍不畏死,雖然為蕭翎掌力震得翻下馬背,但卻毫無避戰之心。

    就在那大漢衝近蕭翎的同時,又有兩匹快馬奔來,雙劍齊出,直對蕭翎攻來。

    蕭翎不退反進,猛然向前衝了兩步,避開左右夾擊的雙劍,掌力卻和那赤手大漢接實。

    這一掌他勁蓄掌心,直待雙掌接實,內力才陡然湧出。

    但聞那大漢悶哼一聲,連退五步,一交跌坐在地上。

    這次,他受傷甚重,一時間無法再起。

    蕭翎雖然傷了一人。但那急追的快馬,又有四五人,一齊擁到。

    但見刀光閃動,劍氣如虹,兩柄單刀,兩支長劍,同時攻了過來。

    蕭翎左掌拍出,震開左面之敵,右手疾伸而出,抓住了一支刺過來的長劍,用力一拖,生生把那人由馬上給拖了下來,蕭翎借勢飛起一腳,把那人給踢了一個跟頭。

    他武功雖然高強,但連番惡戰之後,亦不禁有著疲勞之感,只顧奪取兵刃,卻忽略了背面,但感背上一疼,中了一劍。

    蕭翎本有罡氣護身,傷他不易,一則因久戰之後,體力不支,二則只顧拒敵,忘了運罡氣護身,這一劍傷的不輕。

    蕭翎身子一斜,一劍掃出。

    只聽叮叮噹噹之聲,震開四五支攻來的刀劍。

    但聞去路上,厲喝傳來,打的似甚激烈。

    蕭翎顧不得背上劍傷,急需運氣止血,長劍疾伸,勾起一片劍花,慘淒聲中,刺傷一人。

    他開始以快速劍招求勝,出手盡都是奇幻難測的招術。

    但聞呼叫呻吟之聲,不絕於耳,片刻工夫,蕭翎已連傷五人,破圍而出。

    他擔心父母安危,無心戀戰下去,一提氣放騰向前奔去。

    只見大道轉彎處,橫立著一排手執兵刃的武林同道,正和百花山莊中的追兵,展開著一場激烈的惡戰。

    蕭翎目光一掠,認出那是八手神龍端木正,帶著那位面目姣好,端莊嚴肅的青衣少女,和破俠常大海,帶著兩個弟子。

    這五人一排橫生阻攔住了追兵。

    在兩人身後,還站著一位提火龍棒,全身紅衣,黑髯垂胸的三陽神彈陸魁章。

    馬文飛早已在陣旁相候,眼看蕭翎奔了過來,急急說道:

    「快請過來,先吃點食用之物,再休息一下。」

    蕭翎舉步向前奔沖,端木正突然向旁一閃,蕭翎借勢衝了過去。

    馬文飛帶著蕭翎急急轉過彎去,說道:「快請坐下休息一會,進些食物……」忽然瞧見了蕭翎身上鮮血直滴,驚道:「你受了傷?」

    原來,他心知蕭翎武功高強,在百花山莊那等劇烈的惡戰之下,均能安然無恙,這區區追兵,如何能夠傷得了他,是以,驀見他身上鮮血時,還當是殺敵濺落衣服之上。

    但愈瞧愈覺不對,仔細一看,背上傷口不小,鮮血仍然不停湧了出來。

    馬文飛看蕭翎衣著為鮮血染透,忍不住說出口來。

    蕭翎突然兩腿一軟,趕忙垂劍,撐住身子,緩緩坐了下去。

    原來,馬文飛一提起受傷的事,蕭翎立時想到了還未運氣止血,這一陣奔走不停,只怕已是失血不少。

    心中念頭及此,頓感身體不支。

    這時,群豪都正坐著休息,進些食用之物,希望及早能使體力回復,好有再戰之能,是以蕭翎受傷的事,很快的傳了開去,金蘭首先趕了過來,急急問道:「傷的很重嗎?」

    蕭翎搖搖頭,道:「不防事。」

    金蘭道:「相公一人,系我等安危,豈可不珍重身體,傷在何處,快些讓我包紮起來。」

    蕭翎緩緩轉過瞼去,道:「有勞了。」

    金蘭一看他背後劍傷,刺入甚深,心中大為擔憂,暗暗祈禱道:「但願不要傷到了筋骨才好。」掏出了絹帕,很仔細的包起傷勢。

    這時,休息的群豪,全都聞驚趕了過來。

    蕭翎大覺不安地說道:「此刻寸陰如金,咱們隨時可能和百花山莊的高手決戰,在下傷勢輕微,不用諸位費心……」

    突然發覺不見了孫不邪,不禁一呆。

    金蘭目睹蕭翎憔悴之色,奇道:「相公,哪裡不對了?」

    蕭翎目光轉到馬文飛的臉上,道:「諸位可曾見過那孫不邪老前輩嗎?」

    群豪聽得怔了一怔,相顧偶然。

    原來,群豪飢餓交迫,苦戰疲累之下,自顧不暇,竟不知孫不邪何時不見。

    司馬乾道:「那老叫化子,武功高強,決然不會遭到不測,諸位不要為他擔心。」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他受了很重的內傷。」

    但聞一聲慘叫傳來,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右手提劍,全身浴血,急急奔了過來。

    商八突然躍飛而起,右手一揮,點了那人左肩兩處要穴。

    蕭翎目光一轉,認出那人正是跛俠常大海的弟子,只見他一條左臂,由肘間被人截斷,雖然商八點了他肩上兩處穴道止血,鮮血仍然不停的滲了出來。

    只見他以劍支地,支撐著身軀,說道:「家師命在下轉告諸位,快快動身,百花山莊中後繼援手,已然趕到,家師和端木老前輩,雖然奮力抗拒,但來敵甚眾,只怕難以久撐,諸位趕快動身……」話未及說完,人已不支,一交跌摔在地上。

    群豪大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進過食用之物,又經這一陣休息之後,精神大見好轉。

    馬文飛挺身而起,抱起那大漢說道:「諸位中誰有療傷靈藥?」

    神偷向飛大步行了過來,接道:「老偷兒有!」從懷中掏出金瘡藥,撕下一塊衣襟,替他敷上藥物,又替他包紮起來。

    這些人物,大都是武林中天南地北的豪雄霸主,平常之日,自視極高,要想讓他們為人敷藥扎傷,實是大不可能的事,但此刻形勢不同,使這些自負孤傲的人物,生出了患難與共之心,忘記了自己的聲名地位身份,一改自負孤傲之性。

    只見鳳竹款步行了過來,道:「馬爺,把這位重傷的人,交給小婢吧!」

    馬文飛哈哈一笑,道:「天下英雄,如能都像咱們今日這般同心協力,那沈木風武功再強十倍,又有何可畏之處?」

    司馬乾突然一振手中金環,說道:「哪一位和兄弟去助他攔阻強敵後援?」

    向飛道:「老偷兒奉陪。」

    兩人聯袂躍起,趕往助戰而去。

    馬文飛抬頭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道:「前面五里處,在下布有第二道阻敵埋伏,咱們只要能再行五里,就可和第二道埋伏會合了!」

    商八道:「百花山莊後援不停擁至,那八手神龍端木正和跛俠常大海等,雖有那司馬乾和向飛相助,只怕也難支撐多久。」

    馬文飛道:「這個在下已經有了安排,但不知蕭兄的傷勢,可否走得。」

    金蘭道:「不要緊,如是他傷的不能行動,我背著他走……」

    蕭翎一躍而起道:「不敢有勞,這點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麼。」

    馬文飛沉聲說道:「蕭兄要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不可勉強。」

    商八、金蘭一左一右的緊隨在蕭翎身後而行。

    但聞身後傳來的呼喝之聲,淒厲刺耳,顯示雙方的惡戰,激烈絕倫。

    蕭翎雖有回頭相助之心,但覺背上傷處不停的陣陣作疼,心知已難有再戰之能,不禁暗自一歎,放步向前行去。

    五里路程,轉眼即到。

    果見兩道山谷夾峙的大道上,站著一個虯髯繞頰的大漢。

    蕭翎識得那人,正是步天星。

    馬文飛搶前一步,拱手說道:「步兄,準備好了嗎?」

    步天星道:「已佈置就緒,馬兄和諸位轉過山腳休息,那裡早已為諸位備好了食用之物,和代步健馬。」

    蕭翎心中暗道:原來他們已佈置得如此周密,不知是何人策劃……

    忖思之間,人已隨著群豪穿過兩山夾峙的數丈峽谷。

    過了峽谷,景物忽然一變。

    只見一片廣闊的青草地上,馬嘶人語,果然有著十幾匹鞍橙俱全的健馬。

    馬文飛低聲說道:「蕭兄和群豪因此小息,兄弟去招呼第一道阻敵同道退下。」

    蕭翎道:「這一陣休息,兄弟已覺出體能盡復,願和馬兄同往一行。」

    馬文飛道:「咱們早已定好聯絡的信號,不用往返奔走,不敢有勞蕭見了。」

    蕭翎歎息一聲,道:「諸位都是為我蕭翎浴血奮戰,我豈可坐視不前。」

    馬文飛道:「可是蕭兄傷勢……」

    蕭翎道:「不妨事了。」

    馬文飛不便再行攔阻,只好說道:「蕭兄同去瞧瞧則可,但卻最好不要出手。」

    商八站起身子,道:「在下保護大哥同往。」

    蕭翎本想攔阻,但他一臉誠懇之情,只好不再言語。

    一行三人,奔行那峽谷口處,形勢早已大變。

    只見那峽道口處,多出四五個手執兵刃的高手。

    蕭翎目光一掠群豪,就記憶所及,還可認出大半。

    最左一人身著孝衣的英俊少年,手中執著一把二尺不到的長劍,正是南派太極門,以回風十八劍,馳名武林的過世掌門人石俊山之子,石奉先。

    緊傍石奉先旁側一人,五旬左右,執劍肅立著,乃是南派太極門下的鄧坤。

    依序而下的是一位青衣執劍老人,蕭翎隱隱記得是形意門下的董公誠。

    最左一人,緊靠步天星,身高八尺,臉色赤紅,腰盤軟索亮銀錘,手持強弓,袋插長箭,正是那個神箭鎮乾坤唐元奇。

    除了攔在道口的五人之外,兩側山壁岩石之後,人影閃動,另有埋伏。

    蕭翎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原來他們藏在兩面山壁的巖下草叢之中,是以,適才過來時竟未瞧見他們。

    只聽馬文飛道:「唐兄,可以放起信號,招呼他們撤回來了。」

    唐元奇應了一聲,取箭搭弓,呼的一聲,長箭離弦,直射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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