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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回 起死回生 文 / 臥龍生

    鳳竹回身行了幾步,重又轉了回來,道:「這鐵筒和黑盒中放的何物,不知可否見告?」

    司馬乾道:「彫蟲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而且此物中原極是少見,就算在下告訴姑娘,只怕你也是不盡瞭然。」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時間正好,姑娘快些去吧!在下等也不能坐待成功,屆時將為姑娘略效微勞。」

    鳳竹道:「為我效什麼勞?」

    司馬乾道:「我等當迎接姑娘,只要姑娘能夠逃入花樹林中,縱有追兵,也是不足為懼。」

    鳳竹淡淡一笑,緩步出室而去。

    蕭翎眼看鳳竹步出室外,消失不見,忍不住低聲說道:「司馬兄,你瞧她可肯照計劃行事嗎?」

    司馬乾道:「我瞧她定肯依計行事。」

    馬文飛道:「何以見得?」

    司馬乾道:「據在下觀察所得,那風竹決不是夭壽之相,因此料定她今夜無事。」

    蕭翎道:「原來如此……」

    微微一頓接道:「咱們既然答應了接應她,不可失信。」

    司馬乾笑道:「那是當然,咱們三人分兩個去接迎人,一個守家。」

    馬文飛微微一笑,道:「請恕兄弟多口,司馬兄可否說明一下,鐵筒黑盒之中,究竟放的是什麼東西?」

    司馬乾道:「此物乃兄弟在東海珊瑚島習藝之時,取得的兩種奇怪之物,那沈木風毒辣陰狠,竟圖放蠱,兄弟拼著兩件奇物受損,也要讓他受點困擾,鬧的心神不安。」

    馬文飛道:「司馬兄講了半天,還未說明盒中之物。」

    司馬乾笑道:「盒中是幾隻罕見的飛天蜈蚣,鐵筒中卻是一條奇毒的小蛇,如若說明了,那丫頭是絕不敢送去的。」

    蕭翎怔了一怔,道:「區區一條毒蛇,和幾隻蜈蚣,豈能擾亂那望花樓嗎?」

    司馬乾道。「這兩物極不相容,如若遇上,不是相互惡鬥,就是分頭亂竄,那條小蛇,雖然長僅數寸,但行動敏捷,奇毒無比,如被咬中,非我配製的解藥,難以解毒,幾隻帶翅蜈蚣,飛行雖難及遠,但卻十分靈快,飛行時且帶一種嗡嗡的響聲,就算不能傷得望花樓中之人,亦可擾亂他們的耳目心神,說不定還可造成那沈木風和金花夫人之間的誤會,使那沈木風誤認金花夫人在望花樓上放蠱。」

    馬文飛道:「不錯,兄弟亦曾聽聞過,成形之蠱,有如蛇。」

    司馬乾笑道:「這不過是兄弟的如意算盤,收效如何,那還很難預料……」

    微微一頓,道:「咱們也該去接應那丫頭了。」

    馬文飛道:「沈木風為人何等精明,想那花樹陣中定有埋伏。」

    司馬乾道:「何止埋伏,整個的百花山莊,就是一座五行奇陣,每一座院落和花樹林,又自成一座小陣,環環相接,連鎖成一座大陣,這沈木風實算得一個奇人,不過,這些陣圖變化,卻無法困得了兄弟。」

    蕭翎道:「據在下所知,那叢叢花樹林中,都派有守護之人,此刻,群豪畢至,想那防守必更加嚴密了。」

    司馬乾笑道:「咱們擒得兩個守護之人,換上他們的衣服,行動時,豈不更方便了嗎?」

    蕭翎道:「不論此行是如何的冒險,但既然答應了那丫頭,決然是不能失信。」

    他回顧了馬文飛一眼,又道:「總瓢把子和司馬尼去吧,在下留在家中守候。」

    這時,馬文飛早已對蕭翎暗生敬佩,微微一笑,道:「我瞧還是你去一趟吧!」

    司馬乾亦知蕭翎身負絕技,也不管蕭翎答不答應,就接口說道:「那就偏勞總瓢把子守家了。」

    馬文飛道:「兩位要小心一些,如是能夠避免衝突,那是最好不過。」

    司馬乾微微一笑,道:「有勞關懷。」當先向外行去。

    蕭翎緊隨身後,離開了翠竹軒。

    司馬乾低聲說道:「兄台請跟在小弟身後。」

    竟然進入那花樹林中,穿越而過。

    蕭翎緊隨身後而行,只見那司馬乾,左一轉,右一彎,行走速度甚快,頗有輕車熟路之感。

    片刻工夫,已到了望花接邊。

    兩人穿越幾片樹林,竟是未遇上攔路之人。

    只見那高聳雲霄的望花樓上,數處燈光未熄,顯然還有人未曾安歇。

    司馬乾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低聲說道:「如若在下估計的不錯,那丫頭該走咱們這個方向回來才是……」

    話未說完,瞥見一條人影,由望花樓中走了出來,直對兩人隱身林中行來。

    蕭翎道:「不知是不是那丫頭,安然而出。」

    司馬乾道:「我想她不會有何失閃。」

    只見那人行的甚慢,步履從容,毫無驚慌之意。

    望花樓上的燈光,突然熄去兩層,只餘最高的一層上,仍有燈光透出。

    蕭翎心知那是沈木風的注宿之處,這樣深夜尚不安歇,想必是為著今宵的失敗,正在研商對策。

    瞧著那聳立在夜色中的高樓,想起了被囚的父母,不禁一陣黯然。

    司馬乾已暗中運集了功力,蓄勢戒備,目注著那逐漸行近的人影。

    適才,宴席上一場激烈的搏鬥,已使他感覺到這百花山莊中人,縱然是奴婢之輩,都有著非常的武功,的確是不可輕視。

    只見那人影愈行愈近,逐漸的接近了兩人停身之處。

    司馬乾凝神望去,來人果是鳳竹,輕輕一扯蕭翎的衣角,暗施傳音之術,說道:

    「果然是那丫頭,平安的出來了。」

    蕭翎從黯然的感傷中清醒過來,望了來人一眼,心中突然動了懷疑。

    暗道:「那望花樓下,層層都有著森嚴戒備,這丫頭只不過一個女婢身份,何以能自由進出,毫無警兆……」

    但見風竹緩步進入了花樹林中,直向翠竹軒中行去。

    司馬乾低聲說道:「這丫頭神色有點奇怪,咱們跟著她瞧瞧。」

    這時,那望花樓上最頂層的燈火,也突然熄去,整個百花山莊,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兩人急隨鳳竹,直入翠竹軒。

    只見鳳竹輕揮玉手,一推虛掩的房門,緩步走了進去。

    司馬乾突然一提氣,如影隨行,緊追在鳳竹身後而入。

    馬文飛正坐廳中等候,瞥見鳳竹推門而入,立時站了起來,還未不及開口,那司馬乾已如影隨形一般,跨入房中,急急說道:「馬兄小心,這丫頭神色有些不對……」

    馬文飛是何等人物,縱然司馬乾不打招呼,他已有所警惕,暗中運氣戒備。

    只見鳳竹臉色一片鐵青,行到一張木椅前面,木然坐了下去,雙目中流露出無限痛苦,淒涼一笑,道:「小婢……」她似是極力忍耐著不肯開口說話,說出兩個字,似已不支,一仰頭,靠在椅背上,氣絕而逝!

    馬文飛右手一探;疾向鳳竹肩上抓去,口中急急喝道:「鳳姑娘……」

    司馬乾右臂一拂,一股潛力湧出,擋開了馬文飛的掌勢,急急說道:「不可造次!」

    馬文飛亦似有了警覺,霍然向後退了兩步,凝注著那倚在椅背上的屍體。

    只見身體逐漸硬直起來,分明是死去無疑。

    司馬乾搖搖頭,自責的說道:「我害了她!」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早該出言阻住才是……」突然住口不語,凝神聽去。

    司馬乾一皺眉頭,低聲說道:「對方既是無所不用其極,咱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話剛說完,室門外已俏生生的站著一個身著白衣,胸繡金花的美艷婦人。

    司馬乾右手一揮,正待劈出,卻被蕭翎攔住。

    只見那婦人一臉肅穆之色,瞪著一雙星目,兩道森冷、銳利的目光,緩緩由三人臉上掠過,道:「你們辦的好事!」

    這時,司馬乾和馬文飛都已瞧出這人,正是那施放蠱毒的金花夫人,不禁又加了幾分戒備之心。

    司馬乾回顧了鳳竹的屍體一眼,輕輕咳了一聲,道:「芳駕可是金花夫人嗎?」

    金花夫人冷漠地說道:「不錯,你是什麼人?」

    司馬乾道;「東海神卜司馬乾。」

    金花夫人道:「沒聽說過……」目光轉到馬文飛的臉上,道:「你的姓名?」

    馬文飛一聳雙眉道:「馮文飛。」

    金花夫人道:「嗯!豫、鄂、湘、贛四省的總瓢把子。」

    馬文飛道:「浪得虛名,夫人見笑。」

    金花夫人緩緩地把目光投注到蕭翎瞼上,凝注了良久,緩緩說道:「你的名字?」

    蕭翎淡淡一笑,道:「馬成……」

    金花夫嚴肅的臉上,泛起了一縷笑容,道:「嗯!好兄弟,你該掐住鼻子說話,易容雖不絕佳,但尚可掩人之目,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可是你的聲音,卻是一點未改。」

    說著,撩起白裙進了門。

    蕭翎道:「你怎知道我在此地?」

    金花關人目光一轉,望著那鳳竹的屍體,道:「這丫頭為我帶路!」

    蕭翎道:「何以見得和我有關?」

    金花夫人道:「別人也沒有那樣的膽子,敢役使這百花山莊一手調教出來的丫頭,進入望花樓裡去搗鬼。」

    司馬乾雖然已知蕭翎的身份不低,但仍不知他的姓名,當下接道:「這丫頭是我派去,和這位見台無關。」金花夫人右手緩緩從懷中拿出一條紅色小蛇,遞了過去,道:

    「就是這條小蛇嗎?」左手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道:「還有這盒中幾條蜈蚣,我譙你還是收回去吧!」雙腕一揚,毒蛇、盒子,一齊飛了過來。

    司馬乾一伸手,接住盒子,卻是不敢伸手去接那毒蛇。

    馬文飛怕那毒蛇傷人,折扇一揮,擊了過去。

    金花夫人冷冷說道:「不用怕,那毒蛇早已死去。」

    馬文飛揮扇一擊;何等快速,金花夫人話剛出口,馬文飛折扇已然擊中蛇身,腥血飛濺中,攔腰擊作兩段。

    司馬乾大慨是自愧役使毒物之能,和這金花夫人相差太遠,接過盒子,一言不發。

    蕭翎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道;「你既能找來此地,想是別人也能找來了?」

    金花夫人笑道:「我已在室外,布下毒蛛,如是有人追蹤我來,那是自尋死路了!」

    蕭翎望了鳳竹的屍體一眼,道:「你既然取去她攜帶的毒蛇,諒這丫頭也是你傷的了?」

    金花夫人搖搖頭道:「我取下她手中毒物,但她不是死在我的手中!」

    馬文飛道:「什麼人殺了她?」

    金花夫人揚手一指司馬乾道:「他該是第一兇手!」

    司馬乾怔了一怔,道:「我……」

    金花夫人道:「不錯,就是你,你把那絕毒的奇蛇,交給了她,卻又不教制蛇手法,她被毒蛇咬中,毒發而死,豈不是死在了你的手中嗎?」

    司馬乾道:「這麼說來,在下確是算得兇手了!」

    金花夫人道:「如若不是那守樓之人,攻她一招,她已放出毒蛇,也不會被蛇咬中了,那人應算是第二兇手。」

    司馬乾道:「應該還有第三兇手才對!」

    金花夫人道:「不錯,如若只是兩個兇手,她不致死得這樣安詳了。」

    馬文飛道:「夫人語含玄機,不知可否說的更清楚一點。」

    金花夫人道:「事情簡單的很,這丫頭武功不弱,但卻不夠機警,如若是她不還手,我也會設法救她,卻不料她情急之下,竟然反手攻了一招,是無疑說明了她已生叛逆之心,這時,她手中毒蛇已然放出一半,回頭一口,咬中了她的手腕,」

    蕭翎道:「她是中毒而死?」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這丫頭被蛇咬中之後,竟然是變的出奇的沉著,想是已存了必死之心,我取下她手中毒蛇、蜈蚣,她就轉身離開了望花樓,這時,那守樓之人,還要乘機出手,卻被我出手攔住。」

    她對馬文飛、司馬乾說話之時,語氣冰冷,臉色冷漠,但和蕭翎說話時,卻是滿臉春風,笑的一臉柳媚花嬌。

    馬文飛望了司馬乾一眼,道:「司馬兄,鳳姑娘只是中了蛇毒而死,司馬兄可有解毒之藥?」

    司馬乾搖搖頭,道:「我瞧她不只單純的中了蛇毒。」

    金花夫人道:「不錯,她出了望花樓後,又被埋伏在樓外的高手,擊中一掌,內傷、蛇毒,一齊發作,縱有靈丹妙藥,也是難以起死回生。」

    蕭翎道:「你既阻攔那守樓之人於前,為什麼不肯再助她一臂之力,救她性命?」

    金花夫人道:「那人隱在樓外暗影之中,突然躍出施擊,我在驟不及防之下,搶救不及。」

    蕭翎道:「她受傷之後,就一直走了回來。」

    金花夫人道:「這丫頭似是已自知生機全絕,內腑受傷,已然難以再運氣和那蛇毒抗拒,因此不敢走的很快,就緩緩走回了翠竹軒來……」

    她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們自作聰明,認為那花樹中,無人出面攔阻你們,就未被人發覺嗎?其實你們的一切舉動,都有人在暗中監視,一舉一動都被傳到望花摟上。」

    司馬乾道:「夫人到此地來,自然是無法逃過監視了。」

    金花夫人道:「在今宵洗塵晚宴上,沈木風似是吃了什麼苦頭,回到望花樓上,一直默然沉思,一語下發,此刻他也許是還未了然真象,此人陰沉凶殘,不了然內情之前,決不肯隨便發動,現在我到此地來,自然逃不過百花山莊中的耳目,但他們卻無法隨我身後而來,查看我的舉動。」

    馬文飛道:「縱然他不解真象,但夫人此來,亦必將引起他的注意了。」

    金花夫人道:「那你們就別輕舉妄動……」

    突然住口不言,臉色一變,冷冷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聲悶哼傳來,但迅快的又歸靜寂!

    金花夫人冷笑一聲,道:「量他這苦頭,吃的不小……」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重大之事,接道:「以那沈木風的為人而論,今宵他必將想辦法對付你們,我不便在此久留,也不便出手相助。」

    粉頰上閃掠過一抹淒涼的笑意,接道:「三位保重了。」突然轉身而去。

    蕭翎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去勢奇快,但見人影一閃而沒。

    蕭翎望望鳳竹的屍體突然歎息一聲,道:「看將起來,這命相之論,實是不可相信!」

    司馬乾道;「兄台言外之意,是在指說兄弟了?」

    蕭翎道:「司馬兄曾說這位鳳竹姑娘不是夭壽之相,但她卻中了你蛇毒而死!」

    司馬乾一皺眉頭,道:「就她生相而論,確非早死之征。」

    馬文飛道:「咱們讓一個小姑娘家為我們涉險送命,實非英雄行徑。」

    司馬乾道;「馬兄之意呢?」

    馬文飛道:「兄弟之意,盡人事以聽天命,司馬兄身上既有療治毒蛇的奇藥,先讓她服下兩粒,解去蛇毒,再行設法療治她的內傷,如若咱們不加施救,就讓她這般死去,實是難以安心。」

    司馬乾望了鳳竹一眼,道:「好!」

    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了一粒紅色的丹丸,自行吞下一粒,卻把另外兩粒分給馬文飛和蕭翎說道:「你們先服下一粒解藥,不要中了蛇毒。」

    蕭翎、馬文飛接過解藥,服了下去。

    司馬乾長長吸一口氣,顯然是要運氣閉住穴道,才伸出手去,扶起鳳竹的頭來。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風竹臉上泛起了一層青氣,似是中毒甚深。

    司馬乾又從玉瓶中倒出了兩粒解藥,左手微一加力,捏開了鳳竹牙關,把兩粒解藥,投送到鳳竹的口中。

    這時,鳳竹已然全身冰硬,氣息已絕,藥投入口,卻是無法嚥下。

    蕭翎突然伸出手去,按在鳳頭的胸前,只覺她心臟似已停止了跳動,不禁一歎道:

    「她氣息已絕,心臟已經停止跳動,那金花夫人說的不錯,縱有靈丹妙藥,只怕也難救活她了。」

    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接道;「誰說救不活了?」

    馬文飛心頭一震,暗道:此人好佳妙的輕功,行動之間,竟是不帶一點聲息。

    三人都知那金花夫人說的不錯,這一夜實是很難度過,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坐以待敵了,是以,人雖在為那鳳竹療治,其實都在留神著室外動靜。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瘦骨磷峋的怪人,當門而立,臉上肌肉僵硬,有如一具殭屍。

    蕭翎只覺心頭一震,差一點衝口喊出毒手藥王。

    馬文飛一皺眉頭,道:「閣下是……」

    黑衣人冷冷接道:「天下武林中人,都怕那金花夫人的毒物,但老夫卻是不怕。」

    司馬乾迅快的收好五瓶,道:「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道:「老夫毒手藥王,那女娃兒明明有救,誰說救不活了!」

    口裡雖然在和司馬乾說,兩道目光卻一直盯在蕭翎臉上打量。

    蕭翎心中暗暗驚道:難道他已瞧出我的真面目不成,趕忙隱去目中神光,凝土不言。

    司馬乾道:「你口氣不小。」

    毒手藥王道:「可要老夫救給你瞧瞧嗎?」

    馬文飛心中暗道:久聞此人醫道通神,只是脾氣很古怪,雖有華倫之技,卻不肯濟世活人,是否出手救人,全憑他高不高興,再加上他一身高強的武功,武林中人,大都對他遜讓三分,此刻鳳竹業已死去,他既要出手救人,何不出言激他一激,能救活那是最好不過,不能救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心念一轉,冷冷說道:「她已經氣絕而亡,閣下雖然醫道通神,只怕也是無能為力。」

    毒手藥王道:「如是老夫救活了她,該當如何?」

    馬文飛呆了一呆,暗道:救人性命,還要條件,那是無怪要在藥王之上,加上毒手二字,口中卻應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在下等雖非百花山莊中人,亦不忍見死不救。」

    毒手藥王接道:「世間傷病垂危之人,千干萬萬,老夫縱然生出八臂,也難盡救天下蒼生。」

    馬文飛想到鳳竹慷慨赴義之情,當下答道:「好!你說呀!如何才肯救活她?」

    毒手藥王伸手一指蕭翎道:「此人何人?」

    馬文飛望了蕭翎一眼,看他閉口不言,立時接道:「在下的隨行之人。」

    毒手藥王道:「如若老夫醫好這女娃兒的傷勢,救了她的性命,老夫也要向你討些東西!」

    蕭翎聽他口氣,不似瞧出了自己真正面目,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

    馬文飛道:「你要討取何物?」

    毒手藥王道:「我要他身上的血……」

    馬文飛只聽得打了一個冷顫,道:「你要他身上的鮮血何用?」

    毒手藥王道:「救人,救一個奄奄一息的將死之人。」言來神情黯然。

    馬文飛心中暗道:救人性命,要血何用,但以這毒手藥王醫道之精,此言當非空穴來風的事。

    需知那個時代之中,醫學上輸血的事絕無僅有,自非人人能知,聞得之後,驚異不止。

    毒手藥王望了鳳竹一眼,道:「此人如再拖延下去,老夫也難施救,答不答應,還望馬兄決定。」

    他冷傲孤僻,舉世皆知,此時言來,語氣柔和,顯見心中甚是焦急。

    馬文飛道:「兄弟這位僕從,雖然習過武事,但先天柔弱,兄弟倒願意以血相贈……」

    毒手藥王搖搖頭道:「不可,老夫走遍了天涯海角,只發現兩個人身上的鮮血可用。」

    馬文飛道:「哪兩個人?」

    毒手藥王道:「一位是這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蕭翎,一位就是馬兄這位僕從了,唉!

    馬兄的這位從人,骨格清奇,不在那蕭翎之下,只可借沒有那蕭翎的機緣湊巧,屈從馬兄之下為僕罷了。」

    馬文飛只聽得心中大震,暗道:看來他醫學雖有大成,而料斷之準,尤過命相之學了。

    蕭翎故意啞著嗓音說道:「你要我多少鮮血?」

    毒手藥王歎息一聲,道:「如是你肯把全身鮮血盡皆相送,不但可暫救那人一命,且可起她沉痾,使她重獲生機。」

    馬文飛道:「那是何人,得藥王如此關心!」

    毒手藥王道:「老夫也不用欺瞞諸位了,那人就是區區的小女。」

    馬文飛暗道:原來如此,毒手藥王雖毒,但對女兒的親情,倒是深厚的很。

    只聽毒手藥王自言自語地說道:「馬兄如若肯命你僕從捨身輸血,救了小女之命,老夫願以十年之期,唯馬兄之命是從,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

    馬文飛搖頭說道:「他雖追隨兄弟之下,但這等強人生死的大事,在下也是不便做主。」

    蕭翎接道:「小人和藥王,談不上有何交情,這捨身相救令愛之事,自然是談不上,但小人以慈悲之心,願意捨身奉贈,但不知藥王需要多少?」

    毒手藥王望著木案上放著的兩隻茶杯,道:「一杯鮮血,再加上我調製的靈丹,可以延長小女一月生命。」

    蕭翎道:「好!小人就以一杯鮮血相贈……」目光一轉,望著鳳竹道:「不過,藥王先得救活這女子的性命。」

    毒手藥王道:「此事容易。」

    突然大邁一步,欺進鳳竹身側,右手連揮數次,才停了下來。

    凝神望去,只見鳳竹胸前,肩上,連插了六枚銀針。

    這六枚銀針,分釘了鳳竹六處相關大穴,六穴受到刺激,靜止的氣血,突然激盪暢通,帶動了心臟功能,口齒啟動,吞下了司馬乾那專療奇毒的靈藥。

    馬文飛看他六枚銀針刺下,鳳竹果然復生,心中大為驚奇,忖道:這毒手藥王之名果非虛傳。

    毒手藥王兩道銳利的目光,盯住在鳳竹身上,看她手腳一動,突然出手,拔下銀針,右手揮動,這裡點上一指,那裡拍上一掌。

    他出手奇快,快的馬文飛等看不清楚他掌指拍點的穴道。

    只聽鳳竹長長歎一口氣,睜開了緊閉的雙目,毒手藥王才停下手來,疾退兩步,探手從懷中摸出兩粒丹丸,遞向馬文飛道:「讓她服下此藥,睡上四個時辰,發出毒汗就好了。」

    馬文飛接過丹丸,道:「多謝藥王。」

    鳳竹雙目轉動,看到了毒手藥王一眼,立時盈盈拜倒地上,道:「多謝藥王相救。」

    毒手藥王冷漠地說道:「不用謝我,謝那救你之人。」伸手指著蕭翎。

    鳳竹回目望著蕭翎,心頭升起無限奇異之感,盈盈一禮,道:「多謝救命之恩。」

    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蕭翎,只好隨口說了一句。

    蕭翎一抱拳,道:「姑娘不用多禮,你傷勢初癒,還得運氣調息一陣,請入房中靜坐去吧!」

    鳳竹目光轉動,掃掠了馬文飛和司馬乾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毒手藥工冷冷說道:「他說的不錯,你該早些打坐調息才是,站在這裡發什麼呆。」

    馬文飛一伸手,抓住了鳳竹右腕,道:「在下送姑娘到室中坐息。」

    鳳竹雖然心頭有無數的疑竇,但這馬文飛可算是一行之主,見他扶助自己,自然是不會錯了,當下舉步行入臥室,說道:「這是馬爺的歇宿之處,小婢怎敢借用……」

    馬文飛接道:「姑娘女中大丈夫,在下敬佩的很,你只管在房中打坐調息,不用分心旁騖,不論聽到什麼,也不用外出瞧看。」

    鳳竹應了一聲,道:「小婢遵命。」

    馬文飛道:「好好養息吧!」隨手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抬頭看去,只見蕭翎右手拿著一隻茶杯,左手袖管已然高高捲起,毒手藥王正待伸手去抓蕭翎手臂,立時大聲喝道:「且慢!」

    蕭翎動作奇快,聞聲縮回手臂。

    毒手藥王森冷的目光,一掃馬文飛道:「怎麼?你後悔了?」

    馬文飛道:「在下答應了,決不反悔。」

    毒手藥王道:「那你為何要出手攔住我放血?」

    馬文飛道:「在下替藥王放血如何?」

    毒手藥王道:「你可知如何放嗎?」

    馬文飛道:「這就得老前輩指教了。」

    毒手藥王似想發作,但他又強自忍了下去,緩緩遞過一個鋒利的銅管,道:「將此管扎入他左臂主脈之上,用內力逼出他的血來。」

    馬文飛接過鋼管,道:「老前輩請退後兩步。」

    原來馬文飛怕他在放血之時,暗下毒手,才堅持要自己代為放血。

    毒手藥王依言向後退去,守在門口之處,道:「快些出手,老夫代你們守望把風。」

    馬文飛仔細的瞧了那銅管一陣,不似有毒之物,抓住蕭翎左臂,刺入蕭翎主脈中,右手暗運內力,按住蕭翎後背之上,真氣迫人體內,鮮血泉湧而出。

    片刻工夫,已然流滿了一杯。

    馬文飛取下銅管,連同一杯鮮血遞了過去,道:「藥王點收。」

    毒手藥王接過鋼管、鮮血,兩道目光,凝注在蕭翎的臉上,道:「日後,如是老夫救了你的性命,就要借你全身的鮮血一用了。」

    蕭翎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毒手藥王道:「屆時,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要借,由不得你了!」轉身大步而去。

    馬文飛目睹那毒手藥王去遠,才長歎一聲,道:「蕭兄感覺如何?」

    蕭翎道:「區區一杯鮮血,算不了什麼。」

    回目望著司馬乾,接道:「看將起來,司馬先生的卜算命相之術,倒是不可不信。」

    司馬乾道:「唉!這其間的曲折情勢,兄弟也是難以料到。」

    馬文飛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大事,一皺眉頭,道:「金花夫人和那毒手藥王,先後到了此地,只怕難以再瞞過沈木風的耳目,今夜咱們的處境,只伯凶險萬狀,必得早作準備才好。」

    司馬乾道:「兄弟今宵留在此地,也好稍增一些實力……」目光轉注到蕭翎身上,道:「兄台放血之後,可有不適之感?」

    蕭翎道:「不妨事。」

    司馬乾道:「那很好,咱們熄去燈火,一面靜坐調息,一面守夜待敵。」

    馬文飛道:「且慢熄去燈火。」

    司馬乾道:「馬兄還有什麼高見?」

    馬文飛道:「那沈木風雖然陰沉毒辣,但目下百花山莊中群豪雲集,諒他還要兼顧到身份情面,不便大舉施襲,在下之意,適和司馬兄意見相左。」

    司馬乾道:「領教高明。」

    馬文飛道:「兄弟之意,如其熄去燈火,坐以待敵,倒不如在咱們這居室四周,高燃火把,一則可借那火光,監視來犯之人,二則亦可引動與會群豪注意,沈水風如遣人大舉來犯,豈不是把用心昭告天下了。」

    司馬乾點頭接道:「不錯啊,如若他們來犯,還將會為我們招請來助拳之人……」

    他微微一頓,又道:「只是照亮咱們宿室四周,至少也得要六支火把,而且要燃燒通宵,這些火把要到何處去找?」

    蕭翎道:「唉!可惜在下那幾個朋友,未能同來,如是他們在此,定有良策。」

    馬文飛道:「你可是說那中州二賈?」

    蕭翎道:「那商八足智多謀,閱歷豐富,很少有事情能夠騙得過他。」

    馬文飛微微一笑,道:「兄弟已然留心到那花樹叢中,插有火把,而且蓄油豐富,足夠一夜燃燒之需,我去取它六支來。」側身向外行去。

    蕭翎道:「在下和總瓢把子同行如何?」

    馬文飛道「不用了,你該好好休息一下才是。」言罷,縱身一躍,人蹤頓杳。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馬文飛懷抱著六支火把,急奔而入。

    司馬乾聽他喘急,想是經過了一番惡鬥,伸手接過火把,一面低聲問道:「可是遇上了截擊?」

    馬文飛道:「雖未遇上截擊,但卻遇上了伙兵,兄弟情急,連下辣手,把兩人盡皆重傷手下,取了六支火把回來。」

    司馬乾道:「咱們連和百花山莊為難,諒那沈術風也難忍受,說不定已在調集人手,事不宜遲,早些燃起火把,也叫他詭計難以得逞。」邊說邊抱起火把,大步而出。

    他早已相度好了四周形勢,很快的把六支火把,插了起來,晃燃火折子,一齊燃了起來。

    但見六支火炬,熊熊的燒了起來,照的四週三丈內一片通明。

    馬文飛眼看燃起的火焰,足足有一尺多高,除非遇上了狂風暴雨,決然不致熄去,明亮的火光,照得三丈內纖毫畢現,不論何等高強之人,也難逃過監視,當下舉手一揮,熄去了室內火燭,笑道:「兩位先請靜坐調息,兄弟代為守夜。」

    司馬乾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然三更過後,漫漫長夜,還餘下兩個時辰,但沈木風對咱們發動施襲,只有一個時辰了。」

    這三人輪流戒備,一直不敢疏忽。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三人意料之外,直到日昇三竿,竟然未再發生事故。

    司馬乾眼看室外陽光普照,那六支火炬,仍然熊熊燃燒,於是緩步出室,熄去火炬。

    蕭翎、馬文飛擔心那鳳竹傷勢,行入室中,只見鳳竹閉目而臥,鼻息微聞,睡的十分香甜,臉色紅潤,竟然毫無傷病之容。

    馬文飛長長吁一口氣,道:「看起來,她的蛇毒已然除淨,那毒手藥王,果有起死回生之術。」

    蕭翎道:「如若此人能棄邪歸正,濟世救人,真不知要造福多少蒼生,只可惜他孤傲自賞,空懷一身絕世醫術,卻不肯多為人療傷治病。」

    談話之間,司馬乾也走了進來,接道:「此女生機已復,兩位也不用擔心了,此刻距午時正宴,不過兩個時辰,昨宵咱們都未能好好休息,何不珍惜此刻時光,好好坐息一陣,也許在午時正宴的英雄會上,還將有一場衝突惡戰。」

    馬文飛道:「不錯,沈木風既然放過了昨夜施襲之機,想來,決不會在青天白日之下,遣人來施下毒手了。」

    三人退出臥室,閉上房門,就廳中盤膝而坐。

    蕭翎內功精深,不到一個時辰,已然氣暢百脈,行功完畢。

    睜眼看去,只見兩人運功似仍在緊要關頭,正待站起身子,突然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不禁重又閉上雙目,靜坐不動。

    只見風竹蓮步姍姍,緩緩由臥室中走了出來,直入廳中,秀目凝神,望了三人一眼,垂首沉思,似是在考慮著一件重大之事。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昨夜她為形勢所迫,生死所繫,才甘冒奇險,把兩件毒物,送入那望花樓之中,但她久年在沈木風的積威之下,心神早為其所控制,雖有背叛之心,卻不敢付諸行動!是否真心棄邪歸正,還難預料,看她此刻神色,分明有所圖謀,倒是不可不留心一些。當下暗作戒備,靜坐觀變。

    那鳳竹低頭思索一陣,突然輕輕歎息一聲,緩步向司馬乾走了過去。

    蕭翎暗暗忖道:果然是積習難改,想金蘭、玉蘭那等人物,實是干難尋一。運氣聚集修羅指力,蓄勢以待,只要鳳竹稍有不軌舉動,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把她擊斃。

    但見鳳竹繞過了司馬乾的身子,輕啟室門而去。

    蕭翎只瞧的一皺眉頭,忖道:這丫頭幹什麼去了?

    但她既沒有傷害馬文飛、司馬乾的舉動,蕭翎也忍著未曾出手,看她啟開室門而去,立時一提氣,飛身躍起,輕輕飛落室門後面,凝目向外望去。

    她心中似是有些害怕,是以行動之間,十分小心,一面向前走,一面不住的四下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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