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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回 風谷無赦救無我 文 / 臥龍生

    時間飛逝而去。

    已經是二更天了。

    沙無赦一身勁裝,插好了紫玉橫笛,掀開帳幕。

    「參見王爺!」

    不料幕外齊集了近百的勇士,每人左手一個燃得熊熊的火把,右手一柄在火光之下閃閃發光的鋒利回刀。

    一見沙無赦出來,齊聲行禮,眾口一詞的高呼。

    沙無赦不由眉頭一皺,沉聲道:「這是誰的主意?」

    護衛的頭目跨前一步,恭聲道:「屬下……」

    沒等他說下去,沙無赦怒沖沖的道:「你是回疆的王爺?」

    小頭目忙道:「小的該死!」

    沙無赦尚未來得及發話。

    百餘勇士齊聲道:「保護王爺,是我等份內之事!」

    沙無赦不由一聲歎息道:「唉!你們的一片忠心,本王知道,今晚之事,並非回、漢之爭,乃是本王與那和尚的個人恩怨,他與我單挑獨鬥,更是武林中的規矩,你們誰也不能插手。」

    眾人面面相覷。

    沙無赦揮揮手道:「各回營帳!」

    那小頭目勉強的回話道:「王爺與那壞和尚交手,我等有信心一定會勝,我們壯壯聲勢,不插手也就是了。」

    「對……對……」

    百餘人眾口一詞,叫得轟雷般響。

    沙無赦甚為感動。

    但是,他不要「聲勢」,尤其不願刺激無我和尚。

    因此,他雙手高舉,朗聲道:「四更之後,如果我尚未回到綠宮,你們可以去回風谷探看,本王心意已決,有誰膽敢在四更之前去到回風谷,按叛逆不道處罰,本王言出如山,絕不寬貸!」

    說完,一個起勢,人已從一眾武士的頭頂掠過,勁風帶動百十個火把的火苗,「呼」的一聲,像被野風猛然一吹似的。

    三十里,常人也要個把時辰。

    而沙無赦展輕功而行,那消片刻。

    高可千仞的回風谷,高如天齊。

    一鉤殘月,像是斜掛在沙山一角,夜風掠梢而過。

    沙無赦凝聚真氣,沿著不住緩緩下瀉的浮沙,一連幾個起落,已到了順風南邊的尖沙堆頂。

    黑壓壓的,像無底的深淵,看不出究竟有多深。

    他凝神將全身精氣運聚雙目。

    這才看見,就在不超過十丈大小的谷底,一個小小的灰影,無我和尚跌膝盤坐,細細地,數不清的沙浪,旋轉著刷向谷底。

    沙無赦不由暗忖:「司馬駿的功力,似乎比十年前進境了許多。」

    月牙,又向沙山下墜落不少。

    距離所約的三更已到。

    沙無赦奮臂振身,順著風勢,提氣向谷底滑去。

    說是「滑」去,半點不假。

    在這種罕見的情形之下,力道必須要恰到好處。

    全不著力,雖然身如落絮飛花,但是,完全失去下沉的功能,只有在旋風中打轉,何時能到谷底,那就難以預料了。

    若是沉力下墜,皮肉之軀,斷難與強勁風力抗衡,說不定幾個旋轉,人已被活生生的拆散。

    沙無赦對大漠旋沙,並不陌生。

    因此,順著風勢,毫不困難的已落實在谷底,一式千斤墜,立樁嶽立在無我和尚三丈左右。

    「阿彌陀佛!」

    無我和尚淡然的口誦佛號道:「王爺真是信人也,貧僧也是剛到。」

    沙無赦拱手道:「大漠風沙遮天,怨我勁裝赴約。」

    無我和尚似乎微微一笑,然後道:「失去光明之人,對這些就毫無考究了。」

    他說完之後,雙手突然將始終沒取下來的竹笠面紗揭去,人也站了起來。

    十年前,司馬駿乃是翩翩佳公子,武陵年少,英俊挺拔,玉樹臨風,尤其因武功修為不凡,雙目炯炯有神,令人不敢*視。

    而今——

    左眼白多黑少,向外翻於泛紅的眼皮之外,十分刺眼。

    右邊,連白眼珠也看不到了,只是一個黑黑的凹下去很深的窟窿。

    沙無赦不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唉!大師,滄海桑田信不我欺,回溯十年前……」

    「阿彌陀佛!」

    無我的佛號聲提高不少,意在攔住沙無赦的話,然後才平淡的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出家人既忘了過去,也沒有未來。」

    「好。」沙無赦急忙抓住無我的話,搶上三步,快如狡兔的到了無我的身畔。

    無我和尚是有恃無恐或是鎮定功夫已到機峰?

    他竟然半點也不動彈,原地嶽立,灰色僧袍衣角,被風沙吹得振動不已。

    事實上,他是心知沙無赦的為人,絕對不會陡然之間出手施襲,所以,他連話也不說一句。

    沙無赦既已湊到無我身畔,低聲道:「大師,我們應該坐下來談談,十年來我就夢想著這一天,找一個外人到不了,沒有打擾的地方,與知己對坐談天。」

    無我和尚道:「王爺,這地方太好了,沒有比回風谷更清靜的所在,只可惜……嘿……唉!」

    他的語氣不似先前的冷漠。

    沙無赦道:「可惜什麼?」

    無我道:「可惜貧僧不是你的知己。」

    「大師!」沙無赦聞言,似乎情急的叫了起來。

    隨後,一隻手輕輕的扣著無我的肩頭,十分誠懇的道:「當年,沙某進入中原,本意是奉了先王之命,學習中土的四維八德,上關衣冠風情民俗,接位後可以用來教化我回胞,育化我回族。」

    「哦?」無我有些動容的道:「回族老王的是不凡。」

    沙無赦沒有把話岔開,緊接著道:「只因我稍涉武術,進入中土之後,陷於江湖難以自拔,對先王囑咐日夜未敢惑忘,因此,滿腦子的正義,一腔子的任俠……」

    無我和尚道:「這也沒有不對呀!」

    沙無赦笑道:「所以才與大師造成許多誤解,使大師十年後還魂縈夢繞,我……唉!後悔莫及。」

    一時,無我不由語塞,吶吶的答不出話來。

    因為,當年沙無赦有意無意之間,與司馬駿結下了樑子,根本上的原因,就起於司馬長風的野心勃勃所引起。

    司馬山莊乃是沒理的一方,司馬駿只是奉父親之命行事,當時沒有第二個選擇。

    事實上,沙無赦與司馬山莊既無深仇,也沒大恨,沒有門派之爭,也沒有什麼利害衝突。

    當時,沙無赦一腔正義的心態,是可以理解的,血腥之後,沙無赦遄回大漠,並未從中原取得了什麼。

    十年之間,沙無赦也沒有再屆中原。

    無我一陣沉默之後,終於道:「貧僧佛緣不深,修為膚淺,常言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佛既爭一炷香,我也難放這一口氣。」

    沙無赦陪笑道:「大師,除了彼此兵戎相見之外,沙某願意奉命。」

    無我忙道:「不,不!討教王爺的武學,乃是貧僧最大的心願!」

    沙無赦朗笑道:「我的這幾招,難逃你大師慧眼,擎天劍法,在大師十年潛修之下,一定是越發令人折服了,還說什麼討教二字,哈哈哈!」

    他分明是以笑聲來調劑緊張的氣氛,沖淡彼此間心中的芥蒂。

    不料——

    無我和尚一戰之心甚為堅決。

    他遊走幾步,忽然回身,面對沙無赦,十分平靜,但卻隱含堅決意志的道:「武家學藝,除了強身自衛之外,免不了要互相切磋,王爺一向爽朗灑脫,為何今晚改了這個瀟灑的性情?」

    沙無赦道:「我對大師算是折服可好?」

    無我和尚道:「貧僧雖然魯鈍,還不願王爺過分的關懷,也許,你是因為我雙目失明,既同情又憐憫,貧僧如何能以接受厚愛呢?

    請!」

    他忽的一抖寬大衣袖,探手由衣襟裡面抽出了一支劍來。

    沙無赦一見,不由道:「噫?大師,你手中這柄劍……」

    他一臉驚異之色,雙目盯視在無我手中的那支劍上,一眨也不眨。

    原來——

    無我手中所執,並不是他以前所用的擎天劍。

    好劍,長不過一尺七寸,寬如蒜葉。

    劍身上閃放出五彩繽紛的光芒,原來斑斑點點,好像一支雜鐵碎銅拼湊而成的,卻是那支劍柄、護手以後,與普通的劍是否相同,由於握在無我的手中,看不出端倪。

    沙無赦對這柄古色異樣的劍,搜盡枯腸,也想不起是何出處,想的十分出神。

    無我和尚見沙無赦久久不言不語,立刻悟出其中道理,他十分平靜的道:「沙王爺,你想是在打量貧僧手裡的這把劍?」

    沙無赦道:「大師,你的雙目雖然失明,你的心卻明亮得很。」

    無我和尚似笑非笑的道:「沙王爺,聽說過『冷金風雷劍』嗎?」

    沙無赦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冷金風雷劍」,乃是上古奇物,據說是黃帝破蚩尤時所留下的唯一遺物。

    又傳說,這柄「冷金風雷劍」,原本是大鏊旗上的旗矛,經過戰國的煉劍高人,歷時一甲子,才把旗矛煉成了一柄較短的劍。

    當時煉劍的劍士,以烈火、奇寒,對重方法,熬之以火,浸之以寒,六十寒暑,將那旗矛置之烈焰鍛煉,埋於冰層腐蝕,才將劍煉成。

    只是,劍成之日,那煉劍之士,心血耗盡,陪著劍受盡了烈火的煎熬、奇寒的侵襲,加上心血用盡,精氣神三寶崩潰,得了一個劍成人亡的悲慘下場。

    秦贏無道,收羅天下銅鐵,鑄成十二金人,民間珍惜銅鐵,只有向入土的古墓荒墳尋找。

    西隴有一武士,偶而得到這柄利器,因劍身如同寒冰,酷冷入骨,使用起來,隱隱有風雷之聲,因此,命名為「冷金風雷劍」。

    八十年前,威懾江湖的「血魔」,就是這柄劍的主人。

    但是,「血魔」很少使用,因為「血魔秘籍」的武功,已足以使八大門派黑白兩道為之喪膽。

    誰也不知道「冷金風雷劍」究竟是什麼樣子。

    等到八大門派聯手鬥血魔之時,「血魔」未來得及取劍,已在亂軍中遭了毒手,事後,雖有人想追問「冷金風雷劍」的下落,怎奈「血魔」是死無對證,活著的,誰願意又因此劍結仇招怨。

    原來,「冷金風雷劍」是司馬長風弄到手。

    而司馬長風的「笏」,一則也是利器,二來比「冷金風雷劍」

    稱手,所以也從來沒有使用。

    這柄武器中最古的神器,就落到司馬駿——無我和尚手中。

    無我和尚使用長劍,是從自幼練劍時起,習慣上不易改用只有一尺七寸的短劍,是以平日從未使用。

    而今,古劍出手,又報出劍名,怎不使沙無赦乍聞之下大吃一驚呢?

    他心中雖然如同雷震,口中卻故做平靜的道:「大師劍法已是出神入化,這名劍俠僧,當之無愧。」

    無我和尚不由「嗤」的一笑,道:「沙王爺,貧僧絕不使這把劍,請沙王爺儘管放心。」

    言外之意,就是不會依恃著「冷金風雷劍」的削鐵如泥硬削對方的兵刃,而要以劍法取勝。

    沙無赦怎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朗聲道:「沙某也不在乎,因為沙某的紫玉橫笛,也有它堅逾純鋼的長處。」

    無我道:「那就更加妙了,沙王爺,請吧!」

    沙無赦忙道:「怎奈我再三思索,找不出你我一個跳出三界的人和一個邊陲化外的人,為什麼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

    不料——

    無我和尚道:「就算是練功的考驗吧!」

    他說著,手中的「冷金風雷劍」己微微上揚,腳下也略微移動一下。

    這場龍爭虎鬥,似乎難以避免。

    沙無赦悄悄的摸了下腰際的紫玉橫笛道:「大師意思如此堅決,沙某真的打心眼裡一百個不願意,看來也是莫可奈何了。」

    「貧僧有僭了!」

    無我的話音甫落,人已一個旋風式,寬大的僧衣飄動,畫起一道金晃的圈子,好似月暈一般,比月暈還要耀目生輝。

    上古神器,果然不同凡響。

    沙無赦眼見事情已無緩和餘地,而且對方已經亮招,也只有順手抽出紫玉橫笛,虛置胸前。

    他要看看無我的起勢。

    無我的一旋之勢,快若驚虹,金劍所留的光圈,依然隱隱約約的圍在他的四周,他的人,反而靜如山嶽的紋風不動。

    最怪的是那柄劍,原本長可尺七,此時看來,卻比三尺龍泉還似乎長了些兒。

    這是使劍之人以氣馭劍的功力顯露。

    沙無赦微笑道:「十年不見,大師的劍術何止是爐火純青,令本王汗顏,因為回疆的俗務,我幾乎荒廢了所有的功夫。」

    無我和尚聞言道:「沙王爺,你太謙了,適才你落進沙谷的那份功夫,簡直如履平地。」

    沙無赦忙道:「藉著風勢而已,久居大漠,對於此地的風向風力,倒是摸得還算清楚。」

    無我和尚微微點頭。

    但是,他左手劍迎面一揚,口中道:「貧僧魯莽,請沙王爺賜招!」

    他的人並沒動,但是,山嶽一般的沉穩、山嶽一般的鎮靜、山嶽一般的莊嚴,卻不是一般庸手可及的。

    沙無赦怎能看不出?

    他心中不由嘀咕起來,自料,無我的功力,不是自己可以打發的,比十年前的司馬駿,何止超過一倍以上。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沙無赦將虛置胸前的紫玉橫笛陡然下壓,緊接著突的向上一掃,口中又道:「大師,看招!」

    玉笛迎風發出一聲清嘯。

    不料——

    無我依舊沒動,毫不著意的道:「沙王爺,貧僧雙目失明,無從看招,不過,你口喊看招,只是虛晃,敢莫是存心要讓我這殘廢人一招?」

    原來,沙無赦所叫的「看招」,卻是虛張聲勢,其實只是將橫笛掃個圈圈而已,竟被無我一語道破。

    沙無赦反而不好意思的道:「在大漠我乃是主位,還是請大師先賜招吧!」

    「好!」無我和尚的聲音乍出,手中「冷金風雷劍」果真挺鋒而前,虎撲一式,直取中宮。

    這一招看來平淡無奇。

    但是,包羅著九種的變化,可挑可削、可點可刺、可劃可揮、可戳可拂,又可以下劈,這九種變化,事先完全看不出端倪。

    而且,看慢實快,妙到毫米。

    沙無赦心存顧忌,猶恐玉笛受損。

    因此,他不敢硬接,橫笛護住中宮,人也飄身斜移,順著力道側跨三步。

    可是,無我的身影,一晃即已到了身側,相距不足五尺,探臂可及。

    沙無赦不由一驚,急忙抽身電閃。

    無我的身形,如鬼影一般,像是沙無赦的影子,毫不放鬆。

    兩人如磁石吸針、琥珀引芥,走馬燈似的,在回風谷底不分前後的追逐。

    到後來,不但分不出誰先誰後,只見兩個黑點,曳起風沙幻化成一個黃沙色的圓圈,旋轉在谷底。

    不時一聲清嘯,也分不出是誰所發。

    隨著嘯聲,必然有一聲極為輕微的脆響。

    那正是劍、笛接實所發出的互擊之聲。

    真是一場罕見的龍爭虎鬥,但是,只有沙無赦與無我和尚兩個人的心中明白。

    這種「靜靜的」較上勁,只要兩人之間誰有半點破綻,誰就會七步流血葬身大漠的回風谷中。

    過了盞茶時分。

    兩人已經分不出招數。

    須知,這兩人算得上是當今一流高手,纏鬥在一起,誰也不能抽身,尤其在像漩渦眼般的沙山谷下,不分出高低,誰也沒有抽身一走的機會。

    所謂分出高低,也就是兩人之中,必定要有一人犧牲性命。

    沙無赦手中玉笛舞得灑水不進,腳下快如流雲。

    無我的劍更是攻守有序,連綿不絕,腳下麻靴帶起細沙,整個人如在朦朦霧中。

    笛聲咻咻!

    劍影翻翻!

    忽然——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一陣極為細微之聲不絕如縷,而且,聲音有漸來漸大,沙沙之音,愈來愈響。

    沙無赦突的大聲叫道:「大師,快!快!快騰身提氣,上衝,全力上衝!」

    他口中喊著,人也像元宵節的花炮,平地拔起丈餘,一式「鶴鳴九霄」,在虛空之中,雙腳連連互相撞碰,借力上拔。

    沙沙之聲,已變成嘩啦不停。

    沙無赦人在空中,忽然又頭下腳上的向谷底瀉下,口中叫道:「沙河氾濫,大師,快!快!」

    嘩啦之聲立刻大了起來。

    呼!呼!轟!轟!轟隆!

    雷鳴般大響,又像海嘯一般。

    原來,回風谷四周的沙山,像是天崩地裂一般,江河倒瀉向谷底瀉流下去,陣陣沙浪,竟像怒潮洶湧,驚濤澎湃,滑向谷中。

    沙無赦本已見機在先,原可從谷中衝出來。

    但是,他料定無我不知道沙山傾瀉的厲害,也沒有這種經驗,因而,空中折回,再次向無我告警。

    可是已遲了一步。

    無我和尚的大腿以下,已被快加奔雷的流沙埋掩住了。

    沙無赦顧不得自身的危險,長舒猿臂,堪堪抓住了無我和尚的寬大僧衣長袖,猛提全身之力。

    他一邊口中叫道:「大師,提氣上騰!」

    武家的運氣聚力,先要心神寧靜沒有外來的騷擾,一旦氣不定神不閒,功力必然大打折扣。

    無我和尚心理上全無準備,突然之間四面八方如天河倒瀉的流沙漫天而下,使他出乎意外的大吃一驚。

    只一剎那的功夫,自己已陷入沙中,不由魂飛魄散。

    他耳聽沙無赦的呼叫,又覺一隻大袖被人提著向上,料定是沙無赦在危急中捨身相救。

    驚慌失措,既慚又愧。

    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兼而有之,心神如何定得下來,功力如何凝聚?

    沙無赦憑著單手拉住的無我和尚越來越重,一隻手已覺吃力,眼見四面的沉沙越來越凶,不由大急。

    最危險的是腳下無處著力,還要一個勁向上衝。

    於是,他拉緊僧衣的一隻手猛的向背後一甩,只好將無我背在背上,吃力的雙腳借力,奮力向上。

    呼——

    一聲奇大無比的風聲呼嘯。

    整個回風谷,轉眼之際變成了平地,填滿了細沙的平地。

    只是毫釐之差,沙無赦與無我和尚就被沙浪埋入谷底,屍骨無存。

    沙無赦已是汗水淋漓、氣喘噓噓,將背上的無我輕輕的放了下來,不由道:「天啊!好險!」

    無我和尚雖沒有昏過去,但他滿頭滿臉,全身都是黃沙。

    並不是無我的工夫比沙無赦差,只因,回風谷的沙山突變,乃是沙漠中常有的事,沙無赦在心理上並不是突然。

    再說,無我雙目失明,四面都發出驚天動地的崩塌雷聲,總有不知如何是好的壓迫感。

    更何況,眨眼的功夫,自己雙腿就被浮沙埋住了,這一驚慌,乃是人的必然反應。

    最重要的是,自己原是要找沙無赦麻煩的,倒過來沙無赦卻救了自己的命,這滋味最是不好受。

    無我從沙無赦把他放到地面上起,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愣愣的躺在沙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真是即惱又氣,即怒又愧。

    沙無赦見他不言不語,還以為是被狂風捲起的沙浪打傷了內臟,急忙探手用食中二指虛按在無我和尚的腕脈之上。

    沙無赦一面試探無我的脈搏心跳,一邊說道:「大師,你……

    你沒有受傷吧!」

    無我和尚再也不能裝聾作啞了,挺身坐了起來,問道:「這是大漠的怪現象,還是……」

    「哦!」沙無赦道:「時常會發生,這因風力風向而起,或大或小不定,回風谷就是如此形成的。」

    無我和尚不由長長歎了口氣道:「造物力量,實無可估計,唉!

    人,怎麼能與天爭哩!」

    他是有感而發,說完,人也站了起來,撣撣身上的積沙,合什當胸道:「沙王爺,貧僧先前其念未除,尚請勿責,就此告辭!」

    沙無赦道:「大師,何必去意太急?」

    無我道:「貧僧有兩事未了,耿耿於懷,十年來未曾稍釋。」

    沙無赦道:「可否見告,是那兩件事?如有需要我代勞之處,沙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從頭沒笑過的無我和尚,總算苦苦的一笑道:「一件就是到大漠來拜訪你沙王爺,打算……唉!」

    他說到這裡,長長的歎了口氣,才接著道:「而今,總算是了結了,如此結局,貧僧從來沒想到過,這陣風沙,使貧僧心中之結,忽然解開來了。」

    沙無赦聞言,也不由一笑,道:「哦,這一件我是真的無法代勞,請問另外一件是……」

    無我看似十分平靜,但卻一字一頓的道:「拜訪常玉嵐!」

    沙無赦不由一愣道:「大師……」

    「沙王爺。」無我和尚不讓沙無赦說話,緊接著道:「我佛賜緣,必再相見,貧僧告辭!」

    語落,大袖飄飄,人已在十數丈之外。

    沙無赦心知勸也無用,不由呆呆的目送無我身影遠去,倏然一歎道:「十年歲月,還改變不了人的天性,真乃山易改,性難移!」

    血紅的太陽,像一個大火球,沙漠中的旭日,完全像中原的日落景色一般。

    又是一天的開始。

    升火取暖或炊煮的煙,不但烏黑,而且飄升到一定的高度,就會四散開去,無影無蹤。

    而這種煙色澤泛青,青中透藍,一縷直線上升,久久不散,也就是平常人所說的「狼煙」。

    據說,「狼煙」是拾那山裡時有的「狼糞」,曬乾研成粉末後,加上炭末以及青石籐粉拌合,點燃之後,才顏色發青,聚成一線不易被風吹散。

    於是,回紇之人首先採來用做傳遞異族來襲的警號使用,漸漸的為各族模仿。

    沙無赦所統率的一族,也是以「狼煙」來做為報警的訊息。

    他仔細打量一下方位,狼煙上升之處,正是自己的綠宮。

    因此,他驀然一驚,腳下提氣凝神,恨不得用盡全身之力,箭般的向綠宮奔去。

    綠宮前,一群回族武士,聚做一堆,個個翹首而望,等到發現了沙無赦,不由歡聲雷動。

    只聽他們齊聲高呼道:「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沙無赦打量一下四周,發現並無異樣,可略一省視,不但綠宮的護衛武士一個不少的安然無恙,而且連一絲一毫動過手的打鬥痕跡也沒有。

    只是眾武士一個個臉上的神情十分僵硬,雖是歡呼,但掩不在每個人臉上那份驚慌與緊張的表情。

    沙無赦掃視了下綠宮一角那兀自冒著黃煙的狼煙堆,沉聲道:「是誰?隨便點燃了狼……」

    「是我!」

    沒等沙無赦的話落音,一個陰沉沉的聲音,竟然是從帳中發出來。

    話音未落,中帳的面幕掀起,一併肩跨出了二男一女,排立在中帳門首。

    沙無赦一見,心頭不覺一震,表面上卻十分鎮靜的,淡淡一笑道:「塞外三俠連袂而至,實在是大出本王意外,哈哈!」

    他的淡然一笑,正是掩飾內心的驚奇。

    「青面韋陀」白君天扶了扶斜掛在腰際的三稜降魔杵,也咧開厚嘴唇似笑非笑的道:「王爺!你真的那麼意外嗎?」

    「當然。」沙無赦道:「同在大漠,雖未深交,早已聞名,最少是本王主事以來,三位這是頭一遭大駕光臨,怎會不意外呢?」

    紅娘子拋了一個媚眼,嬌聲笑道:「難怪沙王爺當年名列武林四大公子之一,果然是超凡出俗,十年已過,風采依舊。」

    沙無赦對這塞外三個怪人的為人,知之甚詳,在善善惡惡之間,很難預料,今天突然一齊到了沙王府的綠宮,令人懸疑。

    最令沙無赦不解的是,他三人竟然不邀不請,反賓為主的進入綠宮神帳,加上部下焚燃狼煙,事情就透著不平常。

    他必定要先弄清楚三人的來意,才好分出是故是友,再作定奪。

    因此,他笑容不改,朗聲道:「三位高人連袂而至,必然有所指教?」

    紅娘子裴冷翠嬌笑一聲道:「好久未見,特意來討擾沙王爺的羊羔美酒。」

    沙無赦焉能看不出她是故意打哈哈,但也不動聲色的道:「那好,綠宮有的是,必定不會讓三位失望。」

    「那就好辦了!」

    羅家駒手中折扇一收,冷冷的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

    「沙王爺!」白君天似乎沉不住氣。

    他高叫了一聲,然後接著道:「咱們三個山野之人,在大漠混了數十年,諸多地方都承蒙你關照。」

    沙無赦忙道:「白兄,見外了。」

    白君天面色不對,如同罩上一層寒霜,正經八百的又道:「咱們與王爺你一向相處得總算還不錯,雖沒深厚的情份,可也相安無事。」

    羅家駒接著道:「現在,嘿嘿!現在彼此可能有些兒麻煩啦!」

    紅娘子緊緊的道:「也不能算麻煩,只要沙王爺同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三人一搭一拉,一唱一和,分明是在繞著圈子有所為而來,只是尚未點出正題而已。

    沙無赦不由朗聲笑道:「呵呵!三位,我原想請各位進帳小飲,慢慢的敘舊,不料,三位性急,那麼有話就請明講,不必再多勞心神,浪費口舌了。」

    「痛快!」紅娘子一味的媚笑道:「沙王爺名如其人,乾脆俐落!」

    羅家駒淡淡的道:「對!鑼不敲不響,話不說不明,白老大,乾脆直說了吧!」

    「好!」

    白君天應了聲「好」,探手在懷中取出一個玲瓏光亮的小銀鈴出來。

    他隨手虛空一拋。

    「叮鈴鈴!呵鈴!」

    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然後,用力一抓,又將虛空中的小銀鈴抓在手內,口中道:「沙王爺,你是見多識廣,不知對這銀鈴有何高見?」

    沙無赦不由臉上發熱。

    他真的不知道這小銀鈴的來歷,甚至於連聽說也沒有聽說過。

    因此,他苦苦一笑,搖頭道:「沙某欠學。」

    紅娘子的柳眉一挑道:「老大,不是要乾脆嗎?何必讓沙王爺猜啞謎!」

    羅家駒也道:「打開窗子說亮話,老大,你就別為難人家了。」

    沙無赦心中雖有些不悅,可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也未便發作,只好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誰能預料。」

    白君天道:「沙王爺,你是應該知道的,不過你沒仔細看到而已,等你看個仔細,也許就知道了。」

    他說完,手臂微微一揚,認定沙無赦拋來。

    叮鈴鈴!呵鈴!

    銀星一點,直射沙無赦的面門。

    沙無赦淡淡一笑,口中道:「白大俠,這是……」

    話到此處,猿臂輕舒,探手抓了個正著。

    「噫?」

    沙無赦不由噫了一聲,因為意料之中,白君天必然暗運功力貫入銀鈴,所以也力透手指,著力抓去。

    想不到毫不著力,輕飄飄的,顯然的,白君天像平常人傳拋東西一般,既無傷人之心,也沒有較勁之意。

    沙無赦這麼一抓,驚奇的一「噫」,反而有些「小家子氣」,不由玉面緋紅。

    白君天道:「在下只想請沙王爺仔細的看一看這小銀鈴而已。」

    沙無赦兩指拈著小巧玲瓏的銀鈴仔細觀看。

    但見,那裡是什麼銀鈴,原來卻是一個銀質的小巧骷髏,鑄造得十分的酷似,十分的精緻。

    他一見之後,不由大聲叫道:「骷髏鈴!」

    「對!」白君天硬繃繃的應了聲,一雙怪臉青中泛紅,如同紫醬。

    沙無赦皺起眉問道:「十五年前,沙某遊走中原,曾聽前輩老英雄提到過『骷髏會』的事跡,據沙某所知,已經五十年無聲無息,難道說……」

    白君天不等沙無赦說完,搶著道:「沙王爺見識廣博,請將『骷髏鈴』還我。」

    沙無赦隨手將那小小銀骷髏拋給白君天,又道:「此一銀骼髏重現,是否『骷髏會』又將崛起?」

    羅家駒聞言冷冷一笑道:「不瞞沙王爺說,我們三人正是『骷髏會』的第三代弟子。」

    此言一出,更令沙無赦大吃一驚。

    羅、白、裴三人在大漠中已有二三年的歷史,雖然沒有俠行義舉,卻也沒有為非作歹。

    他們與大漠回族沒有來往,只是相安無事,河水不犯井水。

    因此,他們也知道沙無赦是回族難得的領袖,曾經排名武林四大公子的俠義漢子。

    偏生沙無赦多次進入中原,心目中也沒有回、漢之分,對於他們三人若即若離,沒有什麼惡感,當然也不加排斥了。

    如今,聞聽他們自認是「骷髏會」的第三代弟子,實在有些意外。

    據傳,「骷髏會」的規條近於邪門,不但手段毒辣,而且不容骷髏會以外的任何門派,遇則視為仇敵,毫不留情。

    羅家駒見沙無赦沉吟不語,不由道:「二十五年前,本會因會首之爭,敝師祖與師叔祖兩敗俱傷,雙雙隱退,是以,群龍無首。」

    「我三人連袂遠來大漠,怕的是昔日仇家,今天本會『銀鈴重出』,咱們三人也有了出頭之日了。」

    沙無赦微微一笑道:「恭喜三位。」

    紅娘子道:「這就是咱們今天來拜訪沙王爺的原因。」

    沙無赦不由道:「想是三位要離開大漠回轉中原?沙某備酒與三位餞行。」

    不料——

    白君天不住的搖頭道:「豈止是為討吃討喝而來!」

    沙無赦道:「那……」

    紅娘子搶著道:「與沙王爺你商量一件事情。」

    白君天插口道:「不是一件事情,是兩件事情。」

    羅家駒陰陰的笑道:「這兩件事情在沙王爺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並且對沙王爺也有莫大的好處。」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使沙無赦沒有開口的餘地。

    因此,沙無赦淡淡的道:「鬧了半天,本王還不知道是兩件什麼事情呀!」

    白君天進一步的*著道:「只是想知道王爺你願不願意?」

    沙無赦凝神望著白君天道:「我已說過,我總得先知道是什麼事呀!」

    紅娘子媚態十足的道:「老大、老二!我來說好嗎?」

    白君天與羅家駒沒有說話,但都點了點頭。

    紅娘子施施然走近了沙無赦,嬌聲道:「事情是這樣的,咱們兄妹三人突然接到了本門銀鈴令諭,料必是『骼髏會』重現江湖。」

    沙無赦也點頭表示同意,但口中卻道:「恭喜,可是,是否如此,都與本王無關,與我回族,更加扯不上。」

    「不然!」紅娘子道:「你聽我說,我三人既是三代弟子,如若奉召重出,必然要有一番作為,對總會有一番貢獻是嗎?」

    沙無赦也點頭道:「那樣就最好了。」

    紅娘子笑了起來道:「所以,才來與沙王爺你打個商量。」

    「與我商量?」沙無赦一臉莫名其妙。

    「是。」紅娘子舌燦蓮花,嗲聲道:「大漠回疆,有事不與你沙王爺商量,還有誰能做得主?」

    沙無赦道:「貴會這事,與我完全沾不上邊。」

    紅娘子揮揮尖尖玉手道:「你聽我說完嘛!」

    「說吧!」沙無赦有些不耐。

    因為,他一夜的勞累,回風谷的危險,而今,又站在神帳之前太久。

    當然,他以主人的立場,可以請三人進入神帳,只是,對三人的來意不明,不願迎客進入回族聖地。

    因此,沙無赦眉頭緊皺,雙目凝視著紅娘子。

    「別急嘛!」紅娘子也看出沙無赦有些兒不耐,她習慣的揮揮尖尖十指,才接著道:「這就要說到正題了。」

    沙無赦道:「姑娘,乾脆些好嗎?」

    「好。」紅娘子伸出左手無名指,虛虛的點了點道:「第一件事,我兄妹三人想向王爺你借用一筆銀子……」

    沙無赦笑道:「借錢?」

    紅娘子接著又道:「第二點,我兄妹三人要捧你沙王爺加入骷髏會,做本會整個回疆分會的總舵把手。」

    沙無赦聞言,不由仰天朗笑。

    紅娘子追問道:「怎麼?這都是好事,你沙王爺這一笑,八成是答應了吧?」

    不料——

    沙無赦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反而問道:「三位需要多少銀子?」

    白君天大聲道:「五十萬兩。」

    「哦?」沙無赦哦了聲道:「白兄,是我聽錯還是你說錯了?」

    白君天的肥手一伸,五指張開又道:「五十萬兩。」

    「哈哈哈哈……」

    沙無赦不怒反笑,笑聲震動綠宮。

    他的笑聲甫收,正色道:「我只道三位要返回中原,缺少一些盤纏,三十五十,甚而一百兩百兩銀子,我沙某雙手奉上,絕不會使三位大俠失望,這也是江湖武林常有的事。」

    羅家駒面帶不屑的道:「我們三人可不是丐幫,不至於連盤纏也沒有。」

    沙無赦腳下斜跨兩步道:「不怕三位見笑,回疆一片黃沙,就靠幾隻牛羊,整個族眾也湊不出五十萬兩銀子來,真的慚愧,慚愧!」

    紅娘子嬌笑道:「第一次聽到回族王爺欽點探花叫起窮來!」

    沙無赦看也不看她一眼,接著又說道:「至於要沙某加入貴會之事,更加是不可能的事了。」

    白君天道:「為什麼?」

    沙無赦道:「理由至明,我回疆聚族而居,族人逐水草生活,對於中原武林,乃是毫無淵源,也無牽扯,祖宗千百萬年相傳,不曾參加什麼幫會門派,想來三位比沙某還要清楚。」

    羅家駒的臉色一沉道:「骷髏出現,天下一統,銀鈴聲響,武林一家。」

    此言一出,沙無赦不由臉色一寒道:「羅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家駒也有些發火道:「武林只有骷髏合會,鈴聲響時天下服!」

    沙無赦怫然道:「我不是你們的天下,我也不是武林……」

    白君天搶著道:「那你是什麼?」

    沙無赦高聲道:「回疆,這兒是綠宮,沙某只知有回族,不知有幫會,只知有族人,不知有武林!」

    白君天哈哈一笑道:「沙王爺,你這話未免欺人太甚,睜眼說瞎話了。」

    沙無赦道:「怎講?」

    白君天緩緩的道:「你能否認曾列為武林四大公子嗎?」

    沙無赦忙道:「那是武林中的指稱,並不是在下自己硬充字號。」

    羅家駒冷然的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武林中的眾口鑠金,你就是武林……」

    沙無赦道:「那最少是十餘年前的往事,相隔許久,沙某與武林朋友,十年未曾交往連你三位也不例外,這一點就是最好的證明。」

    白君天急躁的道:「就算你不承認是武林一脈,如今我兄弟既然找上來,就得聽你一句話。」

    「對!」羅家駒應聲道:「沙王爺,對於三妹剛才所說的兩件事……」

    不等他說完,沙無赦斬釘截鐵的道:「對不起,少某都辦不到!」

    「你!」

    白君天肩頭一振,彈腰上跨半步,一隻手已按上三稜降魔杵的把柄之上。

    羅家駒手中的折扇緩緩合起,凝神立樁。

    他二人擺出一副動手的架勢。

    圍繞在沙無赦身後的一眾回族勇士,也人人怒目而視,一個個抓緊了刀柄,伺機而動。

    沙無赦雙臂平伸,阻住手下勇士,淡然一笑道:「三位意欲何為?」

    白君天道:「等你的回話!」

    沙無赦朗聲道:「本王已答覆過了呀!」

    羅家駒道:「是嗎?沙王爺,咱們兄弟這一杯可是敬酒噢!」

    「是嗎?」沙無赦道:「即使是罰酒,沙無赦也是不吃!」

    「你!」

    白君天的腳下一滑,疾的斜滑而出,手中降魔杵呼的一聲斜劃而出。

    這時——

    紅娘子款款向前,滿面堆笑道:「大哥,別這麼性急,我想,沙王爺必定會回心轉意的!」

    她說完向白君天使了個眼色,然後才回頭面向沙無赦道:「王爺,可否聽我裴冷翠說句話?」

    沙無赦扶在紫玉橫笛的手放了開來,正色道:「姑娘,沙某任何話都可以聽,只是再休提適才兩件事。」

    紅娘子道:「哦?為什麼?」

    沙無赦道:「回族自成一體,連當今皇上也允許自立為王,不將政體加諸回族之上,試想,我沙某怎敢率領我族加入江湖的幫派,豈不成了千古罪人,死後見不得列祖列宗,生前無以對全體族人。」

    紅娘子道:「你太言重了吧!」

    沙無赦不理會紅娘子的話,又道:「五十萬兩紋銀,在沙某眼中,並不比朋友的交情可貴,只是回疆乃蠻荒之地,民窮財困,縱然沙某有心交三位朋友,怎奈拿不出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紅娘子盈盈而笑道:「沙王爺,你聽我說。」

    「姑娘請講。」

    沙無赦心知,今日這場事將會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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