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 生死之搏 文 / 臥龍生
這時白雲峰已解救了金劍門大部分被囚之人,四大護法首先執了兵刃衝入大廳。
王宜中緩步向前逼進,金玉仙步步向後退避。
金玉仙說道:「我帶來的人,都已傷在你掌劍之下,不過,我還沒有出手。現在還不能說已分出勝負。」
王宜中冷冷地說道:「你現在可以出手了!」
金玉仙道:「急什麼?等他們把這些死傷之人,全搬出去了,咱們再動手不遲。」
王宜中道:「為什麼?」
金玉仙笑道:「如是咱們死在一起時,最好不要有別人和我們混在一起。別忘了,我是你妻子啊!」
王宜中冷冷說道:「你不是。你只是武林中一個殘忍、冷酷的女魔頭。」
金玉仙臉色一整,道:「我說的很認真,咱們是有媒有憑,你金劍門中人人皆知。」
王宜中怒道:「貧嘴。」
金玉仙道:「夫妻相罵,事屬常有,你罵我幾句,也不要緊。」
這時,大廳中的傷亡之人,都已經搬出了廳外。
王宜中揮揮短劍,道:「金玉仙,咱們可以動手了。」
金玉仙目光四顧,只見四大護法各個手持兵刃,滿臉都是激怒悲忿之色。
金玉仙搖搖頭,道:「叫他們都出去。」
嚴照堂大聲喝道:「為什麼,你們天人幫一向是倚多為勝。」
金玉仙接道:「嚴照堂,我在和自己的丈夫說話,夫妻之間,有什麼爭執,也用不著別人來管。」
嚴照照堂呆了一呆,不知要如何回答。
金玉仙目光又轉到王宜中的身上,立時又換上一付笑臉,道:「官人!請他們出去,這廳中再無為我助拳的人,他們留這裡,只不過多賠上幾條人命罷了。」
這一點,王宜中倒是相信,回顧嚴照堂等一眼,道:「你們退出去吧!」
嚴照堂道:「門主,你……」
王宜中接道:「我如能勝過金玉仙,用不著你們幫忙;我如是無法勝她,你們也無法幫忙。」
高萬成道:「那門主小心了。天人幫詭計多端,當心她的暗器。」
王宜中笑一笑,道:「先生放心,我再不會被她甜言蜜語所騙。」
高萬成帶著四大護法,悄然退出了大廳。
王宜中短劍一指金玉仙道:「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吧?」
金玉仙道:「不要慌,你去掩上廳門。」
王宜中怒道:「你的花招真多。」
金玉仙道:「咱們夫妻一場,就算我求你辦件事吧。」
王宜中無可奈何,回身掩上了木門。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官人,你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王宜中冷冷說道:「我不要選擇什麼,只要殺了你,替武林除害。」
金玉仙笑道:「官人,你失去這個機會了。現在,我雖非穩操勝券,但至少咱們是一個同歸於盡的局面。」
王宜中四顧了一眼,道:「為什麼?」
金玉仙道:「掩上了廳門之後,這房中的光線暗淡了許多。」
王宜中道:「在下想不明白姑娘話中的含意。」
金玉仙道:「我會慢慢他說給你聽。」
王宜中接道:「只怕在下沒有耐心等下去。」
金玉仙道:「你非等下去不可,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心。」
王宜中心中一動,暗道:「金劍門大部分人都已脫險,局勢對金劍門愈來愈是有利了,等一會,也不要緊。」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好吧!有什麼話,請慢慢地說吧!」
金玉仙道:「因為你我之間,只有一次動手的機會,所以,我才對你一再忍讓。」
王宜中道:「今天你不再準備忍讓了?「
金玉仙道:「因為,我已證明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麼事?」
金玉仙道:「你的成就,尤勝過金劍門上一代門主朱侖,單以武功而論,世間能殺死你的人,恐已絕無僅有了。」
王宜中道:「姑娘就是那僅有人中之一了。」
金玉仙道:「我和你動手五十招,如若我五十招無法勝你,只好動用別的埋伏了。」
王宜中心中一動,四顧了一眼,道:「這廳中還有埋伏?」
金玉仙道:「不錯,勝過百萬雄師,你身為一門之尊,應該有一門之主的才智,如若單憑武功,豈不變成了有勇無謀之匹夫。」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在下確然瞧不出這地方還有什麼埋伏。」
金玉仙笑一笑,道:「要不要我告訴你?」
王宜中道:「你如不怕在下知曉後對你不利,何妨明說?」
金玉仙道:「不怕,告訴你之後,你會多生出一份警惕,武功上,自然會打點折扣。」
王宜中道:「那麼你說吧!」
金玉仙道:「我在這大廳中,布下一百雙毒蚊、一百雙長腿蟻、毒蛇,總共有一十二種毒物。這些毒物,在平常時問,也許傷不了你,但在咱們動手的時候,他們自會找到傷害你的空隙。」
王宜中呆住了,他已領教過天人幫用毒的厲害,如若金玉仙說的不是唬人之言,那確實比埋伏上幾十位武林高手,更為可怕。
金玉仙黯然說道:「王宜中,不論你武功如何高強,只怕也無法逃避過這次劫難。」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實在說,我真的不願殺你,但你已逼得我沒有選擇,非得殺你不可了。
王宜中道:「你不用再裝作仁慈,武林中已不知有多少傷在你的手下了。」
金五仙道:「那真是一個大數字,連我也記不清楚,包括死去的朱侖。」
王宜中聽得一怔,接道:「什麼?先門主也傷在了你的手中。」
金玉仙道:「你可是有些不信?」
王宜中道:「不信。你今年幾歲了?」
金玉仙道:「你看呢?」
王宜中道:「二十三四吧!也許再大一兩歲,但先門主受害之時,你最多也不過是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子,一個小女孩,如何能殺死一個身負絕世武功的高人呢?」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門主,我真的只有那一點年紀嗎?很難得啊!」
王宜中一皺眉頭,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玉仙道:「看來天竺武功中的駐顏術,果然是非凡之術,瞞過了別人,不足為奇,瞞過你王宜中一雙神目,自非小可。
王宜中沉吟了一陣,道:「叫人很難相信。」
金玉仙道:「你不相信,那是最好。」
王宜中道:「在下對你的真正年齡,有了很大的興趣。」
金玉仙道:「你很想知道?」
王宜中道:「不錯。但你願否見告,那是你的事了。」
金玉仙道:「告訴你也好,我不會比你母親的年紀輕。」
王宜中緩緩舉起短劍,道:「邪不勝正。我不信天竺武學上的詭異武功能和中原武功不相上下。」
金玉仙道:「咱們就要求證這件事了,希望我能勝過你。」
王宜中道:「那要求證之後,才能知道了。」
金玉仙道:「我如能勝了你,你就可以保全下性命;如是我不幸的敗了,你必會傷在毒物之下。」
王宜中道:「在下死不足惜。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在死去之前取你之命。」
金玉仙道:「那你只有一個機會。」
王宜中道:「什麼機會?」
金玉仙道:「你的武功高得在五十招內,能夠取我之命。」
王宜中道:「我很奇怪,你既然在廳內,佈置下奇毒之物,為什麼不立刻放出來?」
金玉仙道:「我善於用毒,也善於作偽作詐,我並非全無真才實學的人,所以,我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在武功上勝得過你,所以,我要試你五十招。」
王宜中道:「我會把握這五十招的機會,你請出手吧!」
金玉仙也用一把短劍,長不過一尺多些。
大廳中的木門雖然已關了起來,但從窗中透入的日光,已可見全廳中的景物。
王宜中一直在暗中轉動著目光,查看四面的景物。希望能發覺那些毒物存放之處。但他失望了。直到金玉仙舉起短劍時,王宜中仍未能瞧出毒物放置之處。
這位擅長故作虛偽的女人,果非平庸之輩,短劍出鞘,立刻有一股強烈的劍氣,直逼過來。
王宜中趕忙凝聚心神,右手金劍斜斜伸出。
這時,兩人的臉上都泛現現出一片肅穆的神情。
但是舉劍相恃,兩人都已經感覺到遇上了從未遇過的強敵。
金玉仙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惜啊!可惜。」
王宜中道:「可惜什麼?」
金玉仙又道:「咱們兩人之中,至少有一個要在這場搏殺中死去,也許,是一個更悲慘的同歸於盡之局。」
王宜中道:「這就是正邪不並存的定律,就算戰死了,我也死得心安理得。」
金玉仙道:「如若我們兩個人,能不動手,這時,再也無人能殺死你我了。」
王宜中道:「我們武功上的成就,也許此別人高明一些,但生命的價值,和一個平平常常不會武功的人,並無不同。他們也是人,應該和我們一樣,保有生存之權。」
金玉仙怒聲接道:「你懂不懂弱肉強食?他們不如我們,就應該為我們效命。」
王宜中莊嚴地說道:「這就是金劍門和天人幫最大的不同之處,咱們同生於一個時代,卻有著絕不相同的觀念。」
金玉仙接道:「看來我縱能舌生蓮花,也無法說得服你了。」
王宜中冷笑一聲,道:「在下也希望你能在這最後關頭的時刻中,大覺大悟,交出解藥。」
金玉仙道:「看來,咱們之間的距離太大,無法談得攏了。」
王宜中道:「除非姑娘接受在下的忠告,否則咱們無法再談下去。」
金玉仙點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今日,咱們只有決一死戰了。」
右手一招,一道寒芒,直射過來。王宜中舉劍一擋,直向金玉短劍上封去。
金玉仙眼看王宜中短劍封出,立時收了劍勢。王宜中金劍推出一半,也立刻收了回來。
但兩人相距著七八尺的距離,手中短劍,卻不停揮舞,瞬息間,各變了一十二招。
這十二招各盡詭變能事,保持著不勝不敗之局。
幾乎是在同一時,兩人同時收住了手中的短劍。表面上看去,這等打法,完全不著邊際,但事實上兩人隔空對劍,卻已是見招破招,見勢破勢的互拆一十二招。
武功到了金玉仙和王宜中這等境界,用兵刃互觸擊拚殺的機會,實已不多。因為,一方的攻勢劍勢未到,另一方已然想出了破解之法。就這樣逼得對方得換招易式。
兩人一口氣換了十二招,彼此都有著應該停下來換口氣的感覺。
金玉仙點點頭道:「王門主,你很高明,也很博學。」
王宜中道:「誇獎了,姑娘也請接在下幾招試試。」側身而上,一劍刺出。
這一劍,快如電光火石,直刺過去。看上去,這一劍是那麼平淡。但見那金玉仙手中短劍,疾如輪轉一般,閃起了一片劍花。
金玉仙雖然舞起了一片護身劍光,但卻疾快地向後退了八尺。
原來,她連換了十幾種劍式,發覺仍然無法阻止王宜中這一劍攻勢。所以不得不向後退避。
王宜中人劍並進,金玉仙卻連連後退,一直退了一丈多遠,才突然劃出一劍,封開了王宜中的劍勢。
不待王宜中再出手,金玉仙已搶先攻去。
一著先機,逼的金玉仙退了一丈多遠,對王宜中的身手,金玉仙已不敢再存絲毫輕視之心。
王宜中面對金玉仙這等強敵,也不敢絲毫大意。心中暗暗忖道:「她在這廳中埋伏下毒物一事,想來並非唬我,如是能在她放出毒物之前,取她之命,豈不免去了很多的危險?」
但他心中也明白,金玉仙武學博雜,精通天下各門武功,要想勝她,自非易事。也許得拚上三、五百招,才能瞧出一點跡象。唯一的辦法,就是想法子把她手腳絆住,使她無法放出毒物。
念轉意決,王宜中手中短劍故意賣了一個破綻。果然,金玉仙一式「直搗黃龍」,疾攻了過去。
王宜中反手一式「天羅密佈」,撒出了一片花光寒影,把金玉仙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
金玉仙劍如閃電,左突右攻,連攻了十六劍,仍是未能破圍而出。
雖只是一把短劍,竟似是一片劍網,任你金玉仙劍如流星,左突右攻,仍然無法破網而出。
這就使金玉仙大生震駭。但她是久經大敵的人物,雖然困處劍網,但卻逐漸地鎮靜心神。她開始改採收勢,短劍護住了全身的要害大穴。
王宜中把一把短劍擴展成一片劍網,自然是大費氣力,幸好他一元神功有成,內力用之不竭,如若易人而戰,這等打法,不但無能克敵致勝,自己反將要活活累死。
金玉仙打法忽變,王宜中也立即開始收縮劍網。就在王宜中劍法變化之時,金玉仙突然嬌喝一聲,拔身而起,人劍合一,直衝而上。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衝出了王宜中劍網。飄身落到了八尺開外,一束金芒,電射而出。
王宜中無暇追敵,短劍揮舞出一陣光幕寒芒。
那是一把淬毒金針,少說點也有四五十枚,但王宜中綿密的劍光,使進身毒針,盡被封飛。
金玉仙也自知手中那把毒針,無法傷得王宜中,用心只是在一擋他的追擊之勢。
最後一舉手,一點銀芒,直向大廳幾上一個白瓷茶壺上面擊去。那竟然是存放毒物的容器。心中念轉,再想伸手攔阻時,已自無及。但聞砰然一聲,瓷壺破碎。
這時,日光從窗隙門縫中透了進來,廳中景物,看得甚是真確。
只見一片巨蚊,奔飛而出,眨眼間,散成一片。這些巨蚊,差不多有一寸大小,飛行十分神速。大約是這些巨大毒蚊,都餓了很久時間,立時間,分由四面八方,向王宜中擁了過來。
王宜中無法確知這些巨大的毒蚊,是否真如那金玉仙所說,毒性奇厲,叮人必死,但卻絲毫不敢大意。
一面暗中運氣護身,左手同時推出掌力,霎時間,掌風激盪,劍氣森寒。有不少毒蚊,死傷在劍氣掌風之下。
王宜中內功深厚,這一揮劍發掌,四週六七尺處,都是激盪的劍氣、掌風。毒蚊一直環繞在王宜中四周飛旋,無法近身。
但在四面八方的毒蚊圍攻之下,王宜中再也無法騰出手來去對付金玉仙。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門主果然是功力深厚,能以劍氣、掌風阻擋著毒蚊的攻勢,當真是高明得很啊!」
王宜中冷冷說道:「你放出的毒蚊,已然死傷近半,再要一盞熱茶的時候,當能使這些毒蚊全數死傷。」
金玉仙道:「玉門主確然有這份能力,所以,我要再替你添一道菜,這是一群長腿毒蟻,它們雖然沒翅膀,但它們長腳奔行的速度,卻十分驚人,唉!看在咱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我告訴你一些那些毒蟻的特性。」
王宜中道:「金玉仙,你只管施展就是,用不著對我恐嚇。」
金玉仙笑一笑,道:「官人,我是好意。」
一揚手,一點寒芒飛出,擊在木桌下一個瓦罐之上。砰然輕響,瓦罐破裂,一群巨形毒蟻,爭先恐後而出。
這些毒蟻,看起來,比那些毒蚊更為可怕,身長逾寸,全身慘綠,跑起來,快速異常。
最奇怪的是,它們似是很喜歡人身上的氣味,群蟻奔出之後,立時蜂擁而向王宜中奔了過來。
上有毒蚊,下有毒蟻,頓然使王宜中有著接應不暇的感覺。
這時,正有兩隻奔行特別快速的毒蟻,已近王宜中的身側。王宜中左腳一抬,踏了下去。兩隻毒蟻,頓化肉漿而死。
但就這一眨眼間的工夫,又有四五隻毒蟻近身到尺許之處。
王宜中短劍疾掄,散出一片森寒的劍氣,護住了全身,腳尖微一用力,飛身而起,躍落在一張木椅之上。隨手一記劈空掌力,拍了下去。又有七八隻巨蟻,死於掌下。
王宜中落足在木椅之上,長長吁一口氣。就這一分神,手中短劍一緩。一隻毒蚊趁隙而來,直向臉上飛來。王宜中大吃一驚,張口嘴吹出一口大氣。
慌急之間,用力甚大,一口氣吹了出去,竟然把那毒蚊直吹得撞在壁上,身裂數段而死。
這一來,倒又給王宜中一個對付毒蚊的法子。
王宜中和毒蚊、毒蟻,周旋了一陣之後,發覺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毒物的生命根脆弱,很容易死亡。雖然,它們本身的毒性很重。但它們很容易受到傷害。
但討厭的是這毒蟻、毒蚊,卻有著不怕死的勇氣,一直在找空隙向人身攻擊。
這當兒,那一群毒蟻又返身奔來,已到了王宜中站立木椅之下。王宜中腳下用力,踢倒木椅。
金玉仙長長吁一口氣,道:「王門主,一元神功可以使一個人心分二用,對付上下攻襲的毒蚊、毒蟻,看來,我還得替你王門主再加一點什麼了。」
王宜中道:「你還有何事物?」
金玉仙冷冷說道:「毒蜘蛛。我本來覺著用毒蜘蛛對付你,太過殘忍。但你武功太強了,今天如若不把你制於死地,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王宜中道:「你這些毒蚊、毒蟻,也不過如此,難道毒蜘蛛就能傷人嗎?」
金玉仙第一次臉上泛現出濃烈的殺機,道:「那不同,你可以見識一下。這些毒蚊、毒蟻很快都將變成了毒蜘蛛的美味餐點,但你也將被困死於毒網之下。」
王宜中疾發兩掌,又擊斃了數只毒蟻,道:「很難叫人相信。」
金玉仙道:「你馬上就親眼看到了。」
王宜中從她神色之中,已然感覺出她說的並非虛言,那毒蜘蛛,定然是一種極為厲害之物。不過,他心中仍然不信,一個蜘蛛,怎會那等厲害。這些毒蚊、毒蟻所以厲害,那是因為它們數量太多,如是只一兩隻毒蚊,不論它飛行的如何快速,毒性如何重大,也無法對一個身有武功之人,構成威脅。再者,王宜中已然熟悉了對付這些毒蟻毒蚊,已不像剛受毒蚊和毒蟻攻擊時那樣手忙腳亂,心中緊張。
只聽金玉仙叫道「小心了。」突然縱身而上,一劍刺去。
兩人用的兵刃,都是一把鋒利短劍。兵刃上,本有一寸長、一分強的說法,劍也有一定的尺寸。但武功到了超越某一境界的人,已然用不著墨守這些成規,兵刃的長短,對他們已然無關重要。
金玉仙這一劍,攻的並不快速,但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直逼過去。劍勢未到,一股冷厲的劍氣,已然逼迫而至。
這時,王宜中正在站在木案上面。金玉仙說的不錯,王宜中像是一塊蒙塵明珠,愈拂愈拭,寶光愈強。王宜中也感覺到,自己愈搏殺,愈能力氣充沛,運用自如。
他已能從容對付那些飛繞在頭項、四周的巨蚊,因為,每當揮動一下兵刃,短劍散發出的凌厲劍氣,就能殺死毒蚊,到少也可以逼他們還飛開去。而且,經過這一陣搏殺之後,那些飛繞在王宜中身側的毒蚊,已然傷亡大半。
但那些長腿毒蟻的攻勢,確仍然使王宜中大分心神。不過,那些毒蟻也無法對王宜中的構成威脅。只要他經常移動位置。適時發出掌力,毒蟻已被他擊斃了十之七八。
王宜中感覺到金玉仙這一劍,力道凌厲,非同小可。右手短劍疾快回,迎向金玉仙的短劍之上。
兩支短劍,還未相觸,但那凌厲的劍氣,已然鋒芒相對。
一陣劍氣激盪,金玉仙向前奔沖身子,被逼得連連倒退。王宜中心中警覺時,已自無及,三隻毒蚊,到了左右雙頰和鼻粱之上。無論如何,王宜中已經無法在同一個瞬間,逐退或避開那三個毒蚊的攻襲。
形勢逼人,王宜中只好一提真氣,運起護身罡氣,硬承受那毒蚊一擊。右手發劍乘勢追襲,一道寒芒,攻向金玉仙,左手卻疾快的回掌拍向面頰。
這是他和金玉仙動手以來,最具威勢的反擊。身與劍會合一處,看上去,只見一道暴射的白光。
原來,王宜中在自知無法避過毒蚊的襲擊之後,忽動殺機,希望在毒發之前,把金玉仙擊斃於劍下。
金玉仙短劍疾起,一招「雲霧金光」,短劍揮灑出一片護身劍芒。
一串寒刃幻起的劍氣、冷芒,交接於一處。耀眼生花的劍氣之中,響起了一串金鐵交鳴之聲。
光影斂收,人影重現。
王宜中人已飛離了木桌,挺身在大廳正中,短劍平胸,一臉莊嚴肅然之色。
金玉仙被逼退了五尺左右,但她總算接下了王宜中這一劍。
這等全憑內力發出的劍氣,凌厲無比,常能在一擊之下,立即分出勝敗。
表面上看去,金玉仙把這一劍接了下來,但她內腑震驚,氣血浮動。
她用盡了定力,強忍著不讓浮動的血氣形諸於外。笑一笑,道:「王門主,你被毒蚊咬中了嗎?」
金玉仙內心中知道自己錯了,她低估了一元神功的威力。她心中明白,自己決然無法接得下王宜中三招這樣的攻勢,第二招就算能夠勉強接下,亦必將是氣血浮動形諸於外,無法再行掩飾。但決無能接過第三招。
金玉仙本來充滿著信心,自己最少能和王宜中打上個三五百招,以天竺武功的奇妙詭異,必可阻止王宜中的凌厲攻勢,再以毒物相助,自己掌握了十之七八的制勝機會。
想不到弄巧成拙,在毒蚊、毒蟻的攻襲之下,竟然激起了王宜中速戰速決的博殺,馭劍攻襲。
這等劍道中最高的成就,每一出手,身與劍就融合於一起,一個人整個的精神和內力,都匯聚於劍身之上。似這般雷霆萬鈞的攻勢,任何詭異的招術變化,都會失去效用。
金玉仙了然自己處境之後,開始動用心機,以挽救危惡的形勢。
至少,要設法拖延一些時間,使自己能有喘息的機會。
王宜中身負絕世武功,但他卻很少有對敵的經驗,無法識破那金玉仙的用心。當下說道:「咬中了,我希望能在毒性發作之前,取你之命。」
金玉仙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一直有著很不相同的想法,你一直存著非殺我不可的用心,我卻一直不希望傷害到你。」
她知道那毒蚊的厲害,王宜中如已被毒蚊刺中,此刻已有毒發之徽。至少傷處還應該有紅腫的開始。但王宜中並無此徽。
那證明了一件事,王宜中沒有被毒蚊咬中,或是他的護身罡氣已具有了極深的火候,毒蚊無法傷他。如是毒蚊不行,那毒蟻自然也是無法傷他了。
王宜中莊嚴他說道:「你不用再存此想法了,你有什麼本領。儘管施展好了。」
金玉仙歎口氣,道:「官人!為什麼一定要鬧出血淋淋的慘劇呢?難道我們之間,就沒有第二個可行之道嗎?」
王宜中冷肅地道:「沒有。不論你對我存何想法,但我卻存了非殺你不可之心。」
金玉仙道:「官人往旁側移動幾步,那些毒蟻、毒蚊又追來了。」
她突然連揮雙手,兩片似霧似雲的白氣,飛了出去。毒蚊、金蟻似是受到極大的驚駭,立刻飛奔而退。
王宜中仔細看去,金玉仙打出的似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金玉仙又歎了一口氣,道:「官人!我想你該服下一粒解藥。」
王宜中道:「我現在很好,用不著服下解藥。」
金玉仙道:「你武功深厚,毒性發作很慢。」
王宜中道:「我不怕。」
金玉仙接道:「我知道一元神功可以逼住內腑之毒,不讓它發作,但這毒蚊口中之毒不同,它混入了你的血中,不論如何內功精深的人,都無法運氣清血,所以,非得服用解藥不可。」伸手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來兩粒丹丸,自己服用了一粒,把一粒送給了王宜中。
王宜中接過藥丸,冷冷說道:「金玉仙,有一句俗話說,大丈夫不吃嗟來之食,在下用不著姑娘同情。」右手一捏,手中的丹丸,化成碎粉,一揮手,把粉末棄置於地。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你很君子,不過,君子的壽命不會太長久。」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金玉仙,第一是我不怕死,第二是我就算要死了,也不願吃下你這藥丸。」
金玉仙道:「你寧可毒發而死?」
王宜中道:「不錯。」
金玉仙道:「好吧!看來,咱們連一點和解的機會也沒有了。」
王宜中道:「沒有。我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你回頭瞧瞧屋頂、身後。」
王宜個回頭看去,只見一個拳頭大小通體金黃的蜘蛛,正自屋頂垂了下來。
金玉仙眉字間,突然泛現出一股濃重的殺機,一語不發,短劍一揮,疾刺過去。這一劍無聲無息當真是惡毒無比。
冷厲的劍鋒,快要到王宜中前胸之時,王宜中突然一側身子,短劍掠過前胸,劃破了王宜中前胸的衣服。
王宜中疾退了兩步,冷笑一聲,揮劍掃去。
兩人一快對快,短劍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搶先快攻。
但見寒芒如電,兩條人影,交錯盤飛,滿室中都是飛舞的劍光。
忽然間,快速的轉動停止了下來,瀰漫全室的劍光,也突然收斂。王宜中、金玉仙手中的短劍,卻交接在一起。兩人由快速的劍招比試,進入了性命相搏的內功交拼。
金玉仙臉上泛起了艷紅之色,手中的短劍,也一寸寸的向後退縮。
勝負之勢,分出的這麼快,連王宜中也感覺到有些意外。
金玉仙一面運足全身氣力,抗拒王宜中的劍勢。一面緩緩說道:「王宜中,你真的要殺我?」
王宜中道:「你不願死在我的劍下也行,只要你答應死,你可以任意選擇一個死的方法。」
金玉仙道:「你的一元神功,百毒不侵,不過,卻無法抗拒毒蛛之毒,蛛絲沾身,那地方就開始潰爛。」
王宜中冷笑一聲,道:「金玉仙,除了這毒蛛之外,你還有什麼壓箱底的本領,都可以施展出來了。不然,只怕你再無施展機會。」
金玉仙輕輕歎息一聲,道:「單以武功而言,我把你估計得低了一些,就是這樣微小的錯誤,使我一敗徐地。」
王宜中道:「你多一次成功,武林中就多一些傷害。」口中說時短劍也緩緩向前遞出,一步一步向金玉仙逼了過去。
金玉仙手中的短劍,豎立在胸前,但卻緩步向後退避。
突然間,王宜中大跨一步,手中短劍疾如電射一般,攻了過去。
金玉仙吃過了一次苦頭,不肯再和王宜中硬拚,忽然一個轉身,避開了王宜中的劍勢。
她一身武功,本以詭異自負,江湖高手,都無法預測她攻出的劍招變化,所以,很少有人能在她手中走過十招以上。
但遇上王宜中後,竟使那千變萬化、詭異莫測的劍招,難以發揮威力。
原來,那一元神功原是天下武學,王宜中只是熟記了那武功變化上的訣竅,它本身並無一定的招術變化,全在對方攻勢的啟發之下,自具應變之能。不論金玉仙的攻勢如何奇妙,劍招是如何詭異,都無法對王宜中構成威脅。王宜中只要隨手揮劍,正是化解那金玉仙劍招的妙著。
天下武功不論如何博深廣大,但一招攻勢之後,必然會留下空門破綻。王宜中在封擋對方的攻勢之後,緊隨著反手還攻,必將是那一劍的空隙破綻。因此,金玉仙雖然博通正奇變化,但遇上王宜中這等敵手,頓有著束手縛腳的感受。
金玉仙在連連吃虧之後,不敢再輕易出手。
這就是王宜中一元神功中唯一的缺點,對方如不出手攻擊,他就無法瞧出對方的破綻。
金玉仙避開了一刻之後,仍採守勢,短劍護身向後退避。
她已有自知之明,不論自己的劍招如何凌厲,都無法傷得對方,只好改採守勢了。
她這消極的打算,原本只希望多支撐一些時間,設法把王宜中引入那毒蛛結成了的毒網之中,卻不料誤打誤撞,正好用對了方法。
金玉仙連連的讓避之下,王宜中頓有著無法出手之感。
一元神功,本無招術,在無人啟發之下,本身反而無法發揮。
這就是王宜中,一個身負絕世武功的人,不論江湖上何等高手,都難以和他匹敵。但如從另一方面說,一個武功很平凡的人,也可以和他動手打上一陣。這大約是世界最奇怪,最高深的武功。
金玉仙忽然發覺在讓避之下,王宜中的金劍,反而不見威力了,心中亦是大覺奇怪。這中間自然有原因,但以金玉仙的才智,也無法想出原因何在。
王宜中攻出了幾招之後,突然覺著自己攻出劍勢,力道愈來愈弱,幾乎已到了無法傷敵之境界,只好停下手來。
這時,那金色毒蛛,已然在大廳屋樑之上,結成了一個毒網。
金玉仙暗暗喘兩口氣,心中暗自打算道:「如若這毒蛛結成的毒網,再無法傷害王宜中時,只怕天下再無毒物能夠傷他了。今日之局,只有設法逃走。」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我,我……我希望你能及時悔悟。」
他心中也正在為此事苦思不解,何以自己攻出的劍勢,愈來愈不見力道。
金玉仙笑一笑,道:「我明白了。」
王宜中心中確然急於解開箇中之謎,笑一笑道:「你明白什麼?」
金玉仙道:「你捨不得殺死我,是嗎?」
王宜中不善虛言,搖搖頭。
金玉仙道:「俗話講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樣深,咱們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總算已經有了名份。」
王宜中冷哼一聲,接道:「不是。」
金玉仙笑道:「官人,你口中雖然不肯承認,但你內心中卻有了這樣的想法,是嗎?」
金玉仙又道:「唉!你何苦心慈口凶呢?如不是為了這個,你為什麼會忽然住手不攻了?」
王宜中究竟是心胸磊落之人,當下說道:「我也不知道。」
金玉仙道:「你不知道?」
王宜中道:「不錯。事實上,我也在想,為什麼我會停手。」
金玉仙已瞧出王宜中說的不是謊言,不禁一呆,雙目盯注在王宜中的臉上瞧看。
她希望能在王宜中的臉上瞧出一些內情。
但王宜中的臉上,是一片茫然,叫人瞧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金玉仙大感奇怪,以王宜中所表現的武功,只要隨手揮劍,就有縱橫成林之妙。何以他的攻勢,竟然是愈來愈弱,弱到全無傷人的力道。
雖然,她無法解得這個隱秘,但內心之中,早已盤算好惡毒之計,遇著這王宜中,終是一個禍患,非得把他除去才能實現爭霸江湖,主盟武林之願。
心中念轉,突然一揚右腕,一道寒芒,電射雷奔一舉直向王宜中身前射去。
王宜中瞥見一道冷芒飛來,精神忽然一振,右手疾抬,短劍一揮,擊落一支射來的飛刀。
就借這一舉擊落飛刀的誘動,王宜中忽然飛躍而起,直向金玉仙衝了過去。
金玉仙心中早知那支飛刀無法傷得對方,一吸氣,突然一閃身,避到了蛛網之後。
她早巳算好了方位、尺寸,閃避的身法,極是奧妙。
王宜中疾衝而至,眼看就要掩在那蛛網之上時,突然收住了腳步。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這金色毒蛛,可算得是毒中之毒,那蛛絲上的粘性,也是十分強大。有這片蛛網相隔,咱們這一番搏殺,那就很難說誰勝誰敗了。」
這時,那金色毒蛛已然借蛛絲之力,升於屋頂之上,卻在大廳中間,結下一片大網。
王宜中心裡道:金玉仙似是有意把我誘撞毒蛛網上,難道這毒蛛,還真有傷人性命的毒性不成。
心中念轉,突然一揚右腕,擊出一掌,遙遙擊向那蛛網。
蛛網中空,王宜中雖然掌力強大,但大部掌力透網而過,那蛛網搖晃了一陣之後,毫無損傷。
就是這一陣工夫,地上突然響起了一片沙沙之聲,數十條毒蛇,疾游而來。
金玉仙右手一抬,一束毒針激射而至,一面笑道:「王宜中你如肯認輸,咱們還有合作之可能。」
王宜中短劍搖揮,幻起了一片寒芒,擊落毒針。但兩條毒蛇,卻已游到腳下。
在金玉仙和毒蛇合擊之下,王宜中潛力進發,左掌拍出,一股強厲的掌風,震斃了兩條近身的毒蛇。
但聞一陣羽翼劃空的嗡嗡之聲,傳了過來,兩隻大逾蝙蝠之物,振翼而來。
王宜中一皺眉,忖道:這又是什麼怪物,這金玉仙當真是名堂多得厲害。
但見那兩個怪物,在頭頂飛了一轉,突然向王宜中頭上撲了過去。
王宜中左掌一揮,一股強猛的掌風直向兩個飛行的怪物撞了過去。強猛的掌風震得兩隻形如蝙蝠的怪物,直向斜裡飛去。
金玉仙躲在大廳另一側,和王宜中隔了一道蛛網,格格一笑,道:「王門主,你認識那是什麼東西嗎?」
王宜中道:「不認識。」
金玉仙道:「那叫金翅娛蚣,盛產在南荒,身堅如鐵,不畏刀劍,口中劇毒,不在金色毒蛛之下。如是你不小心被它咬上一口,那可是非死不可。」
王宜中冷笑一聲,道:「金玉仙,你在大廳中埋伏下的毒物。還有沒有?」
右手短劍一揮,舞出了一片劍影,逼開了近身的金翅娛蟻,左手遙發掌力,又擊斃了兩條近身的毒蛇。
但聞金玉仙高聲說道:「還有兩種毒物,官人,不過,你先要對付了這兩隻金翅娛蚣和這些毒蛇,我自會再放出另外兩種毒物。」
王宜中冷冷說道:「快了,這些毒蛇死傷過半,我如殺死了這兩隻會飛的蜈蚣,然後再去對那金色毒蛛,這該是你出手的機會了,可惜你不敢出手。」
金玉仙道:「官人,實在說,我很意外,一元神功太可怕了。我原想,我至少能和你打上一百招,想不到我連十招都接不下來。」
這時,又有幾條毒蛇游近身側。
王宜中心中大怒,短劍連揮,繞身數尺內都是逼人的寒芒,左手連發掌力,追擊毒蛇。
他掌力愈來愈是強猛,只要在一丈內,掌力發出,毒蛇必遭擊斃。
但那兩隻繞頂飛轉的金翅蜈蚣,卻是頑強得很,任是王宜中掌力兇猛,但那金翅蜈蚣閃避靈活,飛行快速,王宜中的掌風劍氣,竟然無法擊傷它們。
這時,金玉仙躲在蛛網那面,不停出手相助,上有金翅蜈蚣攻擊,下有毒蛇,再加上金玉仙的攻擊,王宜中武功再高強,在上中下三面攻擊之下亦被鬧得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玉宜中發覺了金翅蜈蚣的靈活之後,忽然改變了主意,決心先把那些毒蛇全數擊斃之後,再全力對付兩隻金翅蜈蚣。
金玉仙在大廳中布下的毒蛇,雖都是世間絕毒之物,但數量有限,王宜中一元神功上的成就,使他內力用之不竭,掌力也愈來愈是強猛,遙遙發掌,凡遭擊中的毒蛇,無不應手而斃。
三十六條奇毒之蛇,在王宜中掌力連擊之下,盡皆死去。
兩隻金翅蜈蚣,雖然飛行迅速、靈活,但在王宜中劍氣逼迫之下,也一直無法近身。
殺死了所有的毒蛇,王宜中少去了一面顧忌,掌力劍招,全都集中向兩隻金翅蜈蚣身上。
金玉仙隔著蛛網,冷眼旁觀,發覺那王宜中的劍招,越來越是深奧,片刻之後,有如行雲流水一般,但見劍氣流動,追著兩個金翅蜈蚣。
大廳限制了金翅蜈蚣的運轉空間,在王宜中劍氣逼攻之下,兩隻金翅蜈蚣繞室飛轉。
王宜中感覺這兩隻奇毒之物十分厲害,如不早些除去,必留後患,看準許了一個機會,揮劍擊去。
劍化一片冷芒,罩了過去。但聞波波一陣輕響,一隻金翅蜈蚣,被生生斬作數段。
另一隻在劍氣逼迫之下,呼的一聲,撞在蛛網之上。網上的粘力,一分強大,那金翅蜈蚣掙扎了兩下,立刻陷入了網中。
那金色毒蛛借蛛絲之力,快如流矢般疾滑而至,巨口一張,咬在蜈蚣頭上。
只見金翅蜈蚣一陣顫動,突然間靜止下來。原來,那金蛛一陣吸食,吸乾了那蜈蚣身上的腦髓血液。
王宜中眼看到一幕以毒製毒,弱肉強食的慘事,不禁一呆,暗道:這金色毒蛛可當得是毒物中的毒物,必得早些除去。
金玉仙藝博技雜,不但學會了用毒,而且也學得役使各種毒物之能,但見那毒蛛的惡毒、凶殘,也不禁為之一呆。
王宜中由毒蛛聯想到金玉仙身上,暗道:「這毒蛛雖然惡毒,但金玉仙卻是役用這些毒物的人,今日如若被她逃離此地,再想找她,只怕比登天還難,務必先除此武林毒婦。」
念動意決,悄然繞過那毒蛛結成的毒網,直向金玉仙撲了過去。
他動作迅快無聲,待金玉仙警覺時,玉宜中已到了身側。
金玉仙吃了一驚,右手短劍來不及刺出,只好用左手一揮,劈了出去。王宜中左手一招硬接下金玉仙的掌勢。
這一次,王宜中用足了內家真力,雙掌砰然相接之中,金玉仙的身子,突然飛了起來,斜撞在牆壁之上。登時,口鼻間鮮血湧出。
王宜中殺心已起,飛躍而至,一劍刺了下去。劍光閃處,斬下來金玉仙一條左臂。
金玉仙尖叫一聲,道:「官人,你好狠的心啊!」
王宜中神情肅然,道:「我替天行道,為武林除害,怎能算得狠心。」大踏一步,一劍劈去。
金玉仙右手短劍疾起,接下了王宜中的劍招。金鐵交鳴聲中,金玉仙又被震得摔了一個觔斗。王宜中一腳飛出,踏向金玉仙的前胸。
金玉仙一個翻身避了開去,道:「官人,有一件事,你是否想知道。」
王宜中道:「什麼事?」
金玉仙道:「關於你們金劍門前門主朱侖的事,你是否想知道害死他的兇手?」
王宜中道:「自然想知道。」
金玉仙道:「我內腑已受了重傷,左臂也被斬了下來,大概,你不會再怕我逃走吧。」
王宜中搖搖頭,道:「你沒有機會,金玉仙,不過我倒是有些奇怪。」
金玉仙道:「奇怪什麼?」
王宜中搖搖頭,道:「你怎麼會這麼好心,告訴我先門主被害的內情。」
金玉仙雙目流下淚來,緩緩說道:「除此之外,只怕你不會停下手了。」
王宜中冷冷說道:「金玉仙,你如說的不是真話,我能夠聽得出來。」
金玉仙接道:「難道你不知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王宜中道:「那你就快說吧!」
金玉仙道:「朱侖武功高強,華山論劍,少林比武,都被他搶了魁首。也因此,引起天下武林高手的妒忌。」
王宜中一皺眉頭,道:「金玉仙,你可是想嫁禍於人嗎?」
金玉仙搖搖頭,道:「我說的是真話,我也是參於其事的人物之一。
王宜中接道:「還有些什麼人?快說。」
金玉仙道:「說出來,你會相信嗎?」
王宜中道:「你只管說,信不信是我的事了。」
金玉仙道:「看起來,你是對我一點也不願相信了。」
王宜中道:「以你的作為而言,要在下相信你的話,豈不是白日作夢。」
金玉仙點點頭,道:「你可以不信,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
王宜中道:「是真是假,在下自會分辨,用不著姑娘費心。」
金玉仙道:「殺害朱侖的人,包括了武林中正邪兩道中人。」
王宜中道:「正道中人,和金劍門同是替天行道,他們怎會參與暗算先門主的?」
金玉仙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盛名誤人,那朱侖在江湖上聲望太隆,金劍門的氣勢逐漸地蓋過了少林、武當,官人,這等門戶盛名之爭,可以抹殺了一個人的良知。」
王宜中道:「你能夠說出那些人是誰嗎?」
金玉仙道:「這個,恕我不能說了。」
王宜中道:「為什麼?」
金玉仙道:「因為,我也無法確定那些人是誰。」
這一來,反而引起了王宜中濃厚興趣,道:「你們既是合謀之人,為什麼竟然不知他們的身份?」
金玉仙內功精深,已然運氣止住了鮮血,緩緩說道:「這是一件很重大的事,任何人都不願以真正的面目,和金劍門作對。所以,我們每一次聚會,都帶著面具。」
王宜中道:「哦!」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你仍然不相信,是嗎?」笑一笑,又接道:「不過,我是主謀之一,朱門主先中我一劍,最後也中了我致命的一掌。」
王宜中道:「你這麼一說,在下倒也有些相信了。」
金玉仙點點頭,道:「看來,你倒還有一點聰明才智。不過,你殺死我之後,就算是報了仇了,用不著再找別人報仇了。」
王宜中道:「為什麼?」
金玉仙道:「因為,那些人大都是正大門戶中人,他們一生中,做了很多人所稱道的事,只做了這一件惡事,自然用不著去對他們斤斤計較了。」
王宜中道:「你說正邪兩道中人都有,還有那些邪道中人呢?」
金玉仙道:「很奇怪,朱侖殺死了十八個圍攻他的高手,大部分都是邪道中人,這大概是他們對朱侖積怨太深,所以,奮勇爭先之故。」
王宜中道:「如是你說的實話,那是冥冥中自有天理報應。」
金玉仙道:「那一戰正大門戶中人,死傷不多,如若我也算邪派中人,我是邪派中唯一逃生的人。也是我覺著自己的成就有限,決心尋覓異人,再求深造。」
「我有一付絕世容色,只要是男人,見到我都有些情難自禁,我又很會利用自己的美色,也確曾被我找到了幾個息隱江湖的高人……他們對我很盡心盡力的傳授。
「但我知道,那和朱侖還有一段距離。如是雄心難逞,也就罷了,偏偏在我心灰意懶之際,讓我得到一本天竺奇書,這就促使我雄心大振,組織天人幫,逐鹿江湖。
「可惜,我尋得了幾位通曉天竺文字的人,都是很有骨氣的讀書人,他們發覺了這本書有些問題,就不肯再譯下去。」
「奇怪的是,他們本有很多的機會,毀去這本書,但他們卻沒有這樣做,就仗著那譯出的一部份天竺奇書,我學會了很多東西。」
王宜中接道:「你如果好好地運用,一身武功,何愁盛名不至,但你不以此自滿。」
金玉仙道:「我連番試驗,無往不利,就這樣使天人幫成了一個控制了大半個武林的神秘組織。我一切準備,都是為了對付金劍門,以那死去的朱侖為對手。但朱侖棋高一著,他竟然會培養你這麼一個高手,武功高強得大出了我的意外。」
王宜中道:「承蒙誇獎。但不論你說得如何悲淒,也無法說得動我,不會答應放了你。」
金玉仙淒涼一笑,道:「你如肯為大局著想,就應該放了我。」
王宜中嗯了一聲,道:「為什麼?」
金玉仙道:「那天竺奇書,並不在我的身上,你如殺了我,世間再無人知曉那天竺奇書藏於何處。」
玉宜中道:「那就讓他永遠埋沒。」
金玉仙道:「藏書處雖隱秘,但卻一點也不安全,十年八年,也許在三五年中,必會被人尋得。殺了我金玉仙,禍害之源,並未消除,還會有更多的金玉仙出現江湖。」
王宜中默然不語。
金玉仙接道:「此事重大,你必需三思而行。」
王宜中道:「這麼辦吧!我給你一個選擇死亡的條件,你說出那藏書之處。」
金玉仙搖搖頭,道:「我已經身受重傷,你都不肯放我一馬。你如此無情,我還替什麼武林大局著想。」
王宜中道:「就因為大局著想,所以我不能放了你。」
金玉仙道:「王門主不再想想嗎?」
王宜中搖搖頭,道:「我已經想過很多次了。」
金玉仙突然一閉雙目,道:「你如真要動手,那你就動手吧!」
這一下,倒使王宜中有些意外,想不到窮兇惡極妖艷絕倫的金玉仙,竟願束手待斃。
呆了一呆道:「好吧!我一掌把你震死,讓你落個全屍。」
金玉仙似是有了求死之心,閉目不動。
王宜中掌勢一拍,向下擊落。
就在他掌勢拍出的剎那,金玉仙突然一鋌而起,短劍疾揮,刺向王宜中的小腹。
這一下變起肘腋,王宜中雖然有一身絕世武功,但他究竟是缺乏江湖經驗的人,一掌拍出之時,竟末料到對方反擊,更未料到對方反擊之勢竟然是來得如此兇惡。
就這一怔神間,金玉仙手中鋒利的短劍已然近身,王宜中一閃身,避開了丹田要害。
短劍刺中了大腿。凜烈的寒芒,穿破了王宜中的護身罡氣。直入大腿。
王宜中正面和人動手,還是第一次受傷,大喝一聲,左手一掌,橫裡拍出。
但聞砰然一聲,掌力正擊在金玉仙的身上。
這一掌,乃是他全身功力所聚,金玉仙整個的身子,飛了起來,剛好撞上蛛網。蛛網竟然未破。
蛛網一陣閃動之後,金玉仙仍被吊在網上。
那巨大金蛛,突然沿索而至,一口咬在金玉仙的頂門上。
只見一個拳頭大小的金蛛,身子開始膨脹,片刻之間,超過了它原來身軀的三倍。
拳頭大小一隻金蛛,變得像一隻大海碗般。
再看金玉仙時,整個的身軀,都枯萎了下去。原來,她身上的血髓,都被金蛛吸食,只剩下皮肉骨架。
目睹金蛛的惡毒,王宜中也不禁心頭大為震動,右手一揮,短劍飛出,劍化一道寒虹,腰斬金蛛兩截。
只是這片刻工夫,那金蛛吸食金玉仙的血髓,已然化成黃水,金蛛身體萎縮顫動了一陣就死去。
砰然一聲,大廳門被撞開,四大護法和門中二老,當先衝了進來。
王宜中突然感覺到一陣悲壯的哀傷,沉聲說道:「快收起金玉仙的屍體,加些木柴,燒去這座大廳。」
連那落在地下的金劍,也懶得伸手去撿,舉步向廳外行去。
大廳上站滿了人,除了金劍門中人外,還有趙一絕、張嵐、白雲峰等數十位江湖豪傑。
高萬成抱傷行過了來,低聲說道:
「門主一戰除大凶,重振了金劍門的聲威。」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先生,我覺得天牢的生活雖是寂寞一些,但它永遠是那麼平靜,沒有哀傷,也沒有搏殺。」
高萬成接道:「世事如棋,門主不用大感傷了。」
王宜中歎息一聲,道:「先生,這是一局殘棋,我們還要找到天竺奇書,金玉仙來此之前,已把它藏了起來。如不能銷毀此書,若干年後,又有無數的金玉仙出現在江湖之上。」
高萬成道:「這是屬下們的事了,不敢再要門主勞心。」
王宜中道:「西門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高萬成道:「人已清醒過來,萬大海這一支千年老參,西門姑娘可保無恙,只是她的手臂上,一條刀痕,恐怕是難以復元了。」
王宜中道:「一個人的美,內心重於外表,別說她傷在手上,就是傷在臉上,也無損她的美麗。」
高萬成道:「門主卓見。」
他輕咳一聲接道:「萬大海已動身去通知天下各大門派,要他們共為門主慶賀。」
王宜中搖搖頭,接道:「用不著了,我要好好地休息,好好地想想,行俠之道,除了殺人之外,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