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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手刃親仇 文 / 臥龍生

    飛叟胡梅猛地一躍,跳開了丈許,嗔目道:「狗仗人勢,算什麼好漢!」

    高光勃然大怒道:「老匹夫,膽敢出口傷人,拾起兵器,我教你識得厲害。」

    飛叟胡梅老奸巨滑,心知繼續打下去,縱然勝得高光,也是毫無好處,當下傲然一哼,轉臉一望左少白道:「胡某人自認不敵,你待怎樣?」

    左少白呆立當地,腦海之內,依然在思索剛才那一招的手法,對胡梅的話,恍若未聞,理也不理。

    原來那「王道九劍」,看去招招攻向敵人,其實招式一老,劍勢早已轉變,全憑那股流動的劍氣,與穆穆隸隸的劍勢,迫使敵人窮於應付、疲於奔命之下,自行認敗服輸,實際上,那九招劍法,劍劍沾衣即止,沒有一招傷得著敵人的身體。倘若傷到敵人,那已是超出了王道九劍之外,屬於另外的武功了。

    在此以前,左少白施展劍法,一直未曾脫出那天劍姬侗的窠臼,換言之,他所施展的一招一式,全部保存了王道九劍本來的面目,因此,遇上一個頑抗到底的敵人,那就只有一直打下去,直到有一方力竭為止,但剛才因受范雪君刺激,左少白一時情急,信手一劍,同時斬下了四人的手指。

    這隨手一劍,並非王劍、霸刀中的武功,而是孕育他胸中的武學潛力,加以發揮而成,至此,左少白的武功已是進入了另一種境界。

    飛叟胡梅見左少白呆立當地,久無反應,不禁暗暗想道:這小子到底年輕,未曾經過陣仗,勝了一招,就驚喜成這種樣子。

    他心中盤算,暗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即抱拳道:「胡某人敗得不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一劍之賜,改日必有報答。」拾起鐵牌短刀,大步奔去。

    但聽左少白怒喝道:「站住!」

    飛叟胡梅駐足轉身,傲然道:「你莫非想打聽左文娟的下落?」

    左少白冷冷一笑,道:「我只想取你的性命。」長劍一揮,欣然襲去。

    飛叟胡梅心頭大駭,歷聲喝道:「姓左的,你講不講江湖規矩?」

    萬良哈哈大笑,道:「這老兒,他倒講起江湖規矩來了」

    只聽左少白冷冷一哼,寶劍連閃,在飛叟胡梅胸上,陡地劃了四劍。

    這四劍疾如電掣,飛叟胡梅枉有鐵牌護身,依然遮擋不及。

    這僅是一兩句話的工夫,八卦門那另外三人才剛剛撿起鐵牌短刀。撲奔攏來。

    左少自那四劍,在胡梅胸前交叉來去,劃了一個斜斜的「井」字,創口雖然不深,但卻長達八九寸,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可怖之極。

    這時,四人又被左少白圍入劍勢之內,四人以背相向,狂揮手中鐵牌,抵擋左少白的攻擊。

    忽聽左少白長嘯一聲,唰唰唰唰,劍光電閃,陡然在四人左腕上各刺了一劍,噹啷聲中,四塊鐵牌,一起掉落在地。

    這四劍來勢奇突,飛叟胡梅等莫名其妙,誰也沒有看出那劍勢的來龍去脈,但覺眼前一花,左腕一痛,鐵牌已然脫手。

    左少白似是突然變了一人,只見他劍眉雙剔,滿臉殺氣,寶劍一振,朝飛叟胡梅心口猛地刺了過去。

    飛叟胡梅心膽俱裂,來不及丟棄右手的短刀,雙臂一舉,駭然叫道:「慢來。」

    左少白寶劍一頓,抵住胡梅心口,陰沉沉道:「有話快講,我若不殺你,對不住父母在天之靈。」

    飛叟胡梅臉如死灰,喘息道:「左文娟是你的親姊姊,你真不關心她的生死?」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老賊卑鄙無恥,若不施展強硬的手腕,勢難令他就範。

    心念電轉,冷冷一笑,道:「你想以此要挾,妄圖活命,那是做夢。」寶劍一挺,刺入了胡梅胸口。

    飛叟胡梅一陣劇痛,脫口慘呼一聲,雙手捏住劍身,顫抖不已。一股鮮血,由那劍刃之旁,泉水般湧了出來。

    這時,不但與胡海同來之人心膽駭破,就是黃榮、高光等人,也感到怵目驚心,不忍卒睹,誰也想不明白,何以突然之間,左少白的心腸變得剛硬起來。

    忽聽四戒大師道:「阿彌陀佛。」

    大步上前,朝左少白合什躬身道:「盟主暫請息怒,待老衲來盤問他。」

    左少白寶劍一收,退後了兩步。

    四戒大師目光在胡梅胸前掠了一眼,面有不忍之色,道:「胡施主,你是江湖的上成名人物,事到如今,理該爽快一點。」舉手一揮,連點胡梅數處穴道,止住了鮮血外流。

    飛叟胡梅喘了一口大氣,冷笑道:「多謝大師解圍之德。」

    四戒大師緩緩搖頭,道:「老衲並未解施主之圍,施主不用道謝。」

    胡梅臉色一變,獰笑道:「大師有何指教?」

    四戒大師目光如電,深深凝注胡梅一眼,道:「左文娟左姑娘,如今身落何處?」

    飛叟胡梅心中暗道:「眼前的情勢,不講實話已是不行,這老禿驢素有慈悲之名,說不定有他轉圜,尚能保全性命。」

    心中盤算,頓時面露愧色,道:「當年在『生死橋』畔,確是胡某擒住了左文娟,但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左文娟當時就被另一人搶走了。」

    四戒大師目尖一皺,道:「你胡施主並非好欺之人,是誰那麼厲害,竟將你到手的俘虜,搶過手去!」

    飛望胡梅獰笑一聲,道:「那人姓齊,是江湖道上大大有名之人。」

    四戒大師仰首望天,道:「江湖上的成名英雄……風雲會主齊子豪?」

    飛叟胡梅冷然道:「大師既已猜到,那就不用在下多說了。」

    四戒大師道:「江湖之上,並無關於此事的傳聞,施護知齊子豪擄去左姑娘之後,作何處置?」

    飛叟胡梅道:「這個麼?那就只有齊子豪才知道了。」

    四戒大師身形一轉,眼望在少白,面露哀懇之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他久在佛門,素以慈悲為懷,眼看胡梅狼狽之狀,有心向左少白求情,寬貸胡梅一死,但知白鶴堡慘遭滅門之禍,血海深仇,非同小可,因之話到唇邊,卻又無法出口。

    左少白飽經憂患,對人情世故甚為練達,睹狀之下,已明白四戒大師的心意,當下舉手一揮,道:「有勞高兄弟,將這四人先行擒下。」

    高光道:「兄弟遵命。」大步走了過去。

    飛叟胡梅已被左少白打的心寒氣餒,眼看高光走近身前,竟是不敢閃避,但覺腰際一麻,已被點住穴道,摔倒在地,其餘幾人,見胡梅束手就縛,更是不敢抗拒,高光手臂連揮,一口氣點閉了四人的麻穴。

    黃榮大步走了過來,帶著高光,將幾人搬進了車內。

    與飛叟胡梅同行之人,另外還有七個,那七人自始至終,袖手旁觀,未曾插手,這時目光交投,相互間交換了一瞥眼色,倏地一言不發,轉身奔去。

    四戒大師陡地縱聲喝道:「諸位施主暫留貴步,請聽老衲一言。」

    他這兩句話,是以佛門「獅子吼」的上乘武功講出,雄渾的語聲,貫入眾人耳中,彷彿響起一連串焦雷,那七人駭的身心一震,臉色大變,齊齊駐足站定。

    左少白心頭大惑,暗道:「這位大師向來息事寧人,怎麼我已將這幾人放過,他倒加以留難起來。」

    只聽四戒大師道:「請恕老衲眼拙,不知幾位施主是何門何派的英雄?」

    那幾人一楞,其中一個雙目深陷,身形枯瘦的黑袍老者,雙手一抱拳,道:「老朽陰山呼延豹。」

    四戒大師容色微動,道:「原來是陰山派的碧憐箭呼延老英雄,失敬失敬。」

    他似是突然變了一人,炯炯雙目,冷焰迫人,轉向一個五旬上下,背插單鞭的錦袍男子望去。

    那錦袍男子與四戒大師的兩道目光一觸,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道:「青城姜成協,末學後進。」

    四戒大師冷然道:「原來是『一鞭斷流』姜施主。」目光一轉,朝向那五短身材,發須如戟的紅面老者,接道:「這位施主生具異相,如是老衲猜的不錯,該是崑崙派的鄭老英雄,矮崑崙鄭錳。」

    那紅面老者嘿的一笑,道:「大師好眼力,好記性。」

    伸手一指身旁二人,接道:「這是鄭猛的兩個師侄,大師多指教。」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移向左邊一個滿臉橫肉,背插砍刀的勁裝男子,道:「這一位……」

    那勁裝男子毫無懼色,漠然造:「樊霸,人稱惡屠夫。」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想了一想,道:「樊施主莫非是鐵膽會的好漢?」

    惡屠夫樊霸冷冷道:「不錯。」

    左少白心暗道:這事奇怪,十個人,竟然包括了許多門派,這絕非偶然之事。

    但四戒大師道:「這一位施主,諒必也是江湖聞名的英雄了。」

    那最後一人是個中年男子,白面青須,臉色甚為陰沉,一見四戒大師盤問自己,立時乾笑一聲,道:「在下宇文清,無名小卒,不敢當英雄之稱。」

    四戒大師暗忖道:宇文清?這名字倒是陌生的很,似是從未聽人說過。

    心念轉動,口中緩緩說道:「字文施主是否是九大門派或四門、三會、兩大幫的人?」

    那宇文清搖首道:「家傳幾手莊稼把式,不在任何門派之列。」

    四戒大師漠然一笑,陡地目光電射,掃掠那幾人一眼,道;「諸位施主恕老衲多問,你們浩浩蕩蕩,結伴而來,難道是奔往嵩山不成?」

    那幾人聞言,神色齊齊一動,但卻無人答言。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道:「諸位之中,可有領頭之人?」

    那幾人目光交投,相互望了一眼,那宇文清倏地放聲一笑,道:「不期而遇,偶然同行,那有領頭之人。」

    四戒大師道:「那麼老衲請問宇文施主,你是要去少林寺麼?」

    宇文清默然片刻,大聲道:「在下並非去貴寺。」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道:「鄭施主呢?

    矮崑崙鄭猛微微一怔道:「鄭猛與少林高僧僅只慕名,卻素無交往,高攀不上,去幹什麼?」

    高光心中暗道:「這老和尚今天怎麼搞的,反反覆覆,囉囉唆唆,全無一點有道高僧的樣子。」

    但聽四戒大師道:「這位樊施主呢?我看一定是去往少林寺的了。」

    那惡屠夫樊霸生性暴急,只因懼於四戒大師之名,又見左少白在旁,這才忍氣吞聲,一直不敢發作,但忍到此時,再也忍不下去,不禁雙目一瞪,怒聲道:「老和尚,你那來這多廢話?」

    四戒大師突然之間,變得異常固執,道:「老衲請問施主,是否要去往少林?」

    惡屠夫樊霸冷笑道:「如果我懶得回答呢?」

    四戒大師道:「若不回答老衲,那就只好請樊施主就此回頭,不能繼續前進了。」

    惡屠夫樊霸哈哈一陣狂笑,道:「我以為天下只有我惡屠夫強梁霸道,原來少林寺的和尚,也是蠻不講理之人。」

    四戒大師說道:「老衲生平未曾如此,今日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惡屠夫樊霸冷冷一哼,道:「誰迫你了,此地離少林寺百里之遙,陽關大道,人人可以行走,你攔路盤查,強辭奪理,難道還有道理不成?」

    四戒大師臉上一紅,暗道:「此事確實理虧,但這些人結隊而行,明明與少林失寶之事有關,但事無佐證,豈能入人於罪,唉!那范姑娘智計如海,若能得她相助,焉有這多困難,可惜她……」

    但聽那宇文清道:「大師如此留難,到底是奉金刀盟主之命,或是奉少林掌門的差遣?」

    四戒大師先是一怔。隨既大為窘困,轉眼一望左少白,茫然失措。

    忽聽范雪君輕笑一聲,道:「老禪師,你有何為難之處!」

    四戒大師道:「姑娘才慧過人,定能看出,這批人聯袂而來,其中必有緣故。」

    范雪君道:「是啊!依賤妾猜想,定是少林失寶的消息已經傳揚開去,這批人聞風而至,志在越火打劫,趁機劫奪少林寺的寶物。」

    四戒大師道:「但老衲有所不解,前後不過一兩日工夫,消息怎能傳播的如此快速?」

    范雪君道:「謠傳如風,不徑而走,有一兩日的時間,想來也就夠了。」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隨即搖首道:「姑娘有所不知,老衲那幾位師兄,乃是日夜兼程,趕往一癡的前面,然後再回頭圍捕,而且消息早經封鎖,縱然洩露,也不致如此快速。」

    范雪君輕輕一笑,道:「大師既然如此信任少林弟子之能,賤妾就不便多講了。」

    四戒大師道:「老衲……」

    他似是有著極大的困難,遲疑良久,方下定決心,道:「唉!姑娘才智高超,老衲不及萬一,與姑娘勾心鬥角,老衲萬萬不是敵手。」

    范雪君道:「大師過謙了。」

    高光暗暗叫道:「好啊!原來這兩人在暗中鬥智,大伙倒被他們瞞住了。」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眼望左少白,滿臉愧疚之色,道:「盟主恕罪,老衲奉師兄之命,與諸位同行,另有私心。」

    左少白先是一怔,隨即含笑道:「大師是有道高僧,縱有私心,想必也是無傷大雅之事。」

    四戒大師道:「盟主宅心仁厚,愈增老衲心頭的愧疚。」

    萬良高聲道:「大師到底有何隱情,何不坦白講出,也可釋去我等心頭的疑惑。」

    四戒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少林弟子,如今正在全力追捕叛徒,老衲那幾位師兄弟,深恐諸位插手其事,故命老衲投效金刀門,暗中監視諸位的行動。」

    范雪君道:「那四空大師等,是怕我趁火打劫,謀奪少林寺的失寶麼?」

    四戒大師道:「慢說劫奪,倘若金刀門抓住了一癡,奪下寶物,然後送還少林寺,那也是我少林門下的羞恥,和無法彌補的恨憾……」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其實范姑娘才慧如海,老衲投效金刀門,陰奉陽違之事,如何瞞得過范姑娘。」

    范雪君道:「那也未必。」

    四戒大師苦笑道:「老衲是迫於無奈,內心實感不安,不過,關於這幾位施主……」說到此處,移目朝惡屠夫等人望去。

    但聽范雪君道:「大師不用再解釋了,賤妾也覺得這批人來的過分湊巧,其中定有內幕。」

    四戒大師精神一振,道:「老衲願聽指示。」

    范雪君道:「白鶴門慘案,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全都難辭其咎,金刀門對付他們,也不必多作客氣。」

    四戒大師道:「姑娘的意思是……」

    范雪君道:「先行擒下,再作定奪。」

    那七人聞言,臉色齊齊一變,想到左少白那深不可測的武功,再加上四戒大師,誰也禁不住膽寒。

    驀地,那宇文清一聲不響,扭頭狂奔而去,其餘的人早有逃遁之心。睹狀之下,立時紛紛傚尤,轉身疾奔而逃。四戒大師微微一怔,手執禪杖,即時追趕下去。

    忽聽范雪君喝道:「大師且慢。」

    四戒大師道:「姑娘……」

    范雪君轉臉朝向東方,傾耳靜聽,道:「大師聽一聽,這是什麼聲音?」

    眾人聞言,一起凝神聽去。這一群人中,論到內功的深厚和精純,四戒大師首屈一指,左少白也遠為不如。

    四戒大師略一傾聽,頓時聽到一陣悶雷般的聲響,那聲音隱隱約約,彷彿遠在天邊,但緊密急聚,恍惚有千軍萬馬,正在遠處奔騰。

    左少白也聽出那聲音,道:「好像是馬蹄聲。」

    四戒大師皺眉道:「聽這聲音,只怕有百匹馬……」

    范雪君道:「東面一帶是什麼地形?」

    四戒大師道:「丘陵起伏。」

    范雪君道:「是否有道路可循?」

    四戒大師目光電掃,道:「人可勉強通行,車馬卻難以通過。」

    范雪君道:「舍妹說右邊第二座高崗,車馬能夠上去。」

    四戒大師凝目一望,大聲道:「對!那面似乎能夠通過。」

    左少白道:「咱們登上那座高崗看清地勢再說。」

    范雪君急速扶著妹妹范雪儀,躍入了車內,黃榮、高光跳上車座,馬鞭一揮,驅車疾馳而去。

    這官道左側,丘陵起伏,荒草沒脛,無路可尋,左少白與四戒大師領先而行,揀那平坦之地,朝前疾奔而去。

    約莫頓飯工夫,馬車行上了土崗,但不能攀上那最高之處。

    黃榮大聲叫道:「啟稟范姑娘,咱們須得步行一段路程。」

    言未落,范雪君扶著范雪儀已跳下地來,朝崗上奔去。只見人影動,張玉瑤和閒雲大師同時趕了上來。

    這時,那密雷般的蹄聲,已更為清晰,但聲音竟然隱隱約約,聽去距離甚遠。

    須臾,眾人登上了土崗,凝目一望,人人大吃一驚。

    原來這一帶連綿起優的崗巒之後,是一片廣闊無垠的曠野,曠野中荒草沒脛,渺無人煙,一眼望去,充滿了荒涼肅殺之氣。這時,荒野的東南方,沙塵滾滾,上百騎馬,正向西北方疾馳。

    這山崗左面看來不高,對右邊廣大的荒野來說,地勢卻是異常高峻,眾人站立崗上,曠野中的景色,一覽無遺,只是那百餘騎距離此地甚遠,遙遙望去,只見大群鐵騎,結隊狂奔,詳細情形,卻是看不清楚。

    四戒大師對范雪君的才智,已佩服的五體投地,知她目難見物,忙將所見的情形,—一告知。

    萬良突然歎道:「好大一片曠野,縱有千軍萬馬,也能展開一場大戰。」

    高光道:「萬老護法說的不錯,此處用來做個戰場,那是再好不過。」

    范雪君心頭一動,道:「這曠野的東南方,是不是連綿不絕的山嶺?」

    萬良道:「正是,山雖不高,卻似一道堤防,與這面的山嶺,遙遙相對,將曠野包圍在內。」

    范雪君道:「萬老護法看一看,這左面的山崗,是否以第三座最為高峻?」

    萬良轉面一望,道:「正是,姑娘如何曉得?」

    范雪君道:「此地是古代一個有名的戰場,東漢末年……」

    突聞左少白驚道:「諸位請看,那批馬上人的裝束。」

    范雪君道:「有何奇異之處?」

    左少白道:「所有的人都戴有黑色頭罩,只有雙目顯露在外。」

    眾人凝目望去,果然發現百餘騎馬之人,頭上全都戴著一個黑色布罩,掩去了各人的面目,只有雙目顯露在外。

    四戒大師突然驚叫道:「這批蒙面人,正是少林寺的叛徒。」

    張玉瑤道:「大師由什麼地方看來出的?」

    四戒大師道:「這批人中,大部份穿著灰色僧袍。」

    他內功精湛,目力強過眾人,看得比較清楚,接道:「盟主請看,那些攜著長兵器的人,拿的不是禪杖和方便鏟麼?」

    左少白道:「大師說的不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其中小部份衣著、顏色與式樣很雜,不像僧侶打扮。」

    四戒大師雙手連捷,道:「唉!不知一癡那逆徒是否在內?」焦急之心,流露無疑。

    這時,那百餘騎士,正向西北方結隊狂奔,一來距離太遠。二則沙塵漫天,萬良也只能看到大概情形,黃榮。高光和張l玉瑤三人,更是看不真切。

    但聽范雪君道:「後面的追騎尚未出現嗎?」

    四戒大師道:「尚未出現。」

    黃榮道:「范姑娘,這地方距離太遠,咱們何不……」

    范雪君笑道:「咱們不能插手其事,反正是作壁上觀,在這高處,看的更為清楚。」

    左少白道:「追兵出現了。」

    眾人聞言,急向東南方望去,荒煙漫草間,果然出現了一些移動的人影。

    萬良默默估計了一下,道:「追兵約有三十餘人。」

    范雪君道:「大師尚未尋出一癡麼?」

    四戒大師慼然道:「尚未找出那叛徒。」

    范雪君道:「一癡身為首領,若不在全隊之前領軍,就在隊伍後面押陣,大師再仔細看看。」

    四戒大師目凝神光,仔細望了片刻,搔首道:「相距太遠,沙塵太大,分辨不出馬上人的身形。」

    那百餘人頭戴黑罩,伏身馬上疾馳,縱然在近處,也很難分辨得出誰是一癡,四戒大師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衝下山崗,將那奔騎迎頭攔住,但又覺得自己已經投效金刀門,除非得到左少白的允許,不便擅自行動。

    忽聽閒雲大師道:「咦!諸位快看,後面追趕的人,頭上也戴著黑色的頭罩。」

    眾人仔細一看,果然發覺後面奔馳的數十條人影,每人頭上都戴著一個黑色的布罩。

    四戒大師雙眉緊皺,道:「此事當真奇怪,黑罩蒙面,乃是怕人識出本來面目,這……」

    范雪君道:「後面這批人。只怕並非追敵之人。」

    四戒大師心頭一動,目凝神光,朝後面那批蒙面人仔細望去,果然看出那數十人眼色不一,並非少林弟子,不禁大驚訝,道:「范姑娘,後面這批人並非少林弟子。」言辭之間,大有不勝迷惘之意。

    范雪君沉吟了片刻,道:「前後兩批人,相距多遠?」

    四戒大師道:「兩里之遙。」

    左少白道:「前後兩批人都是黑罩蒙面,應是同黨無疑了。」

    四戒大師道:「唉!一癡那孽障竟能勾結上這麼多江湖人物,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他目光電射,瞪住東南方,一瞬不瞬,接道:「追捕一癡的少林弟子,應該要出現了。」

    范雪君突然輕笑一聲,道:「大師想要趕上前去,攔阻那百餘騎麼?」

    四戒大師急聲道:「是啊!老衲身為少林門下,眼看著叛徒經過身前,若不出手攔截……」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講了一半,下面的話噎在喉間,講不出來。

    左少白大為不忍,道:「大師儘管自由行動,我等在此相候。」

    四戒大師不勝感激,道:「多謝盟主,老衲只須阻擋一時,只等少林寺弟子追到,那就不怕一癡逃遁了。」

    范雪君道:「那百餘騎馬,潮水般向前奔馳,大師單獨一人,如何攔阻得住?」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老衲盡力而為,拼著以身殉道,總要阻擋一時。」

    范雪君道:「西北地形如何?」

    四戒大師急聲道:「一片曠野,荒草遍地。」

    他已將范雪君奉為神明,一聽她詢間地形,就知她必有妙計。

    但聞范雪君道:「此時刮的西風,大師先趕到西北角,順風縱火,若能著大火阻住奔騎,以待追兵,那可算作上策。」

    四戒大師心頭大為振奮,洪聲道:「多謝姑娘妙計。」語聲未落,人影一閃,已行出六七丈外

    群豪站立崗上,但見一條灰色身影,疾若風馳電掣,展眼之間,行下高崗,沒入叢草之間。

    這時,那百餘奔騎,業已馳到群豪正北方,一眼望去,沙塵滾滾,大隊人馬,首尾相銜,出沒於荒煙蔓草間,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轟轟發發,彷彿山洪下瀉,海潮怒湧。

    突然間,西北角上,冒起一股濃煙,隨即現出一片火光。

    萬良目光邊連連閃動,道:「這位大師手腳好快。」

    左少白道:「少林派面臨生死關頭,四戒大師內心的憂急,可想而知。」

    說話中,荒野間又冒起了四五處火頭。

    這曠野中,遍地都是荒草,此時西風正緊,那荒草一被點燃,風助火勢,霎時間,濃煙四起,火光沖天,劈劈剝剝之聲,響成一片。

    一片大火,自西北角延伸到南面高崗之下,順著風向,疾在東面轉去,那大火燃燒之快,竟有疾逾奔馬之勢。

    那百餘騎正當狂奔之際,發覺大火阻路,頓時方向一轉,改向南面行來。

    火光下,只見百餘名身佩兵對的蒙面人,伏身鞍上,縱馬飛馳,馬蹄雷動之聲,幌轉著大火燃燒之色,轟轟隆隆,驚人之極。

    展眼間,馬隊順著大火,衝到高崗附近,馬上人見南面無路可遁,立時方向一轉,回頭衝去。

    這時,馬隊在曠野轉了一圈,回頭向東南方衝馳,正好由崗腳下奔過,眾人站在崗上,已能看清馬上人的情形。果然,百餘人中,大半穿著寬大的僧袍,手中攜著僧人慣用的長兵器,有些佩著戒刀和金剛杵,另外一小半人,服色混雜,有文士裝束,也有勁裝疾服,只是人人都戴著一個黑罩蒙頭,只有雙目暴露在外。

    這時馬隊在前,大火在後,轉眼之間,馬隊已行過崗下,眾人雖仔細查看,亦未發覺那一癡的蹤影。

    閒雲大師突然一指東方,道:「追兵出現了。」

    眾人移目望去,東方地平線上,果然出現了許多人影,那批人影分作十小隊,平行前進,齊向西面趕來。

    忽聽嗖的一聲,四戒大師閃電般的縱了回來。

    就這片刻工夫,四戒大師已是混身汗濕,僧袍大袖,也被燒焦一角,鼻息啾啾,喘息不已。

    左少白伸手一指東方,道:「大師請看,追兵業已趕到了。

    四戒大師連連點頭,轉眼一望范雪君,道:「姑娘相助之德,少林弟子永誌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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