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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八 章 恨劍動江湖 文 / 臥龍生

    黃榮道:「盟主明見。」拔出長劍,暗中凝聚功力戒備,只待高光一腳踏上實地,立時將全力撲上援救。左少白口中雖然勸阻了黃榮,心中實是大為擔心,圓睜雙目,看著場中搏鬥形勢。

    但見高光雙手判官筆左封右擋,形勢越見危惡,他雖極力想掙扎退上實地,但那兩人兩柄單刀,攻勢卻越見凌厲,別說退出實地了就是全力拒敵,也是有著招架不及之感。

    左少白迅速想過了胸中劍法,哪一招才能救助高光,便盡數胸中所學,竟是無一招能夠用上。突然間,思路一轉,想到了向敖傳授的刀法,那致命斷魂的一刀。

    除非是一擊能傷那兩人之一,否則在那泥水及膝的稻田中,援救高光,無疑是加速他傷亡的機會。左少白神意逐漸的集中,默念著向敖那斷魂一刀的訣竅。

    突然,他伸手抖開了背上的青布包裹,抽出向敖賜贈的單刀。那是一柄青銅籌成的古刀,刀柄上垂看黃色刀穗,握把上雕刻的十分精緻。日光下,青銅古刀,生起一片青色光華。

    左少白神與意會,臉色上一片肅穆,圓睜的雙目中,神光如暴射出的冷電。

    黃榮回目一瞥,不禁一愕,正待出言相問,突見左少白口齒啟動,響起了一聲輕嘯,飛躍而起,直向稻田中三人搏鬥之處撲了過去。

    黃榮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從未想到過世間會有這等的刀法,那起勢一擊中,似是帶起無比的煞氣,天地間也似是被一重殺機籠罩。

    但見青蒙的光華閃了一閃,耳際間,響起了兩聲淒厲的慘叫。青的刀光,飛旋的筆影,都在這剎那間消失不見,場中,另是一幅淒涼的畫面。只見那兩個圍攻高光的大漢倒臥在田中,鮮血,染紅了稻田中的污水。

    左少白手中橫著那青銅古刀,呆呆的望著兩具屍體出神,他臉上的神色,極是複雜,黯然中帶著一份慚咎。高光分握著一對判官筆,呆呆的出神。

    半晌之後,高光才收了雙筆,欠身說道:「多謝盟主相救。」

    左少白的神智,也似是恢復了清醒,黯然一笑,喃喃地說道:「我為什麼殺了他們?我和他並無非得殺死他們的仇恨啊!」

    高光抖抖身上的泥漿,說道:「盟主是為了解救小弟之危。」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不錯,不錯,我是為了要救你才殺死了他們。」

    黃榮高聲說道:「盟主,高兄弟,快些上來吧!」

    左少白道:「咱們得埋起這兩人的屍體。」

    高光道:「此事不勞盟主費心。」挾起兩具屍體,躍登上路。

    左少白似是已經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一步一步的走上路來,撿起地上的刀鞘,收好了青銅古刀,緩緩坐在地上,仰望著藍天白雲出神。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高光已換過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輕聲叫道:「盟主,那兩人都是綠林的巨寇,人稱江南二鼠,但聞這綽號,就可知道他們的為人如何,殺兩人替世除害,盟主也不用負疚了。」

    左少白緩緩轉過臉來,道:「你怎麼知道呢?」

    高光道:「小弟在埋葬兩人屍體時,在兩人身上發覺了一封書信,故而知道了兩人的渾號。」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那書信現在何處?」

    高光從懷中取了一封書信,遞了過去,道:「書信在此,盟主請看。」

    左少白伸手接過書信,展開一瞧,只見寫道:

    「字諭江南二鼠,汝等乘余不在,夜入寒舍,竊物傷人,此慨此仇,不殺爾等何以平消……」下面一半,為泥水浸濕破去,字跡已然無法分辨。

    左少白捧著殘信,喃喃自語道:「這麼看將起來,這兩人確然不是好人了。」

    高光笑道:「竊物傷人,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左少白忽覺心頭一暢,笑道:「如若這兩人果是宵小之輩,殺之也不為過了。」投去殘信,挺身而起。

    黃榮心頭一寬,道:「盟主胸懷仁義,實非常人能及萬一,單是這份辨別善惡之心……」

    左少白歎息一聲,接道:「家父為人陷害,連累一百餘口生命,我身受其苦,亡命慘情,歷歷如繪,這印象太深刻了,因此,我不願妄傷一個好人,是非之間,非得弄個清清楚楚不可!」

    黃榮道:「原來如此……」目光一轉,望著高光說道:「高兄弟,你可是追蹤這江南二鼠,被他們發覺的嗎?」

    高光道:「不是,我追那手提洞簫,假投牧人的大漢,被他發覺,誘我至此,他們早已在此地設下埋伏,追至此處,那江南二鼠就不由分說的揮刀攻來,那假扮牧人的大漢,卻藉機會逸走,想不到那江南二鼠武功竟是不在小弟之下,如非盟主及時援救,只怕我早已死在兩人的亂刀之下了!」

    左少白道:「他們佈置的如此嚴密,那是早有存心的了。」

    黃榮道:「劉老前輩已死,這些人決不至再在此地多事停留,咱們也該早離此地,追查那些人的下落。

    左少白仰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我想回故居白鶴堡中瞧瞧。」

    黃榮道:「也許能在白鶴堡中找出追索兇手的線索出來。」

    左少白道:「咱們走吧!」當先而行。

    他憑藉著昔年的一些記憶,摸索而行。黃榮、高光,分隨兩側,放步疾行。三人一陣急行,不足一個時辰,岳陽已遙遙在望。岳陽乃湘北重鎮,城中熱鬧非凡,行人接踵擦肩。

    黃榮瞧瞧身上農裝,低聲說道:「這身衣服,不宜街上走動,咱們找個地方歇一會吧!」

    左少白道:「好!咱們也該找個地方吃東西了。」

    高光道:「那岳陽樓天下馳名,咱們何不到岳陽樓去坐坐,喝它一杯。」

    黃榮道:「車、船、店、腳、牙,最是勢利不過,咱們穿著這身衣服去,要不被攆下來,那就怪了!」

    高光道:「果真要如此,兄弟非要得教訓他們一番了。」

    黃榮道:「事情如何能怪到人,只怪咱們自己這身穿著,難登大雅之堂罷了。」

    左少白笑道:「這麼辦吧!咱們先去找上一處地方,裁製些衣服換過,再去那岳陽樓。」

    高光道:「盟主一言九鼎,自然是不會錯了。」

    三人進得城去,先找到一縫製衣服的所在,裁製了幾件衣眼。有錢能使鬼推磨,左少白許以重酬之後,幾個工人,全部都停下了他人工作,專為他們三人趕製衣衫。待天色將近黃昏時分,三人才穿上了新裝,直向那岳陽樓奔去。

    這岳陽樓乃岳州最大的一家酒樓,平常之日,也是高朋滿座,三人入得店中,坐位已滿。一個店夥計迎了上來,道:「有勞三位枉駕,沒有位子了。」

    高光冷冷說道:「不用你管,我們自己會上樓瞧看。」不理那店夥計,大步上樓而去。

    他們三人早已改著箭袍華裝,看上去,既似有勢有錢的闊少爺,又像是武林中人,店夥計看他們登樓而上,竟是不敢攔住。黃榮和左少白也只好緊緊隨著他登樓而去。

    高光目光一轉,果是坐無虛席,只有靠在窗口處的席位上,坐著一位天藍長衫的中年。

    立時大步走了過去,不問三七二十一的,諒坐了下去。那身著天藍長衫的中年,目中神光一閃,似想發作,不知何故又忍了下去。

    高光招呼過夥計,要了八樣菜,一壇上好的狀元紅,高聲說道:「店夥計的話,決不能聽,他說樓上沒有席位,咱們不是找著了位置,而且是坐位寬敞,各霸一方。

    那身著天藍長衫的中年,眼看被三位坐了席位,還要高談闊論,心中有氣,當下冷笑一聲道:「這桌席位,兄弟早就定下,此刻正等待幾位朋友。」

    高光微微一笑,道:「那我們快些吃過就是……」

    說話之間酒菜已然送到,高光搶先而起,搶過酒壺酒杯,先替自己倒了一個滿杯,舉手對那天藍長衫中年,說道:「請啊!咱們先乾一杯。」

    那中年文士,竟被高光莽莽撞撞的一鬧,沒了主意,不知該發作還是忍下,反正高光敬酒,也不瞧他喝不喝,自己一幹就了下去。

    待那中年文士端起酒杯,高光已然喝乾了自己杯中之酒,放下酒杯,左少白急急端起面前酒杯,笑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那長衫中年緩緩說道:「兄弟姓孟……」但聞一聲喧嘩,傳了上來,打斷了那中年文士之言。

    那中年文士,很快放下酒杯,走近窗前,向下一瞧,只見人群環集,圍了一個圓圈。顯然,在這大街的鬧市中,出了驚人的大事。

    左少白按不下好奇之心,緊隨著走近窗前向下瞧去,只見一人伏臥地面,似是已經死去。忽聽那長衫中年驚呼一聲,一推窗子,突然由窗口處躍下樓去。

    他這驚世駭俗的舉動,立時震動了圍觀的人群,只聽一陣尖厲的大叫道:「不得了,又有人跳樓尋死……」喝叫聲中,紛紛向四周讓避開去。

    日光耀照下,左少白突然發覺那伏臥街頭的屍體背心上,插著一把匕首,不禁心弦一震,顧不得招呼那高光、黃榮,急急向樓下奔去。

    其實,高光、黃榮不用他招呼,早已隨他身後,奔下樓去。但見那長衫中年,一把抱起那伏臥在街頭的屍體,雙目中暴射怨毒的光芒,四下掃掠,似是要在人群中尋出兇手。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青天白日,人群雲集的鬧市之中殺人。」

    一聲低沉的佛號,由身後響起,道:「這兇手的膽子的確不小,阿彌陀佛。」

    左少白扭頭看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四戒大師,不禁一呆,暗道:這和尚盯上我們了。那長衫中年,抱著屍體,出一會神,突然伸手拔出那人背上的匕首。一股鮮血,激射而出。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凶器,是一柄七八寸長的短劍,晶芒耀目,不見有淬毒之征,顯是那兇手自恃腕力強勁,不用淬毒傷人。

    黃榮瞥見那短劍上,刻著「仇恨之劍,血債血還」八個大字。那長衫中年一瞧劍上字跡,抱起屍體,一言不發的疾奔而去,眨眼間,走的沒了影兒。

    左少白望著那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仇恨之劍,血債血還……這人是誰呢?難道他比我有著更悲苦的際遇麼?」

    四戒大師搖搖頭,厲聲說道:「劫數,劫數!看來,這一場武林中的浩劫,正是方興未艾。」

    左少白回顧了四戒大師一眼,低聲對高光和黃榮說道:「咱們上樓去吧!」

    這時,四周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不斷的傳過來歎息之聲。忽聽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奇怪呀!好險啊!」

    左少自己然轉身而去,聽得那人之言,突然放緩了腳步,暗中凝神聽去。

    果然有人接口問道:「尖老二,奇怪什麼了?」

    尖老二道:「這人死時,正走在我的身後,相距也就不過是一步之差,我卻未曾聞得呼叫之聲。待聽得他倒摔地上,我就回過頭去,連鬼影也未見一個,那兇手跑的再快,也快不過我的眼睛吧,這不是很奇怪的事麼?」

    另一個尖尖的聲音接道:「奇是夠奇怪了,但有什麼好險呢?」

    尖老二道:「我和他走的一步之差,如是那兇手看錯了人,在我後心上刺一刀,豈不是危險得很?」

    四戒大師突然接口說道:「這位施主,請再仔細想上一想,那時候,你可當真沒有瞧到可疑人物麼?」

    尖老二沉吟了一陣,道:「那時候路上的行人雖多,但我距他最近,待我回過頭,只見那人伏地而臥,背上插了一把短劍,卻未見可疑人物。」

    左少白放快腳步,直上酒樓。經這一陣混亂,滿樓酒客走了大半,想是一些酒客,藉機混水摸魚,白吃了一頓。

    這時,酒菜已然送上,黃榮端起酒杯,藉機對左少白道:「盟主,那和尚也上樓來了。」

    左少白道:「不要理他,咱們吃完就走。」

    三人匆匆食過酒食,下樓而去。左少白憑借幼年一些記憶,帶著黃榮、高光,直向南關行去。

    大約行有四五里路,只見一座高大廟宇,矗立在一片林木中,左少白低聲對兩人說道:

    「我幼小之時,曾和先父到過這關王廟中一次,隱隱所記,這廟中十分清靜,除了一個香火道人之外,只有一個年老的住持,咱們先去瞧看一下形勢,找處清靜的歇息之處,待天色入夜之後,再到白鶴堡中。」

    高光道:「為什麼要晚上才去呢?」

    左少白道:「據我推想,在白鶴堡中,恐還有武林人物在暗中監視,咱們如若白天前去,難免要被人發現釘梢,不如夜晚入堡,縱然被人發現,也好擺脫。」

    高光道:「盟主高見,實非我等能及。」

    說話之間,已行近了關王廟。只見兩扇紅漆廟門輕輕虛掩可容一人出入,林中傳出幾聲蟬鳴更托襯出這座古廟的寂靜。

    黃榮行快了兩步,當先進門。大門內,是一個廣闊的院子,除了一道紅磚鋪成的道路之外,生滿了野草,一個梳發白髯的老人,手舉鐵鋤,有氣無力的鋤著地上野草。

    這是座建築很宏偉的廟宇,但香火卻不很茂盛,重脊疊院徒增這古廟的陰森荒涼。

    黃榮低聲說道:「好座陰森的古廟。」

    高光道:「著這廟中白壁如新,門窗未損,分明是剛剛粉刷不久,何以竟不見朝拜進香的人。」

    黃榮道:「不錯,這座廟有些奇怪。」

    那鋤草的香火道人,緩緩抬起頭來,瞧了三人一眼,又慢慢的垂下頭去,繼續鋤草。

    高光瞧了那老道人,工作的緩慢,不禁搖頭說道:「似他這等鋤草之法,待鋤好東面的野草,西面早已野草叢生,這一生,也別想鋤完這院中的野草了。」

    左少白道:「不知這廟中的主持,是否也和這香火道人一般的年紀了?」

    他來這關王廟時,只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只因這廟宇廣大,但廟中卻只有一個主持,和一個香火道人,入得廟來,不自覺的就生出一種陰森恐怖之感,是以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

    走完了七八丈紅磚鋪成的小道,進了二門,景物又突然為之一變。只見古木聳立,十幾棵高大的白楊,高插雲霄,二門內所有的空地,盡為那高大的白楊所蔭,落葉堆積,似是已數月沒人打掃。

    黃榮瞧了那滿地落葉一眼,低聲說道:「這二進院中,空著廂房甚多,我瞧咱們也不用再進大殿,驚動這廟中的住持,隨便選一處廂房,可容坐息也就行了。」

    左少白道:「就依高兄弟之見。」目光一轉,緩步行向西側廂房。

    高光搶在前面,推開房門,只見室中一座小供台上,黃幢勾分,裡面塑著劉、關、張桃園結義的故事,那黃幔雖然很新,但卻落有不少積塵。黃榮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座關王廟,處處透著古怪,白壁無瑕,黃幔新制,此等情況,正該是香火茂盛,朝拜人絡繹不絕才對,怎的竟是這般一付淒淒清清景況?」

    高光四下打量了一眼,道:「盟主瞧瞧這座廂房如何?」

    左少白緩緩點頭,道:「咱們就在此處坐息一下,待天色入夜,再往白鶴堡去。」

    黃榮放了手中肩上包裹,席地坐下,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但他心中一直想著這廟中的古怪,竟是安不下心來,久久無法使真氣暢行於百脈之間。

    睜眼看去,左少白和高光,似都已神馳物外,坐息入定,當下站起身子,緩步向外行去。人還未出房門,瞥見那肩荷鐵鋤的香火道人,沿著那鋪磚小徑,直向大殿行去。

    黃榮暗暗吁一口氣,忖道:「這老道人繞入後殿,不知是否向那主持稟說我等一行至此。

    就在他心念一轉之間,再抬頭瞧那荷鋤的香火道人,早已蹤跡不見。

    他本是思維慎密之人,有此一見,疑念愈深,立時打消了出房的念頭,緩步退了回來,原地坐下,閉目假作調息,心中卻不注的盤算道:「那香火道人,早已見了我們,分明是有意進入後殿報信,已是無可懷疑了。他能在我分心他顧的一剎那間,無聲無息的失去了蹤影,除非身負上乘輕功之人決難辦到。看將起來,那老邁的香火道人,不是一位秘隱風塵中的奇人,定然是一位江洋大盜。這關王廟中的主持,如不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決難使那香火道人誠心傾服於他。」

    再默算那香火老道的失蹤位置,距離最近的一座廂房也有一丈多遠,除非他伏下身子,隱入近身那一片花叢之中,他的輕功,當尤在自己之上。

    心念迥轉,聯想到昔年左鑒白來此一事,聽盟主口氣,他昔年來此之時,這座關王廟,也和今日一般的冷清,那左鑒白乃一派門戶之主,陡然來此,豈非無因?

    只覺此中大有緣故,但又感千頭萬緒,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看來,這座關王廟,只怕也和那白鶴門被屠的慘事有著連帶關係,只是盟主來此之時,年紀過於幼小,記憶之中,未留下可疑的破綻罷了。

    回顧看兩人,仍然禪定未醒,又不便叫醒兩人,只好強行忍著心中疑問,閉目而坐,暗中替兩人護法。

    原來修習上乘內功之人,入定之後,心波不起,超然物外,聽覺特別敏銳,數丈內落葉之聲,亦可聽到,但在運氣調息之時,卻是耳目都失去靈敏,也最易受到傷害。

    黃榮已由那香火道人的身上,引起了甚大懷疑,是以特別留心四面的動靜。

    果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緩緩走了過來,聲音低微的甚難辨聞,如非特別留心,幾乎是聽不出來。黃榮輕輕啟動雙目望去,瞥見人影一閃,正是那肩荷鐵鋤的香火道人,只見他鬼鬼祟祟的探進頭來,瞧了一陣,突然又退了下去。

    黃榮暗暗吃了一驚,付道:「果不出我所料,這人瞧了片刻,重又退了回去,不知要耍些什麼花樣?」當下伸手入懷,摸出來兩枝暗器,扣在手中,蓄勢戒備。哪知等了良久,竟是再無動靜,那香火道人也未再返來。又過了片刻,左少白和高光都由禪定中醒了過來。

    黃榮暗自鬆一口氣,道:「兄弟想請教盟主一事,不知當是不當?」

    左少白笑道:「只管請問,小弟知無不言。」

    黃榮道:「盟主昔年隨令尊到此廟來,不知有何貴幹?」

    左少白凝目覺吟了良久,道:「那時我還年幼,記事不詳,隱隱所記,似是探望這廟中的主持。」

    黃榮突然站了起來,奔出房外,四外環視一下,重返室中,說道:「盟主可曾記得,令尊在此停留多久時光麼?」

    左少白道:「黃兄弟這般盤詰往事,可是瞧出這廟中有甚可疑之處麼?」

    黃榮道:「想那左老前輩掌理白鶴門,事務必極繁忙,這座關王廟既非清靜的養息之地,左老前輩何以會突然來此,這其間定有文章。在下姑妄推論,盟主忽然想起到此廟中來,以便避人耳目,顯見此廟中的淒清冷落,留給了盟主極深的印象。」

    左少白連連點頭道:「這話不錯。」

    黃榮道:「因此,兄弟斗膽猜想,昔年盟主和令尊到此之時,這座關王廟定也和今日一般的冷清,這印象深潛入盟主的意識之中,是以,想到咱們該到一處清靜無人所在,休息一會,就想到了這座關王廟來!」

    左少白道:「如非黃兄這般分析,我也想不起來了,昔年隨先父來此往事,似是和一位朋友相約在此會晤。」

    黃榮道:「盟主請仔細想上一想,左老前輩約晤的是何等人物?」

    左秒白道:「那時兄弟年幼無知,如何能想許多?」他仰臉沉思了一陣,又道:「先父約晤之人,似極神秘,就我記憶所及,那人是乘坐一輛華麗的馬車而來。」

    高光突然接口說道:「此事年代不久,不難查個明白,咱們何不找出這廟中主持,問上一問?」

    黃榮道:「兄弟亦有此意,但不知盟主的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兩位見解一般,想是不會錯了。」

    高光霍然起身,道:「咱們立刻就去如何?」

    此人處事並非粗枝大葉,只是脾氣急躁,說幹就幹,看起來有些莽撞。

    黃榮道:「依兄弟觀察,這座『關王廟』的主持,似非普普通通之人,咱們言事之間,盡量客氣一些,但暗中卻是要小心戒備,如非必要,盟主最好不要說出身份。」

    左少白點頭應道:「兩位如此相助,兄弟感激不盡。」真情激盪,熱淚盈眶,抱拳對兩人一揖。

    黃榮、高光慌的急急急還禮,說道:「如非盟主排解,咱們兩人早已同歸幹盡,哪裡還有此時,但得有生之年,為盟主略效微勞。」

    左少白道:「兩位言重了。」拭去臉上淚痕,緩步向外走去。

    這時,已然是夕陽西下時光,落日幻起了絢爛的晚霞。晚風拂動著高大的白楊發出沙沙的響聲,但這無限美好的夕陽,卻無法掃除這古廟的陰森淒清。

    黃榮搶先而行,直向大殿行去。大殿外是一座高起的平台,一道橫寬丈餘的連扇木門,緊緊的關閉著。只見那老邁的香火道人,正自倚靠在木門一角處打盹,一襲灰衣,兩鬢斑發,緊旁他身側處,放著一把鐵鋤。

    黃榮已知這老邁的香火道人,實是身負絕技的高人,當下一抱拳,道:「老前輩……」

    那香火道人緩緩睜開一雙微閉的雙目,上下打量了黃榮,道:「有何見教?」

    黃榮道:「咱們兄弟,路過岳陽,久聞關王廟住持的大名,特來拜會,尚望老丈代為通稟一聲。」

    那香火道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三位來的不湊巧了。」

    高光道:「怎樣的不湊巧了?」

    那香火道人道:「做住持已於三日之前,離開他往。」

    黃榮微微一笑,道:「老丈可知他的行蹤何處?」

    灰袍老人搖頭笑道:「關王廟香火不盛,敝住持身無急務,遊興所至,隨遇而安,行蹤如斷梗飄萍,很難說出他行蹤何處。」

    高光道:「這座關王廟殿宇輝煌,廂廊綿連,不下百間,可算得一座大廟,難道只有老丈一個人嗎?

    那香火道人伸了一個懶腰,笑道:「古廟老樹,荒園雜草,已伴了貧道數十寒暑,雖然是寂寞一些,但這份寧靜,卻是人間少有,三位不用為貧道感歎,縱然是敝住持在廟之日,也是甚少過問貧道的事。」他緩緩撿起了鐵鋤,緩步而去。

    高光回顧了左少白一眼,道:「這老頭子,彆扭的很。」

    這兩句話說的聲音不小,那香火道人分明聽到,但卻充耳不聞,荷鋤而去。

    黃榮突然高聲說道:「咱們進入這大殿瞧瞧吧!」

    只見那荷鋤老者,陡然停下了腳步,微一猶豫,竟又舉步而去。

    高光右手一抬,按在木門上,道:「可要進入殿中看看?」

    左少白道:「不要損傷了別人木門。」

    高光右腕微微一振,輕力推去,哪知術門竟是紋風未動,不禁一皺眉頭。

    黃榮低聲道:「外面不見扣鎖,定然是有人在裡面上了木栓。

    高光手腕一振,用了兩成內力推去。哪知緊閉的木門,仍是屹然不動,高光心頭火起,自言自語,說道:「我不信就推不開你。」

    用出五成勁力推去。這高光練的童子混元氣功,一發蠻勁,臂上能施出千斤之力,用出一半,也有五百斤的氣力。但聞呀然一聲,一扇木門,應手而裂,砰的一震,摔在地上。

    左少自輕輕歎息一聲,道:「損毀廟中殿門,如何向人交代?」

    離光笑道:「盟主不用煩心,咱們賠他一些銀錢就是。」當先舉步進入大殿。黃榮、左少白只好緊隨他身後而入。

    大殿中所有的門窗,都緊緊的關閉著,殿中光線十分暗淡,左少白等雖然有著過人的目力,但陡然從光亮中進入了幽暗的大殿,也有些視界不清。隱隱間,似聽到一陣輕微的聲息,但那聲息立刻就消失不聞。

    左少白內功最是精湛,耳目也特別靈敏,那聲音雖然極細微,但他聽得十分清晰,似是人的腳步聲音。

    凝神瞧去,只見一座高過一丈的關王神像,居中而坐,兩側關平、周倉,那周倉手捧著一柄青龍偃月刀、短鬚如戟,雙目圓睜,神態極是兇猛可怖。除了三座高大的神像和神像前一座供台之外,大殿中空空蕩蕩,別無他物。晚霞消退,天入黃昏,大殿中更顯得幽暗不明。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可曾聽得聲息嗎?」

    左少白道:「似是輕微的腳步聲。」

    高光道:「管他什麼聲音,咱們先搜它一搜再說!」

    黃榮道:「這廟中的人人物物,無不透著古怪,咱們不可大意。」

    高光唰的一聲,抽出一對判官筆,道:「兄弟從左面搜向右面,黃兄由右至左,盟主守在殿中,接應兩側。」也不容左少白和黃榮答話,當先向左側奔了過去。

    黃榮拔出長劍道:「盟主保重。」奔向右側搜去。

    經過這一陣適應,左少白已可清晰的著出殿中景物,瞥見那關王神像右側牆壁上一副「月下盤蟬圖」,微微的搖擺,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壁畫怎會搖動呢?黃榮說的不錯,這廟中的事事物物無不透著古怪。

    但覺腦際間靈光一閃,忖道:是啦!難道那副「月下盤蟬圖」,是一座暗門不成。此念一動,越想越覺不錯,印證適才聽聞的腳步聲息,更覺絲絲入扣,合情合理,正等舉步過去瞧瞧,突聞一陣輕微的步履聲,來自身後。

    左少白暗提真氣,霍然轉過身子,只見那老邁的香火道人,不知何時,已然進了大殿,不禁吃了一依,暗道:「這人來的無聲無息,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

    那香火道人兩道凌厲目光,緩緩由左少白臉上掃過,道:「幾位擅闖大殿,損毀木門,不知是何用心?

    左少白淡然一笑,逅:「咱們入殿朝拜聖像,算不得什麼違禁越禮的舉動,至於損壞貴廟木門一事,在下等自該照價賠償。」

    那香火道人冷然一笑,道:「客人不覺著說的太輕鬆嗎?」

    左少白道:「如以老丈之意呢?」

    灰衣老人道:「老夫之意是幾位既然擅闖本廟大殿,損毀木門,就該依本廟中規法論處。」

    左少白暗道:「這老人守口如瓶,如果想從他口中探出一些隱密,恐非容易的事,事已至此,只有和他蠻幹下去,或可找些蛛絲馬跡。」

    念轉意決,一沉瞼色,說道:「寺廟聖像,受四方供奉,自該是常開方便之門,似貴廟這等殿門緊閉,拒人朝拜一事,實叫人不解得很。」

    那香火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似三位這等莽撞之人,老夫也見過不少,這大殿上的木門,也不是初次被人損毀,不過,那些人都已經接受了本廟中規法處置。」

    只聽黃榮朗朗接道:「貴廟中規法如何?怎生處置擅聞大殿之人,在下等倒是想先聽一聽?」原來,黃榮、高光搜尋了半晌,未見可疑事物,一齊由神像後繞了出來。

    那香火道人冷然一笑,道:「三位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了。」突然回臂一掌,拍了出去,呼嘯的掌風,擊在牆壁上,響起了一片回聲。

    左少白暗暗忖道:「此人掌力不弱……忽見殿門處兩側牆壁,疾向一起合攏過來,封死了殿門。一點微弱天光,也完全消失,大殿中更見幽暗。

    黃榮長劍揮動,振起兩朵劍花,疾向那香火道人衝了過去。哪知就這一刻工夫,已然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陰森的大殿中,靜得可聞呼吸之聲,左少白低聲說道:「兩位兄弟不可亂動,小心暗算。」

    高光雙筆交前胸,怒聲罵道:「鬼鬼祟祟算得什麼人物,有種的大家真刀真槍的干一陣,惹得高爺冒了火,我就燒了你們這座關王廟……」他呼喝叫罵了好久,仍不聞回答之言。

    黃榮突然說道:「高兄弟,不要罵啦,你這般呼喝叫罵,那無疑告訴他咱門停身之處,正好如了他們心願。」

    左少白道:「不錯,越是處於詭奇危惡之境,咱們越是要沉著冷靜。」

    高光心中對那左少白十分敬重,果然閉口不言。

    黃榮低聲說道:「咱們先到一處殿角,隱起身子,慢慢的再設法出去。」

    左少白道:「鬼蜮伎倆,決不至此,黃兄弟之言甚是,咱們先設法藏好身,再籌破敵之策。」

    三人提聚真氣,輕步移往東面殿角處,倚壁坐下身子,靜坐觀變。三人這等以靜應變的法子,還真有用,大約過有一盞茶工夫,突然響起那香火道人的冷漠聲音,道:「眼下你們只有一條活路,那就是棄去手中兵刃,束手就縛,和老夫去見本廟住持,如是想憑仗一點微末之技,妄圖抗拒,不肯認命受縛,可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左少白分辨那語聲來處,似是在神像之後,當下施展傳者之術,說道:「大概他還未發覺咱們隱身之處,不要理他。」

    那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來,道:「好啊!你們可是想和老夫躲躲藏藏的撐下去麼?不給你們點厲害瞧瞧,你們也不知老夫手段了。」

    左少白這次聽得十分留心,果然查覺那聲音由那高大的關王神像後傳了過來。

    高光凝聚功力,手中舉起判官筆,也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那老傢伙藏在神像後面,盟主和高兄替我掠陣,我過去找那老小子算賬。」

    左少白探手一把,抓住了高光說道:「高兄弟不可造次,再等上一會。」

    又過了頓飯工夫之久,竟是不聞那人聲音,三人正覺不耐,遠見那高大的關王神像雙目中,暴射出兩道強烈的光芒,大頭轉動,四面掃射。

    左少白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這大殿中到處都是機關,那關王神像的雙目中可以盡射出強烈的燈光,想來那周倉、關平兩座神像,必然另有妙用。但見那兩道強烈的光芒,直射過來,三人立時暴現在強光之中。

    一陣冷厲的長笑過後,又響起那香火道人的聲音道:「此刻只要老夫發動機關,立時將有千百支淬毒暗器,分由四面八方射向你們,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還不放下兵刃,當真要找死不成?」

    高光霍然站了起來,道:「你有種給我滾出來,和高爺先斗三百招!」

    三人在那強烈的光芒耀射之下,無法瞧到對面景物,但自己的一舉一動,卻無法逃過別人的監視,黃榮生恐高光忍耐不下,當真的衝了過去,那時非吃大虧不可,趕忙道:「高兄弟不可莽撞,咱們得聽憑盟主調派。」

    左少白暗中凝聚功力,低聲說道:「咱們閱歷不夠,適才雖然親目看到人反臂一掌,竟是未曾留心那樞紐之位,此刻我細心觀察,這大殿中機關樞紐,似是以那關王神像為主,那聲音似是亦由神像傳來,如若我的推想不惜,那幾座高大的神像之中,可能都是空的,那人就藏身在關王像之中。」

    黃榮道:「兄弟之見,和盟主不謀而合。」

    高光道:「如若那機關樞紐,確實在那高大的關王神像之中,咱們何不合力把那神像毀去。」

    左少白道:「此情此時,敵暗我明,非不得已,不用急切出手。」

    高光道:「難道就這般和他耗上不成?」

    黃榮道:「高兄弟稍安勿躁,盟主自會有所安排。」

    說話之間,那投向三人的強烈光芒,突然斂失不見,大殿中又恢復了那份幽暗的恐怖。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高兄弟,咱門快些移動一下地位。」未待他接說,兩人已然瞭解他話中之意,齊齊向旁側移去。

    左少白道:「看來那灰袍老者,並非這關王廟申的首腦人物,定在向主事之人請示,如果他能夠作用主張,只怕早已對咱們下手了。」

    高光突然插口說道:「咱們勢不能真的和人家對耗下去。如若坐而待敵來攻,倒不如先行奮起,去攻敵人。盟主以為愚見如何?」

    左少白道:「高論雖然不錯,但目下敵勢不明,貿然出手,勝機難算,多等候片刻時光,咱們對敵勢,或可多些瞭解。」

    高光道:「但也同樣給人一個調派人手的機會。」

    黃榮接道:「正是要他如此,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如若那香火道人,不是這關王廟中的首腦,咱們縱然能夠生擒於他,於是何補?反而打草驚蛇,使敵人有了準備。」

    三人的交談,全用傳音之術,防被人聽去。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劃破幽暗中的沉寂,說道:「數十年來,從沒有一個人由這大殿中逃出去過,這大殿四面的牆壁,都是堅硬無比的青石砌成,而且到處是機關埋伏,識時務的快些放下兵刃,走到那大殿正中,聽侯裁決,或可保下一條任命。」

    高光天生一副急躁的性子,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高聲寫罵:「王八羔子,是男人你就給我滾出來,高爺不把你碎屍萬段,我就把高字倒過來姓。」

    那冰冷的聲音接道:「身陷絕地,九死一生,還能有這等凌雲豪氣,倒不失英雄氣概。」

    黃榮和左少白這次不再阻攔高光,任他和那人對口叫罵,兩人卻藉機觀察那聲音傳來的所在。

    只聽高光喝道:「誰要你稱讚了,大丈夫男子漢,死而何懼!」

    突聽另一個柔柔細音,接道:「一個人也不過只能死上一次,你這視死如歸的豪氣,雖可敬佩,只是這死未免是太不值了!」

    高光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話,他做夢也未想到這大殿之中,竟然還有女人。

    左少白和黃榮,亦都為之大大震動,使這充滿著詭異、伸秘的關王廟,更增了不少神秘的氣氛。

    高光沉吟了片刻,仍是忍不住高聲回道:「你是什麼人?」

    大殿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但這悅耳動聽的笑聲,並沒有沖淡大殿中恐怖的氣氛。

    那笑聲延續了良久,才停了下來,說道:「我就是你想要見的首腦人物,在你們踏入這關王廟時,我已經見過三位了。」

    高光道:「我們進入這關王廟時,從未瞧見過一個女人。」

    那女子聲音接道:「我深諳易容之術,化身千百,這是你們能夠查覺得到麼?」

    高光聽對方是位女子,而且言詞之間,又十分和氣,心中怒火消失了不少,說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素昧生平,你把我們困入這大殿之中為了什麼?」

    左少白住聲對黃榮道:「奇怪呀!在我記憶之中,這廟中主持不是女子啊!」

    黃榮道:「時勢變幻無常,江湖上盡多奇女子,她取代了原來廟中主持之位,也並非稀奇的事。」

    只聽那女子聲音接道:「自然是有原因了,據我觀察所得,三位都是初出茅廬的人物,而且都有著一身不錯的武功。」

    高光道:「會武與你何干?要把我們困在大殿之中?」

    但那女人嬌笑一聲,說道:「自然是有關係了……」聲音微微一頓,按道:「三位初入江湖,識人不多,正合了我們的條件。」

    高光道:「什麼條件?」

    那女子笑道:「我想把三位收入門下,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高光怒聲喝道:「你趁早斷去這個念頭,我高某堂堂七尺之軀……」

    那女子聲音道:「我關王門下弟子,誰不是七尺之軀,堂堂男子,豈止你們三人嗎?何況,你們巳被困絕地,不答應入我關王門,但已知我關王門中隱秘,為了滅口,也不能放過你們。」

    高光道:「這倒來必,如若是真刀真槍搏鬥,在下三人,決不至敗在你們的手中。」

    那女子道:「是啦!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既不肯聽我相勸,那我就要失陪了,待你們嘗試到厲害之後,再求我也是一樣。」笑聲突然消失不聞,想是那女子已然離去。

    高光心中後悔起來,忖道:這女子既是首腦之人,她如一去,和別人還說什麼說呢?不論何事,別人也是作不得主意。忖思之間,忽然想起那冰冷的聲音,似是在哪裡聽過,只是一時間,想它不起而已。

    左少白和黃榮在那女子聲音消失之後,突然起身向前行去,舉步落足之間輕微異常,當真是未帶半點聲息。

    高光為人,除了天生脾氣急躁之外,卻是粗中有細,一見兩人舉動,巳知兩人找出了那傳出聲音的位置,準備出手,當了故意叫道:「你們再不肯大開殿門,放我們出去,我就放一把火來,燒的你這座關主廟片瓦不存。「

    這幾句說的聲音甚大,用來掩去左少白和黃榮行動時可能帶起的聲息。果然,左少白和黃榮借高光喝聲的掩護,極快的行近那關王神像前面。

    黃榮悄然伸出手去,摸了那關王神像一把,只覺堅硬冰冷,竟然是生鐵鑄造的神像,不禁一皺眉頭,施展傳音之術,說道:「盟主,且莫貿然出手,這些神像都是用生鐵鑄成。」

    左少白呆了一呆,也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事已至此,不動手也不行了,咱們合力推它一下試試,看看能否把這座神像推倒?」

    黃榮點點頭,暗中凝聚了功力,雙手按在神像之上。左少白也伸出右手,按在神像上,兩人一齊用力,猛然向前一推,兩人這合力一推,力道之強何至千斤,但那鐵鑄神像,竟是紋風來動。

    左少白輕輕一拉黃榮,正待撤退,突見那關王神像兩側的關平周倉,四隻眼睛中,突然閃起紅光,一陣異香,撲鼻襲來,黃榮和左少白齊齊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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