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四 章 霸道只一刀 文 / 臥龍生
說到八年的逃亡生涯,不禁想起那些苦難的日子中,一家老幼所受的迫害和委屈,這是至死難忘的慘痛經歷,每一念及,心中便泛起易一股無法抑制的痛恨。
姬侗見他臉色漸變,隱隱露出一片厲害,不禁暗暗一歎,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孩子,老夫瞭解你的心情,不過千萬不可過於偏激,謹記住你對老夫講過的話。」
左少白先是一怔,繼而恍然,急忙斂容道:「晚輩記得,將來昭雪父母冤仇之日,除了罪魁禍首,絕不敢妄殺一人。」
姬侗衷心大慰,哈哈一陣長笑,道:「好孩子,就這殘菜冷飯吃一個飽,天光已亮,吃了飯,就去找那老怪吧!」
左少白連忙埋頭吃飯,飯後,兩人走出屋外,姬侗伸手向北一指,道:「那兩山之間有一段狹谷,狹谷內橫莽叢生,沼澤密佈,蟲尷出沒,咬上便死,有的地點尚有瘴氣,小心謹慎,千萬大意不得!」
左少白連連點頭,心中不勝感激,雙膝一屈,撲倒地上拜了一拜,起身飛奔而去。
這「無憂谷」四山環拱,範圍甚廣,左少白奔到那狹谷口時,紅日業已照徹「無憂谷」
底,他定了定神,凝目望去,但見兩山夾峙,壁立於切,狹谷中黑沉沉一片莽林,籐羅密佈,蔓草雜生,根本無路可通。
他暗暗想道:「難怪姬老前輩干叮萬囑,鄭重其事,這狹谷果是怕人!」
八年的逃亡生涯,早已養成不畏艱險,不懼危難的勇氣,這時面對險阻,不覺精神大振,拔出金劍,大步走了過去。
開頭一段倒只有律莽阻路,他手揮金劍,開路前進,雖然辛苦,倒也無什麼凶險。人谷漸深,他卻慢慢的心寒膽戰起來。
原來谷中陰暗沉沉,幾乎不見天光,隨處都有許多小蟲飛舞,成群結隊,密密麻麻,只要停手不加驅趕,立即就是一擁而上,四面飛撲攏來。開初一段,地面尚還乾淨,進至數十丈後,地面全是泥沼,泥沼上怪蟲蠕動,奇形怪狀,俱是左少白見所未見之物。
他右手執定金劍,左手揮舞,驅趕四外的飛蟲,雙目精芒暴射,四處掃視不停,只恐落入沼澤,無法自拔,因而傍著大樹縱前躍進。
一忽功夫,他已大汗淋漓,倏地,足下一軟,污泥已深及膝。他駭然大驚,左手一伸,猛地朝樹身抓去,哪知樹幹奇硬,他手指一陣劇痛,人已又陷下半尺,幸而他應變快捷,右手金劍已插入村內,穩住身軀。
陵地,身後陽陸兩聲,他扭頭一望,不禁駭得毛髮直豎。原來兩條紅鱗怪蛇由頭頂的樹枝上墜下,跌在自己身後,相距不過颶尺。
他望了半晌,見那兩條怪蛇再無動靜,於是右手用力,由泥沼中拔出身子,凌空蕩了幾蕩,雙足在樹身上猛力一頓,直向另一顆樹下縱去,但覺腰下一緊,已被一人挾住,「呼」
的一聲,折而向右飛去。
左少白駭然欲絕,仰面一望,挾著自己的人,依稀是姬侗,不禁大喜過望,道:
「老……」
姬侗身形一墜,單足站在泥淖之內,伸手朝那顆大樹一指,道:「那樹下的白氣就是毒瘴,避之猶恐不及,你反要湊上前去。」
左少白瞼孔一紅,道:「什麼白氣,晚輩一點看不出來。」
姬侗道:「啊!我倒忘了,此處大暗,你眼力不濟。」
左少白道:「老前輩,怎麼來啦?」
姬侗微微一笑,道:「我豈能放心,你的手指怎樣?」
就這輕描淡寫的兩句,其中包含了說不盡的親切。左少白感到目中一熱,眼淚奪眶而出,抬起左手一看,原來四根手指甲全已翻轉過來,鮮血淋漓,觸目心悸。
他搖一搖頭,笑道:「一點不痛。」
姬侗暗暗一歎,道:「忍著一點。」說罷拔身而起,雙足起落不歇,宛似蜻蜒點水一般朝前奔去。
這狹谷雖然險惡無比,卻難不倒姬侗這等絕世高人,奔了頓飯時光,姬侗倏地身形一住,放下脅下的左少白,附耳說道:「前面已無危險,見到老怪之後,低毀老夫幾句也不要緊。他若問你,就說是自己過來的,別說有老夫護送。」說罷如飛而去。
左少白感激涕零,站在當地垂了一忽眼淚,隨即振起精神。仗劍開路,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過去,果然再無凶險。出了沼澤,踏上實地,樹木逐漸稀少,也有道路可尋,只是兩面的山壁大高大陡,日光無法射入,雖在白天,谷底依舊昏暗如夜。
左少白收了金劍,以示恭敬,走了一程,忽見左側有一片懸崖,離地高約十丈,崖上出現一個大洞,當下相好地勢,縱身幾躍,登上了崖邊。凝目望去,那們漆黑一團,看不出有多深淺,也不知那位「差宇一刀」是否住在洞內,暗想:「姬老前輩說這位老人不好講話,我先禮貌周到,他縱然不喜,也不會深責。」
打定主意,朝那洞中拱手一揖,朗聲叫道:「白鶴門下小子左少白,如見向老前輩。」
說完之後,當真跪下拜了一拜。
等了一忽,他正想二度開口求見,忽聽一陣幽幽細細的語聲飄入耳際,道:「你鬧什麼鬼,既然造訪,何不進來,難道還要向某出來迎你不成?」
左少白聞言一怔,隨即朗聲道:「啟稟老前輩,姬老前輩不在此處。」
只聽那幽細的聲音道:「這老兒,他既走了,你就進來吧」」
在少白道:「多謝老前輩。」舉步朝洞中走去。
這洞中黑暗已極,左少白進了數文,已感到伸手不見五指,不禁暗暗想到:「這位老前輩也真古怪,『無憂谷』內偌大的地方,難道住不下兩個人麼?」
思聽先頭那聲音道:「向右轉。」
在少白急剎住腳步,伸手摸去,前面已是冷冰冰的石壁,十分光滑,急忙轉身向右走去。
但聽那聲音道:「可以站住啦!」
左少白已聽山那南音的來處,當下收住腳步,道:「晚輩左少白。替老前輩請安。」
只聽那聲音道:「為什麼?」
左少白聞言一楞,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大出他的意料,一時之間不知從何答起。
那聲音並不陰沉,也不詭異,但卻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氣,左少白尚未想好說辭。那聲音又起道:「你是如何渡過『死橋』的?」
左少白聽他尚有問話,頓時膽氣一壯,道:「晚輩是莫名其妙的走過來的。」
那聲音道:「啊!山陵改變了不成,哪有這事?」微微一頓,問道:「是你獨自走進這狹谷的?」
左少白呆了一呆,終是不敢撒謊。道:「是姬老前輩護送晚輩過來的。」
那聲音嗯了一聲,道:「他為何對你這麼好?送你見我有何事故?」
左少白暗暗想道:「還是實話實講吧!」當下將手一化道:「在下家門慘遭不幸,剩下晚輩孤身一人,昨日間來,得遇姬老前輩,蒙其垂憐,指點門路,命晚輩來此拜見者人家。」
但聽那聲音嘿嘿一笑,道:「姬老兒倒是會作好事,你上前三步,讓老夫仔細瞧瞧你。」
左少白依言而行,第三步剛剛落腳,突然腿上一緊,似是被什麼纏住腿,不禁心頭大駭,暗道:「莫不是被長蟲纏住了?」正待伸手去摸金創,心中忽又一動,暗道:「這如摸出劍來,對他大是不敬。還是不用管他算了?」
只聽向敖那幽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姬老兒可是讓你來學老夫的刀法麼?」
左少白道:「晚輩確有此心,還望老前輩垂憐。」
向敖道:「你的骨格不錯,那是無怪姬老兒看上你了。」
他的聲音,突然轉變的十分慈和,接道:「老夫已然身成癱瘓,別說再渡過那『生死橋』了,就算離開這座山洞,也是力難從心。」
左少白油然生出了一股同情之心,道:「晚輩背老前輩出去如何?」
向敖冷笑一聲。道:「老夫生平,從不肯受人之惠,你年紀雖小,膽子倒大的很,敢這般對老夫說話!」
左少白心中暗想:「我是∼番好意,你不肯也就算了。」
只聽向敖說:「好小子,你可在心中罵我了?」
左少白道:「晚輩是一番好意,老前輩不肯答應,那也是沒法的事。」
向敖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倔強的孩子,你如能在心中罵我幾句,那就更好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請恕晚輩庸愚,不解老前輩言中禪機?」只覺腿上一鬆,那纏在腿上之物,似是突然消失。
向敖道:「那姬老兒要你來此,就沒有告訴你老夫只有一刀麼?」
左少白道:「雖只一刀,但卻世無匹敵!」
向敖冷哼一聲,道:「小小年紀,也敢替老夫戴起高帽子來了,哼J哼!需知老夫和那姬老兒不同,不吃這個!」
他口中雖是責怪,但心中卻是十分歡喜,輕輕咳了兩聲,接道:「世間武功,深遠博大,但卻從未有過只一招,能使天下傾服,姬老兒一代絕才,者夫比他不上,他能創出九招劍式,老夫卻只能創出一招。」
左少白接道:「姬老前輩曾告訴過晚輩,老前輩那一招刀法,已然冠經天下,無人能夠抗拒,用不著第二招了。」
向敖道:「王劍、霸刀,各擅勝場,彼此雖有較量之心,但誰也不敢冒險一試。我們並立江湖,齊名武林,彼此也不知是友是敵?仇視了數十年,也相交了數十年,除了比試武功之外,老夫不讓他再有專美之事,他也不肯讓老夫有掩過他的美譽,我們就這樣在江湖並名而立,但卻又相互躲避著不肯見面。姬老兒劍下無絕學,老夫的刀下無生機。」
左少白道:「姬老前輩,對老前輩十分推崇。」
向敖冷冷說道:「老夫雖不願中那姬老兒的圈套,但也不願讓他『王道九劍』留傳於世,而老夫的一招刀法卻隨我永埋於此……」
左少白心中一直記著姬侗之言,說這向敖脾氣古怪,喜怒難測,一時不知如何措詞。才能討他歡心,不敢胡亂開口。
只聽向敖接著說道:「如若還有第二個人,渡過這『死橋』進入『無憂谷』來,不論那人是男是女,是者是小,老夫必將收他為徒,傳授我的刀法,使王劍、霸刀,仍然相互映輝,可惜的是,只有你一個渡過了『死橋』。」
左少白一時間猜不透他的心意何在?仍是不敢開口說話。
向敖長長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老夫只有把這一招刀法,傳給你了!」
左少白福至心靈,突然曲下雙膝,拜伏在地,道:「多謝老前輩。」
向放聲音突然又恢復來時那冰冷的味道:「老夫這刀法,雖是只有一招,但這一刀之中,卻包括了心意、身手和氣勢,和姬老兒那劍法,大不相同,你的骨格,雖然是上上的習武之材,但心地、性格卻不是老夫門下之人。」
左少白心中暗自驚道:「這洞中一片漆黑,我窮盡了目力,也難見兩三尺外的景物,他卻能看出我的骨格、形貌,這人的內功,當真是精深驚人!」
心中轉念,口裡卻求告道:「老前輩請看在晚輩身負血海深仇的份上,破格優客!」
向敖喜道:「什麼!你心中充滿著仇恨、怨毒麼?」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滿懷仇恨,一腔怒火,但晚輩卻不敢妄用老前輩授予的絕……」
向敖接道:「行了,不用再說啦,你骨格清奇,慧質天生。正是姬老兒需求的門人弟子,無怪他見到你非把你收歸門下不可,但如以老夫擇徒標準而論,你卻失之於和善了,傳我刀法,只怕難有成就!」
左少日心中暗暗奇怪道:「原來學他的刀法,還得心地惡毒之人才行!」
但聞向敖接著說道:「姬老兒的劍法變化精微,講求以靜制動,借敵之勢,但威而不猛,精而不剛,縱然在高手圍攻之下,亦可從容應仗;但老夫的刀法,卻是惡毒無比,出手一擊,必然傷人,要求的是一鼓作氣,如狂濤激流,莫可遏止,如若是心地和善之人,難以造成出手的氣勢,那就算練上一輩子,也是難以有成。」
左少白道:「晚輩心切家仇,或可不使老前輩失望。」
向敖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夫既然失言答應傳授於你,自是不再反悔,至於你能不能學成?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左和白養狀地上,道:「多謝老前輩的成全。」
向敖道:「學老夫的刀法,首重目力,洞察細微,出刀一瀉千里,現在老夫先傳作調息培元,增強目力之法。」
左少白左手四指上指甲裂翻,當時憑藉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傷勢還不覺疼痛,此刻經過一陣調息之後,傷處疼痛漸劇,但他生性堅毅,咬牙苦忍,不出一句呻吟之聲。
向敖傳了口訣之後不再說話,幽暗的洞中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左少白忍著傷疼,依照向敖傳授的口訣,運氣調息。
他心神專注,逐漸的忘去的手上的傷疼。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反覆依照向效傳授的口訣,運氣行功,已然逐漸的熟悉。
忽然間,傳過向敖冷漠的聲音,道:「接住這個,吃下去,這初步奠基的功夫,最為重要,你至少要一個月,不能離開這洞中一步。」
但聞「叮」的一聲,一團黑影飛了過來。
洞中太過黑暗,左少白視線不清,伸手去接,卻不料一把抓空,那飛來之物,蓬的一聲,擊在了前胸之上,不禁心頭一跳,暗道:「這位向老前輩的脾氣,當真是古怪得很!」
向敖拋物手法,極有分寸,雖然打中左少白的胸前,但不很重。
左少白拿在手中,只覺有些沾手,卻沒法分辨出是什麼東西?但腹中飢腸路輛,只要是可吃之物,也就吞下去。
流光匆匆,左少白只覺自力漸強,已可見三尺外的景物,這洞中一片黑暗,不見天光,左少白也無法分辨出自己在洞中過了多少時間。
向敖很少和他說話,除了給他食用之物時,招呼一聲之外,幽寂黑暗的石洞中,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幾次想瞧瞧向敖,但他目力不濟,只能憑藉著聲音,分辨出向敖停身的方向,卻無法看到其人。
這一日,左少白練功過後,腹中又覺飢餓,但卻不聞向敖送他食物的招呼之聲,又不敢多言相詢,只好強自忍著。
約略之間,又過近一天時光,左少白再也無法忍下腹中飢火,忍不住說道:「老前輩,晚輩腹中飢餓難耐,可有食用之物?賜給晚輩一些,充充飢麼?」
他一連說了數遍,仍不聞向敖回答這言,生似向敖已離此而去,這幽淒、黑暗,充滿著寂寞的石洞中,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他又強自忍一陣,腹中飢餓更甚,忍不住又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愈來愈高,山洞中回音僚亮,傳播老遠,但是仍不聞向敖回答之音。他自從向敖傳了口訣,在這黑暗山洞中修習內功,時日已不算太短,但卻一直未能見過向敖一面。左少白雖有著過人的忍耐之力,但此刻也有點忍耐不住,霍然站起身來,沿著石壁,向內行去。
剛剛行了兩步,突覺腿上一緊,似是被一物纏住,身體失去平衡,一跤跌倒在地上。
他這一跌跌的很重,半晌才爬了起來。
伸手抓去,那纏繞雙腿之物,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大驚,暗道:「莫要是一條毒蛇才好。」
心念轉動之間,挺身坐了起來。
但聞「呼」的一聲,一物由背後飛來,正擊中肩頭之上,只打得肩上一陣生疼。
左少白不覺間被激起怒火,右手一探,摸出金劍,暗中凝神戒備。
他蓄勢待敵,等了半晌,竟是毫無動靜,不禁怒火漸消,剛待扶壁而行,忽覺右手一麻,手中金劍脫手飛了出去。
那擊在腕上之物,一片柔軟,而且快速異常,耳際只聽呼呼風聲,目光卻是難以看到!
驚愕間,只覺雙腳一緊,身不由主的又摔倒在地上。
左少白只覺心頭怒火高燒,回臂拍出一掌,但聞「叭」的一聲,擊在一塊大石之上,震的手掌生疼。
不知何物,似是有意找他的麻煩,手掌痛疼未消,左肩之上,卻又挨了一下。
這一下落勢甚重,雖非痛疼難耐,但也肩骨酸麻。
左少白心火難耐,右手疾轉,抓了過去。
但覺那柔軟之物,呼呼風嘯,飛來繞去,忽而在肩頭上打一下,忽而纏住雙腿,摔他一下,只把個左少白激得七房噴出火來,雙掌亂揮,不停的拍打。
他腹中飢餓難耐,這一陣亂揮亂抓,早已鬧的頭暈眼花。
正自急怒交集,邵繞身飛轉的柔軟之物,卻突然消失不聞,耳際間響起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孩子,你心裡很火麼?」
左少白聽出那正是向敖的聲音,正在怒火攻心之下,不加思索的說道:「火大啦!……」忽覺此等口氣對尊長而言,大是不敬,趕忙住口不語。
但聞向敖接口說道:「記著,老夫的這刀法,雖只一招,但卻是神意會聚,身心合一,在出手之前,心中愈是忿怒愈好,最好是你心中充滿著惡毒和仇恨,想著這出手一刀,殺盡天下的人,才能把這一刀的威力發揮出來。」
左少白聽得呆了一呆,道:「如是晚輩心平氣和呢?」
向敖輕輕歎息一聲,道:「那你就永遠學不會老夫這一刀。」
左少白心中有些不服。暗暗想道:「橫豎只不過一招,我一天學不會,難道用L一年時間,也學它不會麼?我倒下信,會有此等之事?」
只聽向敖說道:「你縱然學會了這一招刀法,但在施用之時,不能激起滿腔忿怒和仇恨。不但難以使它威力發揮,而且也無法施展出來。」
左少白心中半信半疑。說道:「有這等事?」
向敖怒道:「難道老夫還騙你不成:不知好歹的小娃兒。」
左少白不敢頂撞。一抱拳過頂,道:「晚輩少不更事,老前輩不要見怪。」
向敖道:「唉!老夫原準備傳你的刀法,但此刻卻是傳不成了,你這般心平氣和,如何能夠學得?」
左少白道:「不知再要等到幾時?」
向敖道:「那要看你的造化了。也許明天就傳,或者要等上個十天八天,三五個月。」
左少白心中懊喪,連飢餓的事也忘了,摸索著回到原來的停身所在,坐了下去。
耳際間又傳過來向敖的聲音,道:「接住食用之物。」「呼」的一聲投了過來。
這月餘時光之中,左少白已然習慣接向敖拋來之物,聞聲出手一抄,果然抓住了一塊軟軟的食物。時光匆匆,左少白自入這幽暗的石洞中,不覺間已然過了兩月之久。
在這兩月時光之中,那向敖數度想激出左少白的怒火,但左少白已知是向敖亡暗中相戲,竟是火不起來。
這日,左少白又是十幾十時辰未進食用之物,飢腸鹿轍,甚是難耐。
但他未曾來此之前,已得姬侗告誡,這向敵為人脾氣古怪,左少白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暗想:「不論你如何折磨我,我一直逆來順受,總有感動你的一天。」是以,不論向敖如何捉弄他,他始終隱忍下去,腹中雖已飢餓難耐,卻四是咬牙苦撐。
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但覺飢腸翻騰,十分難受。
忽聽向敖長長歎息一聲,道:「小娃兒,你餓了麼?」
左少白道:「晚輩餓得很久了。」
向敖道:一你餓了很久啦!為什麼不講呢?」
左少白道:「晚輩怕驚擾了老前輩的清靜。」
向敖歎道:「你這種性格,不是老夫門下的人,只怕難傳老夫的刀法!」
左少白心中一震,拜伏地上,說道:「老前輩請念晚輩一片誠心,破例優容,晚輩雖然是才智平庸,但當盡我心力,決不負老前輩的厚望!」
向敖道:「孩子,這洞中不見天日星辰,不分晝夜,你可知道你在這裡,住有多久時間了?」
左少白道:「詳細的日子,晚輩已難算汁,大約之間,總該有兩個月左右了?」
向敖道:「不錯,兩個月左右,這兩月之中,老夫時時想傳你刀法,但卻一直找不出一個適當的時機。」
左少白道:「晚輩愚拙。還望老前輩垂憐栽培。」
向敖道:「今明兩天,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如若在兩天之內,你還無法學得老夫的刀法,也許老夫的刀法,將成絕響,從今之後,武林中只有王劍而沒有霸刀了!」
左少白只覺胸如被人重重擊了一拳,黯然說道:「只有兩天了,兩天時間,眨眼即過,老前輩縱然細盡相授,只怕晚輩的愚碌之質,也難學得絕藝!」
向敖冷笑一聲,道:「那要看你的造化了,老夫至多使刀法絕傳於世,哼哼!刀法由老夫而出,再由老夫而絕,那也算不得大憾之事。」
左少白想到此來成空,父母沉冤,白鶴門一門遭戮之仇,今生只伯是永無洗雪之日,不禁熱血沸騰,一股怨忿之氣,直衝而上。
悲忿化成的怒火,使他忘去了飢餓,形露於神色之間。
只聽向敖冷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娃兒,聽著,時機已至,老夫此刻傳給你刀法的口訣。」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此刻麼?」
他話未說完,向敖已接口吟道:「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刀出神鬼驚,血染九州紅……」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好深沉的殺機……」
只聽向數接著吟道:「寶刀出鞘,一擊斷魂,法繼絕學,武林至尊。」
左少白心頭怦然一跳,忖道:「好大的口氣!」
耳際響起了向敖驚魂動魄的笑聲,道:「小娃兒,左行七步,聽老夫傳授你『嘉宇一刀』。」
左少白依言向左行了七步。
但見寒光一閃,一柄森寒的寶刀遞了過來。
向敖冷漠聲音重在耳際響起,道:「小娃兒,接刀啊!」
左少白右手一伸,接過寶刀。
他自入這石洞之中,和向敖旦夕相處,但卻仍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此刻,向敖雖是在他身邊,但他卻被一股冷厲的殺氣震懾,不敢轉眼去瞧。
向敖那震人心神的笑聲,又復響起,幽洞回音,四面八方,盡都是震耳的笑聲。
笑聲中,又聽得向敖吟道:「環顧幾許好頭顱,宇內只此一霸刀!孩子你準備好了麼!」
左少白道:「晚輩恭候多時了。」
向敖道:「刀雖只有一招,但卻采盡天下武林中刀法之長,出手之時,如無霸吞河岳氣蓋世的雄風,這一刀的威勢,永難發揮出來,孩子,雙手捧刀,平胸舉起。」左少白應了一聲,如言施為。向敖道:「雙目圓睜,平視強敵。」
左少白瞪起雙目向前直視。
幽暗的石洞中,突然恢復了寧靜,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聽向敖說道:「小娃兒,你看見些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目力不濟,什麼也看不到。」
向敖冷哼一聲,道:「老夫都看到了,你怎麼瞧不到呢?」
左少白道:「老前輩看到什麼?」
向敖冷然說道:「見到令尊滿身浴血,奮拒強敵。」
左少白但覺熱血上衝,眼前金星閃動,恍懈裡見父親滿身浴血而立,當下說道:「晚輩也看到了。」
向敖哈哈一笑,道:「你再仔細瞧瞧,是不是你那殺父的仇人來了?
左少白但覺往事由腦際中一一閃過,幻覺到飛臾胡梅、金鐘道長和那高大的少林僧侶,齊齊湧來,不禁咬牙切齒的說道:「晚輩也看到了。」
向敖厲聲喝道:「看到了,你要怎樣?」
左少白已為心神貫注產生的幻覺所惑,高聲喝道:「晚輩替死去的父母報仇!」
向敖道:「要報仇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左少自身不由主的大喝一聲:「看刀!」「呼」的一聲,掄刀劈出。
但聞蓬然一聲,火星閃動,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彈了回來。
原來,這一刀正擊在石壁之上,主刀受震,火星閃動中,脫手飛去。這出刀一擊中,左少白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被山壁震飛,去勢仍難遏止,「呼」的一聲,撞在山壁上,暈了過去。
暈迷中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來後感覺到一雙手,正在他全身推拿。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正待挺身坐起,卻被一雙強力的手掌,按在胸前,掙扎不動。
耳邊,響起了向敖的聲音,道:「孩子,你那一刀劈的很好,大有小天地唯我獨尊的雄風,此刻你兩肘間關節受震,不易掙動,閉上眼睛睡一會吧!老夫以本身功力助你復元。」
但覺向敖兩掌不停在全身移動,每至,一處,必有一股熱力攻入體內,但覺心神舒暢。
不覺睡熟過去。等他再度醒來時,面前放著食用之物和那柄寒光閃閃的寶刀。
他腹中早已飢餓,一見食物,立刻大吃起來。
剛剛吃完。耳際又響起向敖的聲音,道:「小娃兒,舉起刀來。」
他已有了經驗,立時一躍而起,雙手捧刀,平胸舉起。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向敖那冷厲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小娃兒,有何感覺?」
左少白道:「晚輩並無若何異樣的感覺。」
向敖道:「那刀重是不重?」
左少白道:「不重……」
向敖道:「武功一道大都講求舉重若輕,但老夫這刀法卻講求的是舉輕若重,你要拿穩了。」語聲甫落,左少白立時覺出有一股壓力,從刀上傳下來,不自禁用力和現壓力抗拒。
但見那壓力愈重,寶刀似是要向下沉落,他既不敢鬆手,只有全力抗拒。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只覺全身所有的氣力,都已運集於雙手之上,仍覺舉不起手中寶刀,筋酸骨疼,難再支撐。
忽然向敖哈哈一笑,道:「小娃兒累麼?」
左少白連答話氣力都已用盡,大大的喘了兩口氣,道:「晚輩舉……不…動了。」
向敖道:「記著,拔刀在手後,要全神貫注,週身氣力凝聚雙手,如舉山嶽一般,出手一擊,才能盡出全身潛力,如排山倒海,使人無法抗拒。」
左少白道:「晚輩……記……下……了。」
向敖道:「放下刀,盤膝坐好,聽我傳你實用法門。」
左少白應了一聲,緊張心神為之一鬆,眼前忽然一黑,一跌跌倒在地上。
原來,他全身氣力全都用在握刀之上,苦苦支撐,早已用盡,聽得向敖要他放下刀來,賴以支持身體的精神力量,突然消失,再難支持疲累的身體,一跤跌倒在地上。
恍館中,感到一股熱力,由背心直衝心脈,緩緩向四肢流布,疲累漸消,全身舒暢無比,人也迷迷糊糊的睡熟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突然全身一冷,陡然清醒了過來。
他搖搖腦袋,來不及轉動念頭,耳際已響起了向敖的聲音,道:「孩子,用心的聽著,老夫只有不足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左少白精神為之一振,道:「晚輩洗耳恭聽。」
向敖道:「天下武功,除了姬侗那『王道九劍』,老夫未曾試過之外,任何招術,都有破綻,綜合老夫數十年對敵經驗,還未見過有任何一招,能夠防得老夫這一刀……」
他突然縱聲大笑一陣,道:「世人均知老夫這一招刀法,霸道無比,寶刀出鞘,縱有人幸而不死,亦必得身受重傷,連那姬侗老兒,只怕也是如此的想法,其實老夫這刀法雖只一招,但在出手擊出之時,卻同時籠罩了九個部位,不論任何武功高強之人,也無法在九個部位同時可能受襲之下,還有反擊能力,那情形該是如何?」
左少白道:「應該是全神戒備,緊對門戶。」
向敖哈哈一笑,道:「坐以待斃,亦即,授我以可乘之機,使我無後顧之憂,全力出手。這時對抗之勢,我已佔盡制勝先機。」
左少白道:「晚輩記下了。」
向敖突然抓住了左少白的右手,握在刀柄之上,道:「寶刀出鞘,即要成攻敵之勢,先聲以奪敵人之志。」
左少白右手在向敖扶助之下,「咧」的一聲,拔出刀來,但覺手腕微一揮轉,刀尖斜向右指出。
向敖道:「你記下沒有,先習好拔刀這勢,我再傳你出刀之法。」
左少白在向敖手扶之下,並未覺出困難,但自己一試,卻感到大不對勁,光是這拔刀出鞘,連試了數百次,才算學對。
向敖似是已無很多時間,急促的傳授他出刀之法,左少白人雖聰明,但也耗去了近一個時辰,才算演熟,只覺向效講話的聲音,愈來愈小,扶在他手上的勁力,也愈來愈是微弱,心中正自奇怪,突然向敖有氣無力的說道:「孩子,你去吧!不許回頭看我……」
左少自道:「老前輩怎麼了?」
向放聲音微弱的接道:「這柄刀伴了老夫一生,寸步未離,現在一齊送你,但願你能練熟老夫授你的刀法,使老夫絕技得有傳人,不負此刀,快些去吧!」
左少自聽他聲音,微弱異常,有如大病將死之人,用盡了全身氣力,說出遺言,不禁心頭大駭,心想回頭瞧瞧,又不敢違他之命,但又無法按下去心中這股衝動,忍不住說道:
「老前輩,晚輩得蒙授於絕技,使家門沉冤、父母血仇,洗雪有日,此等恩德,何等深厚,難道就不容晚輩看上老前輩一眼麼?」
向敖激忿的說道:「快給我滾出去!」
左少白呆了一呆,站起身來,緩步向前走去。
出了巖洞,已然可見天光,左少自回身對巖洞拜了三拜,含淚說道:「老前輩授技之恩,晚輩終身不忘。」
忽聽一陣輕輕的歎息聲,傳了過來,道:「向敖老怪當真把他的刀法傳了你麼?」
左少白回頭望去,只見姬侗白髯飄飄,身著扶衫,背插寶劍,站在兩三尺外,起身抱拳一禮,道:「向敖前輩不但傳了我的武功,而且把他一生中寸步未離的寶刀,也送給了晚輩;但他卻不容晚輩見他一面,把我攆了出來。」
姬侗點頭說道:「向敖作事,一向是叫人莫測高深,他把你攆出洞來,不肯見你,你求告也是無用,咱們快回去吧!」伸手一把,抱起左少白,疾奔而去。
這段險徑,雖有泥沼。毒瘤,但卻擋不住姬侗這般絕世高人,不足頓飯工夫,已然離開險地。姬侗放了左少白道:「孩子,你的造化不小啊!」
左少白數月以來,重睹日光、花草,只覺恍如隔世一般長久,但想到向敖終年在那幽暗如墨的石洞之中,數十年不見天光星月,這日子當真是難過得很。
這數月小別,姬侗對左少白的愛護之心,似是更加深切,看他環顧了遍地的花草樹木一眼之後,突然凝神而立,若有所思,忍不住問道:「孩子,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想問那向老前輩,為什麼要住在那一座不見天光星月的巖洞之中?不肯和老前輩住在這『無憂谷』中呢?這地方方圓數百丈,就算住上數百人,也住得下的。」
姬侗歎道:「向老怪為人孤僻,數十年來,我們雖然相互仰慕,但也一直相互間避,老夫先渡『生死橋』,佔據了此地,向老怪為了避老夫,才越泥沼、毒瘴。尋到了後面那片巖洞,為的是不願和老夫見面。」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那洞中不長五穀,不見鳥獸,數十年來,不知他吃些什麼?」
姬侗微微一怔,道:「他吃些什麼?老夫就不清楚了。」
左少自突然站了起來,道:「老前輩可否再把我送到向老前輩那居住之處?」
姬侗道:「你剛剛回來,又去作甚?」
左少白道:「我要把他請出那暗無天日的石侗,住到『無憂谷』來。」
姬們搖頭說道:「不行,王劍、霸刀如是住在一起,難免要衝突起來,老夫雖可讓他一些,但這忍讓也有一定的限度。唉!孩子,向老怪雖然有些敬我,但也有些怕我……」
左少白接道:「老前輩是否也有些怕向老前輩?」
姬侗歎道:「這是老夫一生中唯一的一件隱密,今日要一吐為快了……」
他緩緩坐下身子,拍拍旁側的草地,說道:「孩子,坐下來。」
左少白忽然發覺姬侗滿臉盡都是黯然悲苦之色,心中大為後悔,忖道:「早知如此,我是不該問他的了!」
只聽姬侗長長歎息一聲,道:「老夫這一生中所作所為,從無見不得天日之事,但只有一件事,卻是深覺不安,那就是老夫私自窺探了向敖的刀法。」
左少白道:「這也算不得人生憾事。」
姬侗道:「在別人,當然算不得人生憾事,但在老夫而言,卻是有些不同。」
左少白奇道:「哪裡不同了?」
姬侗道:「王劍、霸刀齊名武林,江湖稱俺倆南、北二聖,老夫暗中窺探他的刀法,豈是應該之事?這窺探是不該,老夫那用心就更難以告人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用心何在呢?」
姬侗道:「我想從他刀法之中,找出破解他那『斷魂一刀』之法。」
左少白怔了一怔,默然不言,心中卻是暗作評論道:「你這般用心,無非是想把王劍之名,掩蓋於霸刀之上,才研究他的刀法,籌思破他『斷魂一刀』之策,如是敵對之間,兵不厭詐,自無不妥,但只為盛名之爭,那就有欠光明了!」
只聽姬侗接了下去,說道:「老夫曾易容改裝,暗暗追蹤兩年之久,親眼看到他連施『斷魂一刀』,斬殺十一名武林高手,也從他出刀殺敵之中,看出了破綻……」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老前輩已想出破解他一刀之法了?」
姬侗搖頭道:「沒有,老夫雖然瞧出他出刀時的破綻,但卻無法籌思出破解之法,我為此苦苦思索了三年之久,仍是一無所得」」
左少白心中大奇,道:「老前輩既然瞧出他刀法中的破綻,何以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呢?」
姬侗道:「當時老夫也和你此刻一般想法,既有破綻,必有法子破解……」
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為此苦苦思索,只想得快要發瘋,深夜嚴寒之中,迫的我跳入冰寒刺骨的水中去……」
左少白訝然道:「老前輩為何如此?」
姬侗道:「我想以那外來的寒冷,迫使我忘去心中思索之事,哪知事與願違,身雖在冰寒隨骨的水中,心裡卻仍然以向敖那『斷魂一刀』為念,忘記了置身於寒水之中。孩子,這份痛苦,實非身受者所能想像!」
左少白暗想道:「為一刀法,想了數年,把一個人想的如癡如狂,這也算得是一件罕聞罕見的事了!」
姬侗兩道慈和的目光中,突然暴射出冷電般寒芒,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道:「孩子,你知我是如何解這份痛苦的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晚輩如何能猜想得到叩姬侗道:「落葉歸根,後來還是老夫由自己九招劍法中,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才解脫去這個無形的枷鎖。」
左少白茫然說道:「難道老前輩從那九招劍法之中,找出了破解『斷魂一刀』的方法了?」
姬侗道「不是,老夫這∼生之中,只怕是永遠想不出破解那『斷魂一刀』之法,我只是從自己九招劍法中,解除這份痛苦。」
在少白舉手拍拍腦袋,道:「晚輩也要想暈頭了,到底老前輩想通了什麼?」
姬侗哈哈一笑,雙目中神光斂失,又恢復一臉慈和之色,接道:「我從自己九招劍法之中,發覺了比那『斷魂一刀』更多的破綻,心中才恍然大悟。原來天下的武功沒有一招是至善至美之學,不論何等博深精奇的武功,何等詭奇的招術,都有破綻。如是有一人能創出一招至善至美的武功,天下武林盡皆臣服,江湖上豈不是永無盛名之爭,武林中萬流歸一,那也用不著分什麼門戶派別了!」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一姬侗道:「我創了九招劍法,固然破綻較多,向敖窮其畢生才智,只創一刀,所以他的破綻較少。但我的九招劍法,盡羅天下各家劍法中防守之長,可獨拒數十高人圍攻,不致落敗。向敖的一刀,包盡了天下刀法中的攻敵之長,是以,無人能在他一刀攻勢中倖免死傷。孩子,如若向敖挾兼得武林中攻敵之長的一刀,來破我兼得天下防守之長的劍法,你能想到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麼?」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想不出來。」
姬侗道:「玉石俱焚,兩敗俱傷,我可能要傷在他『斷魂一刀』之下,他亦將傷在我綿密劍網的反擊之中。孩子,世人都知老夫的劍法王道,那是因為老夫一生中從未傷過人的緣故,其實,老夫這九劍連環為因,綿密相結,處處制敵機先,迫人認敗,就算想傷人,也是有所不能,這是老夫劍法中的大憾,也是王劍之號的由來……」
左少白心頭茫然,暗道:「你有『乾坤一劍』之聲,被人尊為武林一聖,劍法精絕,獨步天下,哪有天下最為精博深奧的劍術,只能用來拒敵攻勢,卻不能傷到敵人呢?」
姬侗是似已看出左少白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可是不信我的話麼?」
左少白道:「晚輩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姬侗道:「個中有很微妙的道理,老夫縱然是不厭其煩的解說給你聽,只怕你此刻也難以參詳個中道理,但如你學會了老夫劍法之後,你就可以了然箇中的原因了……」
他沉吟了一陣,突然說道:「老夫決定從今日起、開始傳授你劍術。」
左少白道:「老前輩的栽培之恩,不但晚輩感激不盡,就是埋恨九泉的父母,也是感恩泉下了!」
姬侗道:「只伯你無法把王劍、霸刀,帶出這『無憂谷』去。」
左少白聰明過人,略一沉吟,已知他話中含意,當下說道:「縱然險阻重重,晚輩亦將是義無反顧,家父陰靈有知,亦必將暗助晚輩,再渡『生死橋』。」
姬侗道:「大孝之人,必有仁心……」
他突然住口不言,屈指數算了一陣,道:「三年後可能有一個越渡『生死橋』的機會。」
左少白道:「但不知晚輩愚昧之質,能否在三年間學會老前輩的劍術?」
姬侗道:「武功一道,深奧無比,縱然是窮盡一生的歲月,也難以學盡天下武功。三年時間不算短,也不算長,以你生具的清奇骨格而言如果在這三年中,能夠換而不捨,加上日飲萬年石乳,以增體能,三年其間,抵得別人十年功候,內力方面,或可使用老夫的劍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