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文 / 臥龍生
幽谷現仇蹤虯判神功驅頑敵
高峰覓藥石名醫聖手起沉痾
突然間,聽身後一聲沉濁而低微的獸吼,隨著一陣沙沙的草葉披拂之聲,方雲飛驀地一驚,轉身望去。
他這一看,不覺倒抽一口冷氣,驚得冷汗涔涔,原來是一支小牛犢大小的獅子,正向他立身之處走來。
相距只不過一丈二、三尺,一身金毛在月光照耀之下,更是金光閃耀,兩眼射出兩道炯炯的綠光,中吼吼作聲。
事出突然,方雲飛連身子也未曾來得及轉,本能的氣集丹田。
一個「金魚倒穿波」身子平地躍過八尺多遠。
一摸腰間,原想取拿軟鞭,但手觸腰№之時,卻空無一物,這才記起自己是信步出來,並未帶有兵刃。
面對這森林的獸王,叫他如何不感驚恐。
忙的又向斜坡退躍一步,隨手擇了一棵茶杯粗細的松樹,力貫兩臂,吐氣出聲,斷喝一聲「起!」
已將那松樹取到手中,一抖樹根附泥,橫拿手中,蓄勢待發。
那金毛獅子一見方雲飛退到山腳斜坡之上,立時又向前緩進兩步,巨頭輕搖,長髭飄拂,血紅長舌一捲,向方雲飛發出一聲輕吼,立在那,不再移動。
方雲飛只道它準備攻襲,更是全神貫注,不敢大意。
人獅相峙片刻,那獅子已似等候得不耐煩。
前腳一伸,後腿一翹,又低吼一聲,匐伏地上,兩道藍汪汪的眼睛,眈眈的盯住「金翅大鵬」。
方雲飛心中有事,原已焦急異常,如今再被這金毛大獅糾纏,心中更是煩燥。
忖道:「看這畜生不攻不退,似乎要待機撲擊,要是這樣持下去,自己萬一略有疏忽,後果便不堪設想,不如試探它一下,以搶先機。」
「金翅大鵬」拿定主意,立時力貫右腳,一抬腿,把腳下一塊大如人頭的堅石踏起,呼的一聲,直向那獅子頭部射去。
方雲飛踏出堅石,同時「拗步轉身」閃向一旁,以防獅子的撲襲,這兩個動作,是同時發動,迅如電光石火。
腳落實地,再看那踏出去的石塊,眼看就要擊中獅頭,但見那獅子一聲低吼,身子依然伏在原處,只略略一撥前邊的左腿,便輕輕的將那射來的石塊擋落一邊。
方雲飛一擊未中,怕激起金毛獅子的野性。
為了搶制先機,把心一橫,雙臂猛一用力,用「平推華山」的招法,將手中的一棵松樹,直迎獅子撞來。
處在生死關頭,方雲飛用足了九成的力量,這一擲何止千斤?
只見那棵松樹連枝帶葉,挾著呼嘯的風聲,勢如排山倒海般的撞來。
這獅子身軀雖然龐大,卻靈活無比。
它見大樹直撞過來,長尾抖擻,那前伏後蹲的四腿陡一用力,地上沙石飛騰,一昂巨首,猛的一聲長吼,但見金光閃動,一躍一蹴,已避開擊來的松樹。
方雲飛松樹出手,隨手又拔起一株,正打算躍步上前硬拚,卻見那獅子頭搖尾擺,拍拍一陣抖擻,並不向前撲襲,反而向一回峰處轉去。
方雲飛兩次猛力的施襲,竟未惹起獅子的獸性,不由得一陣納悶?
再看那獅子又已轉過頭來朝自己搖頭低吼。
也算「金翅大鵬」機伶。驀然記起初來黃山之時,琪兒曾經說過,他師父「瞎仙鐵笛」為了修習內功,怕猛獸驚擾,特別養了一頭金毛獅子。
難道眼前這獅子竟是「瞎仙鐵笛」所飼養的靈獅不成?
想到這,頓覺膽氣一壯,忖道:「看這靈獅毫無惡意,莫非是要為我引路嗎?」繼而一想,反正自己身陷迷津,如再憑胡亂摸索,倒不如跟著這靈獅試試。
想罷,緩緩向金毛獅子走去,說也奇怪,那獅子一見方雲飛朝它走來,便如同人家所豢養的家犬一般,長尾擺搖了兩下,掉頭向前走去。
方雲飛跟著獅子走了十餘步,有心想試驗一下,便停步不前。
那獅子彷彿甚通人性,一發覺方雲飛沒有跟來,它又轉身過來,前足在地上抓撥了一陣,又抬頭望著方雲飛吼了兩吼,那意思似在催促一樣。
方雲飛不再疑他,遂舉步向前行去。
那獅子見方雲飛跟來,伸出紅舌舐了子,仰頭吼了一聲,神情至為高興,一轉身軀,引路在前,向著群山深處走去。
一獸一人,一前一後,翻轉了兩座山峰,爬上另一座插天橫空的高峰時,方雲飛藉著清皎的月光放眼看去,只覺眼前景色大變。
腳下一塊十畝大小的盆地,那垂巖之間透出一點微弱的燈光,正是「瞎仙鐵笛」的結廬之處。
方雲飛心中高興非常,欺前一步。
輕輕撫摸了那金毛靈獅的長鬣,以示感謝之意。
那靈獅似知「金翅大鵬」用意一般,把一支巨大的頭,倚在方雲飛身上擦了兩擦,一聲長吼……直震的萬山回應,方雲飛耳№嗡嗡作響,心神略一分散,那獅子已挾著強勁的風勢穿林而去。
方雲飛目送那靈獅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疾步向盆地垂巖奔去。
因為方雲飛急於要見陸天霖,腳下速度,無形中增快了不少,不消片刻已抵達茅舍門前。
抬頭一看夜空,約摸已三更多天。
盈耳松濤夜寒陡峭,方雲飛邊推柴扉,一邊忖道:「我出去這堋久時間,又要累大哥操心了。」
柴門虛掩,案上油燈如豆。
陸天霖正在來回踱步,他一聽柴扉依呀,便止步注視,待看出是方雲飛時,面現驚喜之色道:「兄弟,你回來了?」
方雲飛看義兄面泛睏倦之色,就知他為自己的突然失?是如何的焦急了,趕上前一步,歉然的道:「小弟一時大意,迷失歸迷,又勞大哥焦心了。」
陸天霖道:「你我弟兄,這倒無客氣,只是琪兒師兄,見你外出未歸,放心不下,已出去找你去了。」
方雲飛暗道一聲「慚愧!」這漏夜更深之時,又勞這位病殘的豪俠,冒著夜寒去找尋自己,心中狻感不安。
他略喘息了口氣,對「聖手醫隱」道:「大哥,看來二哥的血海深仇,快到了斷之時了。」
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說得陸天霖如墮霧?
忙問道:「兄弟,你這話是從何而說,怎的愚兄毫不知情?」
方雲飛遂把在谷外遇見那老者與紅衣少婦之事,以及二人所談之話,學說了一遍。
陸天霖一聽,不由得神情激動,手捋長髯。
發出一陣狂笑,笑聲之中,包含許多種感情,要知道陸天霖,自從義弟遇害之後,自己為了訪尋仇人,吃盡了多少苦頭,為了琪兒、慧兒,這點義弟的骨血,自己是付出多少精力。
為了二弟的怨仇,自己又受了多少驚險與委屈,而三弟方雲飛也為了這件事,犧牲了寶貴的十年的青春,寄身「神武鏢局」……想不到仇家竟然還依然不肯放過傅氏門中的這點嫩苗,硬要趕盡殺絕,叫他怎能不恨,怎能不痛,又怎能不悲?
笑聲揉雜了悲、恨、痛、怒許許多多的感情,只見他愈笑愈狂,聲音愈覺動魄驚心。
方雲飛素知大哥陸天霖是位博學宏識之士,為人的修養忍耐極高,多年來從未見他如此激動過。
當下不僅無法勸止,同時也因他這陣厲的笑嘯,牽起了自己情感,不覺一陣悲涼,呆呆的望著「聖手醫隱」發怔。
陸天霖一陣大笑,聲音愈笑愈切,到了後來竟變為哭,滿眶熱淚,順腮淌下。
方雲飛待「聖手醫隱」止住哭聲之後。
才道:「來人已深入『白象崖』還望大哥決定對策才是。」
陸天霖略一沉吟,道:「來人尚不是正凶,而且從他們談話,也可窺出他們此行的企圖,也不過是探聽虛實,看來尚不至有所大的舉動,只是琪兒那邊,咱們必知照他一聲聲,要他多加小心,才是……」
方雲飛接道:「我倒忘了告訴大哥,琪兒已不在山中了。」
陸天霖未等他話畢,慌忙的截道:「你如何知道琪兒不在山中了?他不是和貞兒去學『江南醉儒』那『伏龍八掌』嗎?」
方雲飛長長的歎息一聲,道:「大哥,咱們闖蕩江湖數十年,只怕今天被孩子們戲弄了。」
說到這,遂將看到三人的情形說了一遍。
陸天霖手拂長髯,點點頭道:「貞兒那小姑娘精靈過人,城府極深,這件事十之八、九是她玩的花樣。」
方雲飛問道:「難道靜心師太老前輩和高大俠也都被她騙過了嗎?」
陸天霖道:「靜心前輩對貞兒,愛逾母女,嬌寵已慣,高大俠,滑稽突梯,遊戲人間,對孩子們還不是半依半順。」
方雲飛道:「如此一說,他三人這一下黃山,又不知要做出一番什堋事了?」
陸天霖微微一歎,道:「事已如此,也只得由他去了,好在高大俠武功絕倫,又是位飽學之士,為人智謀深遠,望重武林,琪兒跟著他去定然無妨,你我大可放心。」
說到這,頓了頓,接道:「只是琪兒師兄還未回來,心中實感不安。」
方雲飛聽說,遂抄起軟鞭,圍在腰間,說道:「大哥,咱們去找他去。」
陸天霖伸手阻道:「事也不必忙在一時,你奔跑了一夜,先調息一下,再去不遲。」
方雲飛也覺著有點疲倦,於是不再多說,依言閉目靜坐。
約有頓飯工夫,方雲飛睜眼立起,道:「大哥,咱們走吧!」
陸天霖一點頭,拿起太極鐵牌,二人走出茅舍,掩妥了柴扉,環視四周,只見夜霧彌,山影幢幢。
陸天霖略略打量,朝那「白象崖」一指,道:「走!」人已跨過一塊岩石,向崖峰走去。
二人來到峰腰之處,抬頭一看峰頂,月光下白雪皚皚,心想「虯髯神判」當不致跑上那終年積雪的峰頂,於是,乃隨山勢,向北拐去。
二人輕功原已甚好,再加心中有事,一陣奔行。
不消一盞茶的工夫,已走出好幾里路。
這時來到一處,只見峭壁橫,危巖傾壓,正是這「白象崖」的象所在。
一看山勢,似無路可循,又不願再轉回原路。
幸而這峭壁斷巖之上,滿佈野籐,二人吸了一口夜間的清新空氣,功集丹田,雙肩一挫一躍,各自躍起七八尺高,抓住一把山籐,手攀足蹬,片刻工夫,已翻上斷巖。
黃山連綿數百餘里,幽壑難計,奇峰無數。
要在這等深山叢谷之中,找人行跡,真如大海撈針。
二人漫無目的,順著回轉的山勢走去。
猛然間,只聽得左側方的遠處,一陣驚鳥穿林之聲。
「聖手醫隱」與「金翅大鵬」都是久歷江湖之人,心知在萬籟靜寂的深山,突然夜鳥驚起,定是受到其他動物的驚擾,二人相望點了點頭,直向左方趕去。
一陣疾走,快如奔馬,翻上一座小峰,已聽得喝叱之聲,心中一動,加速腳步,循聲奔去。
月光下,照得山谷之中,正有三點人影,穿梭般的游動著,並有一道寒光飛繞其間。
二人攀樹越石,急奔一陣,停身在一塊大石側旁。
距離三人,只有三丈遠近,注目望去,正是琪兒師兄「虯髯神判」只見他面紅如火,圓睜二目,凝神聚氣,正與圍攻的敵人力搏。
那合攻「虯髯神判」的正是方雲飛谷中所遇的那紅衣少婦和黑袍老者。
那紅衣少婦一柄劍,在月光下耀目生光,揮動間,並不見猛烈。
只是輕飄飄的宛如柔風細雨,又似飄絮飛花,招術奇詭。
以陸天霖、方雲飛這二個足遍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也不知她施的那路劍法。
可是留心一看,卻見那輕描淡寫,渾似遊戲般的劍招,出手卻極凶狠,每招都點刺向要穴。
再看那老者,雖是徒手進招,拳拳過處,陰風慘慘,一股內功潛力,翻騰起地上的沙石,長袖激盪,如同怒海洶濤,直向「虯髯神判」捲去。
「虯髯神判」功力深厚,右避劍鋒,左拒拳掌,雖然全無懼色。
但吃虧的是因對方是銳利的長劍,而且招法詭異,以自己一雙肉掌與利刃相搏,自然有所顧忌。
何況那黑袍老者拳風掌勢,也自不弱,戰來甚是吃力。
「聖手醫隱」與「金翅大鵬」對琪兒這位大師兄的武學,早已折服。
又知他性格強傲,一時也不便出手相助。
正在看得出神之№,驀見一片怠光自天灑下,直向「虯髯神判」罩去,二人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那紅衣少婦見盡二人之力,依然不能佔得分毫便宜,心中一急……陡然一挫柳腰,施出「八步登空」的輕功,身子拔起一丈多高,在半空一扭身,上軀前傾,玉腕長舒,一抖寶劍,用了一招「滿天飛花」但見劍挾龍吟,化出一片劍影,直向「虯髯神判」壓下。
那黑袍老者,一看紅衣少婦,躍身飛起,一招「滿天飛花」迫得「虯髯神判」挫矮身子。
心中一動,立即運集真氣,半屈前身,雙掌自肘下推出,直向「虯髯神判」下半身擊去。
要知黑袍老者,藉「虯髯神判」矮身避劍之勢,突然施出「獻桃祝壽」的毒招,雙掌托捧之勢,暗含陰勁,力能斃虎。
「虯髯神判」因見紅衣少婦劍幕自頭頂壓下,哪敢大意?
不得已施出「佛坐蓮台」一矮身軀,以避銳勢。
哪知就在這時,黑袍老者又突然以歹毒的攻勢擊到,真是變生肘腋……場外陸天霖、方雲飛,一看對方上下兩路分襲「虯髯神判」勢如天羅地網,縱然想出手救援,也是無法趕上,只驚得一身冷汗。
好一個「瞎仙鐵笛」的傳人眼見對方以絕狠的手法攻到,生死關頭,哪容有絲毫的遲疑?
一挑雙眉,雙掌平推,打出一股內家罡氣,拒擋住襲來的陰勁……就在這一推一吐之間,暗中又劈出兩招,以逼住那老者的攻勢。
「虯髯神判」推出一道罡氣,又劈出兩掌,逼住了那黑袍老者,同時間,雙足一用力,化「佛坐蓮台」為「鯉魚穿波」只見一道人影,迅如閃電,已平地穿出一丈多遠,避過那罩下的劍幕。
「虯髯神判」這拒敵、避劍兩個動作,同時發動,只是呼吸之間的事。
不用說陸天霖、方雲飛看得呆在當地,就連那紅衣少婦和那黑袍老者,也不覺怔住了,不知人家是用的什堋身法?竟能在須臾之間讓開這猛烈的合攻之勢。
「虯髯神判」讓過二人的合擊,已激起了一股怒火。
人甫落實地,雙目一瞪,翻撲過來,左拳右掌,一出手便攻出三招,每招又都含了三式變化,這三招都是大羅七十二式中的絕學,威力奇猛,排山倒海般的直逼過來。
那老者一看「虯髯神判」反守為攻,哪還敢怠慢?
一緊雙掌,但見黑衣飄飄,掌影滾滾,接住「虯髯神判」的攻勢。
紅衣少婦見自己的一招「滿天飛花」竟未能將敵人立斃劍下,心中也燃起了怒火,一掄長劍,嬌喝一聲,人劍合一,直取「虯髯神判」。
方雲飛「唰」的一聲,抽出軟鞭,迎風一擺,正待躍身上前……耳№忽然響起一聲冷冷的嬌叱,道:「何人敢半夜驚擾『寒雲谷』…?」
餘音未杳,一點白影,像流矢般,由樹叢中射到。
人到劍到,接住紅衣少婦的劍招,迅速間,已攻出三劍。
陸天霖與方雲飛定眼望去,只見來人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疑惑間,忽見她纖腕一揚,一招「韋佗祭杵」竟是唐門伏魔劍的招法,不禁大感驚奇珊兒年紀雖小,但家傳武學,畢竟非凡,在火候上雖略嫌不夠,但是唐門十三式伏魔劍,威震江湖,其威力之猛,實無倫比。
這紅衣少婦的劍招,輕柔挑逗,又是另一種罕見的武學,這兩人一對招,但見劍如游龍,人若穿花,轉眼間已是十個回合。
再看那老者,雖然未見敗象,但因激怒了「虯髯神判」
這時「虯髯神判」已奮起神威,以「大羅笛招」演化而成的大羅掌法,著著進逼。
黑袍老者盡其所能,也只能暫保不敗。
但那老者自知這個局面無法維持太久,心中已自著慌,虛晃一招,躍身到那紅衣少婦側近,低低說道:「久戰無益,咱們走吧!」
這時「虯髯神判」已欺身逼到,那老者傲笑一聲,揮動大袖,一招「推山填海」劈出絕猛的掌力,這是他全力施為。
「虯髯神判」也知這一擊的猛烈,不願以真力相拚,收住前欺的身勢,躍向一側。
那老者藉勢施出「八步趕蟬」的上乘輕功,轉身疾奔而去。
那紅衣少婦得了那老者的警告,也知久戰下去害多利少。
一抖長劍,綻出一朵劍花,封住珊兒的劍鋒,雙肩輕晃,人也閃出一丈多遠,腳還未落實地,又一扭身,竟像掠水的輕燕,緊追那老者聯袂疾奔而去。
這時月已將殘,東方群峰之後,已現出一線曦光,遠近瀰漫著山嵐霧氣,那二人兩個閃躍,便已消失在蒼茫的煙霧中。
「虯髯神判」並無追趕之意,他呆呆地望著那蒼茫的景色在發怔。
陸天霖、方雲飛這時也雙雙躍出。
那珊兒因敵人已去,便倒提寶劍,低著頭,略略地環視了三人一眼,似笑非笑,欲語未語的向三人微微示意,一轉嬌軀,便向原路奔去,身法奇快。
方雲飛望著她那流星般的後影,說道:「這姑娘和貞兒相比,又嫌太冷靜了一點。」
陸天霖也嗯了一聲,彷彿自語般的說道:「不錯,是似太冷靜了。」
二人再看「虯髯神判」還依然若有所思的呆立一側,既不能和他說什堋,也不便驚擾他。
陸天霖注視了他一陣。
手拂長髯,轉過頭,低低的對方雲飛道:「三弟,你覺著琪兒師兄,這幾天有什堋異狀嗎?」
方雲飛道:「看他神情,彷彿很累,也像在思索著什堋……」
陸天霖微微一笑,道:「三弟說得不錯,你看他這幾天來,眉頭緊蹙,眼神凝定,好像在集中精力想運用思考,在想什堋?」
方雲飛接道:「琪兒曾說過,他師兄自遭人暗害之後,神志已迷,智計盡失,似乎不應當再想什堋?」
陸天霖點頭說道:「這就是我數日來苦苦思索的了。」
頓了一頓,又道:「三弟,你可曾記得,我曾說過,我或能回復他昔日的豪氣雄風。」
方雲飛對他盟兄「聖手醫隱」的高明醫術,雖是拜服。
但是,如要將一個中毒十餘年殘缺的人,使他回復當年原狀,這件事不能不有點懷疑?
神態間露出將信將疑之色。
陸天霖已察出他義弟的心意。
便朗朗一笑道:「三弟,非是愚兄誇口,如若琪兒師兄近來異常的神情,果如愚兄所料,哈哈……愚兄敢保在十天半月之內,必能使他重複昔日威風。」
說罷,又是一陣爽朗大笑。
這朗朗笑聲,卻驚醒了呆望中的「虯髯神判」他收起遠望的目光,轉臉望著陸天霖一人,也微微一笑。
陸天霖見他朝自己微笑示意,不由心中一喜,便席地坐下,又拉了「虯髯神判」一把,示意要他也坐下。
陸天霖待「虯髯神判」坐下之後,便隨手取了一段樹枝,一折為二,交給「虯髯神判」
一段,滿臉關懷之色的朝他點點頭,便用樹枝在地上寫道:「兄台當年遭受暗算之事,能否見告一、二。」
「虯髯神判」望了望地上的字跡,轉臉對著陸天霖,臉上肌肉牽動,苦笑了一笑。
陸天霖知他不願重提舊創,但是,自己已下決心,不願半途而廢,又在地上寫道:「請兄台相信我一片熱忱,我自信能為你醫療此疾。」
「虯髯神判」仰臉看著天№明滅的星辰,楞了一陣。
又對陸天霖看了看,這才用樹枝寫道:「不用費心,盛情拜。」
陸天霖知他受了多年痛苦的煎熬,對治療之望,已失信心。
於是又在地上寫道:「我有信心,務請你鼓起勇氣,拿出毅力,讓我為你一盡棉薄。」
方雲飛也撿了截樹枝,在地上寫道:「我盟兄人稱『聖手醫隱』精通醫道,飲譽當代,深望兄台能接受我義兄一番至情。」
「虯髯神判」似受感動,感激地看了看二人,然後站起身子,仰望長天,又對他二人搖搖頭,便緩步向前行去。
陸天霖料他這時心必很複雜,也不再勉強,招呼了方雲飛一聲,便舉步跟去,在迎面寒風,漫山晨霧中,各人懷著各人的心思默默的走回「白象崖」下茅舍。
次日,陸天霖、方雲飛一同向龔奇臥室走去,這時「虯髯神判」仍然沉沉熟睡。
陸天霖望著他甜睡的神態,笑了一笑,便在地上寫道:「我們後山走走,晚前必歸,不致有何差錯,請勿掛慮。」
寫畢悄然退出,攜了乾糧水壺等應用之物,便和方雲飛出門而去。
「聖手醫隱」環視四周形勢,辨准方位,指著一座積雪的高峰,回頭對方雲飛道:「今天咱們且到那山上試試。」說畢,便先奔去。
方雲飛這時雖是還不明他義兄心意?
但他對陸天霖的作為,素來是欽服不已的,是以也沒有追問。
二人,翻山越嶺,跳澗登巖,一路奔行,約有二個時辰,便抵達那山峰的半腰,陸天霖放慢腳步,沿途左顧右視,並不時用子迎風嗅聞,遇有峭壁石縫,必停足勘察。
天時漸近午刻,但二人卻愈行寒意愈濃,又走一個時辰,已到了峰上,足下積雪盈尺,眼前景色大變,只見一片皎白,除了一些?松,勁棗之外,別無其他草木。
陸天霖默然無語,全神凝注,他仔細的查看每一株大的古松,若是見石壁懸巖,掛有老籐,也冒險攀俯探查。
方雲飛見義兄神色凝重,知他正集中精力在做某一件重要工作,自己不便追問,以免礙他行事,只得納悶的跟隨著。
不知不覺中,日已偏西,高處更覺寒冷。
但陸天霖緊張、吃力的工作,頭角上卻隱現汗水。
他望著方雲飛,兩眼定定的沉思了一陣,輕歎了一聲,道:「三弟,咱們回去吧!」
如此,一連數日……二人早出晚歸,遍尋了周近的每一高峰,但終無所獲。
他二人這情形,不免使「虯髯神判」起了疑竇?
有一日,二人由外歸來「虯髯神判」已在茅舍之內!
滿臉疑悶之色,呆視二人,停了好半晌在地上寫道:「二位何事如此忙碌?」
陸天霖也不願說明,祗寫道:「難得來此,藉此良機,采尋珍藥,望勿疑慮。」
「虯髯神判」圓睜了一雙虎目,眼珠轉動了一陣,似要想什堋,但似又未能集中思維,惘惘然的怔了一會,才返回他自己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