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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九 回 文 / 臥龍生

    玉盒一擲曠絕蛛毒斃巨蟒

    金針三舉俠醫妙手挽沉痾

    他合上蓋盒,長長吁了一口氣,丟了手中松枝,取出一方手帕,擦著臉上汗水,笑道:

    「這毒物果然靈巧,如不是它自投羅網,跑到這石縫中,恐怕真還沒辦法捉得住它。」

    方雲飛道:「現下既已捉到,只餘下替玉琪療毒啦,不過琪兒所受,是『金翅蜈蚣』腹毒,全身沒有傷口,不知如何才可吸除他體內之毒。」

    陸天霖被他問得怔了一怔,暗自忖道:「不錯,琪兒身無外傷,絕毒完全分佈在內體部位、脈穴,這『人面蜘蛛』又是奇毒之物,咬一口必然要死,自己雖精醫理,又常常採藥在深山下大澤之中,對各種毒蛇的毒性,雖然瞭若指掌,但對這『人面蜘蛛』卻無法測斷,因為此是絕無僅有的毒物,其毒究竟如何?他也弄不清楚,……」

    要知傅玉琪傷在內腑,肌膚表皮既無破裂創口,又無紅腫之處,總不能把「人面蜘蛛」

    放在玉琪口中,吸取內腑毒氣,陸天霖雖然是名播江湖的一代俠醫,但一時間也難想出辦法。

    正當幾人相顧為難的當兒,突聞一陣腥臭之氣,隨風飄來,緊接虎嘯猿鳴,響徹山谷。

    陸天霖轉臉望去,只見自己幾人立身的山谷口處,站著那位長髮披肩的盲目怪人,右手橫握竹杖,滿臉肅然之氣,他身後盤著那兩條劇毒絕倫的赤練蛇,四隻長臂猩猿,金剛般分站在他的身側,六隻黃毛黑紋巨虎,仰首低吼,十二隻虎目閃動著凶光,注視著四人。

    方雲飛一鬆腰中軟鞭扣把,抖開十三節亮銀軟鞭,探臂把身側的太極鐵牌撿起,交到陸天霖手中。

    原來「聖手醫隱」在入洞之時,把兵刃交給了方雲飛代他拿著。

    就在方雲飛抖出腰間軟鞭的時候「髯神判」也躍折了一根核桃粗細的松枝,用掌削去枝上松葉,擋在傅玉琪前面。

    陸天霖擔心方雲飛忍不下胸中憤慨,因為那必然會激起長髮盲目怪人的怒火,事情如果一鬧僵,勢難免一場火拚,那盲目怪人武功雖然詭異難測,但現有「髯神判」在此,足可和他一爭高下。

    那幾隻巨虎猩猿,雖都是異常高大的猛獸,但他自信和方雲飛聯手拒擋,還可以把那四猿六虎擋住,最討厭的還是他那兩條赤練毒蛇,不但全身都帶劇毒,而且靈活無比,眼下傅玉琪武功已失,走這崎嶇的山道,就有些感到吃力,自無法逃避這蛇、猿、巨虎的追襲,就目前情勢而論,只有避戰一途……。

    他心中念頭還未轉完,那盲目長髮怪人已陰沉沉的喝道:「原來你們是有計劃的大舉犯山,來人竟還不少。」

    陸天霖聽得莫名其妙的一怔,繼而忽有所悟,原來這盲目怪人竟誤會他們和剛才和他動手那少女是一黨,故而才有此問,心中暗自忖道:「這盲目怪人的確是不可輕視,竟能單憑耳聞,能分辨出對方眾寡,如非有極精深的內功,實在不易辦到。」

    突然,他心中一動,暗道:「如被他辨聞出我和三弟聲音,必然要討取『人面蜘蛛』為了免去這一層夾纏,不如來一次通權應變,他既誤會我們和那少女一黨,何不將計就計的來冒充上一次。」念轉意決,立時轉身,低聲對方雲飛、傅玉琪,道:「你們不要開口,聽我說話行事,此雖有欠光明,但可免去一層麻煩。」

    「聖手醫隱」久走江湖,能說各地方言,聲音一變,用關外口音,答道:「不錯,我們來東嶽『紅葉谷』只要找『東嶽散人』唐一民,既『東嶽散人』不在,我們也不願和你這身有殘缺之人動手,快些把你那蛇獸帶走。」話至此處,突覺不對,因為「髯神判」也是身有殘缺之人,不覺轉臉望了「髯神判」一眼。

    幸好,他聽覺失靈,並未聞得陸天霖的話,仍然目注著那長髮盲目怪人身後兩條赤練蛇,似乎他亦看出那是兩條絕無僅有的毒物。

    陸天霖暗叫一聲,慚愧,繼續說道:「你不要認為你所帶的幾隻猛獸長蟲,都是兇猛絕毒之物,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那長髮怪人果然被陸天霖維妙維肖的關外方言蒙騙過去,陰惻惻的笑道:「幾隻猩猿巨虎,也許不能擋得幾位,哼!可是我這兩條赤練毒蛇,卻是當今之世稀有毒物,幾位不信,不妨一試。」

    陸天霖聽他口氣,已軟化了不少,故意冷笑一聲,道:「剛才你已和我們那位師妹動過了手,你是不是能夠勝她,大概你心有數,如再藉仗幾隻猛獸毒蛇,攔路刁難,可不要怪我們下手狠辣了。」

    那盲目長髮怪人,果被「聖手醫隱」幾句話鎮住,沉吟不語。因為剛才他和那半裸少女動手,被人赤手空拳打敗,心中仍存驚悸,是以聽得陸天霖幾句話後,心中有些害怕起來。

    陸天霖看他沉吟不語,正待再說幾句,把他嚇退,忽見那長髮怪人身後,轉出來一顆巴斗大的蛇頭。

    方雲飛不自覺訝然失聲,叫道:「啊呀!那一條大蟒,又……」

    他這失聲一嚷,那長髮盲目怪人,已然辨聽出聲音,陡然一揚雙眉,怒道:「啊!原來是你們兩個,前天被你們哄騙那女娃兒,施展詭計,逃出了『紅葉谷』竟仍敢留在這附近搗鬼。」話剛落口,右手竹杖在地上一頓,盤據他身側的兩條赤練蛇,咕咕兩聲大叫,陡然由地上竄起,蛇麟在月光上閃起耀眼的紅光,疾箭般直向陸天霖撲去。

    「聖手醫隱」吃了一驚,右手太極鐵牌呼的一招「拒虎門外」向左側攻來的毒蛇掃去,左手探入懷中,去摸那強烈的迷魂藥粉。

    方雲飛搶前一步,手中十三節亮銀軟鞭一個「潑風盤打」掃擊向右面攻來那條毒蛇。

    陸天霖知那赤練蛇,奇毒無比,不要說被它咬中,就是被鱗角擦傷,也難醫療,是以,那一牌掃擊,運足了勁道,鐵牌帶著一陣強烈的金風,把左側襲來的赤練蛇震退到七八尺外。

    就在他擊退左側毒蛇的同時,方雲飛的十三節亮銀軟鞭亦斜飛而至,擊在右側一條蛇身上面,他這一鞭,也是運足全力施為,健腕一振,鞭稍倒捲,纏住蛇身,右腕用力一彈,內勁驟發,呼的一聲,把那赤練蛇拋了一丈多遠。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兩人剛把兩條赤練蛇擊退,那盲目長髮怪人已急縱而至,手中竹杖一舉,呼的一杖,迎頭劈下,陸天霖大喝一聲,右手太極鐵牌一招「回風弱柳」反掃竹杖。但聞那長髮怪人陰惻惻一聲冷笑,握杖右腕一沉,避開陸天霖一牌反擊,竹杖忽變「風掃落葉」橫擊下盤。這一招變得快極,避襲還擊,連續一起,幸得「聖手醫隱」知他杖法詭異,早已全神戒備,一見他竹杖下沉,立時仰身向後一竄,退出九尺。

    盲目長髮怪人,又是一聲陰惻惻的冷笑,如影隨形般疾追而上,振腕一杖「笑指天南」

    點奔小腹。

    陸天霖在仰身竄退之時,已收回太極鐵牌,蓄勢待發,對方竹杖出手,立時揮牌掃擊。

    但聞波然一聲竹鐵相擊之聲,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被陸天霖彈震起兩三尺多高。

    經過這一杖交按「聖手醫隱」心中頓時有數,這盲目怪人只是杖法詭異難測,如憑真功實力並不比自己深厚多少,膽氣一壯,放手搶攻,盡展生平所學,把一隻數十斤重的太極鐵牌舞得呼呼生風,剎那間,牌影縱橫,排山倒海般反擊過去。

    那長髮盲目怪人被陸天霖一掄急攻,搶去先機,雖有詭異絕倫的杖法,一時間也施展不開,交手十幾回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此際,那兩條赤練毒蛇,經過一陣休息,又恢復昂首吐舌神態,四隻猩猿,和六隻巨虎,也不時長嘯怒吼,一個作勢欲撲。

    那條巨大毒蟒,亦緩緩把下半身卷盤起來,足足有丈餘方圓大小,蟒頭昂起數尺,紅信不停伸縮,兩眼綠光閃爍,口中發出咕咕的叫聲,看上去實在嚇人。

    「髯神判」看巨蟒已作成撲擊之勢,知道發動在即,他雖知那兩條赤練蛇,絕毒異常,但究竟體積不大,對付得法,不難除掉,猩猿巨虎,雖然凶殘,但憑幾人功力,足以對付得了,最可怕的還是那條罕見的巨大毒蟒,不但毒重,而且皮堅力大,刀劍難傷,如待它發了野性,幾人處境就危險萬分,必須要早些想個法子對付它才好。

    心念一動,立時欺身而上,手中松枝呼的一招「力劈華山」直向那盲目怪人劈去。

    「髯神判」功力何等深厚,這一擊又是全力施為,力道非同小可,那盲目怪人,似是已覺出厲害,閃身讓開襲擊,不敢用竹杖左掃右打,眨眼連攻七招。

    那盲目長髮怪人,避開一擊之後,忽的又縱身撲上,手中竹杖左掃右打,眨眼連攻七招。「髯神判」雖然身負絕學,但也被這七招詭異的快速的招術,逼退了三步。

    這時,那兩條赤練蛇下半身已捲成一個圓羅形,昂首吐舌,蓄勢待發,口中仍不住咕咕大叫,斗大的蛇頭,忽伸忽縮,兩道綠光閃閃的眼睛注定陸天霖等停身之處,看樣子即將撲擊過來,再加猩猿厲嘯,巨虎怒吼,更托襯出這深夜寒山的陰森恐怖,直似置身在另外一個世界。

    「髯神判」封避長髮怪人的七杖快攻之後,立時凝聚內力,把手中一段松枝舞個呼呼風響,五合之後,已把長髮盲目怪人籠罩在棒影之下。

    他心中本有很多事要對陸天霖一說,但苦於口不能言,那盲目長髮怪人,功力雖遜他一籌,手中竹杖之招術,卻是變化難測「髯神判」雖把他圈入一片棒影之中,但卻一點也不敢大意,只有在對方攻勢略鬆之際,用手勢告訴傅玉琪。

    傅玉琪和他相處十餘年,對大師兄手勢中各種含意,都能意會出個八九成來,但因他一面對敵,致不能作詳盡的表達,又是忽斷忽續,害得傅玉琪不得不集中心神去猜想意會。

    這當兒,陸天霖已從懷中摸出那強烈的迷魂藥粉,撥開瓶塞,握在左手中戒備,右手橫提太極鐵牌,和方雲飛一左一右的擋在傅玉琪前面,把盛放「人面蜘蛛」的玉盒,交給了傅玉琪。

    那盲目怪人初和「髯神判」動手時,還可憑藉詭異竹杖招術支持,但到十五合之後,已覺出不是敵手,只覺對方每一招劈打掃擊,都若巨斧開山一般,力道強猛至極,心知再戰下去,必將傷在對方手中,大喝一聲,力運雙臂,盪開繞身棒影,竹杖突展絕學「雲龍三現」

    彈指間三杖一齊攻出。這一招果然把「髯神判」迫退一步,他卻趨勢一仰身,倒退出去八九尺遠,手中竹杖一頓,揚唇吹出了兩聲怪嘯。

    那兩聲怪嘯,異常刺耳,餘音如縷,蕩漾山谷,嘯聲尚未全住,突聞那巨大毒蟒咕的一聲大叫,蛇頭一伸,蛇身忽的暴長,血口盆開,直對「髯神判」撞去。

    月光照射之下,看到那巨蟒口中白牙,和數尺長短的蛇信,腥風撲面,令人作嘔,水桶粗細的蛇身上鱗光耀眼,觸目驚心,陸天霖心知那巨蟒,是深山大澤中最為凶殘可怕之物,不但腹有劇毒,而且力大無窮「髯神判」縱有非常之本領,只怕也無能抵禦,心頭一急,一個縱身,急向那大蟒撲去,左手一抖,把一瓶強烈的迷魂藥粉,盡數向那巨蟒打去。

    就在「聖手醫隱」出手的同時「髯神判」也一躍而起,運足全身真力,呼的一棒,猛向那巨蟒頭上劈去。一來一迎,快迅絕倫,陸天霖一瓶強烈的迷魂藥粉,首先擊中蟒頭,但聞得一聲輕響,小墨瓶被撞得片片粉碎,一藥瓶藥粉,驟然散開,月光下如一團白色煙霧。

    哪知強烈的迷魂藥粉,對那巨蟒竟似毫無效能作用,在那藥粉散飛中,仍向「髯神判」

    撲去。

    陸天霖吃了一驚,急舉手中太極鐵牌,呼的一招「散花開頂」當頭劈去。

    「髯神判」手中松枝,緊接襲到,正擊扑在巨蟒頭上。這一下,他是全力施為,一擊之勢,力道非同小可,斗大的蟒頭,被他一棒重擊,打偏出四五尺遠。

    但他手中的松枝,也在一擊之中,震斷成三截。

    那巨蟒受此一擊,激發野性,咕的一聲大叫,驟然一擺蟒尾,橫掃過來。

    「髯神判」一擊打中蟒頭,心中暗暗高興,忖道:「我這一擊,有近千斤的力道,這巨蟒雖然凶殘,大約也承受不起。」

    可是事實上大謬不然,那巨蟒雖然受了一擊,仍然有力反擊,前半身貼伏地上,掄尾橫擊過來,卷帶一股呼呼勁風。「髯神判」知道要給蟒尾掃中,縱是鐵打銅澆的人,也難擋受得住,一仰身「金鯉倒穿波」向後退去。

    待陸天霖太極鐵牌落下,蟒頭已被「髯神判」擊歪,一招落空,立時後退,反身一躍退出九尺。他剛好腳落實地,身子還未挺起,忽聞轟然一聲大響,松葉和石屑,密如狂雨般,向幾人灑下。

    原來那巨蟒受「髯神判」一擊,雖未打暈過去,但亦打得頭痛如裂,狂怒中掄尾掃去,擊在一株碗口粗細的巨松上,那突立松樹被它一下掃斷,一塊突立的岩石,也被它一尾掃得石屑碎飛。

    「髯神判」等目睹那巨蟒這等威勢,都不禁心中駭然,陸天霖回頭對方雲飛道:「你快保護琪兒先走,這巨蟒不易對付。」

    「金翅大鵬」方雲飛,被那巨蟒斷松碎石的威勢震動了心弦,一時間愣在那發呆,聽得陸天霖一叫,才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轉身一把,把傅玉琪一抱,旋展輕功,向身後山上攀去。

    「髯神判」伏身撿起兩塊拳頭大的山石,運足腕力,一抖手,又向那巨蟒頭上擊去。

    石如流星,電射而出,然一響,正中蟒頭,無奈那巨蟒皮鱗堅厚如鐵,反把那塊山石,震成片片碎屑,咕叫聲中,長身又撲過來。

    這當兒,那長髮怪人,又手揮竹杖攻到,陸天霖揮牌抵住。

    兩條赤練蛇,和幾位猩猿巨虎,也紛紛長嘯怒吼撲到。

    陸天霖看這形勢,心知已難撤走,大喝一聲,運牌搶攻,盡展生平絕學,他存了拚死之心,招數冒走險著,威力和平日,增加不少。

    「髯神判」以絕妙的輕功,縱躍在數十丈方圓之內,閃避巨蟒追襲,一有空隙,立時撿些拳頭大小的山石,向那巨蟒施襲。那巨蟒連續撲擊掃打,均被「髯神判」避開,被激得狂怒已極,一陣揮尾狂打,把十丈方圓內的突石矮松,盡數掃斷,石屑弭空,斷枝紛飛。

    陸天霖和那盲目怪人動手了六七回合後,漸覺不敵,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招術愈打愈奇,陸天霖已被人詭異的招術,逼得頭暈眼花。

    他知道再打下去,必然要傷在對方手中,但他又不能不戰撤走,因為在他的周圍,圍守著一群猩猿巨虎,和兩條赤練毒蛇。

    突然,一聲清脆的嬌叱聲,劃破了夜空傳來,陸天霖還未及轉動心念,那盲目怪人臉色忽地大變,右手竹杖指顧間,連攻三招,著著指向「聖手醫隱」要害。

    這三杖迅捷無倫,只鬧得陸天霖手忙腳亂,牌封掌劈,勉強把三杖讓開,突覺身側微風颯然,轉頭望去,不禁嚇得他一身冷汗。

    只見他身側二尺左右,站著那個半裸玉體的少女,左右兩隻纖纖玉手中,各握著一條赤練毒蛇。她因拿捏住了那毒蛇的七寸要害,是以,兩條絕毒無比的赤練蛇,竟都軟軟的垂下身子,狀甚萎靡,和剛才昂首吐舌神態,大不相同。

    月光照射在她嬌嫩秀麗的臉上,只見她臉上浮現著一種淡淡的幽怨神色,雪白粉嫩的玉臂,和她手中兩條鮮紅的赤練毒蛇,形成了一種極不相襯的比照,看上去,使人不自覺生出寒意。

    只聽那半裸少女一聲冷笑,道:「哼!赤練蛇有什麼可怕?……」玉臂一震,竟把兩條赤練蛇當作暗器一般,直向那盲目怪人投去。

    兩條赤練蛇一脫手,登時恢復了自由,張口吐舌,咕咕大叫,但因那少女出手勁力極強,兩條赤練蛇身不由主,仍向那盲目怪人撞去。

    那盲目怪人右手竹杖輕舉,迎著左面一蛇,輕輕一彈,把飛來毒蛇,彈拋出一丈開外,右手疾出,一把拿住右面一蛇的七寸。

    這兩條毒蛇雖是他自己養的,但經別人擒拿住之後,難免激發野性,是以,他也絲毫不敢大意。這當兒,突然聽得傅玉琪啊呀一聲驚叫!傳入耳際。

    陸天霖和那少女,不約而同的一齊轉臉望去,只見「髯神判」已被奇大毒蟒,纏住了雙腿,人蟒一齊在地上翻滾「髯神判」雙手合併,緊拒著那毒蟒頸間,使蟒頭無法回轉,形勢危險,觸目驚心。

    「聖手醫隱」知那巨蟒力大無比,別說是人,就是銅澆羅漢,也抵受不住它全身纏收之力,只要再過上一刻工夫「髯神判」雙腿縱然不被纏斷,但全身血脈不能暢通,兩臂力道必要敗失,那時,巨蟒只要回頭一口「髯神判」必死無疑。

    當下一縱身,直向巨蟒奔去,同時,被方雲飛護退到山腰的傅玉琪,也陡然衝過「金翅大鵬」方雲飛的攔阻,向那巨蟒奔去。

    陸天霖距離較近,首先跑到,運起臂力,高舉太極鐵牌,呼的一招「泰山壓頂」直向巨蟒劈下。但聞啪的一聲輕響,正中蟒身,這不下千斤的力道,只不過使那巨蟒打了一個翻滾,竟對它毫無損傷。

    此時「髯神判」雙臂勁力,已逐漸消散,那巨蟒口中伸縮的血紅信子,相距「髯神判」

    的臉,只餘下兩三寸左右。

    陸天霖大喝一聲,橫掄太極鐵牌,又向那巨蟒頭上碰去。

    這次,那巨蟒不再挺受,長尾一卷,呼的掃來,同時蟒頭一收,上半身疾轉半周,竟把陸天霖一牌橫擊讓開。陸天霖驟不及防,被蟒尾捲掃擊中,太極牌脫手飛出,人也被那一尾打飛起來,拋到一丈開外。

    此際,傅玉琪已奔到巨蟒身邊,他內傷正重,全身功力盡失,只因目睹師兄危險,心頭一急之下,生命潛力迸發,衝過方雲飛的攔阻,待奔到那巨蟒身邊,提聚的一口真氣,登時鬆了下來。哪知他這一鬆氣,忽覺兩腿一軟,栽倒地上。

    那巨蟒被「髯神判」運足兩臂神力,抵住蟒頭,早已激發野性,再受「聖手醫隱」全力一擊,更是狂怒已極,傅玉琪奔到它身側栽倒,正好在蟒頭數尺之外,巨蟒噬不到「髯神判」一掉頭張開血盆大口,反向傅玉琪咬去。

    傅玉琪人雖栽倒,但神志並未暈迷,眼看巨蟒大口咬來,苦於無法抗拒,這等生死交關之時,生命的本能,發揮了作用,拚盡餘力,把手中盛裝的「人面蜘蛛」的玉盒,向那巨蟒擲去。

    玉盒出手,疾如流星,正繫在蟒頭之上,他在心中惶惶之下,出手一擊,力道甚大,那玉盒盒蓋又被震開,盛裝盒中的「人面蜘蛛」一躍而出,落在那巨蟒頭上。

    傅玉琪在投擲玉盒出手後,卻一個急翻,滾出去了一丈多遠。

    但聞一陣轟轟隆隆的大震,石硝彌天,斷枝如雨,數丈方圓內如被一團煙霧籠罩。

    這時,陸天霖、方雲飛都被這陡然間的變故,驚得一怔,兩人還未再來及轉第二個念頭,卻聽那身後一聲清脆的嬌呼,那半裸少女兩條玉臂一振,直向那滿天石硝中衝去。

    那盲目怪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震聲,驚得呆在當地。

    這不過是剎那間的工夫,那大震之聲未停下,那盲目怪人已覺出不對,竹杖在地上輕輕一頓,轉身一掠數丈,那兩條赤練毒蛇,和一群猩猿巨虎,亦紛紛隨他身後奔去。

    待陸天霖和方雲飛驚覺到時,那盲目怪人已轉過一個山角。

    陸、方兩人擔心傅玉琪和「髯神判」安危,亦無心情追趕。

    轉臉望去,只見那半裸少女,懷中抱著傅玉琪由那彌天石屑中急奔而出。

    她奔到陸、方兩人面前,把傅玉琪輕輕放在地上,淒涼一笑,道:「他心中最討厭我,等一下他醒了,要是他看到我抱著他,定然會十分生氣……」

    話至此處,倏然而住,緩緩轉過身子,向前奔去,夜風吹飄起她裹胸的白巾,和那長長的垂肩秀髮,背影中流現出無限幽苦。

    陸天霖長長的歎息一聲,道:「這孩子雖然是『玉蜂娘子』的女兒,但卻沒有她娘昔年的妖艷之氣……」

    方雲飛驚道:「什麼?他是『玉蜂娘子』的女兒?」

    陸天霖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咱們慢慢的再談。」他低頭看仰臥在地上的玉琪一眼,緩緩蹲下身子,伸手在他身上「玄機」「將台」「命門」三處要穴,各擊一掌。

    只聽傅玉琪一聲悠悠長歎,睜開了眼睛,道:「我師兄呢?」

    一句話提醒了陸天霖,他回頭對方雲飛道:「兄弟,你看著琪兒……」話未落口,縱身一躍,直向巨蟒所在奔去。

    這時,那彌天石硝,已經消失,月光下橫躺著一條三丈多長的巨蟒,蟒鱗閃動著光芒。

    只見「髯神判」雙手緊抱著蟒身,人已經暈厥過去。

    陸天霖目光流動,看四周數丈內的突巖樹木已被那巨蟒掃的石碎樹斷,不禁暗暗吃驚,忖道:「這巨蟒力量實在驚人,這大巖巨松,如無萬斤以上之力,休想能把它擊碎掃斷……。」

    他雖知那巨蟒已經死去,但一時間卻想不透它怎麼的死法,心中仍然有些驚懼,伏身撿起一塊山石,向那巨蟒身上投去。

    出手一擊,正中蟒身,但那巨蟒動也未動一下,他心中疑慮消除,才縱身躍到那巨蟒身邊,手撫「髯神判」前胸一摸,只覺他心臟還不停跳動,只是十分微弱而已。

    突然,他目光觸到了身側數尺左右的玉盒盒蓋,心中一動,抬頭向巨蟒身上望去。

    這時,他停身之處,距那蟒頭不過是八九尺距離,附近松樹,盡都被那巨蟒掃斷,月光朗朗,看得十分清晰,只看斗大的蟒頭上,站著那「人面蜘蛛」。

    他暗暗的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小毒物,竟有如此威力,無怪能名揚天下。

    他運起功力,手在推著「髯神判」穴道,目光卻注定那巨蟒頭上「人面蜘蛛」。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忽覺兩臂被一股強力一推,低頭看時,不知何時「髯神判」已醒轉過來。

    要知「髯神判」內功極為深厚,人已醒轉,就自行運氣,打通體內脈穴,霍然一躍,站起身子。這當兒,方雲飛和傅玉琪已雙雙走近巨蟒身側,月光下看到那橫躺在地上的奇大蟒身,都不禁暗暗心驚。

    陸天霖撿起地上玉盒,回頭對傅玉琪道:「你如不及時把這玉盒當暗器打出,今宵咱們都難逃這巨蟒口吻,想不到這『人面蜘蛛』一毒至此,能在一剎那之間,斃這等奇大毒蟒。」

    方雲飛側臉望去,只見那「人面蜘蛛」仍站在蟒頭上面……。

    陸天霖手拿玉盒,緩步向那「人面蜘蛛」走去,他雖是極通醫理,熟知各種毒物特性,但面對著這種奇毒的「人面蜘蛛」亦不禁有些害怕。

    但轉念想到這「人面蜘蛛」關乎著傅玉琪的生死時,心中勇氣頓增,縱身一躍,到了那蟒頭所在,一咬牙,手中玉盒猛向那「人面蜘蛛」罩去。

    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那「人面蜘蛛」動也未動一下,就被他玉盒罩住。

    他合上玉盒,嘴角間流現出微微的笑意,頂門上卻不停滾著冷汗。

    他揮袖拂去頭上汗水,笑道:「咱們得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找一處僻靜所在,替琪兒療傷去!」

    當下四人一齊向前走去,不大工夫,越渡了兩重山嶺,到一處山角下面。

    陸天霖停住步,打量了一下四周山勢,說道:「琪兒傷勢,不宜再拖,此處山壁環圍,夜風難侵,不如先替琪兒療過傷勢,再走不遲。」

    方雲飛道:「怎麼?你已想出了療治琪兒傷勢之法嗎?」

    陸天霖心中實無把握,但他卻裝出十分鎮靜的樣子,點了點頭。

    一則傅玉琪所受「金翅蜈蚣」腹毒,時日已久,屈指計算,實在不宜再拖,二則這「人面蜘蛛」是天地間罕見毒物,不知有很多人在偷覷著它,身懷此物,十分招搖,一旦洩露,必然要引出紛爭,有了這兩層原因,使他動了盡早替傅玉琪療毒之心。

    他讓傅玉琪依靠山壁處坐下,脫去上身衣服,然後從懷中摸出金針,……

    「髯神判」和方雲飛四道逼人眼神,都盯著他手上金針,使他舉著針不敢下手。

    他知道這一針不僅關乎著傅玉琪的生死存亡,也關係著自己的生命,和二弟夫婦的沉冤血債,萬一自己所料有錯,傅玉琪就得立斃蛛毒之下,方雲飛也必然懷疑到二弟夫婦死因「髯神判」更不會放過自己,他心念百轉千回,湧出來萬千事端……。

    突然,他停住手中金針,望著方雲飛道:「兄弟,我要是死了,你可把我貼身內衣脫下,帶交慧兒收存。」

    他這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只聽得方雲飛呆了一呆,道:「什麼?……」

    陸天霖微微一笑,道:「你只要記在心中就是,我還不一定會死!」

    說罷,右臂一伸,金針刺入了傅玉琪前胸的紫宮穴上。

    要知這一針關乎著傅玉琪的生死,是以他心中十分緊張,臉上也變成了赤紅顏色,雙目圓睜,注定金針。

    他顫抖著雙手,緩緩的撥出金針,一線鮮血,泉湧而出。

    他略一猶豫,從懷中取出小巧玉盒,打開了第一層盒蓋,陡然一揚右手,點了傅玉琪「玄機」「將台」兩處要穴。

    但聞傅玉琪輕輕嗯了一聲,人便向後倒去。

    方雲飛雙臂疾轉,扶著了傅玉琪向後仰栽的身子,一皺眉頭,正待問話,陸天霖已迅捷的把玉盒對著傅玉琪紫宮穴上扣去。

    「髯神判」兩道湛湛眼神,直逼在「聖手醫隱」臉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顯然,他內心正在萬分激動。

    要知那「人面蜘蛛」能在一瞬間,把一條數丈長短的巨蟒毒斃,其腹中毒性之烈,可以想見,傅玉琪以血肉之軀,如何能當受得這等曠絕天下的奇毒?別說「髯神判」和方雲飛心中有些害怕,就是陸天霖亦有些惶惶不安,他雖是武林中一代名醫,善治各種疑難之症,但像這種受自然界孕生的毒物所傷之症,心中亦毫無把握?

    陸天霖用金針刺入傅玉琪紫宮穴中,再用「人面蜘蛛」吸取「金翅蜈蚣」腹毒,只是以他數十年精研醫理中想出的一個辦法,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試用,能否有成,很難預料,是以,他心中的驚懼慌恐,比「髯神判」和方雲飛更有過之,他不敢再睜著眼睛看那眼前緊張的形勢,因為「髯神判」已運集著功力蓄勢而備,看情形只要傅玉琪出了毛病,他即將動手施襲。

    陸天霖呢?他早已存下必死之心,一旦因自己推求的醫理出錯,使傅玉琪當場喪命,就是「髯神判」不動手,他也不願再偷生下去,是以,他對「髯神判」運功戒備一事,倒不放在心上,但他卻怕看自己成為親手傷害傅玉琪的兇手,所以,他不敢看,也不願看!

    他雖緊閉著眼睛,但腦際間卻湧集各種醫理,他想盡本身所學,始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時,幾人都被一種可怕的緊張困擾,頂門上汗珠兒滾滾而下,……。

    突然玉盒中的「人面蜘蛛」一陣掙動,陸天霖霍然一驚,來不及轉動心念,本能的把緊扣在傅玉琪「紫宮穴」上的玉盒拿開。

    睜眼望去,只見傅玉琪「紫宮穴」處,那道細微的針孔,仍不停向外而浸著鮮血。

    陸天霖合緊玉盒的蓋,揣入懷中,伸右手輕按在傅玉琪胸前,只覺他心臟跳動,仍甚正常,心中登時有了幾成把握,長長吁一口氣,潛運功力,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活了傅玉琪「玄機」「將台」兩處穴道。

    但聞傅玉琪一聲長長歎息,忽的挺身坐起,陸天霖一面替他扣好胸前衣服,一面微笑道:「你『紫宮穴』針眼未恢復,在三個時辰內不宜運氣行功,快給我靜靜坐著。」

    這時「髯神判」和「金翅大鵬」方雲飛的緊張神情,都隨著傅玉琪的安然無恙而告消失,緊張得令人息窒的氣氛,登時輕鬆下來。

    幾人都靜坐當地,看著傅玉琪的傷勢變化。

    這三個時辰,有如過了三年一般,陸、方和「髯神判」等三人,臉上神情,都隨著傅玉琪的神色變化不定,忽而緊張,忽而輕鬆。

    好不容易把三個時辰熬過,天色已經大亮,東方天際升起來一輪紅日,金黃色的陽光,照著山巔積雪,反射出耀人眼目的霞光,傅玉琪冠玉的臉上,也隱隱泛現出艷紅之色。

    陸天霖眼看傅玉琪傷勢好轉,心中極是歡愉,抓髯一陣大笑,挺身躍起,說道:「琪兒傷勢既愈,咱們也該把這『人面蜘蛛』送還到『紅葉谷』去……」一語未完,忽然噴出來一口鮮血,人也踉蹌了兩步,幾乎栽倒。

    傅玉琪吃了一驚,縱身躍起,雙臂一展扶住陸天霖,道:「伯父!你怎麼啦?」

    這陡然間的變故,實大出幾人意料之外「髯神判」和方雲飛都不禁看得一呆。

    「聖手醫隱」陸天霖卻搖著頭笑道:「我不要緊,這是一口淤血,吐出來心中反覺輕鬆許多,琪兒,你運氣試試看?那『金翅蜈蚣』餘毒,是否已完全除盡?」

    傅玉琪依言運氣,只覺脈穴暢通,傷勢似已全好,點點頭笑道:「這『人面蜘蛛』當真是世間奇物,腹內奇毒絕倫,卻又能吸除人體之毒……」他忽然似想起什麼大事一般,臉上浮現出驚異之色,問道:「伯父,你剛才受那巨蟒一擊,是否受了內傷?」

    陸天霖笑道:「那蟒尾一擊雖重,但我已早有防備,內腑雖受微傷,但尚不致吐血,這口淤血,是我數日來勞心以致……」

    他長長歎一口氣,目光轉投到方雲飛臉上,笑道:「剛才我用金針,刺入琪兒『紫宮穴』上,再用『人面蜘蛛』吸取他體內之毒,老實說,我自己心中毫無把握,只是依據人體內血液循環之理,冒險嘗試,現在幸無差錯……。」話至此處,倏然住口,嘴角間浮現一絲安慰的微笑。

    方雲飛知他在這暫短的半日時間之內,用盡了心神,推究人生血脈循環道理,方雲飛雖不通醫理,但常因走江湖,見聞極多,心知這是一件異常困難之事,不但要拿準人身穴道位置,而且還要在適當的時辰,這兩點想起來十分容易,但要拿捏得恰到好處,卻極為困難,因為這一點錯不得,錯一點,立時要生死殊途,想到他剛才舉針欲下時的神態言詞,不禁心中黯然。

    傅玉琪本是異常聰明之人,略一忖思,心中亦已瞭然,微微一歎,翻身跪下,俊目中滿含淚水,說道:「伯父為救琪兒,勞心受傷,……」

    陸天霖一把扶起他,笑道:「舉針之時,我心中實無把握,因那『紫宮穴』是人身血脈交匯之處,內通心臟,外行四肢,每日十二個時辰,血脈循環緩速不同,必須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能不傷身體,而透穿『紫宮穴』的手法,亦是我生平中初次試用,只是依醫理推究而出,如果萬一出錯,後果實在可悲,但你身受『金翅蜈蚣』腹毒,又難再拖下去,我再三忖想,只有冒險一試,當舉針在手之時,心中如負重鉛,過度緊張,致沖積了一口淤血,現下血已吐出,身體反覺輕鬆不少,……」他仰天望著碧空幾片白雲,長長吁了口氣,又道:

    「現下你傷既痊癒,這『人面蜘蛛』也應該送到『紅葉谷』去,還給慧兒,既可免『東嶽散人』追蹤索取,也可減輕慧兒一些責任。」

    傅玉琪聽得怔了一怔,道:「伯父口中慧兒,可是我妹妹嗎?」

    陸天霖笑道:「不錯,她為了救你性命,不惜冒受蛇噬之險,騙得這『人面蜘蛛』現在你傷勢已好,此物帶在身上,有害無益,再說『東嶽散人』也不會放任此物,流入江湖,必將設法取回……」

    傅玉琪道:「『東嶽散人』我倒不怕,但害我妹妹受苦,心中實是不忍,伯父!咱們能不能到『紅葉谷』中去看看她?唉!可憐我已不記得妹妹的模樣了。」

    方雲飛被傅玉琪幾句話,觸動心事,又想起二哥夫婦沉冤之事,不禁長長一歎,道:

    「大哥,眼下琪兒傷勢既好,二哥夫婦沉浴…」

    陸天霖趕忙搖頭阻止方雲飛再說下去,接道:「現在時間已經不早,咱們要去『紅葉谷』也該動身了。」說罷,拉著傅玉琪,向前奔去。

    他因擔心傅玉琪追問父母沉冤之事,是以拉著他向前急奔。

    幾人翻山越嶺,奔走了約頓飯工夫,到了「紅葉谷」外。

    谷口景物依然,但橫出山壁的大岩石上,原寫的一行小字,已被人打得模糊難辨。

    陸天霖略一停步沉吟,當先進了谷口。

    那廣闊的山谷中,盛開的紅白山花,依然繽紛奪目,陸天霖昂然深入了四五十丈,仍不見初次入谷時虎猿攔路。

    他突然有一陣淒涼的預感,不禁皺皺眉頭,回頭望了傅玉琪一眼。

    傅玉琪微微一笑,問道:「伯父,我妹妹就住在這谷中嗎?」

    陸天霖點點頭啊了一聲,道:「不錯,這就是馳名武林上的『紅葉谷』了,你妹妹已經投拜在『東嶽散人』門下。」

    傅玉琪笑道:「昨夜那盲目怪人,是『東嶽散人』的什麼人?」

    陸天霖道:「聽慧兒說,是她師叔,但在江湖上卻從未聞得此怪人之名,他和『東嶽散人』有何淵源,恐怕江湖之上,也很少有人知道。」

    說話之間,幾人又轉過了一個山角「髯神判」突然縱身一躍,疾比流星,從陸天霖身側掠過,直向右邊躍去。

    幾人定神望去,只見右邊山崖下面,仰臥著一個長髮散地的人,一隻六七尺長的竹杖,放側身,正是那盲目怪人。

    陸天霖看得微微一呆,緊隨著急奔過去,方雲飛、傅玉琪相繼跟在陸天霖身後,也向那崖壁下跑去。

    太陽爬過了峰巔,照著仰臥地上的盲目怪人,只見他雙目緊閉,全身僵直,長髮散鋪尺餘方圓,臉黃如土,看不出一點血色。

    陸天霖奔到之時「髯神判」已蹲在地上,用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了他幾處穴道。

    這盲目怪人似乎受傷甚重「髯神判」雖有深厚的功力,但仍無法使他醒過來。

    他失望的望了「聖手醫隱」一眼,又緩緩把他放在地上。

    陸天霖伸出右手,輕輕按在那盲目怪人胸前,足足有一刻工夫,才長長歎口氣道:「他傷得十分慘重,能否醫好,實難預料。」說罷,從懷摸出兩支金針,雙手分握,直向他胸前「天突」「中庭」兩處穴道紮下。

    要知陸天霖乃一代名醫,半生歲月,大都花費在演推醫理上面,針之學,並世無雙,雙針已下,那僵臥的盲目怪人針驟然間鼻息轉重,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立時加速,隱隱可見胸前肌膚起伏。

    「聖手醫隱」又在他「玄機」「將台」兩穴上,輕輕擊了一掌,然後才把雙針撥出。

    只聽那盲目怪人長長的吁了口氣,忽的挺身坐起。

    陸天霖正待開口詢他何處受傷,那盲目怪人忽的揚手一掌,直擊過去。

    他在清醒後,陡然間出手發難,實大出幾人意料之外,陸天霖毫無防備,一時間哪能讓避得及,吃他一掌正擊前胸,只打得仰面摔在地上,手中兩支金針,也被他一擊掌勢,震得脫手飛出。

    那盲目怪人一掌擊出之後,左手一探,已抓起來身側竹杖,人未躍起,竹杖已自出手,呼的一杖掃去。

    這次陸天霖已經有備,順勢一滾,避開了一杖掃打。

    傅玉琪目睹那盲目怪人不問青紅皂白,舉杖就打的無理行動,不禁心頭大怒,左掌護胸,欺身而進,右手疾出,直向竹杖抓去。

    這時,那盲目怪人已站起身子,他雖身受重傷,但身法杖勢仍甚靈巧凌厲,竹杖倏然收回,藉勢後退三步,讓開了傅玉琪一擊後,竹杖交到右手,左掌右杖,連環攻出,快如驟雨、狂風……。

    傅玉琪原本想奪過他手中竹杖後,責問他幾句,也就算了,但見他掌勢竹杖,招招迅猛無比,不覺動了真火,冷哼一聲,雙掌亦展開迅快的招術,和他搶奪先機。

    那盲目怪人雖已聽出和自己交手之人,非打傷自己之人,但因傅玉琪掌勢迅捷力猛,一時間無法收得住招術,只得拚盡全力搶攻。

    交手十餘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傅玉琪所受「金翅蜈蚣」之毒,已被那「人面蜘蛛」吸出,全身功力,已經復元,初交手時因心惦念毒傷未復,不敢施出全力求勝,十合之後,覺出無異,雙掌加力,威勢陡增一倍。

    那長髮盲目怪人,剛好和傅玉琪相反,他本身傷勢還重,全憑一腔憤怒,激發起生命潛能,和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支持著重傷之軀,初交手時,攻勢十分迅猛,十合之後,漸感不支,手中竹杖似乎突然加重了很多,運杖搶攻亦逐漸失去了靈活。

    但聽傅玉琪一聲大喝,左掌橫擊出一掌強猛潛力,逼住他手中竹杖,右手疾出一招,向那盲目怪人前胸拍去。

    這時,那盲目怪人已累得筋疲力盡,傅玉琪拍出掌勢又極迅快,手臂一伸之間,右掌已按中對方「天池穴」。

    他在按中對方「天池穴」的一剎那間,腦際突然浮現出陸天霖用金針過穴之法,解救這盲目怪人的情景,善念一動,殺機立停,趕忙把潛運在掌上的內力,收不發。

    只聽那盲目怪人一聲輕咳,忽然向後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陸天霖縱身一躍,掠著傅玉琪而過,他似是早已蓄勢防備,那盲目怪人身體剛剛沾地,他已趕到,兩臂疾伸,把他挾了起來,迅捷地的把手中一粒丹丸,投送在他的口中。

    傅玉琪輕輕的歎息一聲,道:「伯父,我沒有傷他。……」

    陸天霖回頭一笑,道:「我知道,是他自己累發了傷勢,琪兒!你很好,剛才你要是不及時把力道收住,他必然立斃掌下,當時我想阻止,已來不及了,因為你出手太快。」

    他回過臉再看盲目怪人時,已是氣若游絲,雙目緊閉,臉色如紙。

    方雲飛腦際中忽然閃掠過一個念頭,立時打了一個冷顫,低頭問陸天霖道:「大哥,他是不是傷得很重?」

    陸天霖道:「傷勢雖重,但尚不致命,可是他在重傷之下,又拚盡餘力和琪兒動手,以致使傷勢加重不少,能否救得,很難說了。」

    方雲飛道:「他既遭人所傷,只怕慧兒也難倖免……」

    陸天霖悚然一驚,道:「不錯,咱們得快入谷中看看。」說罷,抱起那傷重奄奄一息的盲目怪人,向前奔去。

    幾人奔行約一里多路,到了那花樹林旁,但見那紅、黃、藍、白的燦爛花樹,已非兩人前日入谷時的面目,東倒西歪,散亂滿地,有被齊根撥起,有被從樹腰折斷,在那散亂的花樹叢中,倒臥著幾隻虎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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