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文 / 臥龍生
岳小玉看見廳中橫匾,心中不禁暗道:「老子叫小玉,這名字固然平凡得很,而這些聚
義廳,江湖上也有不知凡幾,正是大家雷同,大家都很講義氣。」
這聚義廳十分寬敞,雖然群雄人數不少,但每個人都有座位,至於阿滿,他有一條腿受
了重傷,而且個於極是高大,所以索性坐在地上。
岳小玉坐在諸葛酒尊身邊,臉上的神情倒也十分肅穆。
待眾人坐定之後,金剛眉才緩緩地說道:「一次,咱們都坐在一條船上了,若不同舟共
濟,勢必會給神通教所吞噬的。」
常掛珠一拍胸膛,大聲疾呼地道:「俺願意做個先鋒,跟那些龜兒子拚個你死我活。」
鮑正行卻道:「此乃匹夫之勇,一定不成氣候。」
常掛珠怒道:「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你敢小去覷你的老大?」
鮑正行道:「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常掛珠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存心要跟我這個老大抬槓!」
岳小玉眉頭大皺,遁:「少點爭執行不行?」
常掛珠道:「當然不行!但今天俺不想多生枝節,這樁事日後再來爭論不遲。」
公孫咳咳嗽一聲,道:「神通教越弄越凶,這是武林大禍胎,非要認真對付不可。」
關中雄道:「關某主張糾集武林正義之士,組成一支正義之師,向提龍王府問罪!」
公孫咳道:「不才也是這麼想。」
許不醉卻冷笑一聲,道:「想想是可以的,就像許某天天都在做白日夢,夢見自己是一
只雪白的天鵝,逍遙自在地在湖面之上飛來飛去。」
岳小玉心中大奇,忖道:「做天鵝又有甚麼好的?一個不小心,給癩蛤蟆噬掉,那就嗚
呼大吉,必力卜碌芝麻湯圓煲豆腐了。」
他當然不會知道,許不醉這樣想,實在是大有因由的。
原來許不醉當年跟武林公主形影不離之時,曾經在一處美麗的湖畔漫遊,武林公主很喜
歡在湖面上遨翔的白天鵝,於是,許不醉就施展經功,提了一隻天鵝送給武林公主。
武林公主很高興,抱著白天鵝玩弄了半天,才把它放走。
所以,當許不醉與武林公主分離之後,許不醉的確是經常夢見自己變成一隻白天鵝。
這時候,只聽見公孫咳又道:「依許軒主的看法,又該怎樣?」
許不醉道:「見一步,走一步,見一個,殺一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舒一照忽然高喧佛號,道:「只是一味殺戮,那不是解決
危機的辦法。」
常掛珠瞪著他,道:「你甚麼時候做了和尚?」
舒一照道:「做不做和尚,那是另一回事,但殺戮太多,終究不是善策。」
一直沉默著的水瑩兒點頭道:「舒四叔叔的話,很有道理。」
岳小玉忙道:「不錯,能少殺人,還是少殺一些的好。」
金剛眉歎了口氣,道:「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敵勢洶洶,咱們若一味仁慈,只會釀成以
身喂狼之局。」
岳小玉點了點頭,道:「這也很有道理。」
舒一照道:「究竟是金當家的有理,還是我說的有理?」
岳小玉望了水瑩兒一眼,才道:「只要權衡輕重行事,就可保萬無一失。」
水瑩兒聽得秀盾一蹙,似是欲言又止,許不醉卻不客氣,道:「岳老弟,你這種說話,
就像是跑江湖的賣藥郎中,又夠圓滑,更夠混帳!」
公孫咳道:「許軒主不必生氣,任由大家自由地說好了。」
雲淡來忽然沉聲道:「雲某要向諸位提醒一點,萬層樓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咱們若謂有
半點疏忽,他馬上就會掌握機會展開致命的攻擊。」
岳小玉心想:「這種說話,說了也是等於白說,倒似是把旁人當作白癡看待!」
諸葛酒尊看了他一眼,並似乎已瞧出他的心意,道:「雲居士之言,大家切切記住,多
一分謹慎,就少一分危險,這種警戒之辭,就算每天說七八十次,也是絕不嫌多的。」
金剛眉接道:「尤其是利硬,這人危險萬分,而且最擅突擊暗算,武功又高不可測,大
家一定要小心注意,以免重蹈鐵眉之覆轍。」
畫眉突然叫道:「我要我姓利的惡賊算帳!」
金剛眉道:「帳是一定要算清,仇是一定要伸雪的,但在沒有把握之前,妄自動手就等
於是白白的去送死。」
畫眉道:「我不信這個邪!」
諸葛酒尊道:「我也是個絕不信邪的怪物,但總不能糊鋰糊塗地鑽到外面去做神通教殺
手們的刀靶子。」
常掛珠說道:「對!一切皆要從長計議。」
畫眉冷冷道:「你們慢慢從長計議好了,再見!」說著,身形早已向外急掠出去。
猛地裡響起了一個人怒喝之聲:「給我站住!」
這一聲怒喝威嚴峻厲之極,畫眉一聽之下,不由立刻站定了腳步。她緩緩地回頭,看見
了一個錦衣白髮,神情成嚴的老者。
在老者身邊,又有一個頭梳高髻,肌膚雪白如玉的中年婦人。
諸葛酒尊不禁「啊」了一聲叫了起來,接著道:「龍大當家、鳳當家,你們來得正是時
候!。」
來者並非別人,正是五眉會中的龍層與鳳眉。
口口口
畫眉滿臉委屈的樣子,使龍眉不忍再向她有所苛責。
鳳眉雖然愛女情切,但在這時候不敢袒護著她,只是冷冷的對畫眉道:「龍老爺子才趕
到這裡,就看見你這般急躁的樣子,將來又怎能把大事交託到你手裡去辦呢?」
畫眉說道:「女兒只是想為鐵叔叔復仇!」
鳳眉道:「鐵叔叔的仇我們一定會報,但在沒有周詳計劃之前,絕不可輕率行事。」
畫眉正待開口,龍眉已然說道:「老畫眉臨終之際,千叮萬囑要老夫好好照顧你,你也
在場,如今莫不是已忘掉了?。」
「不!」畫眉尖聲叫道:「師父的話,我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他還囑咐徒兒千萬要
聽從龍大伯父命令。」
龍眉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蒼涼的神情,他道:「老畫眉是老夫的好兄弟,他的徒兒
也等於是我的徒兒,就算他臨終之際沒有囑咐,老夫也不會對你有半點疏忽的,鳳妹妹,你
明白嗎?」說到最後一兩句話,視線望向了鳳眉。
鳳眉感激地點點頭,道:「龍大哥,小妹自然完全明白。」
畫眉道:「弟子也明白。」
龍眉道:「難得你們母女都這樣明白事理,我這個做大當家的也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了。」
諸葛酒尊忽然站直了身子,向龍眉走過去作揖道:「為了咱們的事,這次辛苦了貴會眾
多高手,更令鐵樓主因而慘遭不幸,老叫化的心中,真是難過的很!」
「這算是甚麼話見了?」龍眉怫然不悅,道:「諸葛兄再出此言,那就是瞧不起咱們五
眉會眾多弟兄,鐵眉雖死,但他精神長存,浩氣永存,咱們絕不應該只是難過,也應該為他
而感到驕傲!」
岳小玉暗道:「人都死了,旁人還要驕傲一番,真是他媽的開死人玩笑!」
諸葛酒尊卻是一臉正經地道:「龍大當家說的甚是,老叫化衷心佩服的很。」
常掛珠突然怒吼一聲,叫道:「你們談夠了沒有?」
龍眉眉心一聚,朗聲道:「這位朋友是……」
「常掛珠,江東常掛珠!」常掛珠大聲道:「俺是江東五傑之首,你是五眉會的大龍頭 
,正好大家平起平坐,共同商議破敵大計!」
龍眉抱拳道:「原來是常兄,失敬,失敬!」
常掛珠道:「破敵大計,俺肚子裡沒有一千也有八九百,此事遲點再談也是無妨,如今
俺只想見一個人,但願龍大當家幫忙幫忙!」
龍眉雙眉一軒,道:「常兄,要見誰來著?」
「但今武林一等一之大英維、真好漢,外號人稱「流水客」,又是長白山百勝堡堡主郭
冷魂郭大俠。」
龍眉一怔,轉目向鳳眉道:「老夫可不知道樓中之事,原來郭大俠在鐵眉樓內嗎?」
鳳眉緩緩地頷首道:「不錯!郭堡主中了血花蓮掌力,刻下尚在暈迷之中。」
龍眉臉色一變,道:「有這等事?」
鳳眉道:「不錯,刻下公孫老俠正設法為郭堡主尋求解藥。」
龍眉神色沉重,喟然道:「老夫與郭堡主也曾有過數面之緣,當年老畫眉也極賞識這位
武林後輩。」
以郭冷魂的輩份,比諸岳小天與水瑩兒固然是高出甚多,但若跟龍盾和老畫眉相比,卻
又實在是個武林後輩了。
風眉說道:「以郭堡主現時的傷勢,若不能得到獨門的解藥,情況是十分危殆的。」
龍眉眉頭緊皺,說道:「但公孫老俠要向練驚虹求去解藥,豈不是與虎謀皮了嗎?」
鳳眉又說道:「但這已是唯一可行之法。」
常掛珠叫道:「俺想馬上見一見郭堡主。」
龍眉瞧著鳳眉,道:「郭堡主如今在何處?」
鳳眉道:「靜心房中。」
龍眉吁一口氣,道:「那倒不失是個極安全的地方。」
常掛球道:「怎生安全法?是不是有十八羅漢,一百零八個法力無邊的道士在周圍保護
著?」
龍眉道:「雖無羅漢,也無道士,卻有巧匠朱銅所造的七重機關,防護著靜心房。」
鳳眉說道,「朱銅,人稱『鐵甲巧臂大師』,據說少林寺銅人巷內,所佈置的機關,最
少有一半是由他曾祖父朱頤所造的。」
岳小玉暗道:「這下子一扯就扯到曾祖父那一代去了,至於老子的曾祖父,卻又不知道
是何許人也。」
只聽龍眉接道:「朱家巧技,在武林中向負盛名,但到了朱銅這一代,朱家已絕少替人
佈置機關了。」
常掛珠道:「是否朱銅家財千萬,不志在金銀財帛了?
龍眉道:「卻又非也。」
常掛珠道:「非也又是怎樣?」
龍眉道:「到了朱銅這一代,說來真是不堪提之至!」
常掛珠道:「何以不堪提」
龍眉道:「本來朱家是很富有的,尤其是到了朱銅祖父那一代,更是家有良田千頃,華
廈不知若干楝,但朱銅的父親朱金,卻是個如假包換的敗家子,在不到十年之內,就已把朱
家龐大的產業全部輸掉,使朱家變成一個破落戶。」
岳小玉心想:「這個做老子的實在十分混帳,他叫朱金,名字不俗之極,可是居然把兒
子命名為『銅』,嘿嘿,這寓意實在不吉利之極,正是化黃金為破銅爛鐵,又怎能不家道衰
落,完蛋大吉哉?」他是個好賭之人,從來不認為嗜賭是甚麼罪過,所以就把朱家衰落的責
任,推到命名這方面去。
龍眉接著又說道:「幸而朱銅生性與父親大不相同,他為人生性淡泊,既不求名復不求
利,雖然後來的日子過得十分平淡,但他還是甘之如飴,絕對沒有怨天尤人。」
岳小玉暗道:「要怨就怨你老子朱金給你取了這個名字可也。」
龍眉乾咳一聲,續道:「但未銅卻也不愁餓死,他憑著祖傳下來的技藝,隨隨便便也可
以混飽肚子,但對於佈置機關,他卻是一直都不肯放手去幹。」
常掛珠道:「這又是甚麼緣故?」
龍眉道:「他宅心仁厚,知道自己所佈置的機關陷阱,委實太過厲害,所以不忍大展所
長,唯恐遺害於後世。」
常掛珠道:「這也不無道理,但卻似乎是有點婦人之仁了。」
龍眉道:「這是菩薩心腸,深明上天有好生之德。」
常掛珠道:「但他怎麼又肯為鐵眉佈置機關?」
龍眉有點豪爽地道:「這就是他給老夫的面子了。」
語聲一頓,又慢慢地說道:「但最主要的,還是靜心房機關的作用,只是用來保護靜心
房這個地方,使外來敵人不容易侵犯進去。」
常掛珠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靜心房是一個逃難保命之所。」他這句話雖然難
聽一點,但卻也是最真切的形容。
諸葛酒尊道:「公孫我劍與老叫化會經到過靜心房,咱們都認為郭堡主在房中休養,應
該是鐵眉樓最安全的所在。」
常掛珠道:「有沒有人照顧著郭堡主呢?」
金剛眉立時應聲說道:「鳳眉的兩位女弟子翁紫棠、藍妙妙不分日夜,輪流照顧著郭堡
主。」
常掛珠「唔」的一聲,道:「如此甚好,俺知道岳兄弟一直都很掛念著郭堡主,咱捫馬
上就去看看他怎樣?」
金剛眉道:「當然不成問題,但靜心房地方不太寬敞……」
常掛珠揮了揮手,道:「咱們不會一窩蜂般湧進去的,除了岳小玉之外,金老兄認為還
可以讓多少人前住靜心房?」
金剛眉沉吟半晌,道:「大概八九位左右好了。」
常掛珠道:「那麼,咱們江東五傑,就只讓我這個老大進去好了。」
金剛眉道:「還有誰要去見一見郭堡主?」
岳小玉立時向水瑩兒一指,叫道:「她也要去。」
金剛眉一怔,但隨即點點頭,道:「還有沒有?」
諸葛酒尊和公孫咳也同時道:「我也去!」
許不醉和雲淡來卻先後表示,要留在聚義廳中。
至於關中雄、鐵老鼠等人,也不打算前往靜心房。
龍眉環顧大廳片刻,忽然道:「老夫也想看看郭堡主。」
金剛眉道:「請諸位跟我走!」
岳小玉望了水瑩兒一眼,忽然忍不住悄悄說道:「瑩兒,請你也跟我走。」
口口口
朱銅佈置的機關,的確是獨步天下,堪稱一絕的。
靜心房在一僮大樓的地窖,而這幢大樓的本身,已堅固得像是攻不破的城池。
而大樓之內,更是機關重重,無論是誰擅闖進去,結果都只有一條死路可走。
岳小玉看得驚心動魄,因為金剛眉不斷向眾人解說,這些機關是怎樣的。
例如一條樓梯,看似平平無奇,但若不是龍眉在牆角一塊青磚上拍了一下,任何人只要
走上去,都會給無數利箭從四面八方射得變成一隻刺蝟。
又有一條死亡走廊,只要走到一半,全條走廊就會給毒霧籠罩著。
再向前走,有兩道月洞門,左邊寫著「生門」,右邊寫著「死門」。
金剛眉故意要考一考岳小玉,道:「岳小兄弟,你認為走那一邊安全些?」
岳小玉連想也不想,便說道:「走生門。」
金剛眉道:「何解?」
岳小王道:「五眉會上上下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絕不會故弄玄虛,以生作死
以死作生來愚弄闖樓之人。」
「說得好!」龍眉撫鬚大笑,道:「難得你年紀雖小,居然有此胸襟,看得透這一
點。」
金剛眉點頭道:「但凡到了生、死二門之人,都要作出重大抉擇。」
岳小玉道:「若根據以往經驗,到底是走生們者多,還是鑽入死門者更佔大多數?」
金剛盾道:「入生門者五人,入死門者十一人。」
岳小玉說道:「何以會入死門之人更多?」
金剛眉歎了口氣,道:「這十一人,若非武功極高,就是生性多疑,以為自己是再世諸
葛孔明之輩,武功高者故意行走險著,自以為是者卻認為,『虛則實之,實則處之』,是故
生門之內,反而凶險絕倫,死門說不定會更易走過。」
岳小玉道:「結果這些武林高手的命運又如何?」
金剛眉道:「入生門者生,入死門者統統無一倖免。」
岳小玉道:「生門通往何處?」
金剛眉微微一笑,然後道:「鐵眉樓外。」
岳小玉道: 「那麼,若真的要潛入靜心房,非要進入死門不可了?」
金剛眉道:「不錯,這是唯一可以通往靜心房的途徑。」
岳小玉道:「咱們現在也要進入死門嗎?」
金剛眉道:「這個自然。」
龍眉微微一笑,目往著岳小玉說道:「你不必擔心,死門內的機關,已全被關掉,咱們
現在可以大搖大擺的向靜心房進發。」
岳小玉咧嘴一笑,道:「跟著諸位前輩,我是半點也不擔心的。」
但才進入門口,他的一顆心便已「卜卜」地跳個不停。
原來死門之內,一片黑漆,且陰風陣陣,也不知道這些風是從甚麼地方吹進來的。
在黑暗中,忽然有一隻小手挨了過來,岳小玉輕輕咳了一聲,接著身邊也有人依樣葫蘆
地,輕輕咳嗽了一下。
岳小玉聽出那是水瑩兒的聲音,更加證實這小手就是水瑩兒的,正是「飛來玉手」,豈
可拒之千里之外,當下再無半分猶疑,伸手將這小手緊緊握住。
只聽見水瑩兒又發出了「嚶嚀」一聲,接著就靜默下來了,也沒有用力想去掙脫。
岳小玉拉著水瑩兒的小手,膽氣陡增,再無絲毫害怕之念。
他只盼這道死門道路越是越好,越黑越妙。
這條「死門之路」,說長並不太長,說短也不太短,眾人大概走了一盞茶時光左右,才
見到前面有點燈光。
岳小玉本來還不捨得放手,但水瑩見到底是女兒家,臉皮嫩薄得很,一看見前面燈明火
著,已把小手收了回去。
岳小玉暗駕一聲,道:「這條黑路真是短得不像話。」
倘若不是有「玉手飛來」這等美事,他自然早就大罵:「此路又長又黑,真乃龜兒子所
造。」
眾人越向前行,越是光亮,岳小玉回頭一看,只見水瑩兒的小臉紅得就像是柿子一般。
岳小玉看得神不守舍,忽然又暗罵自己一聲:「蠢材!」
「這樣大好機會,何不親一親她的小臉?」
但轉念一想,卻又暗暗歎道:「還是君子一點的好。」想到這裡,居然分辨不出來,自
己是「小人」還是「君子」的感覺。
口口口
不久,群雄終於來到了靜心房。
靜心房的兩扇桃木門,是虛掩著的,金剛眉兩手輕輕一推,就已把門推開。
木門推開後,金剛眉的臉色忽然變了,鳳眉更是忍不住失聲尖叫起來!
岳小玉雖然擠在後面,看不見前面景況,但一聽見鳳眉這聲喊叫,就知道靜心房內一定
生了變故。
他是好奇之人,自然急於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但就在這時候,只聽見「波」一聲響
在人叢中突然爆起了一股血紅似的濃煙。
濃煙一冒起,就有一股刺鼻的腥味散了開來。
龍眉沉聲喝道:「大家停止呼吸,小心這是毒煙!」
岳小玉暗叫聲不妙,急忙用手掩著鼻子。
在這危急之際,他居然又伸手一抄,想抓住水瑩兒的小手。
但他這一抓,卻甚麼也沒抓到,只是抓住了濃濃的紅煙。
倒是在這一瞬間,忽然有只冷冰冰的手向他抓了過來。
岳小王一怔,心想:「這是誰的鳥爪?」突然察覺不妙,立時高聲呼叫:「救……」但
才叫出了這一個字,啞穴已然被人點住。
在這混亂之中,岳小玉雖然叫了一個「救」字,但卻沒有任何人來救他。
這股紅煙實在太濃,就算睜大了眼睜也無法看得見甚麾。
等到濃煙漸漸散卻之後,岳小玉已不見了。
常掛珠大怒,道:「是那條路上狗頭崽子干的?」
諸葛酒尊沉聲道:「是個老婆娘。」
常掛珠道:「你既已看見了,為甚麼還不抓住她?」
諸葛酒尊道:「煙太濃密,只是一晃眼就不見了她。」
常掛珠道:「這煙煙霧霧,是不是真的有毒?」
公孫咳道:「好像有毒,但實際上卻是沒有毒的。」
常掛珠一怔,道:「你敢肯定?」
公孫咳道:「除非是不才錯了,否則施放這煙霧之人只是志在引起混亂,卻並無傷人之
意。」
水瑩兒叫道:「岳小玉不見了,這怎麼辦?」
公孫嚷道:「那人到底是怎樣的?」
諸葛酒尊道:「一身白衣,一頭白髮,是個出手快如閃重的老婦人。」
公孫咳道:「諸葛大叔認為追不上她?」
諸葛酒尊道:「在正常情況之下,可以一追。」
公孫咳歎道:「但她使用好計在先,諸葛大叔自然是防不勝防了。」
諸葛酒尊沒有再說甚麼,只是向靜心房走過去。
龍眉與風眉仍然站立在門外,兩人的臉色都變得一片雪白,簡直是驚怒到了極點。
公孫咳也鑽上前看個究竟。
他一看之下,臉色也是立刻變得一片雪白。
口口口
當時,濃煙一起,岳小玉就甚麼也看不見了。
這一股煙,可說是美麗,也可以說是恐怖 、妖異。
不久,他就給一個人抓住,然後迅速離開了靜心房門外。
岳小玉大為吃驚,想要掙扎,但抓住他的人武功比他高出不知若干倍,他就算用盡吃奶
之力,也是絕對無法掙脫開去的。
若論到給抓住的經驗,岳小玉倒是豐富之極,所以只是掙扎了一會,就放棄了一切動作
了。
因為他知道,這是自費力氣的,倒不如盡量保持冷靜,然後見機行事。
他忽然感到很悲哀。
「武功,武功?武功!人在江湖不懂武功,就像是上戰場的兵卒赤手空拳,不穿盔甲,
甚至不穿褲子,簡直是他媽的太不像話兒了。」
就在這一刻間,他要練習武功的意志更加堅決。
但無論他的意志怎樣堅決,他要練武,就一定是將來以後的事了。
而且他現在已成為別人的網中魚,俎上肉,能否渡過這一劫,也是未可逆料的。
口口口
擄岳小玉之人輕功極高,那是無可懷疑的。
但除了諸葛酒尊之外,誰都沒有看見這人的樣子是怎樣的。
而即使是諸葛酒尊他所看見的也只是「影子一晃」,只能大概地看見她是個白衣老婦,
但這老婦的真正容貌,他還是未能瞧個清清楚楚的。
至於岳小玉,雖然他現在已和這個白衣老婦十分接近,但他受制於人,根本無法抬起頭
來,看看劫走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久,他暈倒了,至於怎樣暈倒他是槽然不知,就像個三天沒睡覺的人,忽然不由自主
地掉進了夢鄉一樣。
但暈迷畢竟不是睡覺。
睡覺是可以醒過來的,但暈迷這種事十分可怕,往往一暈之下,就會暈進陰曹地府裡去
的。
幸好一個已經暈倒的人,他自己是不會擔心自己的,可是,卻令關懷他的人擔心死了。
口口口
當岳小玉又再睜大眼睛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又死不了。
同時,他也相信了一件事:「凡被擄劫者,多半不會給人家宰掉。」
他是以自己的遭遇來加以引證的。
他認為:「老子給人擄劫多矣,但每次俱能平安大吉、化險為夷!足見劫人者,志不在
老子的小命,而是另有他媽的圖謀,否則,劫人者大可一上來就把老子送上西天,何苦劫來
劫去哉?」
所以,當他醒過來之後,居然甚是鎮定,就像個剛在家裡睡醒的人一樣。
但等他看見擄劫自己之人的容貌後,就不禁大為驚訝了。
岳小玉做夢也想不到的,在靜心房門外,把自己擄走的人,居然是另一個「小玉」。
尤小玉!
尤小玉者,也就是夫人幫的神秘高手尤婆婆。
尤婆婆的眼睛好像有點紅,神情也似乎顯得相當憔悴。
岳小玉仰望四周,只見自己置身在一座破廟之中。
「這……這是什麼地方?」他問。
尤婆婆瞧瞧他,臉上似是木無表情。
她沉默了良久,才緩緩地說道:「這裡是一個你曾經嚷著非要闖一闖不可的地方。」
岳小玉一怔,道:「晚輩不懂!」
尤婆婆道:「你的記全若還不太壞,一定可以想得出來的。」
岳小玉又是呆了一陣,過了半晌,卻又目光一亮,道:「前輩言下之意,是說這裡就是
飲血峰?」
尤婆婆點點頭,道:「是的。」
岳小玉又環視了四週一眼,忽然搖搖頭,道:「不,這是不可能的!」
尤婆婆道:「為甚麼不可能?」
岳小玉道:「飲血峰血花宮,又怎會像是一座殘破不堪的破廟?」
尤婆婆忽然直視著他,道:「你以前到過飲血峰,入過血花宮了?」
岳小玉又搖搖頭,道:「沒有!」
尤婆婆道:「既然沒有到過飲血峰,又怎知道飲血峰上沒有這座破廟?」
岳小玉道:「人人都說,血花宮是金碧輝煌、美輪美奐只地,所以晚輩才有這種想
法。」
尤婆婆歎了口氣,道:「你曾經聽誰這樣說過?」
岳小玉道:「許多人都是這樣說,要記也記不全了。」
「孩子!」尤婆婆咳嗽了幾聲,道:「自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看出,你是個絕頂聰明的
孩子。」
岳小玉訕訕一笑,道:「前輩太誇獎了。」
尤婆婆道:「我不喜歡誇獎任何人,因為那是完全不需要的。」
岳小玉眨了眨眼,道:「晚輩真的那麼聰明嗎?」
尤婆婆緩緩地點點頭,道:「是的,但為人卻不怎麼老實。」
岳小玉舌頭一伸,道:「晚輩知道這是不對的……」
「也不一定不對!」尤婆婆卻說道:「人太老實,往往反而會陷入悲劇之中。」
岳小玉道:「為甚麼?」
尤婆婆道:「這一點,你長大之後,就會漸漸明白的。」
岳小玉道:「但原如此。」
尤婆婆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目注著岳小玉,道:「你可知道老身的真正身份?」
岳小玉道:「記得前輩是夫人幫的幫主?」
尤婆婆搖頭道:「不是!」
岳小玉道:「連婆婆那樣的世外高人,也不能成為幫主嗎?」
尤婆婆道:「我若要做幫主、除了丐幫幫主不容易做得成之外,其餘的大概都不成問
題。」
岳小玉道:「這可威風極了。」
尤婆婆道:「威風極了又有甚麼用?須知一個人的鋒芒越是燦爛,煩惱也就會越多。」
岳小玉想了想,暗道:「這話也不錯,就像是布公子,他現在似乎比誰都更為煩惱。」
尤婆婆微微一笑,又接著道:「老實說,血花官在外面的口碑,一向都是很壞的,絕對
沒有人會說它美輪美奐、金碧輝煌。」
岳小玉沉默著,他沒有話想說,也不好意思再說些甚麼。
尤婆婆續道:「江湖上的人都說:『血花官是個魔域,進去的人都是有死無生。』唉!
這也難怪,血花宮內的規矩,向來都是十分森嚴的,若有人敢擅闖禁地,自然是性命難保
了。」
岳小玉吸了口氣,道:「那麼,晚輩現在算不算是擅闖禁地了?」
尤婆婆道:「憑你的本領,若可以闖到血花宮的後院,那可是天下奇聞了。」
岳小玉吃了一驚,暗道:「這次乖乖的貓貓啦!原來小岳子居然深入魔域腹地去也。」
尤婆婆瞧著岳小玉,慢慢地接道:「這座廟院,是五百年前就已蓋好的,血花宮主人一
直都不敢對它稍有不敬,而且認為這廟院的神靈,可以令到整座飲血峰進入興盛或者是衰亡
的境地。」
岳小玉一凜,道:「真的是這麼靈聖嗎?」
尤婆婆道:「對於迷信的人來說,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岳小玉道:「婆婆前輩呢?」
尤婆婆道:「你不必試探我,因為你沒有這個必要!」
岳小玉奇道:「為甚麼沒有這個必要呢?」
尤婆婆道:「無論我是個怎樣的人,你都不必理會,反正我們相處的時間,是絕不會太
長久的。」
岳小玉說道:「婆婆前輩很好,和你老人家相處在一起,絕不是一件討厭的事情。」
尤婆婆道:「我就算不算令人討厭,也絕不會討人喜歡的。」
岳小玉心道:「這話倒不錯!」
尤婆婆沉吟了一會,接道:「還記得盈盈嗎?」
「盈盈?」岳小玉的臉本來很蒼白,但卻在這一刻間變得脹紅起來。
尤婆婆的目中露出一絲奇特的光亮,緩緩地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一定還沒有忘記她
的,就像她一直都沒有忘記你一樣……」
岳小玉的眼睛也亮了,喃喃道:「她一直都記掛著我?是她對婆婆前輩這樣說的嗎?」
尤婆婆道:「她從來沒有對我這樣說過,但我看得出來。」
岳小玉長長透了口氣,忍不住道:「她在甚麼地方?」
尤婆婆道:「現在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不想她看著我死!」
「死?」岳小玉吃了一驚,怔怔地瞧著尤婆婆,道:「前輩身壯力健,行走如飛,又怎
麼會死?」
尤婆婆搖了搖頭,說道:「不,老身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境,距離入木之期不遠了。」
岳小玉道:「我不相信!」
尤婆婆道:「你不相信,就不要相信好了,但有好幾件事情,我還是不能不告訴你知道
的。」
岳小玉恭恭敬敬地向她鞠了一個躬,然後道:「婆婆前輩請說。」
尤婆婆道:「你還記得盈盈,但業兒呢?」
岳小玉的呼吸忽然變得有點短促。
尤婆婆嘴裡的「業兒」,自然就是穆盈盈的那位「師哥」。
岳小玉道:「晚輩記得盈盈,也同樣記得她這位師哥。」
尤婆婆目光閃動著,道:「你認為業兒為人怎樣?」
岳小玉道:「咱們只有兩面之緣,恕晚輩不敢妄下斷語!」這句話,居然說得甚是老
練。
尤婆婆道:「不必說不敢,只管依照心中的想法直說好了。」
岳小玉遲疑半晌,終於咬了咬牙,道:「實不相瞞,晚輩對於盈盈這位師哥,印象奇
劣。」
尤婆婆道:「卻是何故?」
岳小玉悠悠道:「雖無犯過,面目可僧。」
尤婆婆道:「就是這八個字,沒有其他原因了?」
岳小玉道:「有是有的,但晚輩不知從何說起。」
尤婆婆點點頭,道:「你這幾句話,倒算是很老實,所以,老身本來想踢你幾下屁股
的,但如今可以免掉了。」
岳小玉心中一凜,暗道:「這老婆子原來也跟師父一樣,喜歡踢小岳子的屁股。」當下
連忙把話封在前面,道:「多謝前輩不踢之恩。」
尤婆婆淡淡一笑,又咳嗽兩聲才道:「真是個機伶的孩子,難怪公孫老兒收你為徒
了。」
岳小玉又是一凜,道:「婆婆怎知晚輩已拜公孫先生為師?」
尤婆婆冷笑道:「公孫老兒所幹的事,又有幾件瞞得過老身耳目?」
岳小玉吃了一驚,心想:「莫不是她跟師父有甚麼糾葛了?倘真如此,那可大大不
妙!」
尤婆婆默然半晌,又道:「你年紀雖小,就已有一個這樣的師父,真是不知所謂得很
呢!」
岳小玉一楞,道:「是晚輩不知所謂?還是在說我師父?」
尤婆婆說道:「是老天爺不知所謂,居然把你們這兩個造孽冤大頭並在一塊兒了。」
岳小玉聳聳肩一笑,但卻已笑得有點牽強。
尤婆婆又道:「除了公孫老兒做了你師父之外,更令人啼笑皆非的,就是練老魔居然要
收你為義子!」
「你說甚麼?」岳小玉嚇了一大跳,道:「你說的練老魔是何許人也?」
尤婆婆道:「江湖之上,姓練之人本來就少之又少,至於姓練而又配稱為老魔者,上天
下地更是只有一人!」
「練驚虹!」岳小玉失聲叫了起來,臉龐又已變得一片蒼白。
「當然是練驚虹!」尤婆婆慢慢地說道:「除了練驚虹,又有誰敢把公孫老兒的徒兒認
做乾兒子?」
岳小玉忙道:「這恐怕是大有誤會了,小岳子又怎會有一個這樣的義父?」
尤婆婆道:「若是誤會,也只是你自己誤會了自己而已,我們是絕對不會弄錯的,你不
是曾經說過自己叫練無敵,義父就是飲血峰的練驚虹嗎?」
岳小玉吸了口氣,道:「說是說過的,但那只是跟賊人開開玩笑,吹吹牛皮,可不是當
真這樣的。」
尤婆婆說道:「江湖之上,往往都是假作真時真作假,這真真假假之間,就算是老江
湖、老狐狸也不一定可以看得出來的。」
岳小玉陡地呆住。
「婆婆前輩,這是甚麼意思?」
尤婆婆道:「我是說,你已弄假成真啦!」
「甚麼弄假成真?」
「練老魔知道這件事之後,大為震怒,說一定要把你左蒸右烤,拿去餵狗。」
岳小玉臉如土色,道:「拿去餵狗這四個字,晚輩是聽得懂的,但甚麼叫左蒸右烤?」
尤婆婆道:「這意思已經很明白,就是要把你的身子一分為二,左半邊放在籠子裡蒸,
右半邊卻拿去烤得香香的。」
岳小玉一聽之下,差點沒嚇得立刻暈倒過去。
只聽見尤婆婆接著又道:「但你不必怕成這副樣子,這種悲慘的下場,你是可以免掉
的。」
岳小玉輕咳一聲,道:「何以如此好運氣?」
尤婆婆道:「因為有人為你求情。」
岳小王道:「是那一位活菩薩這麼好心?」
尤婆婆道:「她若是菩薩,現在也只能稱之為小菩薩而已。」
岳小玉眉頭一皺,怔住。
但他隨即又想了一想,立刻就失聲叫了起來,道:「這小菩薩莫非就是盈盈姑娘嗎?」
尤婆婆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你這個小子總算真的不笨。」
岳小玉卻大惑不解,道:「盈盈怎會知道練老魔要殺我這個練無敵?」
尤婆婆道:「練老魔一發脾氣罵你這個吹牛大王,她就已經在旁邊聽見了。」
岳小玉更奇道:「盈盈跟練老魔是甚麼關係?」
「師徒。」
「甚麼,師徒?」岳小玉兩眼瞪大三倍,道:「你老人家是說,盈盈的師父就是練老
魔?」
尤婆婆緩緩道:「正是這樣。」
岳小玉忽然感到全身一陣冰冷。
他直視著尤婆婆,道:「那麼,你老人家是……」
「尤婆婆,又叫尤小玉,是練驚虹的師姊。」尤婆婆沉聲道。
岳小玉呆住了,完全呆住。
他怎樣也想不到,穆盈盈竟然會是練驚虹的弟子。
在這一霎眼間,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甚麼話才好。
所以,他甚麼話也沒有再說,只是像個木頭人般呆呆地站在那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尤婆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她說:「你知道我是屬於夫人幫的,但這『夫人』二字的真正涵義,你又可知道嗎?」
岳小玉搖搖頭,道:「不知道!」
尤婆婆道:「你回答得太快了,根本就沒有用腦袋去想一想!」
岳小玉道:「能想得出來嗎?」
尤婆婆道:「笨人當然想不出,但你一點也不笨,所以只要稍動腦筋,就一定可以想得
出來。」
當她一面這樣說的時候,岳小玉已一面在思索著。
他的腦筋動得很快,但卻似乎完全沒有半點頭緒。
從「夫人幫」這三個字看來,掌管著這個幫會的,應該是個女人。
最少,從表面上看來的確如此。
以尤婆婆的身份,她已足夠勝任幫主而有餘。
但她不是幫主?
連她都不是夫人幫的幫主,世間上又有甚麼女人可以做夫人幫的幫主?
岳小玉想不出。
但若想不出,卻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情。
倘若只是在尤婆婆面前丟臉,岳小玉倒也並不怎麼在乎。
可是,尤婆婆是穆盈盈的師伯。
萬一尤婆婆把這件事情告訴給穆盈盈知道,那麼這個臉又會丟得更大了。
「寧失信於天下,莫失信於美人。」這兩句話,岳小玉是聽過的。
倘若把中間那個「信」字改一改,那就是「寧失威於天下,莫失威於美人。」了。
大英雄固然是配得上大美人,岳小玉以小英雄自視,自然不能讓小美人把自己瞧扁了。
尤其是小美人的師父,乃是號稱「茹毛飲血鬼獨夫」,又叫「六親不認斷腸人」的血花
宮宮主練驚虹,自己拜不拜他做義父,那是另一回事,倘若一上飲血峰就弄得灰頭土臉,甚
至是「蠢名遠播」的話,那就真是喝呵大吉,愧對列祖列宗,豆豉炒大蔥者也。
想到這裡,忽然目光大亮,叫道:「晚輩明白啦!」
尤婆婆直視著他,緩緩道:「你已想出來了?」
岳小玉道:「想是想出了,但卻只有九分九的把握,不敢說一定會猜得中。」
尤婆婆歎了口氣,道:「一個人做事,只要有七分把握,那已大佔上算,有時候形勢吃
緊,就算只有一兩分把握,也要被逼出手的。」語聲之中,似乎有看無限感慨。
岳小玉暗道:「但最好還是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出手,如此乃可保證馬到成功,一本萬
利。」
尤婆婆沉默半晌,才又對岳小玉道:「你所想到的涵義是怎樣的?」
岳小玉道:「練老宮主在江湖上號稱「茹毛飲血鬼獨夫」,又喚作「六親不認斷腸
人」,這兩個名號最尾的一個字,前者是「夫」,後者是「人」,加起來不就是「夫人」
嗎?所以晚輩猜想,「夫人幫」者,其實也就是血花宮的另外一個稱號!」
尤婆婆楞住了,她仍然是直視著岳小玉。
岳小玉給這個婦人瞧得心中發毛,忍不住又道:「是不是晚輩猜錯了?」
尤婆婆搖搖頭,道:「不,你所猜想的,與事實完全正確。」
岳小玉道:「這真是好彩數!」
尤婆婆道:「不能用這種字眼來掩蓋了你的聰明,倘若是一條笨牛,這種好彩數是永遠
也不會降臨到身上的。」
岳小玉道:「這樣說來,夫人幫的幫主就是練老宮主了?」
尤婆婆搖頭道:「夫人幫沒有幫主,它甚至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幫會,但你剛才所想到
的,已完全是事實。」
岳小玉道:「這名字也不錯,很夠意思。」
尤婆婆道:「但練驚虹在江湖上的名譽,卻並不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