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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回 雙株共話昔日情 文 / 臥龍生

    容哥兒望著無上門主逐漸遠去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輕輕歎息一聲,回到房中。

    金燕微微一笑,道:「夫人怕相公睡不安寧,特命小婢送來一碗雪蓮湯給相公醒酒。」雙手恭恭敬敬捧起木盤,送到容哥兒面前。

    容哥兒雖然無法瞧到那碗中放的什麼,但卻聞到一股強烈的甜香之味,直行腦際,舉碗就唇,一口氣吃個淨光。

    金燕晃緩緩說道:「夫人交代小婢,相公飲完這碗湯,請早安歇。」

    容哥兒正待接口,突然雙足站立不穩,一跤向前栽去。

    金燕早已有備,伸手抓住了容哥兒,道:「小婢扶相公登榻安歇。」

    容哥兒腦中明明白白,但手腳不能掙動,舌頭不能轉彎,只好任那金燕擺佈。

    金燕扶著容哥兒,登上木榻,替他脫去靴子外衣,又替他蓋上棉被,回頭吹熄火燭,悄然而去。

    容哥兒睡在榻上心中暗暗忖道:「這碗中不知放的什麼毒藥?如此劇烈,發作的如此之快……」他心中胡思亂想了一陣,漸覺眼皮沉重,不自覺間,睡熟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容哥兒緩緩的醒了過來,只覺有一雙手在自己身上推拿,全身骨筋,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睜睛看去,只見萬上門主神情肅然地站在一側,金燕雙手揮動,在自己身上推拿,頂門上汗水隱隱,似是用力甚多。

    但聞萬上門主說道:「好了。」

    金燕停住雙手,躍下木榻,低聲說道:「他醒過來了。」

    萬上門主舉手二揮,道:「我知道,你可以出去休息一下了。」

    金燕應了一聲,悄然退出茅舍,順手帶起了兩扇木門。

    室中只剩下萬上門主和容哥兒兩個人,萬上門主低聲道:「現在感覺如何?」

    容哥兒道:「全身骨節微覺醒疼……」話聲微頓,又道:「萬上可在那雪蓮湯中,下了藥物。」

    萬上門主點點頭,道:「不錯,不過那藥物不是毒藥,而是可以助你代毛洗髓的奇藥靈丹。」

    容哥兒呆了一呆,道:「夫人為何要給我服用下如此珍貴的藥物?」

    萬上門主淡淡一笑,道:「因為你今夜要會見那一天君主,是嗎?

    容哥兒道:「不錯呀!

    萬上門主道:「那一天君主武功高強,相公今宵和他相會,萬一露出馬腳,那一天君主在激怒之下,難免要放手一擊,雖有未亡人在側保護,也許有保護不周之處,如若能未雨綢緞,早作準備,豈不是好了很多嗎?」

    容哥兒心中暗道:「哪有這等事情,就算你那丹藥,確有奇效,也不能今日白晝服下,晚上就見奇效。」萬上門主道:「好!現在你再休息一會,天色入夜之後,她們自會來此,為你更衣,初更時分,我來接你,咱們先去那裡勘查一下四周形勢。

    也不待容哥兒再問,轉身出房而去。

    天色漸漸入夜,室中一片黑暗。

    金燕、王燕聯袂而人,一個手執紗燈,一個手中捧著衣服。

    金燕放下手中紗燈,奔到容哥兒的身側,說道:「相公沒有掙動嗎?」容哥兒道:

    「我睡得很安靜。」

    金燕道:「那很好,這樣藥力的效用,加大了很多。」

    說話之間,伸出雙手,雙掌揮動,連拍容哥兒三十六處大穴」

    她每拍一掌,容哥兒只覺著掌處的骨節就格格作響。

    容哥兒感到身上有一種莫可言喻的舒暢,心中暗自忖道:「不知她們用的什麼藥物,竟使人有此愉悅感受。」但聞金燕柔聲說道:「相公,此刻有何感覺?

    容哥兒道:「感受舒暢,如沐春風。」

    金燕道:「嗯!那就不會錯了」

    容哥兒道:什麼事?」

    金燕道:「小婢問你藥力行開了沒有,你的感受,正是藥力發揮到極致之後的必然現象,小婢恭喜相公了。」

    容哥兒心中大奇,還待追問,卻聽那玉燕接口說道:「相公,萬上大駕就到,相公請更衣了。」

    容哥兒懶洋洋地坐了起來,說道:「你們把這衣服留下,我自己來穿。」

    玉燕道:「小婢們比照相公身材,匆匆趕製而成,只怕有很多不合身的地方,必得立時改正,相公站起來吧。」容哥兒無可奈何,緩緩下了木榻。

    玉燕、金燕一齊動手,脫去那容哥兒衣物,換上新裝。

    容哥兒對鏡端詳,只見身上穿著一襲銀灰色勁裝。

    說話之間,水門呀然,萬上門主緩步行了進來。

    今晚上,她的裝束又變,玄色頭巾,玄色勁裝,更顯得腰兒纖細,風情撩人。

    玉燕、金燕齊齊欠身相迎;道:「恭迎門主。」

    萬上門主揮揮手道:「沒有你們的事啦。」二婢應了一聲,齊齊退了下去。

    萬上門主微微一笑,道:「穿上這身衣服,你就是那名動天下的鄧玉龍了。」

    容哥兒道:「在下只不過是李代桃僵,暫時冒充一下罷了。」

    萬上門主沉吟一陣,道:「今晚咱們若是還能活著,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如若不幸敗在那一天君主手中,咱們卻將葬身寒潭之中,比刻說了也是無用。」

    容哥兒心中暗道:「好啊!你要我假扮鄧大俠,原來是想要我陪爾一起去死。」

    凝目望去,只見那萬上門主突然間變得十分嚴肅,接道:「你那柄至尊劍,是一支很鋒利的寶刃,帶在身上,以防不測之需,我雖然守在出們的左近,但也許無法及時出手,擋住那一天君主的襲擊,你自己也要暗作戒備才行。」

    容哥兒道:「不知那至尊劍現在何處?」

    萬上門主道:「壓在你枕頭之下,自己去取吧。」

    容哥兒掀開枕頭,果然見到那至尊劍壓在枕下,伸手取過,藏入不中。

    萬上門主道:「咱們去吧。」轉過身子緩步出門。

    心中念轉,人卻隨那萬上門主身後,緩緩行去。

    萬上門主步履很慢,而且一直沒有回頭望那容哥兒一眼。這時,已是初更時分,東方天際,冉冉升上來一輪明月。又行數十丈,突聞得水聲偏偏,傳了過來。

    抬眼看去,只見那一湖碧水,在晚風中輕微蕩漾。

    萬上門主帶著容哥兒直行到湖邊一座破爛亭子中,指著那亭子中的石椅說道:「坐這裡等他,別忘記我交代你的話,記著沉著一些。」言罷,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不再理會容哥兒。

    突然一聲吱吱喳喳的鳥語聲傳了過來。

    萬上門主低聲說道:「記住我的話。」雙肩一晃,閃出亭子,消失不見。

    容哥兒呆了一呆,暗道:「原來她要留我一人在此。

    正待開口呼叫,瞥見月光下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而來。

    事已至此,容哥兒只好硬著頭皮撐下去,照那萬上門主所矚,轉過臉去,望著湖水。

    他雖然目注湖水,但卻把全副精神貫注雙耳之下聽去。

    只聽一陣輕微細碎的步履,緩緩行人事中。

    但聞一個清脆而微帶訝異的聲音說道:「你是誰?」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這兩人當真棋逢敵手,各有心機,那萬上門主明明是婦人之身,卻要我一個男子漢代她會晤強敵,那一天君主又明明是男子漢,卻找一個女子代他來此……」他只管在想心事,忘了回答人喝問之言。

    但聞那清脆的聲音接道:「你是准?」

    容哥兒長長吸一口氣,鎮靜了一下心神,緩緩回過身來,道:我。」

    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玄色勁裝的女子,背插長劍,臉上也垂著一面玄色面紗。

    那交衣女子訝然說道:「是你?鄧玉龍……」

    容哥兒彷彿聽到那萬上門主傳授的聲音,道:「不錯,正是區區玄在女子道:「你,你還沒有死嗎?」

    容哥兒道:「取下你臉上面紗。」

    那玄衣女子倒是聽話得很,緩緩取下面紗,道:「你還要瞧瞧我嗎?

    容哥兒原準備一套說詞,但這玄衣女子出人意外輕易除了蒙面黑紗,容哥兒和那萬上門主,計議之言,反而沒有了用,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呆在當地,半晌無言。

    倒是那去衣女子接道:「你當真是鄧玉龍嗎?」

    只聽一個清冷的聲音,接道:「不是,那真的鄧玉龍不是已經吞了你的化心毒丹死了嗎?」

    容哥兒抬頭看去,只見一身玄衣的萬上門主,緩步走了進來。心中突然一動,暗道:

    「怎麼這兩人都穿著玄色衣服呢?」

    忖思之間,突覺手脫一緊,已然被人扣位了腕上脈穴。

    但聞萬上門主冷冷說道:「放開他,此事和他無關。」

    玄衣女子道:「他是誰?」

    萬上門主道:「一個陌生的人,但他很像先夫,只是晚生了二十年。」

    容哥兒借兩人說話的機會,打量那去衣女一眼,只見她柳眉帶煞,鳳日含威,比起那萬上門主,似重多了幾分煞氣。

    她放開了容哥兒的碗穴,道:「你找一個陌生人,假扮鄧玉龍,是何用心?

    萬上門主自動除了臉上的面紗,緩緩說道:「我想那一天君主就是你,果然不錯。」

    玄衣女道:「我也早想到萬上門主是你。」

    萬上門主道:「咱們既以真正面目相見,那也不用保留什麼隱秘了,我先告訴你一件事。先夫確已死去,你那化心毒丹,並沒有白白耗費。」

    玄衣女道:「所以,你才組織萬上門,收羅天下英雄,準備找我報仇。」

    萬上門主道:「所以,你化名一天君主,女扮男裝,使用各種毒物,控制了無數高手,準備和我抗拒,是嗎?」

    玄衣女道:「我也告訴你一句由衷之言。我不是害死你丈夫的兇手。」萬上門主道:

    「我也在查,先夫死前一直和你在一起,不是你,會是誰呢?」

    玄農女道:「我也在查,而且,已查出了一點眉目!」

    萬上門主冷冷接道:「那人是誰?

    玄衣女道:「我還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不敢妄言。」

    萬上門主長長吁一口氣道:「如果你說不出兇手是誰,今夜就別想生離此地。」

    玄在女臉色一變,道:「你言詞咄咄逼人,難道我怕你不成?」

    萬上門生道:「你既非害死先夫的兇手,何以先夫死後,你也遷離蓮花谷,去蹤不明,逃避何人?」

    玄衣女望著那滿湖月色,緩緩說道:「如是你肯平心動靜氣,坐下來和我談談,我倒願告訴你不知道的事情。」

    萬上門主道:「除非你能舉出確證,說出兇手非你。」

    玄衣女淡然一笑道:「不要緊,你如是一定要和我動手,也不用指我是害死你丈夫的兇手。」說著話,緩緩坐在殘亭中石椅之上。

    萬上門主看她坐了下去,似有長談之意,也隨著坐了下去,道:「你喜著白衣,江湖上人人皆知,故有蓮花公主、白娘子的雅號,今晚之中,為什麼穿著一身玄服?」

    白娘子道:「我想你早該問了……』淚光轉動,望了容哥兒一眼,接道:「什麼事,你知道了,那也不用騙你的,鄧玉龍和你成婚之後,第二日,我就趕到,我約他在一處農家會晤,這件事你是否知曉?」

    萬上門主道:「我雖然瞧出他面有憂苦之色,但卻沒問他。」

    白娘子接道:「在你之前,他已經答允我,要和我常相廝守,想不到人離開我不過三月,就忘去了他許下的盟約誓言,負心變情,和你成婚。」

    萬上門主接道:「所以你恨他?」

    白娘子接道:「恨他的該是你,當天他和我會面之後,黃昏時就和我雙雙離開,丟下了他新婚三日的妻子。」

    萬上門主道:「嫁他之前,我就知道他風流成性,嫁他之後,又無能把他留在身邊,其咎在我。」

    白娘子接道:「看起來,你才是第一多情人了。」

    萬上門王道:「白娘子棄去了白衣不穿,為鄧郎改著玄服,你雖然不是他妻子,但對他用情卻不輸他明煤正娶的妻子啊。」

    玄衣女道:「不要譏諷我,我很想能平心靜氣和你談談,共為鄧郎報仇,不錯,為了他喜愛玄色,我才改裝玄色衣服,他已經死十餘年,難道你還不能原諒他?

    舉手理一下鬢前散發,緩緩接道:「話如從頭說起,又和鄧郎有關。

    萬上門主道:「我那丈夫,除了生性風流一些之外,輕談名利,別無缺點,他絕不會化身一天君主組成神秘幫會,圖霸武林。」

    白娘子道:「不是他。」

    萬上門主道:「那是誰?又和我丈夫何關?」

    白娘子道:「鄧郎背你私奔,和我廝守蓮花谷中……」萬上門主緩緩揚起左手,道:

    「鄧郎生性風流,你們之間的一段情,我可以大量不究,不過你害死他,仇不能不報。

    一天君主道:不是我還死。

    容哥兒突然雙手一分,道:「兩位且慢動手,聽在下一言如何?」

    萬上門主道:「你要說什麼?」

    容哥兒道:「兩位說了半天,還是未把鄧大俠恩怨內情說出,在下聽了半天,也是聽不明白,如是兩位動手打了起來,不論誰勝誰負,定要有一個人死傷,不論誰死,未免都死得太糊塗了。」

    萬上門主接道:「閣下有何高見?」

    容哥兒道:「在下之意,兩位最好能暫時拋棄成見,好好地談談,聽這位白娘子的口氣,不似是殺鄧大俠兇手。」一頓,又接道:「在下不知,不過,兩位也未談清楚,但在下看兩位對那鄧大俠的情意,都是一樣的深重,如若能夠平心靜氣地談談,不難找出內情。」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兩位仔細地談談吧,在下要鑒賞一下湖光山色。」

    說完話,舉步出亭,行動瀟灑,大有一代情聖鄧玉龍的風度。白娘子和萬上門主,都看得為之呆呆出神。

    直待容哥兒踏著月色,行到數丈之外,白娘子才長長歎息一聲,道:「這人是誰,大有鄧郎昔年風貌。…

    萬上門主道:「可是長得像嗎?」

    白娘子道:「太像了,神貌風儀,無不相同,如若末曾說明,我定要誤認他是鄧郎重生了。」

    萬上門主臉色一整,冷冷說道:「現在,這亭中,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論什麼話,都是可以談了。」

    白娘子沉吟了一陣,道:「千頭萬緒,真叫人不知從何談起。」

    萬上門主道:「先談你和鄧郎私情,你們纏綿於蓮花谷中,時日很久,難道就未生一男半女嗎?

    白娘子道:「沒有,小妹一直沒有懷孕。」

    萬上門主道:「關於鄧郎私情,你還知曉好多?」

    白娘子道:「鄧郎除了和小妹談過你的事外,再未和我談過別人,因此,小妹知曉不多。」

    萬上門主歎息三聲,道:「想他風流成性,到處留情,極可能留有他的骨肉,我和他夫妻一場,苦無所出,如若能找到他留下的骨肉,收來養育,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

    白娘子道:「姊姊說的是,小妹慚愧,卻末想及此,以後留心就是。」

    萬上門生聽她越來越親近,連姊姊也叫了出來,臉色一沉,道:「你既非有意和我對抗,為何要化身一大君主?」

    白娘子道:「這又和鄧郎有關,他回來蓮花谷,住了不久,就悄然而去,小妹心中,實是氣化不過,想他如此無情,我又何苦糾纏於他,但過了數月之後,心中怒意全消,思念之心,油然而生。」

    偷眼瞧著,只見那萬上門主,臉上一片平靜,才敢接著說道:「越是不要想他,但他的音容笑貌,卻在我眼前搖來晃去,只好天涯海角去尋他的行蹤,我在江湖上行了三月,奔走了數千里,始終沒有探聽到他的消息,正當我心灰意懶之時,突然聽到他在江南出現的消息。」

    「小妹聞訊,連夜兼程,奔向江南,行到金陵,聽到了一件震動武林的大事,七月十五日,鬼節之中,鎮江焦山之頂,有一場武林高人搏鬥。」

    萬上門主道:「什麼人?

    白娘子道:「那傳說之中,沒有說什麼人,但小妹心中,卻陡生奇想,可能和鄧郎有關,計算時日,不過數日時光,由此就兼程趕往鎮江。我到鎮江,已是七月十四日,連夜雇了一艘小舟,直放焦山。

    白娘子道:「小妹裝作遊客,在焦山之上打聽,卻是未聽有武林高人比武的事,但想到既然來了,那就多住一夜,決心留過七月十五日之後。再走不遲。」

    萬上門主道:「那夜是否有高人比武?」

    白娘子道:「有,而且那兩人中的一個,可能就是鄧郎。」

    萬上門主道:「鄧郎和誰比武?」

    白娘子道:「一天君主,就是現在小妹的身份。」

    萬上門主道:「那一天君主傷在另一人手中,你就假冒了一天君主?」

    白娘子道:「差不多是這樣了。那夜的情景,和今宵有些相仿,月色水光,不過那水波聲勢,要強過今夜千百萬倍。」

    萬上門主道:「那夜觀戰之人,除你之外,還有何人?」

    白娘子道:「只有小妹一個,兩人決鬥,一人觀戰。」

    萬上門主道:「兩人比武的消息既然傳遍了整個的江南,何以只有你一個人趕往觀戰?」

    白娘子道:「起初之時,小妹也是感覺到有些奇怪,何以竟然只有我一人在場觀戰,但事後小妹打聽之下,才知道早到焦山之人,都因聽到沒有比武之事,早已離開,當天趕來之人,都被人給擋了回來,只有小妹不早不晚,趕到了焦山。白娘子頓一頓,又道:

    「小妹女扮男裝,借宿寺中,準備明日一早,離開焦山,二更時分仍未入眠,著窗外月色溶溶,忽動遊興,穿好衣服,帶上兵刃推窗而出,行到寺後斷崖之上,瞥見峰下,兩條人影在交博拚鬥。」

    「兩人的武功,都已達登峰造極,只見兵刃在月下閃光,卻不聞兵刃交擊之聲,一望之下,即知是兩位絕世高人動手,小妹繞下斷崖,隱在一個大石後面觀戰。

    「其中一人,手使長劍,全身黑衣,帶著面具,看身材頗似鄧郎,小妹驚喜交集,幾乎失聲呼叫,但又怕分他心神,強自忍了下去,另一人青袍長髯,身材十分矮小,如果他身材高大一些,小妹也無法冒充地了。」語聲微頓,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那很像鄧郎的黑衣人,劍勢矯若游龍,看著搶攻。」萬上門主道:「以後呢?」

    白娘子道:「大約又鬥了十餘合吧,那黑衣人劍勢忽變,攻勢更見凌厲,將青衣人刺中了一劍。但那矮小的青衣人,垂死反擊,拍中了黑衣人一掌,雙方都受了重傷,那黑衣人中掌之後,帶傷揮劍,連連攻出了十八劍,倒有五六劍刺中了長髯老人,那老人再也難支,倒臥在草地上。

    「不過,那黑衣人受傷亦似很重,刺倒那青衣人後,亦感不支,以創撐他,奔向江邊,那江邊早有一艘梭形快舟,在那裡等候,他踏上快舟,破浪而去。」

    萬上門主道:「你說了半天,那人是不是鄧郎呢?」

    白娘子道:「當時我為兩人驚天動地的惡鬥震駭,忘記了追出瞧人,但他身形相貌,確似鄧郎無疑,以後在那青衣老人D中,獲得了證明,那人確是鄧郎。」

    萬上門主道:「你當時如若追出去攔住池,也許他不會死了。」

    白娘子道:「我想起追他時,他已經坐船而去,奔出數十文。我追到江岸,那快舟只餘下一點黑影,只好退回來,這當兒,卻聽到一個輕微的聲音,傳了過來:「少年人,你如肯幫助老夫,你將獨得武林中至高無上的權威,你將不費吹灰之力,統治著千百位武林高手,你可一夕間,在武林中造成重大的殺劫。」

    「他說話十分艱苦,這些豪壯之言,從他口中說出,亦變得十分蒼涼。」

    萬上門主道:「你救了他,他就傳你衣缽,讓你化身一天君主?」

    白娘子道:「我當時動了好奇之心,行到他的身側,仔細看他傷勢,只見他全身都是鮮血,共有七八處創傷。他告訴我身上有療傷的藥物和用法,我就依言施為,替他敷過藥物,包紮起傷口。那人眼光犀利,一眼之間,己微瞧出我是女扮男裝。

    萬上門主道:「你承認了身份?」

    白娘子道:「不錯,我告訴了他我的真實姓名,他很氣忿,說我既是鄧玉龍的情人,那就不必幫助他了,因為傷他的就是鄧玉龍。

    「但他傷勢嚴重,如若沒有我從旁看顧絕難活得下去,小妹向無惻隱之心,那次不知何故,竟然變得十分不忍,大概困他傷在鄧郎手中之故,我竟然自動留下,照顧他的傷勢。」

    萬上門主道:「以後,你把他救活沒有?」

    白娘子道:「沒有,我如救活了他,勢必要被他殺死不可。」

    萬上門主道:「你既然知道了他要殺你,為什麼還要救他?你白娘子在武林中,有名的心狠手辣,我不信你明知他要殺你,還會救他。」

    白娘子道:「嗯!姐姐想的不錯,他知我是鄧郎的情人之後,就不再和我講話,我看他傷勢沉重,也不防備,被他出其不意,點了我一處要要穴,並且告訴我說,他用的獨門手法,七日後傷發而死,遍天中除他之外,再也無人能夠解救。

    「當時,我心中恨透了他,我一生中很少做好事,想不到救人,反為人傷,但我心中明白,此刻我因可奮起餘力,殺他報仇,但七日之後,我亦非死不可。當時自救之法,只有好好待他,希望使他心生悔意,告訴我自救之法。所以我穴道被點之後,不但毫不生氣,反面細心替他洗傷、敷藥,照顧得無微不至,我不責備他,也不問他自救的辦法。

    果然,這辦法收到了奇效,一夜之後,他忍不住告訴我自解穴道的方法。」

    萬上門主道:「你很陰險。」

    白娘子微微一笑,接道:「鄧郎的劍招狠毒,有四劍,都傷了他的內臟,如是平常之人,當時就會死,但那一天君主,卻憑借了深厚的內功,想支撐度過危險,第二天黃昏,他自覺難再支撐下去,就問我一件事。」

    萬上門主道:「問你什麼?」

    白娘子道:「問我是否願意承繼他的衣缽。」

    萬上門主道:「你答應了。」

    白娘子道:「小妹如不答應,豈有今日。自然是答應了,但他有一個重要的條件……」

    萬上門主道:「要你殺死鄧郎?」

    白娘子道:「大概他知道,這條件我不會答應,所以退求其次、要我不許再和鄧即見面,他說,我既然承繼了他的衣缽,縱然不肯為他報仇,最低限度,不能再幫助他的仇人。」

    萬上門主道:「這要求並不過分啊。」

    白娘子道:「我心中對鄧郎懷念甚深,但又恨他薄倖,三思之後,就答應了他。」

    萬上門主道:「但你並沒有遵守誓言,以後又見了鄧郎是嗎?」

    白娘子不理萬上門主相詢之言,接道:「我答應之後,他就開始傳我武功,他說時間不多,他胸中所學極博,不能仔細傳授了,只好口述要訣,讓我記在心中,至於我能學好多,那要看我才慧了。」

    萬上門主道:「你是否已學得那一天君主的全部武功?」

    白娘子道,「沒有,他原想利用一日夜時光,給我講述武功,但後來他發覺傷勢的惡化,比他想像更快,但有很多比武功更為重要的事,必須告訴我……」

    萬上門主道:「什麼事?」

    白娘子道:「有關用毒的事,他告訴我統中那一群凶煞惡神的方法,必須要用非常手段,他告訴我他的屬下可能心中都恨著他,但他卻用一種神秘莫測的權威,控制著他們,要我保持著那份神秘權威,只要我能做到,那些人就永遠不敢背叛於我。」

    萬上門生道:「世上事,想來是那般令人難解,但事實經過,說出來,卻又是簡單元比。

    白娘子接道:「他又支撐一夜,第二天中午時氣絕而逝臨死前說了兩件事:一件事要我把他屍體投入海中,另一件事,要我到西湖靈隱寺中取他遺物,他原本不願我再取他遺物,只是把一個龐大的神秘勢力交給我,讓我自生自滅,但臨絕氣時,竟又改變了主意。」

    萬上門主道:「難道那遺物,比他傳授你的武功更為重要嗎?」

    白娘子點點頭,道:「說完這兩件事就氣絕而逝,我照他遺囑,把他屍體投入了海中,就直奔西湖靈隱寺去。當時我還末覺到如何。

    但我到了靈隱寺,卻忽然感覺到有些奇怪。」

    萬上門主道:「奇怪什麼?」

    白娘子道:「那靈隱寺乃天下知名的莊嚴名剎,那一天君主怎會把很重要物件,寄存在那靈隱寺中呢?」

    萬上門主一皺眉頭道:「嗯,倒是有些奇怪,你可曾取到那些遺物?」

    白娘子道:「進人靈隱寺後,很順利取到了他的遺物,望著那莊嚴的古剎,我突然生出了一點不安之感,取了就走。

    「我在西湖一家客棧之中住下,打開了他的遺物,共存三件,第一件是一本名冊,那上面記載著屬下要人的詳細出身,並註明他們身上所中之毒,第二件是用毒的經書,上面記載著各種用毒之法。第三件是一本薄薄的本子,用黃續包起,上面寫著不得擅自拆閱……」

    萬上門主接道:「那是一本密錄了,記述的武功,更強過毒經甚多。」

    白娘子道:「不是武功,那上面記述著一天君主的身世。」

    萬上門主道:「寫些什麼?」

    白娘子道:「那一天君主,究是何人?為什麼要組織那樣一個神秘的幫會?用心何在廣接著說道:「這是一樁武林隱秘,誰也不會想到那一天君主真正身份,竟是謠傳死去的金鳳門中男主人。」

    萬上門主吃了一驚,道:「金鳳門中男主人?」

    白娘子道:「不錯,那上面記述得清清楚楚,自然是不會錯了。」

    這時,容哥兒已然走了一圈,重又回亭子前面,耳聞兩人還在講話,只好停下了腳步。

    萬上門主輕輕歎息一聲,道:「這麼說來,事情太過複雜了,實叫人難懂。」回目一掠容哥兒,道:「你請進來吧。」

    容哥兒道:「在下不妨礙兩位的講話嗎?」

    白娘子道:「不要緊。」

    容哥兒緩步行人事中,道:「兩位可曾找出那害死鄧大俠的兇手?」

    刀上門主道:「事情複雜萬端,數十年江湖恩怨,似是集中一條主線上了。」

    容哥兒道:「在下適才聽得兩位,談起那金鳳門……」

    白娘子接道:「別說姐姐你不肯信,就是我親自看了那一全面的記述,也是不敢相信。」

    萬上門主道:「他那留書之上,如若無法註明內情,自然是不可相信了,果真如此,那自然是樁震動江湖的秘聞,但如是普通的嫁禍之計,那又不足為奇了。」

    白娘子道:「那黃續密包的冊子,厚厚一本,但小妹只瞧了兩頁。」

    萬上門生道:「為什麼呢?」

    白娘子道:「因為那第三頁寫著兩行字,使小妹不敢拆閱。」

    萬上門主道:「寫的什麼?」

    白娘子道:「那上面說明第三頁後記述了數十年來的江湖恩怨,也說明了消彌之法。

    但卻無一人能知曉……」

    容哥兒道:「這就使人不明白了,那上面如有記載,人人可以閱讀,何以無一人能夠知曉呢?」

    白娘子道:「因為第三頁後,全書相連一起,上面有著毒中之毒,中人之後,片刻間毒發而死。」接道:「如是我不知用毒之法,我想,那書上寫的再惡毒,我也敢看。

    但自我讀過那本毒經之後,知曉了何為毒中之毒,反而心有畏懼,不敢妄動。」

    萬上門主,目光望著白娘子,接道:「你取得那一天君主遺物之後,也同時取得了他的地位。」

    白娘子道:「不錯,此後小妹就以一天君主的身份,在武林之中活動了。」

    萬上門主道:「你以何身份出現江湖,我並不關心,我關心的是鄧郎下落,和他死亡的原因。」

    白娘子道:「小妹曾用盡了心機,追查他的下落,但得到的消算了息,和姐姐卻是大不相同。」

    萬上門主道:「你得到的什麼消息?」

    白娘子道:據小妹所知,鄧郎是那金鳳門江夫人所害。」『容哥兒吃了一驚,道:

    「不可能!

    白娘子兩道目光,轉注到客哥兒的臉上,道:「你認識江夫人?」

    容哥兒道:不錯,在下不久之前,才見過江夫人,看她形貌慈祥,似行惡之人…。」

    白娘子冷冷接道:「如若她知道鄧郎是殺死她丈夫的兇手呢?」

    容哥兒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萬上門主轉身對白娘子道:「你說明了整個經過,我仍是聽不出何以那江夫人會是殺死鄧郎的兇手。」

    白娘子道。「小妹說來,只怕姐姐不信,幸好那證人還未為小妹殺掉。」

    萬上門主道:「那證人現在何處?」

    白娘子道:「現為小妹收押。」

    萬上門主道:「不知能否把他押來此地,當面說明。」

    白娘子道:「小妹不讓他在屬下之前,暴露身份,兩位最好能在明午時,到你們茅舍前面的峰頂相訪,小妹稍作佈置,讓兩位和那證人相見。」

    白娘子淡淡一笑,道:「兩位放心。」轉身出亭而去。

    容哥兒望著白娘子首影去遠,才回目望著萬上門主道:「夫人相言她的話嗎。」

    萬上門主道:「信疑參半。」

    容哥兒道:「據在下所知,那金鳳門男主人,為仇家所殺,而且激戰了一日夜,此事天下武林皆知,自然不會假了。」

    萬上門主未置可否地接道:「說下去。」

    容哥兒道:「在下見過金鳳門中女主人,為人端淑慈和,絕不會殺害鄧大俠。

    萬上門主微微一笑,道:「所以,金鳳門中的二姑娘助你討取嫖銀,鬧得雙方都有人受了重傷。」

    容哥兒道:「夫人提起嫖銀,在下倒要問問夫人了,那嫖很現在何處?

    萬上門主道:「已被我遣人送往開封。」

    容哥兒道:「為什麼?」

    萬上門生道:「求證一件事。」

    容哥兒道:「那也和鄧玉龍的被害有關?」

    萬上門主道:「雖然和鄧玉龍無關,但卻和天下武林的命運有關。」

    容哥兒道:「那麼嚴重嗎?」

    萬上門生道:「我萬上門中,有一位金道長,見多識廣,博學多聞,他檢查得嫖之後,竟然發覺了一件有關武林正邪消長的大隱秘。」說至此處,突住口不言。

    容哥兒道:「什麼大隱秘?」

    萬上門主道:「目下事情沒有人取得證明,暫時沒法子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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