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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回 神仙難測美人心 文 / 臥龍生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容哥兒,你來幹什麼?」

    容哥兒冷冷地說道:「在下來找王老英雄,如是這王老英雄不在此地,你就算設下龍肝鳳髓的珍味也請在下不到。」

    水盈盈本待發作,聽完容哥兒一番話,忍不信嗤地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容哥兒兩道森寒目光,透過蒙面黑帕,冷冷地望了水盈盈一眼,道:「王老英雄如何開罪了你,你逼他拔刀自絕……」

    王子方生怕事情鬧僵,不可收拾,急道:「容公子,這事和二姑娘沒有關係。」

    水盈盈嫣然一笑,接道:「我要逼他,與你何干?」

    容哥兒道:「有區區在此,只怕姑娘很難如願。」

    水盈盈道:「你不能一輩子跟著他,寸步不離。」

    容哥兒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在下倒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水盈盈一揚柳眉兒,道:「請教高見。」

    容哥兒道:「在下和姑娘一決生死,如是姑娘傷死在我劍下,自然是永遠無法再找王老英雄的麻煩了。」

    水盈盈一揚手中長劍,道:「何以見得,死的不是你?」

    容哥兒道:「在下如若傷死在姑娘劍下,自是無法再管此事了。」

    水盈盈道:「好!我要見識一下你的快速劍法,有何出奇處,口氣如此狂妄。」

    容哥兒道:「你是女流之輩,你先出手吧!」

    水盈盈突然舉步一跨,直向容哥兒欺了過來。王子方心中大急,快行兩步,搶在二人之間,說道:「二姑娘,容公子,請聽老朽一言如何?」

    容哥兒右手已然握住劍把,聽得王子方之言,又緩緩放了下來.道:「老前輩有何教言?」

    水盈盈劍一偏,拍向王子方的前胸,道:「閃開去!」就在劍勢將要觸到王子方的前胸時,突見白光一閃,當的一擊,長劍被封擋開去。

    凝目望去,只見容哥兒已然拔劍在手。他的動作快速無比,全場中人,大都沒有看清楚如何拔出了長劍,而且能在那間不容髮中,擋開了水盈盈的劍勢。

    水盈盈一雙秋波凝注在容哥兒的腦上,冷冷說道:「果然是劍如閃電。」

    容哥兒臉上覆垂著蒙面黑紗,無法看清楚他的面貌,只聽冷漠地說道:「姑娘如是不服,那就不妨試試!」

    水盈盈神色嚴肅,一語不發,臉上忽青忽白,顯然她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水盈盈輕啟朱唇,說道:「好!我不試你幾劍,只怕無法消滅你狂傲之氣,也許你覺得自己的快速劍法,已是江湖無敵之學。」

    容哥兒道:「姑娘不要徒逞口舌之利。」

    王子方正待出言相勸,突然容哥兒急聲叫道:「王老英雄閃避!」王子方只覺得眼前白光連閃,不禁駭然而退,凝目望去,只見容哥兒左臂上衣已破裂,隱隱透出血來,顯然兩人交手的幾劍中,容哥兒吃了大虧。

    水盈盈冷冷說道:「容兄,小妹的劍法如何?」

    容哥兒道:「未見高明。」突然一振手腕直欺而上。

    但見白光飛閃,劍氣瀰漫,快得使人眼花緣亂。劍光閃了幾閃,室中又復平靜。

    定神看去;兩人仍都停在原處,容哥兒執劍的右手,微微顫動,似是握不住手中的長劍,隨時可跌落地上。水盈盈臉色蒼白,嬌喘之聲,清晰可聞。

    王子方一皺眉頭,低聲向張神醫道:「張兄請勸住二姑娘,在下勸住容公子,不能讓他們再打下去了。」

    張神醫輕咳一聲,道:「這個,這個……」神態間無限畏懼,說了一半住口不言。

    王子方看那張神醫這個了兩句之後,忽然住口不言,心中暗道:「如若讓兩人再打下去,必然有一人傷亡劍下,或是兩敗俱傷,此情此景,都應該看得出來才是,何以都不肯出面相勸,難道硬要他們打個生死出來不成…人」

    忖思之間,突聞紅杏高聲說道:「容公子和我家姑娘比劍,咱們在此礙手礙腳,使他們心有所忌,不能全力施為,我們還是退出去,吧!」王子方道:「姑娘,老朽之意……」

    紅杏冷冷接道:「你是最愛管鬧事了。」

    王子方若有所悟地嗯了一聲,任那紅杏拖了出去。

    張神醫、田文秀、趙天霄等也魚貫出了客廳。紅杏才鬆開了王子方,回頭帶上了廳門,望著王子方道:「唉!你這大年紀了,還沒有見識。」王子方只覺臉上一熱,道:

    「還得姑娘指教!」

    紅杏道:「他們都已習劍有成,進入了上乘劍道之門,就算咱仍一齊出手,也無法阻擋他們兩人……」王子方點點頭,欲言又止。

    紅杏接道:「如是咱們守在室中,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不肯識輸,必然將拚個同歸於盡,咱們離開之後,也許兩人有罷手之望。」張神醫突然舉手招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那邊談吧!」當先向前去。

    群豪正待舉步,突聞一聲嬌叱傳來,轉頭望去,只見廳中劍光源轉,一片劈劈啪啪的聲音,傳了出來,似是桌椅被人撞翻,夾雜著茶壺、茶杯的落地之聲。

    紅杏臉色一變,緩緩說道:「那容公子劍術雖高,只怕不是我家姑娘的敵手,如是兩人中定有一人傷亡,絕非我家姑娘。」群豪都是一樣擔心,但卻不便出言評論,事實上就兩人交手兩合的情勢,也無法斷定誰勝誰敗。

    一陣雜亂的聲響過後,室中重又恢復了平靜。顯是,兩人又交手一招。

    這時,趙天雷等的心中,都很希望重回廳中。

    眾人站在廳門外面,足足等候了一盞茶工夫之久,仍不聞廳中有何動靜,張神醫舉手一招,當先向前行去。群豪隨他身後而行,直走到庭院一角處,才停了下來。

    王子方道:「咱們和神醫早已約好,不知何以中途生變。」

    張神醫望了紅杏一眼。道:「兩位不要誤會,在下亦是情非得已。」

    田文秀道:「你昨宵見過那二姑娘後,為何不肯和我再見一面、』張神醫輕歎一聲,道:「在下一見二姑娘,還未來得及開口,就先被她叱責一頓,不容在下分說,就要我往丐幫中去,約那黃幫主定期一戰。」

    田文秀心中暗道:「不知她何以知道丐幫中人混人此地的事。」

    王子方道:「此事因何而起?」

    張神醫目光轉注到田文秀的臉上,道:「當時在下亦不清楚,直待見到那黃幫主後,才知為了田少堡主,帶了兩個丐幫弟子,混入雨花台來,激怒了二姑娘。」

    田文秀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他原想問張神醫二姑娘何以得知?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

    只聽張神醫繼續說道:「黃幫主大量如海,在下轉告了二姑娘之意,黃幫主只不過淡淡一笑,既未答應,也未拒絕。」他吁一口氣,道:「在下也不好再行追問,只好告辭而退,黃幫主親自把在下送到門外,告訴在下,道:『如是那二姑娘一定要見他,他自當親身來此拜訪。」』目光轉顧群豪一眼,道:「在下的話到此為止,以後的事都是三位親眼見到了。」

    王子方目光轉到紅杏身上,道:「姑娘役有和那張神醫同行嗎?」紅杏搖搖頭,道:

    「小婢別有去處!」

    田文秀道:「不知可否說出?」

    紅杏搖搖頭道:「不可以。」

    田文秀道:「二姑娘倒行逆施,到處樹敵,為了你家二姑娘,你如說出來,咱們為她構思一個良策才是。」

    王子方道:「田少堡主說的不錯,還望姑娘三思。」

    紅杏凝目思索了一陣,道:「我去邀請助拳的人!」

    王子方道:「助拳人?」

    趙天霄道:「長安周圍三十里,住的武林同道,在下無不相識,但不知姑娘約的哪一個?」

    紅杏道:「不行,我告訴你們這些,已經很多了,如何還能再說。」

    田文秀說道:「姑娘既是不肯多說,咱們也不便追問。」目光轉注張神醫的臉上;道:「張兄可曾瞧出那二姑娘和常人有何不同嗎?」張神醫搖搖頭,道:「不似中毒,但性格卻和她昔年為人大不相同。」

    王子方道:「這話怎麼說,張冗可否說得清楚一點?」

    張神醫道:「在下昔年見到的二姑娘天真活潑,一片姻靜,但此時的二姑娘,卻是忽冷忽熱,喜怒難測,她似是被一種無形的枷鎖控制,連她自己亦無法測度自己的性格,她的喜怒,似是已經陷入了莫可捉摸之境。」

    王子方一皺眉頭,忖道:「你這不是白說嗎?」口裡卻接道:「張兄醫道精深,不知能否瞧出那原因何在?」

    張神醫道:「這個在下也不敢妄作評斷,必得先解內情,仔細查究之後,才可下一斷語。」田文秀道:「就神醫此刻心得,說說無妨。?』張神醫伸手在腦袋上拍了兩下道:「這個,叫在下從何說起。」

    抬頭望著天上一片飄浮的白雲道:「諸位一定要我說,在下就心中思索的一個意念,聊以塞責,不過,我得先行說明,這只是一種預測,毫無把握的話……」

    王子方等都要聽他的高論,是故,誰也不肯接腔。

    張神醫目光緩緩由幾人臉上掠過,道:「不知當今武林之中,是否有一種武功,能使人幾處神經要穴受傷……」他頓了頓,不待群豪接口,又道:「二姑娘也可以說是受了暗算,但不是中毒,而是傷在一種極神奇的武功之下。」趙天霄道:「有這等事?」

    張神醫道:「這只是在下依據所見,和醫道推判之論,對與不對,卻是不敢斷言。」

    田文秀道:「神醫高論,還請說下去。」張神醫道:「二姑娘內功精湛,雖然受傷,卻不重,是以她有時清醒如常,有時卻又一意孤行,不計後果……」

    王子方道:「這話不錯,咱們和她相處短短一夜,大家見她數種大不相同的待人之道。」

    張神醫接道:「在她清醒之時,所言所為,乃是她的本性,但在傷勢發作時的作為,那就非她本性了。」田文秀道:「神醫之意,可是說她身受之傷,在一定時辰之內發作,一定的時辰之內清醒?」

    張神醫沉吟了良久,道:「不解的也就是這一點了,就在下觀察所得,她清醒的時刻,似是並未一定,但有一點可以斷言的,就是那二姑娘的病況、傷勢,正在劇烈的轉重……」

    他仰起臉來,歎口氣,道:「也許在這三五日內,她會轉變得再無清醒時刻。」王子方道:「如若真到那一天,二姑娘豈不要倒……」想到下面之言,太過難聽,立時住口不言。

    張神醫道:「倒行逆施:不分善惡,不過那並不是她的本意。」

    紅杏愈聽愈怕,急的躬身對張神醫一禮,說道:「神醫醫道精深,還望救救我家小姐。」

    張神醫道:「非是不為,實是不能。」

    田文秀道:「難道咱們就這般看著她沉淪不救嗎?」

    張神醫道:「眼下唯一之策,就是寄望於丐幫中的黃幫主了。」

    紅杏道:「丐幫中人傷在我們手中甚多,那黃幫主豈肯出手相救。」

    張神醫道:「黃幫主見多識廣,身懷絕技,他既知道二姑娘的來歷,當不致和你家姑娘為敵,只要他能瞧出二姑娘傷在何處,是什麼武功所傷,在下或可想出辦法。」

    紅杏道:「如是那黃幫主也看不出呢?」

    張神醫道:「那就麻煩了……」

    語聲微頓,接道:「論當世醫道中高人,無人能勝大小姐。」

    紅杏搖搖頭,道:「可是大小姐不成嘛!」

    趙天霄道:「可是因路途遙遠,往返不及……」

    紅杏道:「還有別的原因,唉!如是大小姐身體很好,二小姐也不會有今日……」

    只聽突然一聲大震,打斷紅杏之言。

    轉眼望去,只見大廳術門大開。容哥兒提劍跟路面出。王子方目光轉動,只見那容哥兒左臂上鮮血淋漓,不禁心頭大駭,急忙迎了上去,道:「容公子。」

    容哥兒那垂面黑紗,也被長劍削去了一半,只餘下半面黑紗,微微飄動。

    他似是已累得筋疲力盡,未下廳前台階,人已經支持不住,一個筋頭摔在地上。

    王子方急急扶起容哥兒,問道:「容公子,傷得很重嗎?」

    容哥兒喘了一口氣,道:「不要緊,只要休息一會就好。

    王子方道:「你左臂上劍傷不輕……」

    容哥兒道:「一點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麼。」緩緩往地上坐去。

    王子方知他此刻已難支撐,也不忍勉強。

    容哥兒坐落地上,立時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這當兒,那張神醫和紅杏,已然奔人廳中。

    只見水盈盈長劍支地,右半身子靠在一張木桌上,右肩左腿上兩處劍傷,仍在不停淌下血來。紅杏自從記事以來,從未見過二小姐這等狼狽之狀,只嚇得呆在當地。

    還是那張神醫沉得住氣,舉步行到水盈盈的身側,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了兩粒丹丸,投入水盈盈的口中。

    水盈盈服下丹藥,紅杏才清醒過來,急急叫道:「二小姐!」將身體撲了過去。

    張神醫右手一揮,擋住紅杏,道:「她不過累脫了力,服過我靈丹,休息片刻,就可復元,姑娘不用緊張。」

    紅杏道:「她肩上的刨傷……」

    張神醫接道:「我都看過了,都是皮肉之傷,雖然失血不少,但卻沒有大礙。」

    紅杏道:「可要包紮一下?」

    張神醫還未及答話,水盈盈已搶先說道:「不用了,你去看看那容公子的傷勢如何?」右手一鬆,寶劍落地。

    紅杏道:「我看他傷得不輕,行到廳外,就倒了下去……」

    水盈盈突然掙扎而起,道:「當真嗎?」

    紅杏道:「小婢怎敢在姑娘面前撒謊。」

    水盈盈突然掙扎而行,說道:「來扶我出去瞧瞧!」

    紅杏奇道:「他已無反擊之能,姑娘如若要殺他,婢子一人就可以了。」唰的一聲,抽出長劍。

    水盈盈道:「快過來扶我出去。」紅杏任了一怔,依言行了過去。水盈盈右手扶在紅杏肩頭,道:「棄去寶劍,扶我出廳!」

    紅杏征了一怔,扶著水盈盈,緩步走了出去。

    這時,那容哥兒已然就階前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王子方守在一側替他護法,眼看紅杏扶著水盈盈行了過來,不禁大吃一驚,急急迎了上去,拱手說道:「二姑娘,他已經受傷很重……」

    紅杏怒聲說道:「我們姑娘也受了傷,你就瞧不到嗎?」

    王子方道:「兩位武功,各無勝負,既是平分秋色,那也不用再比了。」

    水盈盈掙脫紅杏雙手,道:「不用你扶我了。」步履踉蹌,行到那容哥兒的身前,道:「你傷得很重嗎?」

    容哥兒睜開雙目,望了水盈盈一眼,道:「姑娘如想再戰,在下還可奉陪。」

    霍然站了起來。

    王子方雙手亂搖,道:「打不得了。」

    水盈盈舉起手來,理一下鬢邊散發,說道:「我傷得比你多,比你重,算你勝了,不用再比了。」言罷,慢慢坐了下去。

    容哥兒也慢慢地坐下去,道:「姑娘劍道已人上乘,在下佩服得很。」

    水盈盈道:「容兄是賤妾出道以來,遇上的第一高手。」

    容哥兒歎道:「也許我不是姑娘之敵,至少咱們是一個平分秋色之局。」

    王子方一直擔心兩人打了起來,卻不料兩人竟是互憐互惜的推讓起來。

    張神醫悄然一扯王子方的衣袖,向後行去。

    玉子方是何等老練之人,焉有不知之理,轉身隨在張神醫身後行去。

    田文秀、趙天霄都一聲不響的悄然退去。

    張神醫轉過了一個屋角,停下腳步,舉手一招,王子方、趙天霄。田文秀等一齊圍了上來,道:「神醫有何見教?」

    張神醫道:「此時此刻,二姑娘的神志,最為清醒,如果有什麼話和她談,該是最好的時刻,唉!只可惜,她此刻傷勢甚重。」

    田文秀道:「在下之見,那二姑娘似是對容公子十分敬服。」

    張神醫道:「不錯,二姑娘對那容公子,十分傾心,但也只能在她清醒之時,如若她傷勢發作,那就六親不認了……」

    話聲微頓道:「在下之意,不如此刻下手點了她的穴道。」

    田文秀道:「如若點了她的穴道之後,對她無傷,那就不要緊了。」

    張神醫道:「傷倒不會,只怕那紅杏不肯,鬧出不歡之局。」

    田文秀道:「那就連紅杏一齊點了穴道如何?」

    張神醫道:「在下正是此意,不過,紅杏那丫頭劍術甚佳,而且十分機靈,如是一擊不中,勢非鬧出流血慘劇不可,是以特來和諸位相商,咱們最好能一齊出手,在下對付二姑娘,二位對付那紅杏姑娘。」

    田文秀已見識過那翠蓮的劍法,那確實非同凡響,當下說道:「咱們就依張神醫的高見。」張神醫道:「只怕已引起了那紅杏姑娘的懷疑,咱們該回去了。」

    幾人重回廳外,那水盈盈和容哥兒都已經坐息人定,各自閉著雙目。

    紅杏望了幾人一眼,道:「哼!鬼鬼祟祟的說什麼?」

    張神醫微微一笑,道:「咱們商討姑娘的病勢,……」

    趙天霄、王子方、田文秀,藉著說話的機會,散佈開去合圍而上。紅杏道:「可有結果?」

    張神醫道:「必得早作療治。」伸手點了水盈盈的兩處穴道。

    紅杏怒說道:「你要幹什麼?快解開姑娘的穴道!」

    就在她說話之時,王子方、趙天霄、田文秀三指並出,齊齊向紅杏穴道點去。

    那紅杏果然反應奇快,指風方動,已然覺到,縱身向旁側閃動,怒聲叱道:「田文秀,你想死……」但她萬萬沒料到,竟有三個人同.時向她下手。

    她避開了田文秀點出的一指,但卻無法閃避王子方和趙天霄,只覺兩肋一麻,兩處穴道,同時被人點中,身子搖了兩搖跌坐在地上。

    這丫頭實也有一股狠勁,咬牙強撐,坐起身子,冷冷說道:「你們可認為點了我和姑娘的穴道,就算完事了嗎?需知二姑娘早巳作了佈置……」

    王子方等早巳得張神醫的指示,八隻眼睛齊齊凝注在她的臉上,但卻無一人接口說話。只聽紅杏接道:「在不足一頓飯工夫之內,即將有三名第一流的高手超到。」

    張神醫道:「什麼人?」

    紅杏搖搖頭,道:「不告訴你們。」

    張神醫緩步行近到紅杏身前,道:「姑娘不要誤會,這全是為你和二姑娘好。」

    紅杏似已無法支撐,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張神醫蹲下身去,說道:「姑娘請聽我說,你此時神智清醒,有口可言,如若我等是真暗算你和二姑娘,自然要點暈穴、重穴,絕不會點你這無關緊要的穴道。」

    紅杏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們怕我們日後報復。」

    張神醫笑道:「咱們怕姑娘和你報復,不會借此機會,殺了兩位嗎?」

    田文秀道:「張兄,你乾脆對她說明了吧!」

    張神醫咳了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二姑娘受了傷……」

    紅杏接道:「二姑娘受了什麼傷?」

    張神醫道:「你久年追隨於她,可曾發覺她近來有什麼不同?」

    紅杏道:「好像是有些變了?」』

    張神醫道:「哪裡變了?」

    紅杏道:「變得脾氣暴急,喜怒無常,叫人無法揣測。」

    張神醫道:「對了,這就是發作之征。」

    紅杏道:「你如要替小姐療治,告訴她一聲就是,也不用點我穴道。」

    張神醫道:「她如不肯相信呢?」

    紅杏道:「就算是吧!為什麼還要點她穴道?」

    張神醫道:「如是咱們不把你穴道點佼,只點了二姑娘的穴道,姑娘情急之下,必然會拔劍拚命,不容我等分說了。」

    紅杏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可以解開我的穴道了!」

    張神醫臉色肅然地說道:「紅杏姑娘,不是在下危言聳聽,二姑娘目下的情勢,已然到了非得療治不可之境,如是再拖延下去,只怕要成不治之症。」

    語聲微頓,道:「此刻,你已瞭然,在下解了你的穴道,姑娘要如何處理,悉聽尊便了。」說罷,揮掌拍活了紅杏穴道。

    紅杏站起身子,長吁一口氣,望了倒臥在地上的水盈盈,回頭對張神醫道:「二姑娘如若有三長兩短,小婢也勢難獨活……」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紅杏姊姊,不要聽他們的鬼話。」

    轉眼望去,只見翠蓮綠衣綠裙,左手扶著門框,右手倒是提著長劍,一片肅然之容,目光如電,掃掠幾人一眼,冷冷說道:「要他們趕快解開二姑娘的穴道。」

    這句話,說得氣勢凌人,似是向那紅杏下令一般。

    張神醫一拱手,道:「翠姑娘……」

    翠蓮接道:「不要叫我,先解開我們姑娘的穴道。我不要聽你解說,先解開我家姑娘再說。」說話間,緩步向前走來。

    紅杏轉過身去,攔住了翠蓮,道:「翠蓮姊姊……」

    翠蓮冷冰冰地接道:「有什麼話,先救了姑娘再說。」

    紅杏道:「姊姊受傷,不知內情,張神醫說的不錯,二姑娘這些時日確實有些不同。」

    張神醫一抱拳,道:「翠姑娘……」

    翠蓮怒道:「我不要聽。」揚起長劍接道:「快解開我家姑娘穴道。」

    張神醫還待解說,忽見翠蓮手中長劍連閃,幻起了兩朵劍花,分刺兩處大穴。

    張神醫一仰身,退出了七八尺遠,才把一劍避開。

    翠蓮急跨兩步,行到水盈盈倒臥的身側,叫道:「姑娘……」蹲下身去,推拿水盈盈身上的穴道。她身上數處大傷未癒,向下一蹲,有兩處傷口進裂,鮮血泉湧而出。

    她看上去嬌弱秀麗,但卻有著一股驚人的狠勁,兩處傷口破裂,只不過微一皺眉頭,仍是蹲了下去。田文秀急急向紅杏說道:「姑娘已解內情,還不出手攔住翠蓮姑娘,到時那是前功盡棄了。」

    紅杏柳眉聳動,急急叫道:「翠蓮姊姊快請停手。」

    翠蓮已然揚手拍出,聽得紅杏之語,陡然又收回了掌勢,道:「什麼事?」

    紅杏道:「張神醫是一番好意,點了咱們姑娘穴道,那是為了救她翠蓮冷冷接道:「你被他們騙了!」

    紅杏道:「何以見得?」

    翠蓮道:『古往今來,為人療治,哪有先點穴道之理。」

    紅杏呆了呆,道:「翠姊姊說的不錯。」

    張神醫急急喝道:「如在下等是欺騙姑娘,那也不會點了你的穴道,再為你解開穴道了。」

    紅杏又是一怔,道:「翠姊姊,這話也不錯啊!」

    翠蓮道:「他們解你穴道,讓你心中信服,好為他們所用。」

    紅杏輕歎一聲,道:「翠姊姊說的有理,那張神醫也說的不錯,當真是叫我聽糊塗了。」翠蓮揮手一掌,拍在水盈盈的左肋之上。

    張神醫大聲說道:「王兄趙兄快些出手,他如解開二姑娘的穴道,那二姑娘不知內情,必將含怒出手,今日咱們就死無葬身之地。」口中說情,雙手已經連連攻出。

    翠蓮拍活了水盈盈一處穴道,張神醫掌風已到。翠蓮揚起左手,接下一掌。

    雙方掌力接實,翠蓮嬌哼一聲,一跋跌倒。

    張神醫急跨兩步,行到翠蓮身旁,蹲下身子,先點了她兩處止血的穴道,才從懷中取出金瘡藥物,替她敷好,重新包紮起來,順手又點了她幾處穴道,對紅杏索然說道:

    「翠蓮姑娘傷勢狠重,二姑娘毒性漸深,這兩人都需要好好的養息救治,你如肯信在下之言,在下身受過大姑娘之思,自當一盡心力,你如是不肯相信,在下立時就走,尋一處深山大澤,人跡罕至之處,終身不再現身江湖一步。」

    紅杏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好吧!我相信你。」

    張神醫道:「姑娘如肯相信,先請把二姑娘移入她臥室中去。」

    紅杏依言伏下身去,抱起了水盈盈,行入內室。

    張神醫望了田文秀一眼,道:「田兄,你抱起翠蓮姑娘如何?」

    田文秀怔了一怔,道:「這個……」

    張神醫道:「嫂溺援之以手,此刻乃一個人性命交關之時,少堡主自是不用為那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束縛了。」

    田文秀無可奈何,伸手抱起翠蓮,道:「要把這丫頭送往何處、」

    張神醫道:「送回臥室,先讓她好好休息一會。」

    目光轉注王子方的身子,道:「這位容哥兒的傷勢……」

    容哥兒睜開雙目,站起身子,道:「在下倒不須費心。」欠身對王子方。禮,道:

    「晚輩來此拜訪原有一件重大之事奉告,想不到和那位姑娘比劍延誤下來……」口氣之中,對水盈盈突然增加幾分敬重之意。

    王子方道:「有何見教?」

    容哥兒道:「萬上門已將那筆劫得珠寶,連夜運定,晚輩經歷了一番惡戰,卻落得一場空幻。」

    王子方道:「事已至此,迫鏢的事,那也不用急了。」

    容哥兒道:「家母差我來此,旨在為老前輩追回失鏢,如今鏢既沒有追回,自是無法回去向家母覆命……」

    王子方道:「此刻情勢演變,愈來愈複雜,老朽失鏢的事,目下已無關緊要了,此刻最為要緊的是,如何解救二姑娘的安危。」

    容哥兒道:「二姑娘怎麼了?可是我傷她很重嗎?」

    王子方道:「此事和你無關,她本就受了傷。」

    容哥兒奇道:「她不是好好的嗎?適才和我比劍,仍似生龍活虎一般。」

    王子方道:「她受的傷很怪,發作時喜怒莫測,性格大變,倒行逆施,隨心所欲,清醒時,卻又和常人無異。」

    容哥兒道:「有這等事……」繼道:「可惜家母不在此地,她老人家醫道甚精,必可查出她受的什麼內傷?」

    這時,田文秀已把翠蓮送人室中,重又退出廳外,道:「張兄,她傷得很重,數處劍傷。仍然泊泊出血。」

    張神醫道:「翠蓮傷勢雖重,但不過是一些皮肉之傷,不難療治,難的倒是那二姑娘,實叫人無從著手。」

    容哥兒道:「在下得家母教誨,亦稍解醫道,或可有助閣下。」

    張神醫道:「那很好,咱們一起去瞧瞧吧。」轉身帶路,向前行去。

    容哥兒緊隨張神醫身後,直人了水盈盈的臥室。

    只見水盈盈緊閉秀圖,橫臥榻上,紅杏坐在一側,滿臉淒苦,望著水盈盈出神。

    張神醫回目一顧紅杏道:「二姑娘病勢奇怪,也不用再顧男女之嫌了,有勞姑娘去請王總鏢頭和趙堡主等,一同來此。」

    紅杏道:「他們又非大夫,要他們來此作甚?」

    張神醫道:「在下一直懷疑,二姑娘是為一種奇異的武功所傷,多上幾人,也好多上一些見識。」

    紅杏略一沉吟道:「好!我去請他們來。」

    片刻之後,王子方、趙天霄等,隨同紅杏,一齊行了進來。

    張神醫伸手抓起水盈盈左腕,右手食、中二指,搭在水盈盈脈門之上,閉上雙目,過了有一盞熱茶時光,睜開眼睛說道:「脈博運行稍慢……」

    紅杏接道:「你們點了她的穴道,自然和常人有些不同了。」

    張神醫臉上一片嚴肅,不理紅杏,目光由王子方臉上掠過,道:「細查二姑娘的病勢,似無受傷之征,她的言行舉動,又顯著正常,諸位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之人,不知對此有何高見?」

    容哥兒道:「據在下所知,有一種慢性毒藥,發作十分緩慢,也許她服用之藥,毒性尚未發作。」張神醫道:「如是毒性未發,何以會影響到她的性情?」

    王子方道:「老朽曾經聽人說過,世間有一種武功,來自天竺,可以傷人大腦,受傷之人,外面和常人毫無分別,但性情和為人,卻有了很大的改變。」

    張神醫道:「在下一直懷疑二姑娘是為一種奇異的武功所傷,王兄可否能說得詳細一些。」

    王子方道:「這是老朽昔年聽人所言,覺得跡近怪異,也就未再多問,已經盡言所知了。」

    張神醫道:「區區的醫道,雖然不敢自詡高明,但卻療治過不少的疑難雜症,但行針用藥,必有所本才行,但在下卻查不出二姑娘的病源所在,一直未敢用藥……」

    容哥兒突然接口說道:「有一種查傷之法.不知神醫是否用過?」

    張神醫道:「什麼方法?」

    容哥兒道:「以本身真氣,催動他的行血,以查傷處何在、」

    舉手取下蒙面黑紗,接道:「一個人,尤其是習練過內功的人、不論他傷在何處,總會留下一點殘跡,真氣行至傷處,必有異常的感應。」

    張神醫點點頭,道:「確有此道,不過,兄弟的功力,無能及此。」

    容哥兒道:「在下倒可一試。」

    紅杏應了一聲,躍上木損,扶住水盈盈,盤膝坐好。

    容哥兒回頭望了張神醫一眼,道:「在下雖然知道真氣療傷之事,但卻是初次應用,如有什麼不閡到之處還望張兄指點。」

    張神醫道:「在下盡力相助。」

    容哥兒舉步一跨登上木榻,伸出右手,按在水盈盈後背上,閉上雙目,暗運真氣,一股熱流,攻入水盈盈的體內。張神醫瞪著雙目望著那容哥兒的神情變化。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之久,突見容哥兒皺起了眉頭。

    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容哥兒突然收回了放在水盈盈背上的右手,道:「傷處似在頭上。」

    張神醫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

    趙天霄插口說道:「二姑娘身上有數處穴道被點,容公子可曾感到有異嗎?」

    容哥兒道:「感覺到了,你們可是左點她的神封,右點她的天池。」

    張神醫道:「不錯,正是這兩處穴道。」

    容哥兒道:「在下真氣行至兩處穴道,遇到了障礙。」

    張神醫道:「她傷在頭上何處呢?」

    容哥兒道:「真氣至玉枕、腦戶二穴處,遇到了阻力,但阻力輕微,天池、神封二穴阻力強大……」

    張神醫自言自語地接道:「厲害處也就在此了,這一兩處腦間大穴,縱然是點穴高手,也不敢輕易出手,位置要害,一擊斃命……」目光轉動,掃掠了室中群豪一眼,接道:「這必是一種特殊的手法,也許根本不屬於點穴手法,輕微傷到了大腦重穴,使她神經受傷,但人卻可保持著適度的清醒……」

    趙天霄道:「如果她神知錯亂,胡作非為,對人對事,早都認識不清,那傷她之人,又是用心何在呢?難道只為了要她倒行逆施嗎?」

    張神醫道:「也許是想借她武功,在江湖上造成一番殺劫,也許是更上一層,為他暗中所用……」

    王子方道:「眼下傷勢既明,不知神醫有何良策,可使二姑娘傷勢復元。」

    張神醫凝目沉吟了一陣道:「雖有幾個療救方法,但在下因無把握,不敢妄自使用,唉!萬一療治不當,使二姑娘的傷勢加重,那可是終身大憾的事了。」

    神醫束手,群豪更是無法可想,室中突然沉寂,良久不聞聲息。

    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之久,紅杏才輕歎一聲道:「諸位既無良策,看來只有小婢把她送回家中去了!」

    語聲剛落,室外突然傳進來一個冷肅的聲音道:「紅杏姑娘在嗎?」

    紅杏一躍下榻,道:「助拳的人來了」!緩步走出內室。

    只見大廳外面一排並列著三個黑衣佩劍大漢。

    三人一色衣服,肩披黑色披風,臉色也是一樣黃中透青。

    紅杏輕輕移步行出廳外,和三人低言數語,三人皺皺眉頭,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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