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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回 晴天霹靂 文 / 臥龍生

    程子望引著路,行入廳中,只見方夫人帶著方珞,早已在廳等候。

    方天成急行兩步,奔到妻子身側,低聲問道:「東耳老人呢?」

    方夫人道:「他走了,留下一封信。」

    方天成道:「信在何處?」

    方夫人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封簡道:「這封信是留給瑜兒的。」

    方天成接過書信,凝自望去,只見上面寫道:留交方雪宜親拆。

    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瑜兒把雪宜之名,都告訴了他,想來,定然是講過很多事了!」心有所思,呆呆地拿著那書信出神。

    方天成這等反常的舉動,只瞧得鄭大剛大為奇怪,但他卻隱忍未問。

    方夫人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封信留給瑜兒看吧!」

    方天成啊了一聲,把手中書簡交給方瑜,道:「孩子,你看看這信上寫些什麼?」

    方瑜打開封簡,迅速的瞧過,道:「信上要瑜兒立時動身,趕去和他相會,並要瑜兒向大伯大娘致意,多則五年,少則三年,瑜兒即可重和大伯大娘相見了。」

    方天成道:「只寫了這些嗎?」。

    方瑜道:「是的,大伯瞧瞧吧!」

    方天成一揮手,道:「不用看了,你要到何處和他相會?」

    方瑜道:「這信上書有去路,瑜兒只要按圖索驥就成了。」

    方天成道:「你準備幾時動身。」

    方瑜道:「信上要瑜兒拆閱過書信之後,立時動身,不知大伯,大娘的意下如何?」

    方天成道:「吃過飯走吧!我送你一程。」

    程子望接道:「酒飯都已備好,諸位稍稍休息一下就可吃飯下。」

    鄭大剛望了石俊一眼,隨在程子望身後,退了出去。

    石俊緊隨鄭大剛身後,也退出了大廳。

    兩人行過一座跨院之後,鄭大剛突然回過頭來,道:「三弟,你瞧出來了沒有?」

    石俊道:「二哥的神情,有些不對。」

    鄭大剛點點頭,道:「在小兄記憶之中,咱們兄弟歷經生死,無數決戰之中,都未瞧到他這等失常的神情,因此,小兄心中很是懷疑。」-石俊舉手抓抓腦袋,道:「小弟也是覺著奇怪,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鄭大剛道:「這個麼,這個……」長歎一聲,改口說道:「等一會,他要送瑜兒上路,小兄想暗中追蹤……」石俊雙目一瞪,道:「為什麼?」

    鄭大剛道:「沒有什麼,小兄想跟去瞧瞧而已……」語聲一頓,道:「去之後,你要好好地照顧你二嫂。」

    石俊一怔,暗道:「這是何意?」心中雖然疑竇重重,但卻忍下未問。

    但聞鄭大剛接道:「如是我和二哥,明天早晨還不回來,你也不用在這裡等候了,把你二嫂送回故居。」

    石俊一皺拳頭,道:「大哥的話,小弟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鄭大剛道:「沒有什麼,也許我們片刻之後,就一同回來了。」

    石俊雖然覺出那鄭大剛話中有話,但鄭大剛既是不願講出來,他也無法多問,只好點頭應道:「好吧!小弟照大哥吩咐就是。」

    這時,一個莊漢行了進來,請兩人前去吃飯。

    方天成似是有著很深重的心事,手不停筷,匆匆食用。

    鄭大剛一直很留心他,看出他快速進食的用心,是想藉故掩飾他心中的惶惑不安。

    一餐飯匆匆食畢。

    方天成站起身子,一拱手,道:「在下要送瑜侄登程,去去就來,先行告退了。」

    程子望道:「方二俠儘管請便。」

    方天成回顧了方夫人一眼,道:「那東耳老前輩留書之上,既然說明了要瑜兒立時動身,咱們不便耽誤他,我去送他一程。」

    方瑜道:「小侄懷有圖案,不用有勞大伯了。」

    方天成道:「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見面,大伯送你一程,豈不應該?」

    方瑜站起身子,行到方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道:「大娘保重,瑜兒這些年來,承大娘撫養長大,親情如海,瑜兒日後如有寸進,必不忘大娘養育之恩。」

    方夫人熱淚盈睫,緩緩說道:「孩子,希望你此去學成絕技,日後名揚天下。」

    方瑜道:「瑜兒自會盡我心力,藝成之曰,先回故居,向大娘請安。」

    方夫人道:「你很孝順。」

    舉手拭去眼中後水,轉對方珞道:「珞兒,送你哥哥一程吧?」

    方天成道:「不用珞兒去了。」

    方珞已離開席位,聞言只好停下,抱拳一揖,道:「大哥一路順風。」

    方瑜還了一禮,道:「我去了,你要多孝敬大娘。」

    方天成牽著方瑜的手,道:「孩子,咱們走吧!」大步而去。

    鄭大剛目睹方天成背影消失,也站起身子,道:「程莊主,在下傷體尚未全復,想去坐息一下,如條有事,找在下石兄弟談談也是一樣。」

    程子望道:「鄭大俠請便,在下吩咐他們,不准驚擾就是。」

    鄭大剛又對言鳳卿一拱手,道:「言兄,往返奔馳,也許休息一下了。」也不待言鳳卿答話,人已出廳而去。

    他為人精細,回到自己的臥室,掩上室門,換了一身衣著,才推開後窗,繞出程家莊,直追方天成和方瑜而去。

    兩人行不多久,鄭大剛緊趕一陣,已然瞧到了兩人背影。

    只見兩人各騎著一匹幢馬,並騎斜行,似是談論什麼。

    鄭大剛找到一個農人,討了一頂草帽,低壓眉際,掩住面目,隨後而行。他有著一種不祥的預感,覺著方天成自己送方瑜同行,似是存下了不良心意。同時,也覺方天成有著一件未曾對自己談過的隱秘。

    且說方天成帶著方瑜,行約十幾里路,到了荒野之中,突然一帶馬頭,行入道旁一座雜林之內,口中卻說道:「孩子,為叔不要送你了,咱們敘侄在此小坐片刻,就要分道揚鑣了。」

    方瑜應了一聲帶轉馬頭,行入林內。

    方天成翻身下馬,方瑜也隨著躍下馬鞍。

    方天成伸手去接方瑜手中的韁繩,口中卻笑道:「孩子,那東耳老人傳了你三招劍法之外,還傳了你什麼武功。」

    方瑜搖搖頭道:「沒有,他只傳瑜兒三招劍法,唉!如若那魔刀田遠不和我比劍,小侄就無法對付他了。」

    方天成道:「此話當真嗎?」突然一番右腕,點了方瑜的穴道。

    方瑜還未來得及答話,穴道已然被點,啊喲一聲,摔倒在地上。

    方天成長長吁一口氣,抉起了方瑜,靠在一株大樹上坐了下來。

    方瑜雙目中盡都是困惑的光芒,望著方天成呆呆聲神。

    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大伯,這是怎麼回事?」

    方天成緩緩說道:「孩子,你心中覺著很奇怪,是嗎?」

    方瑜道:「是的,瑜兒想不通大怕為何點我穴道。」

    方天成道:「我不但要點你穴道,而且還要取你之命,你永遠無法去找那東耳老人,跟他學習武功了。」

    方瑜道:「為什麼呢?」

    方天成臉上掠過一抹凶光,道:「孩子,原因很複雜,一時間也無法跟你說明白,而且,我也沒有大多時間。」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不過,咱們相處十餘年,其間自然有些情感,大伯自會善於處理你的屍體,我要為你備置一口棺木,收殮起你的屍體,埋葬起來,抱歉的是,無法替你立碑說明你的身世了。」

    方瑜緩緩說道:「我知道,我死的愈是隱秘,對你來說,那是愈好了。」

    方天成道:「這些年來,你讀了很多的書,果然是聰明過人。」

    方瑜道:「事到此刻小侄是死定了,但我不願死得太糊塗,我希望能知道一件事情。」

    方天成道:「什麼事?」

    方瑜道:「你的真正身份是誰?」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孩子,問的好極了……」

    方瑜奇道:「怎麼?我問的不對嗎?」

    方天成道:「你問的很奇怪,大出了我意料之外。」

    方瑜道:「那要我如何問呢?」

    方天成道:「你問我真正的身份是誰,似是我不是你的大怕了。」

    方瑜道:「你不是。」

    方天成奇道:「為什麼?」

    方瑜道:「如若你是我大怕,和我那父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何能忍下心對我施下毒手?何況,我還救過你的性命。」

    方天成輕輕歎一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不想讓你死得太明白。」

    方瑜緩緩說道:「反正我就要死了,也不會找你報仇,你又為什麼不讓我死得明明白白呢?」

    方天成冷笑一聲,道:「你就要死了,明白真象,又於事何補?」

    方瑜道:「你不肯說明內情,我死了也不瞑目。」

    方天成揚起右掌,答非所問說道:「咱們相處了十餘年,彼此之間,不能說毫無情意,我讓你死得不受痛苦就是。」掌勢緩落,擊向方瑜的天靈要穴。

    方瑜長歎一聲,道:「看來,你定是害死我父親的兇手!想不到,我們父子兩代,都死在你這萬惡兇徒的手中。」

    言罷,閉上雙目等死。

    方天成緩緩向下拍落的掌勢,突然收住,道:「以你的年齡,實不得不叫人佩服你斷事之能。」

    方瑜陡然睜開雙目,冷冷說道:「有一事,只怕大怕忘記了。」

    方天成道:「什麼事?」

    方瑜道:「家母還活在世上,有一天,她會查出內情,找你報仇。」

    方天成笑道:「她如有這份能耐,想到我是害死她丈夫的兇手,早就找我了,還能等到現在?」

    方瑜道:「還有東耳老人,決然不會饒你。」

    方天成道:「殺你之後,死無對證,東耳老人雖然有絕世武功,也找不到我的頭上。」

    方瑜道:「大娘不是壞人,她也會不齒你的所為。」

    方天成道:「這些事,我自會處理應付,用不到你費心了。」

    方瑜歎息一聲,道:「我不知你如何博得俠名,也不知中州三俠中,如何能夠容得你這等陰險惡毒的人物。」

    方天成雙目中的凶光一閃,道:「夠了。」掌勢一沉,直向方瑜天靈要穴之上擊去。

    突然間,寒光一閃,斜裡飛來,直劈向方天成的左臂。

    方天成如若不及時避開,固然一掌可以把方瑜劈死,但他一條右臂,亦將傷於寒光之下。

    一種自保的本能,使方天成突然收回了右臂。

    轉目看去,只見來人正是鄭大剛,不禁為之一呆。

    鄭大剛望著方天成冷冷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方天成冷冷說道:「大哥都聽到了?」

    鄭大剛道:「聽到了一部分。」

    方天成望望方瑜,道:「大哥及時趕來,看來這孩子不該死了,我去解了他的穴道,咱們再談。」

    鄭大剛冷冷說道:「住手。」同時,劈出一刀,攔住了方天成的去路。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大哥阻止小弟,是何用意?」

    鄭大剛道:「我怕你殺了他!」右手執刀,大步行向方瑜。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大哥對小弟的誤會很深。」

    鄭大剛不理方天成,卻伸手拍活了方瑜身上的穴道。

    方天成雙目中神光連閃,一直在方瑜身上打轉。

    那是一種必欲殺之而甘心的目光,充滿著惡毒的殺機。

    鄭大剛低聲說道:「孩子,不要伯,有鄭伯伯替你作主,你大伯為什麼要殺你,據實告訴我。」

    方天成原想那鄭大剛聽去大部隱秘,聽他如此相問,之知他確未聽到內情,當下微微一笑,道:「大哥,事情是……」

    鄭大剛搖手說道:「不用你說,我要問瑜兒。」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珠兒,告訴你鄭伯伯,大伯並無真的殺你之意。」

    方瑜小臉上一片嚴肅,望了方天成一眼,又望望鄭大剛,緩緩說道:「鄭伯伯,小侄想問一事。」

    鄭大剛道:「好!你說吧!」

    方瑜道:「鄭伯伯和我大伯,相識好久了?」

    鄭大剛道:「二十年以上了。」

    方瑜道:「鄭伯伯認識我大伯有一段很長的分手時間?」

    鄭大剛眉頭聳揚,道:「不錯,我和你大怕有一段很長分手時間,你大伯要練一種丹藥,獨自隱居於峨嵋山中。」

    方瑜輕輕歎息一聲,道:「虎毒不食子,大伯實無殺害小侄的理由,這中間必有著令人難測的變化了。」

    鄭大剛道:「你是說?……」

    方瑜接道:「晚輩未了然真像之前,不願妄作論斷,血口噴人,但晚輩臨去,有一事奉告鄭伯伯。」

    鄭大剛道:「什麼事?」

    方瑜道:「請鄭伯伯和石叔叔,善為照顧我那位善良的大娘,和兄弟……」

    伸手撿起長劍,行到方天成的身前,接道:「事到如今,大伯想也無法掩飾了。」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什麼事?」

    方瑜右手一揮,削去了頭上的青絲,冷冷說道:「不論你是什麼人,但你對我有著一番養育之恩,今日我割發代首,以酬養育之恩,從此刻起,方瑜已死,活著的是方雪宜……」

    回頭對鄭大剛抱拳禮,道:「鄭伯伯相救之情,晚輩日後必有一報,晚輩就此告別了。」

    鄭大剛歎息一聲,道:「孩子,放心地走吧!希望日後,咱們還能在江湖之上相見。」

    方雪宜翻身上馬,縱騎而去。

    鄭大剛手執紫金刀,一直監視著方天成,直待那方雪宜背影消失,才收刀入鞘,緩緩說道:「方二弟,你為何要殺方瑜?」

    方天成神情冷漠,緩緩說道:「這是我們家族事,大哥最好不要多管。」

    鄭大剛緩緩說道:「小兄遇上了,豈有不管之理?……」

    方天成突然一躍而起,縱身直向馬背上躍去。

    鄭大剛冷哼一聲,右手一抬,紫金刀重又出鞘,閃電一般劈了過去。刀勢奇速,迫得方天成不得不縱身讓避開去。

    刀光過處,健馬悲嘶,一匹長程健馬,生生被他劈成兩斷。

    方天成望著那橫陳馬屍,呆了一呆,道:「大哥,似是當真的有殺害小弟之心。」

    鄭大剛緩緩說道:「二弟舉動,大-常理,豈能讓小兄不動疑心?」

    方天成冷冷說道:「咱們是情重生死的兄弟,二十年生死與共,患難相扶。」

    鄭大剛道:「不錯,但咱們兄弟之間,一向是坦坦誠誠,從不相輕相欺,二弟竟然要殺害自己的侄兒,何況,他又是剛剛救過你性命之人,此等悖情背理的事,難道小兄能不管嗎?」

    方天成冷冷說道:「如是沒有了兄弟之情,大哥是否還要管我們家務之事呢?」

    鄭大剛道:「那要看情形如何了!咱們以俠義自任,路見不平,還要拔刀相助。」

    方天成緩緩說道:「大哥對小弟連下辣手,似是情義已絕,咱們兄弟之情,也該就此告終了……」

    鄭大剛緩緩說道:「方二弟如著定要和小兄絕交,小兄決不勉強,不過,橋歸橋,路歸路,咱們兄弟雖然情盡義絕,仍然不妨礙小兄查問方瑜的事情。」

    方天成道:「如是咱們兄弟,已然劃地絕交,割袍斷義,在下可以拒絕答覆鄭大哥任何問題。」

    鄭大剛冷笑一聲,道:「二弟可是想以絕交手段,威脅小兄嗎?」

    方天成突然拔出長劍,劃了一道土溝,道:「咱們兄弟從此刻起,情絕義絕,以後彼此不再往來。」

    鄭大剛突然仰臉哈哈大笑一陣,道:「方天成,你如想使我負氣而去,不再多問你方天成的事,那是閣下打錯主意了。」

    方天成冷冷說道:「如是在下不告訴你鄭大剛呢。」

    鄭大剛聽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姓名,不禁臉色一變,怒聲喝道:「方天成,你如真的這般寡情薄義,只有一個辦法,可使鄭某人不再多問此事!」

    方天成道:「鄭兄可是要和在下動手?」

    鄭大剛道:「不錯,你只要勝了我手中之刀,鄭某人回頭就走,決不問你的事。」

    方天成道:「如若鄭兄迫方某出手,在下是只好奉陪了,不過兵刃無眼,如是傷了你鄭大俠,那就不要怪在下了。」

    鄭大剛怒道:「你有本領只管施展就是。」

    方天成長劍平胸,緩緩說道:「念你年長幾歲,在下奉讓先機。」

    鄭大剛氣得臉色鐵青,正待反唇相譏,突然心中一動,暗道:「他這等舉動,分明是想激怒於我,準備在這一戰之中,殺我滅口。」

    心念一轉,胸中怒氣頓消,微微一笑,道:「方二俠,方天成,你可是想激怒於我嗎?」

    方天成冷冷說道:「鄭大俠可以出手了。」

    鄭大剛淡談一笑,道:「嗯!你方二俠先出手吧!在下癡長幾歲應該讓你兩招。」

    方天成冷笑一聲,道:「今日不是你鄭大剛死,就是方某人亡。」

    喝聲中振劍而起,刺了過去。

    鄭大剛舉刀封擋,架開了方天成的長劍,回手反擊,劈出兩刀。

    方天成擋開兩刀之後,劍勢立變,招招都是致命的招數。

    鄭大剛心中還有些兄弟之情,但目睹方天成手中劍勢的惡毒,只要被他刺中一劍,立時就要命喪當場,心中忽然一凜,暗道:「我等結義之初方二弟俠肝義膽,此時此刻,全然似變了一個人般。」

    只覺著腦際中靈光連閃,突然想起了方瑜臨去之言,忖道:「難道他已不是真的方天成嗎?」

    心中念頭轉動,不覺精神一分,手中刀勢一緩,被那方天成一劍刺來,傷及左臂,衣服破裂,鮮血汩汩而出。

    鄭大剛冷哼了一聲,趕忙凝神對敵,刀法一變,展開反擊。

    中州三俠中,原本以鄭大剛武功最強,此刻心中疑竇重重,覺著只有生擒這方天成,才能問出箇中情由,縱然是使他落個傷殘,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他心中暗定主意,全力揮刀還擊。

    只見刀光如電,排山倒海一般,直壓過去。

    方天成手中劍勢,逐漸被壓制了下來,有些施展不開。

    搏鬥中,鄭大剛奇招突出,手中紫金刀逼開了方天成手中之劍,刀勢一轉,蓬然一聲,用刀背擊在方天成的右肘之上。

    這一擊勢道很重,方天成長劍脫手落地,人也被打得一個觔斗,栽倒地上。

    鄭大剛如若趁勢一刀劈落,必可把方天成傷在刀下。

    但他心念舊情,手中紫金刀不忍落下。

    就在他微一猶豫之間,方天成突然借勢打了兩個翻滾,人已到了丈餘開外。

    鄭大剛大聲喝道:「快些站住……」喝聲中大步向前行去。

    只見方天成右手一抬,三點寒星,脫手而出,品字形一齊射到。

    鄭大剛金刀揮動,幻起一片護身刀光……

    只聽一陣叮叮咚咚之聲,三枚白虎釘,盡為鄭大剛刀光震落。

    但那方天成卻借鄭大剛封擋暗器之時,疾快的奔入林中,隱失不見。

    鄭大剛在林邊足足站了半個時辰,料想那方瑜已經走遠,才轉回程家莊去。

    且說石俊回到房中,越想越覺著事情不對,立時趕到鄭大剛的房中查看,他推門不開,繞到後窗,果然發現鄭大剛已經離去。

    一種不祥的預感,泛上心頭,感覺到相交數十年的中州三俠,立時間將有極大變化。

    心中焦急,獨自行出莊外,徘徊,等待。

    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才見鄭大剛,獨自轉了回來。

    石俊急急迎了出去道:「大哥,見過二哥了嗎?」

    鄭大剛點點頭道:「告訴程莊主,咱們立刻動身。」

    石俊奇道:「二哥沒有同來嗎?」

    鄭大剛道:「咱們兄弟的事不要驚動別人,咱們先離開此地再談。」

    從鄭大剛嚴肅的神色中,石俊已警覺到事情嚴重,不再多問,低聲問道,「大哥仍請由後窗繞回室中,小弟這就去通知程莊主和二嫂,準備上路一切就緒,小弟再請大哥。」

    鄭大剛道:「好!你去吧!」行入莊中,仍然由後窗行入室中。

    他心中也明白,自己離莊和回莊的舉動,決然無法避過程家莊人的耳目,只是,對方不便多問,看見也裝沒有看見罷了。

    鄭大剛回入室中,解下佩刀,只覺往事重重泛上心頭,但千思萬想,卻是想不明白,這方天成如何會變得這般惡毒。

    不知道過了多小時光,室外傳來石俊的聲音:道:「大哥醒了嗎?」

    鄭大剛取過紫金刀,佩帶身上,打開房門。

    只見石俊和程子望並肩站在室外,程子望一抱拳,道:「石三俠告訴區區,諸位要立刻上路……」

    鄭大剛接著道:「不錯,咱們兄弟還有要事,必得立刻登程。」

    程子望道:「中州三俠,為伸張武林正義,終日席不暇暖,奔走於江湖之上,但諸位電該稍有幾日休暇才對,兄弟已經為諸位準備了一艘畫舫,明日由兄弟陪諸位一遊岷江。」

    鄭大剛道:「程莊主盛情心領,異日有空咱們再來叨擾。」

    程子望無可奈何他說道:「鄭兄當真要走嗎?」

    鄭大剛道:「不錯,還望程兄吩咐下去,代我們準備兩匹馬,一輛篷車,我等就感激不盡了。」

    程子望道:「鄭兄言重了,程子望一家人的生死,都是中州三俠所賜,區區幾匹馬鄭兄怎能說出感激之言?在下立時去為諸位準備。」片刻之後,程子望重又行回道:

    「健馬,蓬車都已備妥,廳中也擺了酒飯,諸位請盡一杯水酒再走如何?」

    鄭大剛搖搖頭,道:「酒飯謝了,在下等即刻上路。」

    大步向外行去。

    程子望是何等人物,已然瞧出了鄭大剛心事沉重,倒也不再勸酒飯,送兩人行出莊外。果然莊外早已備好了健馬,篷車。

    方夫人帶著方珞緩緩行出莊外,登上篷卒。

    鄭大剛飛身上馬,回身對言鳳卿一抱拳,道:「言兄弟,在下有點私事先走一步,日後,兄弟自會到辰州拜訪,以謝相助之情。」

    言鳳卿不見方大成一起歸來,已想到了他們兄弟之間,可能有了糾紛,倒也不便多問,抱拳還了一禮,道:「兄弟在辰州候駕。」

    鄭大剛回顧了石俊一眼,道:「有勞三兄趕車,咱們此番前去,不知何時再來,不用程府中人了。」

    原來,程子望備了一輛車之後,又遣派了一名車伕趕來。

    石俊應了一聲,登上車轅,低聲對那趕車人道:「不敢有勞,閣下請回吧!」那趕車人應了一聲,緩緩下了篷車。

    鄭大剛胸有成竹,一口氣奔人那森林之中,才一勒馬韁,停了下來。

    石俊停下篷車流目四顧,看停身之處,十分荒涼,忍不住問道:「大哥,怎麼不走了?」

    鄭大剛長歎一聲,道:「如若咱們三兄弟,都死幹那魔刀田遠之手,好落得俠名千古,不讓挑園三結義,劉、關、張專美於前了。」

    只見垂簾啟動,方夫人探出頭來,道:「大哥,天成有什麼對不起大哥的事嗎?」

    鄭大剛黯然說道:「弟妹既然如此相詢,小兄倒也不便再隱瞞了。」雨聲一頓,接道:「其實,這件事也無法再隱瞞下去。」

    方夫人道:「不見天成同大哥歸來,弟媳已有預感了……」

    石俊心中焦急,忍不住大聲說道:「二哥現在何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鄭大剛目光轉注到方夫人的臉上,緩緩他說道:「二弟素有賢名,這不但我和三弟知曉,和咱們中州三俠來往的朋友,個個都有感覺。」

    方夫人緩緩他說道:「唉!大哥有什麼話,只管講,弟媳洗耳恭聽。」

    鄭大剛道:「二弟要殺方瑜!」

    這句話,有如春雷乍展,只聽得石俊、方夫人同時驚叫失聲,道:「什麼?」

    鄭大剛道:「方二弟要殺方瑜,在下親眼所見,出手相救。」

    方夫人搖搖頭道:「不可能啊!他為什麼要殺瑜兒?」

    鄭大剛輕輕地歎息一聲道:「如非在下親眼看到,別人說給我聽,我也一樣不信。」

    石俊道:「瑜兒救了我們才不過數日,二哥怎能下此毒手?」

    鄭大剛道:「他施用騙術,點了瑜兒的穴道,否則以瑜兒殺傷魔刀田遠的劍法,他豈能是其敵手?……」長歎一聲,接道:「但他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卻追隨他身後而來……」

    當下,把詳細經過之情,很仔細他說了一遍。

    方夫人呆呆地聽著,她似是聽得很仔細,又似是根本沒有心在聽。直待鄭大剛說明了經過之情良久,方夫人才長長歎一口氣,道:「天成呢?哪裡去了?」

    石俊接道:「大哥說的十分仔細,自然,是不會錯了。」

    方夫人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兩行清淚,滾下雙頰,黯然說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問問他,為什麼要殺瑜兒,唉!我搜盡了枯腸,實在想不出原因何在!」

    鄭大剛面現難色,沉吟了良久,才道:「弟妹和二弟是否有一段很長時間的分離?」

    方夫人呆了一呆道:「很長時間的分離?」

    鄭大剛道:「不錯,方二弟豪俠胸懷,怎會做出此等事!」

    方夫人神情茫然,若有所思一般,呆呆望著天際一片白雲出神。

    石俊,突然大聲叫道:「不能啊!如若他不是二哥,怎的他聲音神情,面貌、身材全都能維妙難肖?咱們和他相交了二十年,豈有看不出的道理?」

    鄭大剛歎息了一聲,道:「當我發現他要殺害瑜兒時,內心之中的驚愕,尤過三弟,我也想不通他何以要如此,但事情畢竟是發生了,如是小兄晚去一步,此刻瑜兒早已氣絕多時了。」

    大約是這消息太過突然,石俊、方夫人有些茫然無措,鄭大剛說些什麼?他們似乎是都未聽明白。

    鄭大剛心中瞭然,是以不管石俊、對夫人問什麼,他總是不厭其煩,再三解說,希望使兩位明白為止。

    方夫人投注無際的目光,緩緩地收了回來,道:「我和他有過一段時間分離。」

    鄭大剛道:「好長時間?」

    方夫人道:「大約半年以上。那時,我剛剛懷著珞兒……」

    石俊接道:「那是說,這件事至少有十五年之久了?」

    方夫人道:「除了那一次的分離之外,我們一直再沒有較長的分離過。」

    鄭大剛心中暗道:「那是說,如若方天成真的有人冒充,已經冒充了十幾年,那時,方珞或未生出,方瑜也不過在懷抱之中。」

    只聽方夫人長長歎息一聲,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石俊緩緩說道:「十五年前二嫂嫁給二哥不久啊!」

    方夫人點點頭,道:「兩年多吧……」突然轉過身子,對著鄭大剛盈盈拜倒,道:

    「大哥,求你一件事好嗎?」

    鄭大剛道:「什麼事?」

    方夫人道:「我不相信天成是那等薄情寡義的人,我要親口問他一個明白,大哥,二弟請看在我份上,幫我找到他。」

    石俊道:「那是當然,二嫂吩咐,我們義不容辭。」

    方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哥呢?我知道你對他很氣忿,不願再看到他,但希望看在孩子和我的面上,答應我們。」

    鄭大剛點點頭道:「好!我也要把事情查清楚,如若他真是方二弟,其問必有內情……」

    突聞方夫人嚶哼一聲,倒摔在地上。

    鄭大剛伸手去扶,但字指將要接觸到方夫人的衣服時,突然又縮了回來,道:「三弟,快扶起你二嫂。」

    其實,方夫人暈倒,方珞已急奔了過來,伸手扶起方夫人。

    鄭大剛輕輕一掌,拍在方夫人背心之上。

    方夫人長長吐了一口氣,吐出一口血來。

    鄭大剛低聲道:「珞兒,把你母親扶去一側,推拿她的穴脈。」

    方珞望著母親吐出的鮮血,道:「大伯父,媽媽受了傷嗎?」

    鄭大剛道:「她心中傷痛到了極處,血氣翻湧,剛才被一口氣翻起的血塊,堵住了咽喉,暈了過去,這口血塊才吐出,已經不礙事了,現在讓她好好地休息一下。」

    方珞應了一聲。把母親扶到一株大樹旁,坐了下去。

    石俊望著方夫人蒼白的臉色,搖搖頭,歎息一聲,道:「大哥,這真比被人殺上千刀還要難過,無怪二嫂受不在了,小弟也快撐不住了」

    鄭大剛重重咳了一聲,遵:「三弟,咱們兄弟情同手足,豈是你二哥幾句負氣話,真能使小兄撤手不管!……」

    他心中激動之情,實不在石俊之下,只是他生性沉著,不讓那碎心裂膽的痛苦,形諸於神色之間。

    同時他心中也明白,此時此情之下,自己如不能鎮靜從事,必將使大局更為紛亂。

    當下長長歎一口氣,壓制下激動的心情,緩緩地接道:「三弟,咱們兄弟,出生入死,經過了無數險惡陣仗,二弟有了事故,為兄怎能坐視?只是此刻的局勢,是用智之時,用智非同較力,第一要鎮靜,第二還要鎮靜,才能夠洞察細微,你二嫂是婦道人家,難怪她情難自禁,但三弟必須保持冷靜。」

    石俊道:「大哥說的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哥,如若二哥被人謀害了,冒名頂替,那應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這十幾年,咱們就沒有發現,這未免是太不可思義了。」

    鄭大剛道:「我也感到此事幾近玄奇,但除此之外,小兄實也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石俊道:「會不會是二哥有了什麼悲慘的際遇,使他難再自主?」

    鄭大剛道:「奇怪的是,他對咱們並無加害之意,而且情義如初,如非他動了殺害瑜兒的念頭,咱們永遠無法對他動疑。」

    石俊道:「他又為什麼要殺瑜兒呢?」

    鄭大剛沉吟了一陣道:「這和東耳老人有關。」

    石俊道:「是因為那東耳老人要收瑜兒為徒,才引起二哥的殺機,是嗎?」

    鄭大剛道:「小兄幾經忖思,推想那東耳老人,就是劍神陳大俠的化身,除了劍神之外,當今之世,決無第二人能夠在極短的時日中,傳授出那等精絕無倫的劍招,使瑜兒制服了魔刀田遠……」

    石俊道:「東耳合為陳,不會錯了。」

    鄭大剛道:「大約是那位陳大俠瞧出方二弟可疑之處,告訴了瑜兒,瑜兒不小心露出口,方二弟才動了殺人滅口之心……」

    仰起臉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如若這其間,果有內情,瑜兒從劍神學得武功,必然會查明此事。」

    石俊道:「不錯,不過,瑜兒雖從良師,但也非三兩年可得真傳,咱們不能讓瑜兒習得絕技之後再來追查此事。」

    鄭大俠道:「小兄也是這般想法,我們中州三俠,行俠江湖,為人賣命,如今事到了咱們自己兄弟頭上,自然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石俊道:「此事如不查明,小弟更有著席難安枕,食不甘味的感覺,要查,咱們就立時動手。」

    鄭大剛道:「查明此事,不外兩途,一是找到方兄弟,直接問他內情,自然這是最為簡便的法子,不過這法子看來容易,行來甚難。」

    石俊道:「為什麼?」

    鄭大剛道:「你二哥既然當面和我絕交,已經是毫無情意,他心中定也曉得咱們不會輕易放過此事,必然要全力追查,天涯海角,他如有心逃避咱們,咱們又到何處能尋到他呢?」

    長長歎一口氣,接道:「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肯說出內情。」

    石俊道:「這些年來,二哥二嫂一直是一往情深,我想他定然不會棄二嫂於不顧,如若咱們能商得二嫂同意,以二嫂作餌,或使二哥上鉤。」

    鄭大剛心中一動,沉吟不語。

    石俊不問鄭大剛有話,忍不住接道:「大哥認為小弟之策如何?」

    鄭大剛回頭看去,只見方夫人靠在大樹之上,似是在運氣調息,方珞緊偎在母親身側,神情間一片凝重。

    果然,他童稚的心靈之中,已然受了極大的創傷。

    鄭大剛緩緩地回過頭來,低聲說道:「三弟,小兄,想問你一件事,你要據實回答。」

    石俊道:「什麼事?」

    鄭大剛道:「你二嫂長得如何?不要緊,你據實而言……」

    石俊道:「二嫂之美,可當得絕世玉人之稱。」

    鄭大剛道:「平常之時,小兄未曾留心,只覺得你二嫂很美,但今日仔細瞧看之下,小兄才發覺你二嫂不但很美,而且美得動人。」

    石俊道:「大哥之意……」

    鄭大剛緩緩他說道:「你要據實而言,不用顧慮,如若是你,是否會為你二嫂之美動心?」

    石俊漲得滿臉通紅,道:「這個,這個,小弟實在很難說得出口。」

    鄭大剛道:「不妨,小兄在求證一件事。」

    石俊道:「既是如此,小弟就直說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若方夫人不是二哥的夫人,小弟將為二嫂的美色所動。」

    鄭大剛神色肅然他說道:「小兄今日仔細瞧了你二嫂的姿色,也不禁有此感覺。」

    石俊道:「大哥也有此感?」鄭大剛道:「咱們明知她是你二哥的夫人,心中亦難免為她的姿色所感,如是和她毫無情義之人,自然是難免為她美色所動了。」

    石俊道:「大哥之意,可是說有人為了二嫂的美色害了二哥?」

    鄭大剛道:「紅顏薄命,美色禍水,除此之外,小兄實是想不出,別人為什麼要害二弟,而且害他之後,冒他之名,又仍然維持和咱們的交往。」

    石俊點點頭道:「大哥說的有理。」

    鄭大剛道:「此刻,你二婚情緒未尚平復,待她情緒恢復正常之後,咱們再仔細地問她。」

    石俊道:「我看他們夫妻情深,如此大變之下,只伯二嫂的情緒一時間不易平復過來。」

    鄭大剛道:「也許你二嫂受此打擊之後,能回想起很多事情來。」

    談話之間看見方夫人緩緩地站起身子。

    轉頭看去,只見方夫人一手按著額角,裊裊娜娜,地行了過來。

    日光照射之下,只見她臉上淚痕猶存,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態。

    淒涼神情中,別有一番動人的風姿。

    鄭大剛輕輕咳了一聲,道:「弟妹,好一些嗎?」

    方夫人柔聲說道:「好些了,多謝大伯關懷,……」黯然歎息一聲,道:「現在,大伯和三弟有何準備?」

    鄭大剛道:「咱們先找一處住宿之地,弟妹養息兩日,再設法找尋方二弟。」

    方夫人歎息一聲,道:「我希望能早些找到他,問個明……」她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

    鄭大剛點點頭,道:「小兄瞭解弟妹此刻的心情,但事情已經發生,弟妹必得鎮靜,靜而慮,慮而得,方二弟這番出人意外的行徑決不簡單,天涯茫茫,四海遼闊,他如有心逃避咱們,咱們又如何能夠找到他呢?」

    方夫人道:「照大哥說法,咱們無望找到他了。」

    石俊道:「希望倒有,但要二嫂幫忙了。」

    方夫人道:「這件事和我關係最大,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三弟還客氣什麼。」

    石俊道:「剛才小弟和大哥商量,覺得追尋二哥大渺茫,因此,不如讓他找我們。」

    方夫人泫然說道:「他忿而離去,對我們唯恐避之不及,怎會再來找我們呢?」

    石俊道:「他能和大哥和小弟斷義,但卻不能對二嫂忘情,只要他知曉二嫂的去處,又知道我和大哥不在,定然會來看二嫂的。」

    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這些年來,他對我一直是愛護備至,這法子也許有些希望……」長長吐一口氣,道:「問題是要他如何相信大哥和三弟已經離開了我們母子呢?」

    石俊道:「二嫂既然同意,餘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方夫人道:「三弟和大哥安排吧,只要能見到天成,妾身無不從命。」

    鄭大剛道:「弟妹既肯合作,咱們的成功希望就很大了,弟妹帶著珞兒回故居,小兄和三弟易容暗中相隨,他孤獨一人,耳目不多,縱然心中有疑,也是無法確定,時日一久,自然難免現身和弟妹相會了。」

    方夫人道:「弟妹一切尊命。」帶著方珞,登車趕路,直奔故居。

    鄭大剛和石俊易容改裝,暗中相隨而行。

    且說方雪宜滿懷悲痛,縱騎而行,依照地圖上劃出的線路,探道行進。待天近黃昏時分,已然到了一道急流之前。

    他尊照那老人函中的吩咐,取出圖案,又仔細瞧了一陣,牢記於心,然後,晃著火摺子,燒了圖案,投入那急流之中。

    這是群山中萬道青泉彙集的一道溪流,水勢湍急,但卻清可見底。

    方雪宜行近溪旁,仔細地打量過四周形勢和圖案上所示,完全是吻合的,才拔出佩劍,就在溪流岸畔,斬了很多樹幹,扯破隨身帶來的衣服,把樹幹牢牢捆起。等他作成了一張長可容身的木排時,已然是落日西下繁星滿天了。

    方雪宜解下馬鞍,輕輕在馬背上拍了一掌,夜色中健馬如飛而去。

    放走了健馬,方雪宜又把馬鞍之物投入水中,順流逐波而去。

    方雪宜丟了所有可能留下痕跡之物,然後整整衣服,推動自己捆紮的木排,投入水中縱身而上。急流迅快,他還未坐好身子,那木排已然為急流衝出了兩丈開外。

    這是一次新奇的行程,望著在激流上的木排,方雪宜有著茫然無措的感覺,心中暗道:「希望我這木排能夠牢固一些,不要被激流衝散。」只覺得那激流愈來愈快,方雪宜心中也愈來愈緊。

    突然間眼前一黑,連星光也隱失不見。原來,那木排隨著激流,進入了一道山谷之中,谷中林木參天,掩遮去了天上的星光。

    方雪宜極目望去,只見那谷中的水道,又窄了很多,只有一丈多寬,水勢也更見湍急。

    方雪宜俯在木排之上,心中暗道:「水勢如此快速,若遇上一個陡彎,這木排勢必要撞上石壁不可。」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耳際間已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只覺身上一涼,全身浸入水中。

    敢情正如他心中所畏,木排撞上了石壁,震斷布索,木排碎開。

    方雪宜伸手一抓,抱住了兩根木干,緊緊不放,全身侵入水中,只露出一個腦袋,順著激流而下。

    突然間,水勢一緩,那奔騰之勢,也突然停了下來。

    方雪宜搖搖頭,睜眼望去,只見水光浮動,一池繁星,飄來蕩去,敢情,急流在此聚成了一個大潭。

    半輪明月,脫出浮雲,清輝照耀著湖面,碧潭印月,光波粼粼。

    這時,流速很微,方雪宜掙扎著騎上木干,仰天長嘯一聲。

    嘯聲落後不久,突然見火光閃動,一艘小舟,直馳而來。

    方雪宜不時發出嘯聲,告訴那舟方位。不大工夫,小船馳近。

    方雪宜不禁吃了驚。原來,那小舟上,站著一頭形如人高的巨猿,雙手把櫓,瞪著一雙火眼,望前方雪宜。

    忽然間,小舟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呼叫,道:「上船來吧!」

    方雪宜吃了一驚,暗道:「難道那巨猿也會口吐人言不成?」

    仔細的看去,只見那巨猿身後,一張架竹之上,站著一雙通體雪白的鸚鵡,那巨猿瞪著一對火眼金睛,望著方雪宜出神良久、突然伸出毛茸茸的手來。

    方雪宜看他似無惡意,也伸出手去。

    那巨猿力氣很大,一抬手,生生把方雪宜提上小舟,放下方雪宜,搖櫓轉船頭,向前行去。

    方雪宜在水中泡了大半夜,掙扎在生死邊緣時,生命替力頓發,還不覺怎樣,登上小舟,已達安全之境,緊張的精神,亦為之鬆懈下來,頓覺一陣寒意,由心底直達全身,不自主打了幾個冷戰。

    但他仍然被一股好奇之心吸引著,留心著那小舟的行經之地。

    只見那小舟行近懸崖之後,突然轉入一道很小的山谷之中。

    那山谷只可容這小舟通行,兩面都是高聳雲霄的石壁。

    巨猿操作技術十分高明,小舟在狹道中划行,竟很順利通過。

    走完狹道形勢一變,水面又呈開闊。

    抬頭看去,只見月光直射而入,還是月掛中天時分。

    原來,這水道盡處,山勢形成了一個圓周,縱橫四丈,除了那水道口外,都是峭立的山壁。

    巨猿把小舟停在一面小壁問,壁上垂下的老籐繫好,伸手指著山壁。

    只聽那翼劃空,那白鸚鵡已當先飛了起來,直向上面飛去,口中卻傳下清脆的聲音,道:「上山去,上山去。」

    他雖能口吐人言,但究竟非人,無法把心意完全表達出來。

    在巨猿手勢,白鸚鵡吐言之下,方雪宜於是明白了它們的意思。

    凝目望去,只見那泊舟所在,隱隱可見一條可行小徑。

    只聽呼的一聲,那巨猿突然躍上石壁,手攀足登,向上行去。

    方雪宜看那峭壁雖然險惡但又手卻有可攀之處,當下振起精神,躍上石壁,手足並用,向上行去。

    他手足都已凍木,攀踏石而上,實有力不從心之感,幾次失足,但幸好手中抓住的老籐甚牢,才未摔下峭壁。

    抬頭看去,那鸚鵡,巨猿都已走得不知去向,寂靜峭立的石壁間,只有自己一個人。

    方雪宜長長吐了一日氣,鼓余勇又向上面爬去。

    這面峭壁,是四面聳立的山峰中較低的一面,但也在百丈以上。

    方雪宜用上了全身的氣力,攀上山峰,已然累的筋疲力盡,心中暗道:「我且伏在地上休息一陣,再找路而行。」

    哪知他疲累過甚,這一趟下,竟不知不覺地睡熟了過去。

    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木榻之上,一陣芬芳花氣,撲入鼻中。

    方雪宜挺身而起,四下打量了一陣,只見自己停身之地,是一座打掃得十分乾淨的茅舍,木榻上鋪著軟草,草上鋪著一張虎皮褥子。

    室中竹几竹椅,一塵不染。

    窗外陽光照,微風徐徐,穿窗而入。

    方雪宜正待起身行向窗外,看個聽白,突然一陣輕微的步履聲,傳入耳際。

    抬頭看去,只見東耳老人,手執杖,緩緩行了過來。

    方雪宜急急跪了下去,道:「叩見師父。」

    東耳老人點頭微笑道:「你起來,咱們坐下說吧!」

    方雪宜拜罷之後,站起身子,仔細地看了東耳老人一眼,不禁吃了一驚。

    只見東耳老人面色蒼白,數日不見,人似又消瘦了許多。

    果然,東耳老人這數日中正受病魔困擾。

    東耳老人竹杖點地,緩緩行到一張椅上坐了下去道:「孩子,為師的這兩日病勢大變,能夠見到你,很是意外了。」

    方雪宜急道:「師父現在病勢如何?」

    東耳老人道:「不要緊了,又被撐了過去,只要不再奔走勞動,還可以活些日子。」

    方雪宜只覺得心中一陣酸楚,說道:「師父,弟子還未行拜師大禮……」

    東耳老人搖搖頭道:「不用了,我收你為徒,只是為了傳我衣缽,拜師大禮的形式為師並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你要盡你之能,完成我的心願,如你能夠答允,我就認你為徒,如是不能答允,我也不勉強你,你可以在這裡小息兩日,我遣靈猿送你離此。」

    方雪宜緩緩他說道:「師父有何心願,不知可否先行告訴徒兒。」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問得好,我沒有看錯你……」語聲頓了一頓,說道:「不過,我那心願非常宏大,你要傾盡畢生的精力,使其實現,一般人都無此等定力……」

    方雪宜突然接口道:「師父看徒兒行嗎?」

    東耳老人道:「這個,為師也難肯定,不過,你是我所見之人中,唯一有此可能的人,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如活在世上,還有人及時提醒糾正你,可是為師的無法等你練成,就要死去了。」

    方雪宜黯然說道:「師父病了很久,是嗎?」

    東耳老人道:「十幾年了!」

    方雪宜道:「師父功參造化,控制生死,能拖過十幾年,為什麼不再多拖延十幾年呢?」

    東耳老人啞然一笑,道:「孩子,這豈是人力能夠挽回的嗎?生老病死,大自然中微妙的消長之機,為師有何智能,能夠與這大自然中消長之機抗衡?」

    語聲突轉沉重,淒涼地接道:「但為師能做的事是,找一個資質好的人,傳我的衣缽,能夠就下代新生的力量,找一個替我的人。」

    方雪宜道:「可是師父不是平常的人啊!你已拖延了十幾年,為何不能再拖些時間呢?」

    東耳老人道:「十幾年來,我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心神,已到油盡燈枯之境,實無法再拖延下去了,孩子,但你可以繼起我的生命,我死了之後,仍有一個劍神活在人間。」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師父,請說你立下的心願吧,弟子也要想一想,是否能夠答應。」

    東耳老人神色黯然他說道:「我要你承我遺志,終生一世,為維護武林正義奮鬥,為師承受你師祖的神劍,一生中雖無殞越,但我以未完成他老人家的遺志為憾,如今要把這干斤重任支付給你,希望你能夠承擔重任,完成我未完遺志。」

    方雪宜道:「弟子願盡力,但只怕無此能耐,有負師父期望。」

    東耳老人道:「只要你終身奉行,能否完成,那就聽命於天了。」

    方雪宜道:「弟子已然年過十五,習武只怕晚了一些,奠基未固,如何能期大成?」

    東耳老人道:「你有足夠的才慧,具備了第一個要求,當你師祖擇我繼他衣缽時,說了一句話,他說,我雖是很好的練武之材,卻沒有足夠應變機智,如今剛好你和我昔年的機遇相反……」

    方雪宜道:「維護武林正義,首需武功,弟子縱有機智,但無法練成絕技如何能當大任?」

    東耳老人緩緩他說道:「老夫將盡我之能,試行創造奇跡,孩子!人雖無法和大自然抗拒,但在精密的計算之下,可能會創出超乎常規的奇跡。」

    方雪宜道:「如何一個創造之法呢?」

    東耳老人道:「用藥物和佛門中傳薪大法,孩子你夠聰明,所以,對那神奇的劍招繁亂的拳腳之術,你定可以學有所成,差的是你的內功,也許奠基的工夫,我要用人算勝天的辦法,使你在極短的數年,補不足成有餘。」

    方雪宜道:「只怕我沒有這份能耐,而使師父大失所望。」

    東耳老人道:「師父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臉上泛現出一種悵然若失之情,緩緩接道:「說是一場豪賭,用武林正義作經,你的生命作緯,賭輸了,連帶所及,將有多數的生命,陪著你同淪入大劫,因此,我們必將盡其所能求贏,孩子你聽得懂為師的話了嗎?」

    方雪宜道:「我有點懂,師父之意,是要我傾盡所有的智慧、力量。」

    東耳老人點頭笑道:「不錯,為師在你的年齡時,智慧方面,確然和你有著一段很大的距離……」

    方雪宜道:「詩書行文一道,徒兒自信可以應付,但在習武方面徒兒只怕難得師望。」

    東耳老人道:「孩子,你可以,劍招上的奇變和詩書求解,是異曲同工,這方面你已經有了好的表現。」

    方雪宜道:「徒兒哪裡有表現了?」

    東耳老人道:「好!我一件件的告訴你,不過,你先瞭解師父的苦衷,才不會覺出我對你使用權謀了。」

    方雪宜愕然說道:「師父幾時對我使過權謀了,怎的徒兒一點也看不出?」

    東耳老人道:「有的因為你不夠老練,所以覺不出來,但為師必得說明白,不然,你一旦悟得時,對此事一定極為不滿……」

    語聲一頓接道:「師父病入膏肓,已到了不治之境,我必須善啟珍得殘餘的元氣,以求盡可能延續我的生命,因為我實在沒有機會了,這一點你要諒解」

    方雪宜道:「師徒如父子,師父對弟子說話,用不著這樣客氣。」

    東耳老人道:「在你未對祖師神像跪拜之前,咱們只算是一對忘年之交,你叫我師父,那也不過是徒具虛名而已,朋友相交,貴之以誠。」

    方雪宜點點頭道:「好吧!我諒解,師父對我用了什麼權謀?」

    東耳老人道:「我傳你劍招,讓你去解救中州三俠之危……」

    方雪宜道:「那是權謀嗎?」

    東耳老人道:「不錯,你如是智力不夠,決無法在短短的幾日之內,領受那奇絕一代的劍招,此去冒險,不但無能救得出中州三俠,連自己的性命,也將傷在魔刀田遠的手中,對不對?」

    方雪宜略一沉思道:「不錯,」

    東耳老人道:「如若不用謀,應該暗中趕去接應你,但我卻沒有如此,那是賭,置你的生死於不顧了,你如才慧不足以領受那絕奇的武功,只有死亡一途可循,但你還是一個純潔的孩子,我卻把你推進到生死中去冒險,這是權謀之一。」

    方雪宜點點頭道:「師父選才謹嚴,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中選了,卻要先冒一場奇險。」

    輕輕地咳了一聲,接道:「我明知你沒有很好的武功基礎,卻留書叫你乘木排到此地來,這其間經過了無數的凶險,而且也有死亡的機會,固然是通此之路,以那水道最易,但我卻未接迎你,如果你意志不堅,怕死畏險,自然會望而卻步,不會到此地來了,此為權謀之二。」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笑道:「易境而處,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東耳老人道:「你能諒解最好……」長長吐一口氣,接道:「現在,你終於到了此地,才慧、意志都已經證明為師的選才不錯,餘下的該是你的定力了,唉!孩子,如是作好人,他的武功、才慧愈高愈好。如是要作壞人,他的才慧,武功愈低越好。」

    方雪宜道:「我明白,不知師父還要徒兒如何通過那定力一關?」

    東耳老人神情肅穆他說道:「人之初,性本善,風因為受不了那花花世界的萬千誘惑,淪入魔道,而且一步失措,回首百年,再想從魔道中重新回頭,只怕是萬元一成的機會了。」

    方雪宜道:「徒兒自信有此定力,不致為魔道所憨……」突然長歎一聲,接道:

    「說來只怕師父也是不肯相信。」

    東耳老人道:「定力的一關,事關重要,為師日後自有考驗你的辦法。」

    方雪宜道:「徒兒隨時候命。」

    東耳老人道:「現在你可以仔細地想想了,是否答允老夫這些條件?」

    方雪宜道:「徒兒答允!」東耳老人道:「好!為師請出你師祖的遺像,你要在遺像之前,立下重誓,我才能正式收你為徒,授你武功。」

    方雪宜道:「師祖像在何處?」

    東耳老人道:「你在此稍候片刻,為師去請你師祖遺像。」言罷,起身策杖而去。

    片刻之後,東耳老人去而復返,右手中捧著一幅白絹。

    東耳老人緩緩放下左手中提著的杖,恭恭敬敬,把手中白絹打開,掛在壁上。

    方雪宜凝目望去,只見那白絹之上,畫著一個身著道裝,長髯飄拂的老人,一派仙風道骨。

    東耳老人先對著畫像拜了三拜,站起身子,說道:「孩子,先在你師祖像前立下重誓,再拜他老人家的遺像。」

    方雪宜應了一聲,先對那畫像大拜三拜,然後行到畫像面前,恭恭敬敬他說道:

    「師祖神靈在上,徒兒方雪宜,如蒙恩師收留為徒,當終身一世,守義行俠,如若不守師訓,為非做歹天誅地滅。」

    東耳老人哈哈大笑道:「好!」方雪宜對那遺像拜了一拜,回頭望著東耳老人,道:

    「師父,弟子再拜師嗎?」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好!你既有如此的孝心,為師如堅持,你心中反而不安了。」

    當下端坐在竹椅之上。

    方雪宜恭恭敬敬,跪了下去,行了大禮,站起身子。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從此開始,你才算為師的徒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師父,此刻,弟子心中有幾件不解之事,現在可以問問吧?」

    東耳老人道:「好,你問吧!」

    方雪宜道:「師父不是姓東吧!」

    東耳老人道:「我姓陳」

    方雪宜道:「劍神陳大俠,可是師父?」

    東耳老人道:「不錯,你聽何人說過?」

    方雪宜道:「我那位鄭大伯父。」

    東耳老人略一沉吟,道:「鄭大剛一身正氣,確是一位俠義人物,你那三叔父也不錯,只是你那位二怕,就有些不對了。」

    方雪宜吃了一驚,道:「師父怎知曉?」

    東耳老人道:「我只是觀察所得。」

    方雪宜黯然歎息一聲,道:「弟子心中,有一樁百思不解的事,正想向師父請教。」

    東耳老人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在弟子看過師父留言之後,準備來此之時,我那位大伯父堅持要送我一程。行至中途,突然出手點了我的穴道,要取我之命,幸得鄭大伯及時趕到,救了徒兒之命,徒兒割發代首,還了他養育之恩」

    東耳老人接道:「他為什麼殺你?」方雪宜道:「這就是弟子百思不解之處了,平常之時,他對我和珞弟,雖然稍有分別,但還算慈愛,想不到一下變臉,竟然要取我之命。」

    東耳老人緩緩他說道:「為師未病之前,在江湖之上走動,凡是力惡之徒,只要看到為師,無不退避三舍……」

    方雪宜道:「所以,武林之中,才送師父一個劍神之號,神之所至,自然是宵小迴避了。」

    東耳老人道:「為師的本名陳希正,這劍神之號還是二十年前為師劍服江湖五魔之後,武林中人送給為師的,唉!但這劍神二字,太難當了,自從他們送了為師此號之後,為師得了一種不治的絕症……」

    方雪宜接道:「師父武功已達玄通之境,而且年歲亦盛壯,會得什麼不治之症呢?」

    陳希正微微一笑道:「世上沒有不死的人,為師也不把什麼不治之症放在心上,重要的是,為師必須找一個人,能夠承繼你師祖留下來的衣缽,如今總算被為師尋到了,此後,為師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設法使你能學得你師祖留下的全部武功……」

    方雪宜接道:「弟子自知愚拙,恐叫師父失望了。」

    陣希正笑道:「那倒不是,論你才智,尤在為師之上,但恐無法趕上你那師祖,須知你那師祖是千百年中難得一見的人才,為師的受了十年苦心教誨,也不過得他武功十之五六。」

    方雪宜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陳希正道:「不過,天下沒有狀元師父,也許你能夠青出於藍,強過為師。」

    方雪宜道:「弟子怎有此能!」

    陳希正道:「你師祖留下了無上妙法,看看咱們能否運用,人定勝天」

    語聲一頓,接道:「至於為師的病,此刻說給你聽你也不明白,日後,為師慢慢地告訴你吧!」

    方雪宜點點頭道:「希望吉人有天相,師父之病,能夠不藥而癒。」

    陳希正道:「為師的事,不用你費心,倒是你自己要設法放開胸懷,不要再把你大伯之事,放在心上,需知你祖師遺留人間劍道,乃是武中之精,平常之人,無法學習,縱然是才智之士,也得專心一志才能期望有成,你如分心別用,那就很難有成就之望,尤其是在打基礎之時,你那位大怕,確然有些不對,為師初見他時,就有此感,奇怪的是你那大娘方夫人,卻是一位天使般的善良人物,不知他們如何相處了這些年。」

    方雪宜道:「徒弟心中懷疑我的大伯,和我生父死亡有關。」

    陳希正道:「為師的只能說你那大伯是個極為可疑的人,在未找出證明之前,不能輕易地出口誣人。」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咱們未能找出一個人的確實罪證之前,不能輕易誣人之罪。」

    陳希正笑道:「如此才算得俠義英雄人物……」長長吐了一口氣,接道:「你師祖有過一個心願,那就是我們寧可放過了一個壞人,也不可誤傷一個好人,因此,為師一生中格守著你師祖遺訓,不敢輕易傷人,有時雖然明知對方是個十惡不赦之徒,但因一直未能找到對方的確實罪證,不能斬草除根,取他性命。」

    方雪宜道:「師父尊守師祖的遺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陳希正道:「但這數十年來,為師再三想過之後,覺著你祖師的遺訓,有些問題!」

    方雪宜道:「什麼問題?」

    陳希正道:「為師想了很多年直到今日才想通了箇中的道理。」

    方雪宜道:「什麼道理?」

    陳希正道:「你師祖才華絕世,知有所不知,為人所不為,不論什麼為難之事,在你師祖眼中,都難不倒他,但為師就不同了,這數十年來,為師遇到棘手的事,卻常常無能解決,因此,我想到你師祖的遺訓實有修正之必要……」

    方雪宜道:「為什麼?」

    陳希正道:「因為,此刻咱們不可能再有你師祖那等才智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師父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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