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天罡之陣 文 / 臥龍生
原來這一陣工夫,拂花公子早已跑得沒有了影兒。
丁玲輕輕歎息一聲,道:「晚啦!」
宗濤道:「什麼晚了?」
丁玲道:「此地一片荒野,四通八達,不知拂花公子走的哪個方向,想追他,自是不易!」她微微一頓之後,道:「不過,還有補救的辦法,去追問易天行,或可以找出拂花公子的行蹤。」
宗濤緩緩放下丁玲的嬌軀,說道:「你站在這裡,我去問問易天行去。」
他似是也知道了局勢的嚴重,大步走了過去,高聲說道:「易天行!」易天行雙目微一啟動,望了宗濤一眼,道:「宗兄有什麼事?」宗濤道:「拂花公子哪裡去了?」
易天行道:「他大概發覺兄弟受傷不輕,已不宜多在此地停留,先行溜了!」
宗濤暗暗忖道:「這話倒也不錯」。當下接道:「他可是回到關外去了嗎?」易天行道:「這個兄弟就不清楚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宗兄如若不存傷害兄弟之心,最好此際別再向兄弟說話,如若讓楊文堯、查子清先行調息復原,兄弟就難以保得性命了。」
宗濤征了一怔,退了回去,一面心中暗暗盤算道:「眼下這幾人都已受了重傷,如若老叫化子出手,誰也別想逃得性命,但我能這樣傷了他們嗎?」付思之間,突然一聲彭的爆響,傳了過來。宗濤久走江湖,閱歷豐富,一聽之下,立時辨出是人造的沖天火炮一類的爆炸之聲,不禁一皺眉頭。
楊文堯突然睜開雙目,高聲說道:「丁兄傷勢很重麼?」
丁炎山微一思忖,立時瞭解了楊文堯弦外之音,縱身兩個飛躍,直向易天行撲了過去,口中卻高聲應道:「兄弟元氣已復。」在場諾人之中,除了易天行,要算楊文堯心機最為深沉,他見拂花公子走後不久,就傳來火炮之聲,已判出可能是易天行有什麼陰謀,頓起殺機,點破丁炎山,要他趁著易天行運氣調息傷勢之際,出手把他擊斃。
易天行雙目一睜,高聲說道:「金老二,我不再追你叛離之罪,但要你最後為我效力一次,抵擋丁炎山五十個回合。」
金老二沉吟了一陣,道:「你要取下我附骨毒外,我就再為你出一次力。」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好啊!你竟和我討價還價了……」
這當兒,丁炎山已然衝到了易天行的身前,揮手一掌,劈了過去。易天行一提真氣,縱身避開,道:「好吧,你如無法擋得丁炎山五十合,那就不要怪我收回承諾。」
金老二應了二聲,縱身而上欺身直向丁炎山倒背攻擊。
查玉突然橫跨兩步,攔住了金老二道:「金老前輩且慢出手,聽晚輩一言如何?」
但見丁炎山拳腳齊出,倏忽之間連攻了十四五招,易天行帶傷閃避,已被迫出了一頭大汗。
金老二單臂一揚,一拳擊去,口中喝道:「閃開,有什麼話,晚一會咱們再談。」
查玉左手一招「分花拂柳」,封開金老二拳勢,說道:「事關生死大事,一刻也難遲延,老前輩只要等候片刻工夫,晚輩就可以把話說完了。」
金老二江湖閱歷何等深刻,早知查玉用心,在拖延時間,好讓丁炎山藉機把易天行傷在手下。
一側觀戰的徐元平,怔怔的看著局勢發展,不知如何處理,這般人好橡都不該救,也無法指出誰好誰講,內心中感受十分複雜、矛盾……
他看了一陣,回頭對宗濤說道:「宗老前輩,咱們要不要出手?」
宗濤笑道:「老叫化答應了易天行兩面不管,不能說了不算,只好袖手看熱鬧了!」
徐元平轉臉望去,只見金老二和查玉已打入生死關頭,雙方掌來腳往,打的激烈異常。
金老二獨臂揮舞,招招都指向查玉要害大穴;但查玉卻似心中有所顧忌一般,不肯象金老二一般的放手而攻,除非解救險招之外,不肯施展辣手。忽然傳來一聲悶哼。
徐元平抬頭望去,只見金老二連倒退了四五步,才站穩了身子,不覺一皺眉頭,縱身一跌落在金老二身側,低聲問道:「叔叔受了傷嗎?」
金老二還未來及答話,查玉已搶先說道:「兄弟失手擊中了金老前輩一拳。」說完,抱拳一緝。
徐元平舉手一揮,算是還了查玉一禮,目光卻沒注在金老二的身上,說道:「叔叔,傷的很重麼?」
金老二道:「還好……」,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易天行,我如讓別人代我抵擋了了炎山五十把,算不算數。」
這時,易無行已被丁炎山拳腳交集的攻勢,達得險象環生;但他始終,不肯還手,聽得金老二喝叫之言,微笑答道:「你膽敢直呼我的名字了……」
他身軀疾轉,避讓過丁炎山兩拳,說道:「好吧!我既存心讓你自由,不論由誰出手,都是一樣,只要能夠擋得丁炎山五十招就算。」
金老二目注徐元平道:「平兒,快去接下丁炎山五十招。」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什麼?叔叔可是要我去幫助易天行嗎?」
金老二道:「不要你幫他,只要代他抵擋丁炎山五十招,就立時撤退回來!」
徐元平看他滿臉慌急之色,不再多問,縱身一躍,落到易天行身側,左掌一揮,接下丁炎山的攻勢。
萬炎山怒道:「你要和老夫動手嗎?」
徐元平道:「我要擋你五十招。」
丁炎山怒道:「那你就試試吧!」舉手一掌,疾劈過去。
徐元平舉手一封,把他掌勢逼開,但卻不肯還手。
丁炎山初攻幾招,還擔心他出手還擊,攻了幾招之後,看他不肯還手,膽子大了起來,放手而攻,招術極盡辛辣。
徐元平施展軌脈打穴的手法,迫得他常把攻出的招術半途收回,但他卻一直不肯還擊一章一指。
丁炎山狠攻了三十招後,心中突然害怕起來,停下手,倒躍而退,冷說道:「你為什麼不還手呢?」
原來他發現徐元平封檔自己攻勢的掌指中,無一不是兼具著凌厲辛辣的攻勢,他雖然適時收回,蓄勢不發,但丁炎山卻不能不顧慮到他可能趨勢擊出,心理上卻要準備破解之法。
這麼一來,他雖無驚險,但卻有著心理上的不安,三十招後,心理上的防線,先行崩潰,因為徐元平的招術蓄勢不發,愈是他感覺還擊之勢的可怕。
徐元平淡淡答道:「我已事先說明,接你五十把的攻勢。」
丁炎山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肯要你一個黃毛小兒相讓。」
徐元平劍眉一聳,怒聲喝道:「你先把餘下的二十招攻完,我再還手不遲。」
丁炎山暗中運集「寒陰氣功」準備施出二十四招「玄陰鬼抓」,一舉把徐元平傷在拿下。徐元平看他臉色突然變成一片鐵青,全身肌膚,似乎也向裡面深陷很多,也不禁提高了驚覺,暗自運功戒備。
丁炎山運足「寒陰氣功」之後,陰側惻的一笑,道:「你不肯還手,傷在了我的手下,可就別怪我了!」
徐元平這幾個月來,耳聞目睹,閱歷大增,冷笑一聲,道:「你不用出言激我,我既然說不還手,不論作用什麼武功,我決不還手就是。」
丁炎山心中暗喜,忖道:我這『寒陰氣功』和二十四把『玄陰鬼抓』,乃我們鬼王谷中絕藝,除了被人搶去光機,迫我無法施展出手之外,一施出手,武功再高,也不易招架,你這小子不還手,豈不是自己找死!
站在身後的丁玲,卻已看出情形不對,知道丁炎山殺機已起,已運集寒陰氣功,準備施展二十四招『玄陰鬼抓』,不禁粉瞼變色,低聲叫道:「三叔叔……」
萬炎山冷哼一聲,回頭接道:「什麼事?」
丁玲道:「爹爹曾經三令五申,不到生死交關,不許施出『玄陰鬼抓』,以免把咱們鬼王谷中絕技洩露於江湖之上,叔叔如若今日施展此技,爹爹知道了,只怕心中不樂……」
丁炎山心知她再說下去,洩露的隱秘也就更多,轉過頭來,不理丁玲,卻高聲對徐元平說道:「我們鬼王谷二十四招『玄陰鬼抓』,江湖上能夠抵擋之久難有幾個,老夫在未動手前,再給你個機會,現在你說還手,時還未晚。」
徐元平豪氣凌雲地大笑道:「我如傷在你的手中,只怪我學藝不精,不過二十招後,我就不再受此約所束!」
丁玲望了徐元平一眼,黯然歎息一聲,付道:你這不是找兒嗎!你縱然還手,只怕也難擋得我們這鬼王谷中絕藝,何況你不還手……
神丐宗濤似已看出了丁玲感情之重,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替他擔心,丁炎山決然傷不了他。」
丁炎山左手一揚,五指半屈半伸,疾向徐元平前胸抓去。
這一招來勢兇惡,掌勢剛出,徐元平已覺出一股陰寒之氣,直逼上來。徐元平右手一揮,幻起一片掌影,封住了丁炎山的攻勢,暗暗忖道:「我不能還手,他沒了後顧之憂,攻勢目是更為兇猛……」付思之間,丁炎山已施展開二十四招「玄陰鬼抓」,但見滿天指影,挾著縷縷冷風,罩了下來。
這時站在旁邊觀戰的丁玲、宗濤,都已看出有點不對,原來徐元平已被丁炎山雙手舞起的指影罩住。
丁玲望了宗濤一眼,抱怨地說道:「我說他抵擋不住吧!你偏不信,現在你信了吧?」
宗濤道:「丁炎山已經攻出十把,只要他再掉十招,就可以還手了!」
丁玲道:「我雖不會『玄陰鬼抓』,但卻知道那二十四招,是一氣呵成之學,如果我叔叔十招不肯停手呢?」忽聽徐元平大聲喝道:「二十招已過,在下可要還手了!」揚手劈出一掌。
一股疾猛的暗勁,直衝而起,撞破了那環繞滿身的指影,飛身躍落一丈開外。
丁炎山似是被徐元平這強猛的一掌所震懾,竟然不再追擊。
神丐宗濤高聲叫道:「丁老三,那二十四招『玄陰鬼抓」不錯,只是鬼氣太重了,看來不像是活人施用的武功。」
暗中卻留神向徐元平望去。只見他臉色蒼白,嘴唇微微發青,似是剛從冰窖之中出來的人一樣,心頭暗暗驚駭,忖道:想不到「玄陰鬼抓」竟是如此厲害。
丁玲望了叔叔一眼,又轉臉看了徐元平,低聲向宗濤說道:「乾爹,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宗濤征了一怔,道:「那定然是異常困難了,要不然你也不會這般相求老叫化了?」
丁玲淒涼一笑,低聲說道:「我叔叔雖然對我不好,但他畢竟是我長輩。」
宗濤微微一笑,道:「你可是要老叫化勸阻徐元平,不要傷害他嗎?」
丁玲道:「他和徐相公已鬥個兩敗俱傷了!」
宗濤奇道:「怎麼?萬炎山也受了傷?」
丁玲道:「不錯,但他運集的「寒陰氣功』未散,很難看得出來。」
宗濤道:「想不到老叫化走了幾十年江湖,如今竟然看走了眼,他傷的很重嗎?」
丁玲道:「比起徐根公只重不輕。」
忽聽金老二高聲說道:「易天行,我已兌現了抵擋丁炎山五十招的諾言,你相許替我解去附骨毒外之諾,不知道還算不算?」
易天行啟目微笑道:「我許過的諾言,幾時改變過了,你過來吧。」
忽聽步履聲響,只見幾十條人影疾奔而來,決如流星趕月一般,眨眼之間,已到了群豪停身之處。當先一人,正是拂花公子。他身後跟著一群高矮不等之人,這群人有老有少,一個個背插兵刃。正北方是六個身著閂衣,手執短劍的小童,六人身後站著四個五十歲上下的老人,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根蛇頭枴杖。
此外,東、南、西三方,各站著十二個全身黑衣,連頭帶臉也蒙著黑布的怪人,只露兩隻眼睛,光閃閃的注定場中群豪。
這些怪異的裝束,立時把這荒涼的山野襯托的恐怖起來。
只聽丁玲大聲叫道:「乾爹,快些幫助楊文堯等回復功力……」宗濤微微一怔,舉手按在楊文堯背心之上,暗提真氣,立時有一股熱流攻入楊文堯「命門穴」中。
楊文堯本已經運氣調息了很久,再經完濤提聚真氣相助,立時真氣通達四肢,暢行全身,一後雙目,說道:「多謝宗兄相助。」宗濤冷哼一聲,大步向冷公霄走了過去。
丁玲望了徐元平一眼,道:「你也別閒著呀!幫助查子清和我叔叔恢復功力,他們多恢復一分功力,咱們就多上一分生機。」徐元平心中甚似不願,但卻又似不忍拒絕丁玲,皺了皺眉頭,緩步走了過去,舉手一掌,技在丁炎山後背「命門穴」上。
丁炎山運集「寒陰氣功」施出二十四招「玄陰鬼抓」,本想把徐元平傷在手下,那經徐元平自生死亡關通後,已逐漸把慧空轉納的真元之氣,吸歸經脈,和本身真氣相合,功力突然大增;水牢一月中又勤修慧空相授的佛門上乘內功,不論手法、內勁,均有了驚人的進境。
丁炎山施展「玄陰鬼抓」時,挾帶著絕毒的寒陰氣功,徐元平難擋那寒毒之氣,不自覺運氣相抗,全身滿佈了一層真氣,蘊含了極強的反震之力。丁炎山一用出寒陰氣力,必有極強反震之力彈回,徐元平雖然二十招沒有還手,但丁炎山卻絲毫沒有佔到便宜,丁炎山二十招攻完,本身受到了極重的內傷,徐元平雖也被那攻身寒毒所傷,但他本有真氣護身,寒毒難浸內腑,略一運息,立時復原,丁炎山卻是內傷慘重,大有難再支撐之感。
徐元平真氣充沛,手拿一觸他背後命門穴,立時有一股權強的熱流攻入體內,奔行全身。丁炎山心知這是他唯一能夠短時療愈內傷的機會了,當下強提真氣,運行相和。但仍然等上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把本身真氣和徐元平攻入體內真氣相和一起。
徐元平缺乏經驗,覺出丁炎山毫無反應,立時綿綿不絕的運氣攻入,待了炎山和攻入體應真氣接和一起時,徐元平已累的汗流陝背。這一陣工夫,宗濤也不惜耗消真氣,連續幫助冷公霄、查子清提前恢復了功力。
易天行一直冷眼旁觀,靜靜相待,-花公子幾次要藉機下手,都被易天行攔住。
直待楊文堯、查子清、丁炎山、冷公霄等都恢復了功力,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各位功力,都恢復了嗎?哪位沒有恢復,不妨說將出來,兄弟還可再等待一些時光。」
這時,宗濤和徐元平倒是累得滿頭汗水,靜站一側,運氣調息。群豪都以家濤為中心,排成一個圓陣,唯獨徐元平被丟在兩立左右之處,孤零零的一個人閉目而立。
丁玲星目流動,環掃了四週一眼,只見四面環伺的強敵,都已經拔出兵刃,只要易天行一聲令下,立時將以排山倒海之勢一擁而上,徐元平孤獨的單站一處,只怕難拒那四面環迫的猛攻,何況他還正在運氣調息,無力迎敵……
只聽楊文堯低聲說道:「金兄可知道那些身著黑衣的人,懷中金筒是什麼兵刃嗎?」
原來,東、南、西三面環守的黑衣人,已把背後的黑色包裹解了下來,由那包裹之中,取出一隻兩尺長短,手臂粗細的金簡。金老二聲音微顫抖地答道:「那金簡之中不是兵刃……」
楊文堯接道:「是暗器?」金老二道:「大概是吧……」。
楊文堯道:「如若他們在那筒中暗藏了什麼毒針之類,利用彈簧打出,三十六筒齊發,那可是防不勝防了。」
查子清道:「如果易天行用這種手段對忖咱們,咱們也大可不必和他們講什麼江湖道義,同樣的用暗器對付他們了。」
楊文堯笑道:「兄弟倒忘記查兄的蜂尾毒針,江湖上聞名喪膽了。」易天行一直靜靜的站著不動,聽幾人談話,直待楊文堯提到查家堡的蜂尾毒針,才冷笑一聲,接道:「楊兄不用多猜疑,你如有種,不妨向前移行兩丈,試試這金筒是暗器還是兵刃?」遙站在丈餘外的徐元平,忽然睜開雙目,望了易大行一眼,按道:「在下試試如何?」大步向前移動五尺。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好礎下諸位,大概已無人能再生還,早死晚死,相差無幾,你既要先試稅鋒,在下自當成全。」
他目光緩緩移到西方第一個黑衣人的身上,接道:「你用手中金簡,和這位徐英雄動手試試吧!」
那黑衣人應聲而出,大步直向徐元平走了過去。
楊文堯、查子清、丁炎山等所有人的目光,一齊投注在徐元平和那黑衣人的身上,似是等待著一個極大的秘密揭露,心中都有著無比的焦慮。這時,那黑衣人已奔近徐元平身前兩三尺,停了下來,揚了揚手中金筒,當胸點去。
徐元平早已暗中提氣戒備,他亦似發覺了那金筒有異,不願輕易冒險,雙肩晃動,身軀向一側門讓五尺。
那黑衣人點出的簡勢,並不很快,徐元平身軀站穩,他才緩緩收回金簡。徐元平一皺眉頭,舉手逼發一掌。一股猛勁的潛力,直逼過去。那黑衣人突然向右面橫跨兩步,讓開掌力,疾向徐元平身前欺去。這一次身法迅快,和上次的大不相同。
徐元平微微一怔,反臂劈出一掌。但見那黑衣人身軀一轉,又向左面跨出兩尺,舉起金筒一推,一股濃煙,疾噴而出。
徐元平早已有備,一見情勢不對,立時凌空而起。
那濃煙向外噴射的勁道極強,徐元平剛剛躍起身子,他停身之處,已為那金筒中噴出的濃煙籠罩。
那黑衣人見濃煙末能奏效,立時一收金簡,左手在金筒底端一轉,對著徐元平凌空的身子一揚。
日光下,只見十幾縷疾射的白線,閃電般向徐元平射去。
速度之快,超逾任何暗器,而且射程奇遠,也非一般暗器可及。查子清只看的心頭一震,暗道:看那暗器細小,分明是毒什一類,速度、射程,都非我們查家堡的蜂尾毒針能及,看來威震江湖的蜂尾毒針,行將被此簡取代了……
徐元平看那黑衣人一楊金簡,立時有十幾縷銀線疾射而來,不到一丈,已然散佈了四五尺方圓,目力再難瞧見。
當下一提丹田真氣,雙臂一振,立時雙臂一掄,懸空打了兩個轉身,飄落到四五丈外。
這卓絕的輕功江湖上極是罕見,連易天行也看的證在當地。楊文堯、查子清、丁炎山、冷公霄臉色陰暗不定,忽憂,忽喜,十分複雜。
原來他們心中,除了驚佩徐元平的輕功之外,對那黑衣人手中金筒發出的濃煙、暗器,為之心弦驚蕩;但卻又混入了一絲慶幸之心、暗道:幸非是我,如果是我,不傷在那濃煙下,亦必傷在那銀絲般的暗器中。凝目望去,只見那濃煙散佈約一丈方圓之後,忽然靜止不動,也許它仍在散佈,只是散佈的很慢,已非目力能夠看得出來。像高聳的峰尖山上,凝滯的雲氣,像清晨絕空間,迷漫的一片白霧。那黑衣人兩擊未逞,他是甚為驚愕,呆站了一陣,才縱身而起,直向徐元平停身地方撲去。
徐元平已不願再讓他有機會放出金筒中暗藏的濃煙,提聚功力,蓄勢以待。那黑衣人躍撲過來時,立時大喝一聲,舉拿劈出。一股強猛絕倫的掌力,直撞過去。
那黑衣人已然縱身而起,再想閃避徐元平的掌力時,哪裡還來得及?只覺前胸一震,吃那撞擊過來的劈空勁氣,震的直飛起來,跌落到六七尺外。這一記劈空掌力,遙擊到一丈四五以外的人,仍然有這等強猛之力,全場中人,無不為之心中一動。
易天行一皺眉頭,舉手在頭頂上一揮。環伺周圍的黑衣人,立時迅快的散開,各自搶了方位,舉起手中金筒,準備合圍而上。只見那被徐元平擊中的黑衣人噴出一口鮮血後,掙扎而起,手中金筒對著徐元平一送。兩道藍色的彈丸,疾射而出,直向徐元平打去。徐元平已知那金筒中藏的暗器樣樣厲害無比,不敢用掌力劈打,縱身而起,躍落到兩丈開外。
兩粒藍丸,帶起了一串光焰,撞在徐元平停身處的青塚之上。只聽一陣輕微的波波之聲,兩粒藍丸同時爆散開來,化成了兩團車輪大小的藍色火焰,落在草地上,立時熊熊燃燒起來,剎那間火光大盛,濃煙騰空,籠罩了兩丈方圓。
那青塚附近雖是青草,但那藍焰的燃燒力強烈無比,只一沾到,不論砂石青草,一樣的燃燒不熄。徐元平暗叫了一聲僥倖,付道:我如用掌力一擋,那藍丸爆散開來,估在身上,勢非活活燒死不可。這一隻金筒中藏了這麼多暗器,而且件件絕毒無比,一人施用,已使人防不勝防,易天行手下卻有三十六人施用此物,只怕要把目下武林鬧一個天翻地覆……思忖之間,那掙扎的黑衣人,突然鬆開手中金筒,倒在地上死去。楊文堯突然振臂而起.疾如離弦流矢一般,向那黑衣人屍體所在躍去。就在楊文堯發動的同時,那六個懷抱短劍的白衣童子,也一齊飛躍而上。
楊文堯身法較快先行躍到,手臂一探,向地上那金筒抓去。
忽聽易天行大聲喝道:「楊文堯,你不要命了嗎?」
楊文堯聽得他大喝之聲,不禁一怔。
就這一緩之勢,六個白衣童子已經趕到,團團把楊文堯圍了起來。楊文堯目光環掃了六個白衣童子一眼,冷笑一聲,道:「哼!原來是六個乳臭未乾的孩子。」
他口中雖然說的輕鬆,但見六人手中短劍光華閃動,耀目生花,一望之下,立時可以辨出不是平常的兵刃,如若六人沒有相當的武功,易天行決不會把這等寶刃,交給他們施用。
那六個白衣童子,不但一個個長的眉清目秀,而且身材衣著也都是一般的模樣,也一樣繃著臉。一副凜然難犯的神情,目光隨手中短劍移動,莊莊嚴嚴誠城敬敬。
楊文堯忽然心頭一凜,趕忙提聚真氣,抱元守一,凝神運動,蓄勢而立。原來他忽然發現環伺在四周的六個白衣童子,竟然都身具上乘劍術,他們起手中寶劍時不苟言笑的態度,城城敬敬神色,正是上乘劍術出手的準備。
這發現使他及時的提高了警覺,運勁持敵,但也使他心神為之震動,想不到易天行的手下雖是三尺之童,亦不可輕侮。
只聽易天行的長笑之聲響蕩荒涼的山野,直衝霄漢,歷久不絕。這笑聲顯示他充沛的真氣,只聽得冷公霄、丁炎山心頭凜然。因為那長笑聲中表達出深厚的內功,使幾人都覺出望塵莫及,也不像一個剛剛受過重傷的人,復原的這等神速。
易天行剛才可能是偽裝受傷,倍受傷拖延時間,留下了群豪,然後召集屬下高手,把群豪一鼓殲滅,一個不留……。
突然間長笑寂然,餘音裊裊散入高空。
易天行沉重的聲音,傳入耳際道:「諸位已看過那金商中所藏的暗器了,諸位哪個自信有能躲過三十六隻金筒的暗器齊發,不妨出來一試!」一陣默然,群豪沒有一人接口說話。
暴天行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諸位既然自知無能躲過,難道就等待著死亡臨頭不成。」
群豪都被他說得心中一動,暗暗想道:這話說的不錯啊,難道我們等待著死亡降臨到頭上嗎?
宗濤突然啟動雙目,望了易天行一眼,道:「老叫化生平之中歷險無數,但均安然無恙。生死之事,豈能嚇唬住人不成?」
這幾句話,說的豪氣干雲,易天行不禁怔了一怔;但瞬息之間,重又恢復了平靜神色,朗朗大笑一陣,道:「宗兄說的人錯,不過橡咱們在江湖上走動的,那一個都經過不少大風大浪,今日能得不死.誰不是從刀口下撿回來的性命?宗兄歷經凶險不死,只能算僥倖而已,也大可不必以此自豪……」。
他微微一笑,又道:「也許在場中人,比宗兄所經歷更凶險的事,還有不少?」
宗濤冷笑一聲,道:「易兄難道已認定了今日能把我們盡數殲絕此地不成?」
易無行笑道:「這個兄弟就很難肯定答覆了,那要看諸位的信心如何,如果諸位能夠自信對付得了,那就不妨試試!
宗濤雙目圓睜,神光暴射,凝注在易天行臉上,縱聲大笑道:「生死之事,老叫化一向不放在心中,易兄儘管下令屬下動手就是!」說完大步而出。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宗兄的豪氣,實叫兄弟佩服!」面色忽然一變,冷冷地對查子清等說道:「宗大俠已然想試闖兄弟排成的天罡陣了,不知查兄、冷兄、丁兄等意見如何?」
三個人雖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人物,但查子清究竟是一堡之主,隱隱之間,身份似是高過兩人,左右回顧了一眼,接道;
「易兄才華絕世,匠心獨具,才能創出這等毒絕塵寰的暗器,就剛才兄弟所見而論,自知無能闖過三十六商暗器齊發,但兄弟極願一試,生死成敗,置之度外。但有一事相求易兄,不知易兄能否答應?」
易無行道:「這個要得先請直兄說出來,讓兄弟斟酌一下,才能答覆。」
查子清道:「兄弟犬子,功力火候不夠,那是絕難闖過易兄匠心獨創的暗器,兄弟請易兄……」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查兄可是要兄弟網開一面,先行放過令郎嗎?」
查子清聽得臉色一變,當下長長一歎,道:「不論易兄如何諷譏兄弟,但望能先把犬子放行!」
易天行沉吟一陣,道:「這個……」他為難的歎一口氣道:「咱們武林中有一句名言,不知查兄是否記得?」
查子清道:「不知是哪一句話?」
易天行:「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近日江湖盛傳,二谷、三堡中人,要聯手對付兄弟,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查子清道:「兄弟尚未聽得此等傳說,不知易兄在哪裡聽到?」
易天行淡然一笑,道:「不論是否聽得,但這傳說決不是空穴來風的事。今日在這孤獨之墓,如能多傷一人,就減少了一個強敵,既成了誓不兩立之局,早晚是難免一場拚搏……」
查子清聽他口風,已知沒有放走查玉之意,再相求於他,也不過徒自取辱而已,當下臉色一整,冷冷接道:「今日之局,鹿死誰手,還難預料。易兄且莫把話說的太滿。」
易天行道:「好吧!那我們就試試看吧!」右手一揮,高聲接道:「眼下之敵,不得放走一人!」
那環守在四周的黑衣人突然交叉穿行,各奔方位,眨眼之間,排成了一座國陣,將群豪圍在中間。
楊文堯目睹群豪被圍,局勢已成了劍拔弩張的形態,大戰一觸即發,自己孤身一人,陷在六個白衣童子的包圍之下,形勢較群豪更是危始,如不及時設法衝出、一動上手,再想破圍而出,那更為困難了。心念一轉,殺機忽生,念動意動,突然縱身而起,一招「飛瀑流泉」,疾向正南方位的白衣童子劈去。
這一掌用出他八成功力,又是猝然發難,施展出手,在他心想,那白衣童子就算武功很高,也難躲過這一掌。哪知事實上大謬不然,楊文堯躍起掌的同時,那六個白衣童子布成的劍陣,也同時發動。只見那正南方的白衣童子疾向一側避去,東西雙方四個白衣童子,卻疾猛的衝了過來,手中短劍閃起森森的寒芒分由楊文堯兩側攻到。楊文堯疾快遊走,避開了一輪急攻,那六個白衣童子一輪急攻無效,立時也沉靜下來,不再揮劍進迫,卻以詭衷的劍降變化,困住對方再等待第二個機會搶攻。
只聽易天行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楊兄果然是名不虛傳,竟然能在兄弟這六合劍陣中支持這樣久的時間。」
查子清、丁炎山、冷公霄心中暗暗忖道:如若不及時把楊文堯救出劍陣,等一下對付那天罡陣時,那就少一個強有力的幫手了。三人心意相同,互相望了一眼後,查子清開口說道:「咱們得想法子幫楊兄脫出劍陣。」冷公霄道:「不錯,兄弟也有同感。」丁玲卻冷冷地接道:「不行,你們不要自作聰明。」
丁炎山怒道:「誰要你這個丫頭接口。」
站在數尺之外的神丐宗濤冷哼了一聲,接道:「丁老三,你大概只會欺侮你那侄女兒,老叫化看不順眼,丁玲已認在老叫化膝下,以後在我面前最好別作威作福……」
查子清也接口說道:「令侄女素負才名,她既然出口阻止,必有高見。」
丁炎山回目望了丁玲一眼,默然不語,心中卻暗暗忖道:「這麼看將起來,這鬼丫頭的名氣,倒像比我還要大了。」
查子清揮手對丁玲說道:「姑娘的才名,我已經久聞了…
…」丁玲嫣然一笑,道:「好說,好說,反正咱們今日都別想生離這孤獨之墓,早死晚死,都是一樣,你們現在縱然肯聽我話,不去救楊文堯,但為時已經晚了。」
易天行放聲大笑,道:「鬼谷二嬌之名,果非虛傳,可惜眼下這般庸俗之輩,只怕現在仍然難解姑娘言中之意,你就索性對他們明說了吧!」
查子清、冷公霄、丁炎山等都聽得膛目不知所以,回頭望了丁玲一眼,齊齊問道:「易天行究竟說的什麼?」
丁玲淡淡一笑,道:「我不信他真的知道了我心中想的事情,他特意出言詐我……」
易天行笑道:「你如不信,那就讓我替你說出來如何?」
丁玲道:「你說吧!」
易天行拂髯大笑一陣,目光緩緩由查子清等臉上掃過,道:「兄弟實在替幾位慚愧,論智料事,竟然不如一位女孩子家…
…」突然舉起雙掌,拍擊兩響,高聲對六個白衣童子道:「你們都退回來!」六個白衣童子依言而退。但那環守在四周的黑衣人,卻迅快的填補上六人撤退時的空隙。
易天行接口說道:「楊文堯被困在六合劍陣之中,幾位雖然減少了一份實力;兄弟這天罡陣,卻也留下了一面空隙,這金簡之中,很多威力強大的暗器,也無法施展發揮,如若幾位在適當的時機中,一擁而上,衝入六合劍陣,不僅可解楊文堯之危,且可借勢衝破圍困。
那時兄弟再想重困幾位,只怕十分不易了。」
他微微一笑,目注丁玲接道:「姑娘憑心而論,在下猜的對是不對?」丁玲點點頭,道:「猜的不錯。」
易天行笑道:「在下也得多謝姑娘提醒我了。」
丁玲道:「不用客氣啦。」
群豪聽得兩人對答之言,個個目膛口呆半晌,說不出話。
楊文堯緩步走近群豪,低聲說道:「咱們散開拒敵,每人借一座墓塚,以避暗器。」
查子清目光環掃,見停身之處,墓塚壘起,而且又相距不遠,點頭說道:「這辦法不錯,只要咱們能避過那金筒中所藏的幾種歹毒暗器,這場大戰,就未必會輸……」。
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易天行已存了軌草除根之心,今日在場之人,不論有什麼恩怨,也得暫時撇開,因為目下情景,我們已是個生死與共的局面,全體合力,或可渡此難關,如若彼此仍存嫌怨,存心袖手旁觀的話,到最後定落個惹火自焚之果…
…」他重重的咳了一聲,問道:「不知宗兄認為兄弟這點愚見,是否有點道理?」
宗濤微微一笑,道:「老叫化生平之中只有是非之分,大義所在,雖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老叫化心上。」
易天行縱聲長笑,打斷了宗清未完之言,朗朗接道:「當今江湖人物,兄弟最佩服宗兄的豪氣,親兄似乎犯不著和這般人傷死一起,如果宗兄此刻願走,兄弟決不攔阻。」
宗濤冷冷說道:「老叫化剛才救你,並非存心和你攀交,只不過因你惡跡尚未完全暴露,未到災死的時刻……」
易無行接道:「不論家兄存心如何,但兄弟一樣感激,我已仁盡義至,宗兄如若硬是不聽,兄弟只有成全你……」
宗濤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你先且慢誇口,目下勝敗還是個未定之局,者叫化雖不滿二谷三堡中人,但此情此景,也不能棄他們而去……」
易天行道:「既然宗兄存心要和兄弟作對,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兄弟這天罡陣發動在即,宗兄要小心了。」舉手一揮,四周環圍的黑衣人,立時合圍並進。楊文堯身子一側,當先隱入一座墓系之後。
查子清、冷公霄、丁炎山等群起效隨,各自佔了一座墓塚,隱起身子。只有神丐宗濤和徐元平,仍然靜靜的站著未動。
這時,天罡陣巨然發動,四周的黑衣人逐漸逼近了群豪。
宗濤目光轉動,突然伸手在地上撿了一支枯竹,搶了一周,笑道:「老叫化已經數十年沒有用過兵刃了……」
易天行隨著那逼進的黑衣人向前行來,接口說道:「宗兄今日肯以枯竹以代兵刃,那已是看得起兄弟了。」
忽聽徐元平大聲喝道:「站住!再向前逼進,在下就要出手了!」那向前逼進的黑衣人,頭臉之上,都被黑布密密包起,除了兩隻眼睛,連手上也戴著特製的手套,無法看清楚他們臉上神色;但見他們仍然緩步向前逼來,對徐元平喝叫之言,竟如不聞。荒涼的亂墓中,一群連頭臉也被黑布包起的人,緩緩向前逼來,不慌不忙,鎮靜無比,單是這一種恐怖的氣氛,就足以使人為之心驚膽寒。忽然間,一條人影從一座突起的墓塚後站了起來,嬌喝一聲,直向徐元平停身處奔了過來。
神丐宗濤已運集了全身的功力,準備隨時救援徐元平;但聽那嬌唱之聲,不禁心神一震,目光轉動,高聲喝道:「玲兒,快退回去。」
只聽丁玲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乾爹不用替我擔心,我反正也活不了很久啦!」
徐元平滿臉急忿,接道:「你身受熱毒,已被那蛇毒所解,傷勢已癒,胡說些什麼?」
他話還沒有說完.丁玲已奔到了他的身側,柔聲接道:「對付這等強敵,你為什麼還不用兵刃呢?」
徐元平征了一怔,道:「我沒有兵刃啊……」忽然心中一動,想起懷中戮情劍來,微微一笑道:「我懷帶有兵刃,你快退回去。」
丁玲秀目轉動,打量了四週一眼,道:「晚啦……現在我已經回不去了!」
徐元平轉眼望去,那些黑衣人已到六七尺外,行進之勢已停,但卻緩緩移動步位,似在排列進攻的隊形。
丁玲神態鎮靜,面泛微笑,蓮步輕移的直向徐元平身邊走去。徐元平已全神貫注那些黑衣大的身上,心念電轉,籌思拒敵之策,忽覺一陣脂粉香氣撲面襲來,轉臉喝道:「你走的這樣近幹什麼?」
丁玲嫣然一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夠保護我的安全,離你愈近,我膽子愈大!」
徐元平聽得征了一怔,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吧!我如不能維護於你,這孤獨之墓,就是我徐元平自絕之地。」
原來丁玲有心要和徐元平死在一起,幾句多倩之言,卻激起了徐元平豪壯之氣。
遙遙的傳來了金老二的聲音,道:「平兒,生死大事不是兒戲,你要小心了!」
徐元平右手迅快從懷裡取出戮情劍,高聲答道:「叔叔儘管放心,我如死在此地,也決不讓易天行生離於此!」
他說的聲音不大,但卻沉重有力,使人一聽之下,立刻瞭解他一字一句,都是發自肺腑,豪壯感人。易天行聽得征了一怔,停下身來,舉手互擊三拿。向前逼進的黑衣人,已然取下金簡,準備出手,聽得易天行互擊的掌聲,立時停了下來。
易無行目光投注在徐元平手中的戮情劍上,微微一笑,道:「你手中的兵刃,光華耀目,想來定然是戮情劍?」
徐元平冷笑一聲,道:「不錯,如若你今日能把我殺死,這戮情劃就為你所有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提高了聲音,道:「不過在下確信你縱能得到此劍,也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易天行道:「不錯,目下之人,都被江湖上譽為一流高手,但真正被在下視作敵手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徐元平道:「我心中也明白,今日出這孤獨之墓的機會太少,但我也確信,經這一戰,你這備以殲盡匯湖高手的天罡陣,亦將傷亡過半……」
神丐宗濤突然放聲大笑,道:「不錯,咱們今日能把易無行這費盡心血的天罡陣,擊的潰不成軍,也算為天下武林同道去一禍患,死而何憾。」
也許徐元平和宗濤的豪壯之氣,激起查子清、楊文堯同仇敵愾之心,但見人頭晃動,群豪齊齊由墓塚之後站起身子。
楊文堯重重的噴了一聲,道:「宗兄話雖不錯,但不能只憑血氣之勇,抗拒頑強的利器……」
易無行眼看自下群豪,在利害一致之下,已生團結之心,一旦宗濤和徐元平被楊文堯說動,不再憑一股豪壯之氣據險而抗,事情就更為棘手,當下舉起右手高聲道:「諸位既有替天下武林同道謀命之心,兄弟只好成全諸位了。」
右手一揮,四周的黑衣人,突然向前衝進。徐元平大喝一聲,左掌疾揮而出,一股強猛的暗勁直撞過去。當先一個黑衣人,吃那強猛的掌力一震,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兩步。天罡陣正值移位政敵之際,四周的黑衣人,一個個穿叉遊走,一人受傷,使全陣的變化,登時為之一緩。
徐元平措勢一推丁玲,道:「快些隱起身體,免作無謂犧牲。」話出口人已凌空而起,直向陣中衝去。
查子清隱身之處,相距徐元平較近,目睹徐元平直向天罡陣中衝去,立時提出內力,造發一記百步神拳。查家堡的百步神拳,乃獨步江湖之學,功力到了火候,百步內可應手斃牛,較一般劈空掌力,強猛甚多。查子清一生修為,內力深厚,這一拳用足了十成功力,威勢非同小可,拳風到處,應聲慘叫,一個黑衣人吃那強猛的拳風擊中前胸,口中連噴幾口鮮血,仰面栽倒地上。楊文堯縱聲大笑道:「查兄百步神拳,果不虛傳,兄弟佩服至極……」
忽見一股濃煙由身後直撲過來,立時伏身一轉,繞到墓塚後背,揚手打出一股掌風。那濃煙吃楊文堯強大的掌風一掃,登時漫散開來,四外橫飛。就這一轉眼的工夫,耳際連聲慘叫,轉頭望去,只見徐元平手中短劍,幻化出一片寒芒,三個黑衣人已然橫屍在他的劍下。
易天行眼看徐元平已然衝入陣中,勇不可當,因為距離過近,那金筒中的暗器無法施放,如被他再傷幾人,天罡陣勢非被他衝亂不可。心念轉動之間,神丐宗濤也已出手,縱身一躍,直飛過來,竹杖一揮,當頭未來。易天行冷笑一聲,拂袖拍出一掌。他掌勢後發先至,硬生生的把宗濤逼的收杖自保,退後三尺。宗濤只覺他未出的掌力,勁遭強猛絕倫,比剛才動手時大不相同,不禁心頭一凜,暗道:玲兒說他裝作受傷,看來不錯,老叫化縱然無能勝他,也得和他拼上個三五百招。心念一動,立時凝神運氣,準備全力以赴。
易天行倒是不太注意神丐宗濤的舉動,目光環掃,高聲說道:「你們不要再向前逼進了,快些施用暗器對敵,不管生死,不論手段,傷敵就好。」
原來易天行想以天罡陣的威勢,把他們收為己用,好和南海門對抗,是以暗中下令,只可虛張聲勢,迫敵就範,非生死交關,不許檀自出手傷人;但眼看片刻時光中,己方連連有人受傷,不禁心頭大急,這才回逾解除不許傷人的禁令。
禁令一解,那些黑衣人不再固守方位,但見一陣人影閃動,紛紛向旁側退開。
丁玲看出情勢不對,高聲叫道:「徐相公快些踢那土堆。」
徐元平心中一動,一腳掃在身旁一座黃土堆上。
只聽砰然一聲,塵土橫飛,籠罩了兩三丈方圓,彌目難睜。
耳際又響起丁玲的聲音道:「徐相公,快些過來……」
徐元爭暗道:「難道她遇上了什麼凶險,這般叫喊於我?聽聲辨音,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他縱躍的距離十分準確恰當,腳落實地,距丁玲不過兩尺左右。徐元平身子剛剛站好,丁玲忽然伸手拉著他右碗一帶,道:「快些臥倒……」
他機警迅快,丁玲話剛出口,徐元平已反手一把,抱過丁玲,伏地一滾,讓過細如髮絲的一排銀針,突然挺身而起,直向一座巨大的墓塚飛躍過去。
他在情急之下,全身功力一齊進發,雖然挾著丁玲,仍然疾如流星。驀然間,一陣金風嘯空,十幾點閃閃寒芒,電射而到。
原來兩個黑衣人目睹徐元平行動太快,追射不及,竟然先行發出一串淬毒銀丸,打向墓塚,徐元平近墓塚,兩串銀丸也恰好打到。徐元平突然一提丹田真氣,右手戮情劍環掃而出,劃起一片濛濛劍氣。只聽一陣叮叮步步之聲,那飛來銀丸,盡數被那環繞全身的劍光擊落。丁玲雙臂環張,緊緊的抱住了徐元平的半腰,星目做閉,粉須緊貼在徐元平的胸前,嘴角微帶笑意,似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徐元平一劍擊落那打來銀丸之後,立時一沉丹田真氣,快速的落在那墓塚之後。這時,神丐宗濤已經提聚了全身真氣,突然一振手腕,手中枯竹挾帶著嘯風之聲,疾向易天行當頭劈下。易無行眼看徐元平帶著丁玲隱入那基塚後,心中大感焦急,付退:「如若這些人憑借那基塚掩蔽身子,據險而抗,以這幾個人的武功、想傷他們,那可得大費一番周折……」
想一想,不禁心頭火起,拂袖一擊,震開了神丐宗濤的林竹,揮手一掌,疾向宗濤前胸拍去,口中冷冷說道:「兄弟這數十年來,一直對宗兄相讓三分;但宗兄卻一直和兄弟作對,今日之戰,不是兄弟傷在宗兄手中,就是宗兄被兄弟擊傷。」
神丐宗濤林竹一橫,逼開易天行擊來一掌,說道:「很好,很好,今天咱們把平生恩怨,集中一起清算,也算人生一大快事,不過老叫化希望咱們憑借其實功力,決一生死,不能用詭謀暗算傷人。」說話之間,手中竹杖已然左點右擊,連攻四招。
易天行漢拿齊出,連封帶點,架開宗濤竹杖,說道:「宗兄有興,兄弟捨命奉陪。」雙掌一緊,連攻五招。這五招迅辣至極,但得宗濤連退兩步。
只聽楊文堯高聲叫道:「易無行心地險惡,講話不會算數.宗兄千萬不要受他所愚,快些退到基塚之後,各佔一個方位,合力拒敵,守望相助,彼此支援,等天色入夜,再找機會,也好把他這天罡陣,一鼓殲滅。」
他這講話的一陣工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招,易無行掌力威勢愈來愈強,忽劈忽點,著著襲取要害大穴。
宗濤縱然想退,已然無法再退了。那四周環攻的黑衣人,也不再向前通進,各人選擇一個方位站好,候機而攻。
且說徐元平躲到墓塚之後,丁玲仍然緊緊的抱住他不放,不覺一皺眉頭,說道:「丁姑娘快些放手,在下還得拒敵。」
丁玲緩緩睜開星目,笑道:「怎麼?咱們還活著嗎?」
徐元乎聽得微微一怔,暗道:難道她已經被嚇暈了頭不成?
正想出言勸慰她幾句,忽見丁玲一笑,挺身而起,道:「你手中的戮情劍,果是名不虛傳,一經施展,寒氣迫人。」
徐元平看她忽然間言笑如常,毫無被驚嚇的樣子,知她剛才乃有意放刁,氣的別過臉,不再去瞧她。凝目望去,只見完濤和易天行正打入生死存亡關頭,宗濤手中雖然多了一支竹杖,但就形勢而論,並無搶得絲毫先機。
這是一場空前激烈的惡戰,攻拒之間,無一不是迅辣兼具,足以致命的殺手快招。忽聽丁玲嬌喝一聲,揚腕打出一塊石子。
徐元平正被兩人攻拒之間的神妙招數吸引,聽得丁玲呼叫之聲,霍然警覺。轉臉看去,只見三個黑衣人已舉起手中金筒,對著自己和丁玲停身之處,不禁吃了一駭,暗道:「如非她這一聲呼喝,勢非被對方那無聲無息的暗器擊中不可。」伸手抓住丁玲,疾向一側閃去。
忽見當先一個黑衣人,似被什麼重物擊了一下,向後退了兩步,手中金筒也落在地上。
丁玲低聲說道:「那人中了查子清一記百步神拳。」
那墓塚雖然不小,但四面已經佈滿了手執金筒的黑衣人,不論藏在哪個方向,都無法把身體完全掩蔽,徐元平不禁感歎地說道:「就目前情勢而言,咱們如不和楊文堯等相互支助,以御強敵,誰也無法逃避過易天行天罡陣聯手的攻擊之勢。」
丁玲道:「不錯,大英雄,大豪傑,不能只憑一股血氣之勇,鬥狠逞強,要能相度敵我形勢,才能因時制宜,因地制宜,你能有這樣的顧慮,已然……」
忽然覺著這些話的口氣,有點老氣橫秋,趕忙改變口氣,接道:「你不要生氣,我……」
徐元平不容她再接下去,微微一笑道:「你的聰明才智,江湖上人無不敬佩;雖然有些看法流入偏激,有失正大,但卻都是極合時立辦法。」
丁玲笑道:「別人誇獎我,我只不過付之一笑,你也這般看我,真使我快樂極了……」
忽聽徐元平大喝一聲,挺身而起,右手一揮,戮情劍泛起一片青光。耳際間響起了一陣波波輕響,幾枚細如髮絲的銀針,散落在地上。丁玲靈機一動,伸手解下束腰汗巾,疊了兩轉,握在手中。忽聽金風劃空,疾由腦後襲來,趕忙伏身向前一傾。
兩粒銀丸,掠著她秀髮而過,噹的一聲打在徐元平的戮情劍上,另一粒卻掠著徐元平耳根打過。遙遙的傳過來冷公霄暴喝之聲,和丁炎山的怒吼,顯然兩人也陷入極為尷尬的緊張局面。
緊接著聽得查子清大喝道:「玉兒,快些伏下身子,為父拒擋來敵。」墓塚後人影驟現,查子清突然站了起來,右手打出一記百步神拳,左手打出一把蜂尾毒外。
丁玲感唱歎道:「此時此地,倒是施用暗盟拒敵的最好時機,可惜我們都沒有暗器……」
話還未完,金風破空而至,一排銀丸流星般排襲打到,粒粒勁急,日光下閃閃生輝。丁玲潛運內氣,揮起手中汗巾,不少銀丸被她擊落,但她內力尚不足把那柔軟的束腰汗巾施展的風雨不透,一粒銀丸乘隙而入,打在她左胸之上。
只覺一陣火灼般的劇疼,左腕上登時腫起了龍眼般大小一個紫疤。她疼的幾乎尖叫出聲;但她怕分散了徐元平心神,終於忍了下去。徐元平回目一顧,已看到丁玲的傷勢,不禁一皺眉頭,道:「怎樣?傷的很重嗎?」
丁玲微微一笑,道:「還好,傷的不重,不過咱們這樣和強敵對峙下去,終非良策,一個時辰之內,只怕所有的人,都要傷在那黑衣人手中金筒的暗器之下。」
徐元平道:「不錯,這樣相持下去,不是辦法,倒不如硬衝入陣,縱然不能把易天行罡陣全數殲滅,也可傷他一部分人。坐而待斃,總不如奮起一戰。」
丁玲道:「現已時不我與,強敵依仗那金筒中絕強的暗器,守望施襲,縱然武功再強,也無法衝過那密如狂雨的交相襲擊。
唉!剛才你在天罡陣小,如果楊文堯等都能及時衝出,也許還有一線希望!可是現在晚了……」只聽一聲厲叫傳來,似是查玉的聲音。徐元平道:「丁姑娘,那可是查玉的聲音嗎?」
丁玲道:「不錯,他受了傷。」
徐元平雙眉一聳,低聲對丁玲說道:「姑娘自己保重,我要衝入天罡陣中去……」
丁玲急急搖頭,說道:「你此刻千萬不能隨便出去,這不是依仗血氣之勇的事……」
徐元平道:「難道咱們守在此地,坐以待斃不成?」
丁玲道:「眼下情勢……」忽然間,一股濃煙,直向兩人停身之處衝來。徐元平探手一死抱起丁玲,縱身而起,躍飛向另一個墓塚後面。他這一躍之勢,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行速迅快絕倫,對方發出暗器追襲時,他已落入那墓塚之後。
只見查子清滿臉沉痛之色,抱著查玉,雙目中直似要噴出怒火。徐元平挾著一陣急風落下,查子清只道強敵次來,反手拍出一掌。丁玲急急接道:「查伯父,是我!」
查子清聽得丁玲聲音,立時一吸丹田真氣,拍出的掌力,倏然收回。徐元平腳落實地,低聲問道:「查兄的傷勢很重嗎?」
查玉望了徐元平一眼,道:「多謝徐兄關心,兄弟中了兩支毒針。」
查子清目光一驚徐元平道:「怎麼?丁玲也受了傷嗎?」
徐元平道:「她中了一粒銀丸。」
查子清道:「徐兄請監視四外,別讓強敵欺攻過來,我替他們療治傷勢。」徐元平微一點頭,站了起來。
查子清揮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丹藥,分給丁玲、查玉每人一粒,說道:「你們趕快取下這粒解毒藥物,他們金筒中藏的暗器,只怕有毒……」
餘音未絕,忽聽徐元平大喝一聲,一掌劈了出去。
緊接一道火焰,疾向幾人停身的地方射了過來。
查子清雙手齊出,左手抱起查玉,右手抱起丁玲,就地一滾,閃開五尺。他們剛剛離開,那火焰疾射而到,只聽波的一聲輕響,爆散出四五尺大小一片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徐元平揮手推出一掌,打出一股掌風,把那衝近身的火焰一擋,翻身一躍,落到查子清身惻,戮情劍舞出一青芒,擊落打向三人的一排銀九。查子清挺身而起,奮力一躍,落在另一座墓塚之後。光一轉,只見楊文堯半身隱在墓塚之後,單用一隻右手,和兩個白衣童子相搏,左面丈餘處,連接著突起了兩座墓塚,冷公霄、丁炎山,各據守一座拒敵。查子清迅快的放下了查玉、丁玲,抬頭見一個黑衣人疾衝而入,手中金筒已經舉起,對著楊文堯的後背,當下冷哼一聲,揚手打出一記百步神拳。
那黑衣人暗器還未發出,查子清拳風已到,正擊手腕之上,手中金筒當場震落,人也被震得退後了兩步。
查子清一擊得手,雙肩一晃,直衝過去,一招「天下來雲」
斜肩劈下。那黑衣人先中一記百步神拳,腕骨被傷,雙手運用已不太靈活,眼看查子清掌如奔雷劈下,閃避巴自不及,只好舉起左掌一接。雙掌接實,那黑衣人被查子清雄渾的掌功,震的向後退了三步,身軀亂晃,搖搖欲倒。
查子清只消再發一掌,立時可把那黑衣人斃在拿下,但他卻左手橫裡伸出,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扣住那黑衣人的右腕。楊文堯回目一瞥,高聲大笑道:「好啊,查兄捉了一個活的嗎?」
查子清縱聲長笑道:「楊兄可見過生裂活人嗎?兄弟要看看易天行苦心訓練出來的人,是不是……」
話還未完,瞥見兩條白形閃動,電射而到,劍氣森森,當頭罩下。查子清左手加力,一帶那黑衣人,右手抓住右脫,生生舉了起來,當作兵刃,橫向那劍尖上面掃去。
來人似是怕傷了那黑衣人,硬把前衝之勢收住,落著實地。
查子清哈哈一笑,搶動手中黑衣人,一招「橫掃千軍」,橫擊過去,兩個白衣童子又被他逼得向後退了兩步。
只聽冷公霄破鑼般的聲音,叫道:「丁兄小心了,兄弟已中四支毒針,只怕無能再撐下去。」
丁炎山左手拂塵,右手長劍,舞的風雨不透,擊打那排射而來的暗器,聽冷公霄一嚷,不覺間心神一分,一枚銀針抵隙而入,正擊在右腕之上,但覺一陣劇疼,長劍脫手落地,趕忙一縮身子,隱入基塚之後。一面潰缺,強敵立時趁勢衝入,但聞衣抉飄風,四五個黑衣人衝了進來。他們久經訓練,動作迅快,躍過墓塚之後,立時散佈開去,舉起手中金筒,各自對著一人。
查子清一提真氣,正待打出百步神拳,忽聽易天行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查兄且慢出手,先量度一下眼下形勢之後,再作困獸之鬥不遲。」
查子清證了一怔,停下了手,但仍把那黑衣人平舉胸前,準備當作兵刃,蓄勢以待。
易天行目光環掃了一周,高聲說道:「住手!」
兩個白衣童子仍在和楊文堯相搏,但聽得易天行大喝之言後,首先向後躍退,楊文堯也停下了手,回頭一望,不禁豪氣頓消,暗暗一歎,付道:完了!當下束手靜立。
原來場中局勢,已盡為易無行和黑衣人控制,每人至少有兩隻金簡對著,只要對方一扭金簡下端的機關,立時將有強猛的暗器射出。他們都已親自看到過那暗器的強猛勁道,實非任何腕力打出的暗器能及,而且種類繁多,紛至沓來,樣樣都是絕毒無比之物,不論何等武功高強的人,也無法閃避得開。
易天行長衫飄飄的步下墓家,滿臉莊嚴地說道:「諸位如若眼下仍不服輸,那就不能怪兄弟。心狠手辣了……」
楊文堯冷冷說道:「今日之戰,我等雖落下風,但易兄並非憑借真實的武功勝人,我等敗的不服,易兄勝的也不光彩。」
易天行仰天打個哈哈,說道:「楊兄之言,誠然不錯。不過,咱們都已非初出茅廬之八,而且都已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意氣、虛名之爭,已非我輩所協……」
楊文堯目光流轉,只見冷公霄盤膝而坐,運氣行功,丁炎山左手捧著右腕依著墓塚而坐,丁玲、查玉斜斜靠在墓家一側,半躺半臥,金老二道遙的蹲在二丈外,一處深草叢旁邊,眾豪負傷過半,戰力全渡,當下一歎,道:「兄弟在沒有服輸之前,還有一事請教。」
易天行微微一俟,道:「不敢當,楊兄有何吩咐,兄弟只要力量能及,決不推辭。」楊文堯道:「可殺不可辱……」
暴天行接道:「這個兄弟明白,不過……」
楊文堯不待易天行說完,搶著說道:「易兄如若想把兄弟等收羅屬下任意調遣,那是萬萬不能!」
易天行道:「兄弟並無此想。」
楊文堯道:「兄弟今日為勢所迫,敗的雖不服氣,但也不能讓易兄白番心機……」話到此,卻倏而住口不言。
轉眼望去,但見劍氣騰輝,兵刃閃光,徐元平和宗濤仍在和易天行屬下,作生死之搏鬥。
易天行仰臉望望天色,笑道:「現下天色還早,如果楊兄肯和兄弟合作,天黑之前,咱們還可以進這孤獨之墓……」
他目光一掠查子清接道:「目前武林道上,盛傳著各大門派,聯手對付兄弟之言……」。
查子清突然插口接道:「縱有此事,兄弟和楊兄也未參與其中。」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查兄之言,誠然可信;但兄弟並未把此言放在心上,其實傳言終歸傳言,如說武林中各大門派,及二谷三堡,真能聯手來對付兄弟,連兄弟也不肯相信;但兄弟卻願和楊兄、查兄、合組成武林一支主脈。
楊兄精通土木築建之法,查兄卻窮聚一生精力,苦練八封九宮奇術;至於兄弟,也曾下過數十年苦心,收集各大門派的武功精華,自信收穫不少。如若兩位肯和兄弟合力,此願不難達成。
何況這孤獨之墓,積堆著富可敵國之財富珠寶,如若兩位願和兄弟合謀,兄弟願把這孤獨之墓中所有財富,均作三份平分,兩位意下如何?還請早決定。」
查子清轉頭望了楊文堯一眼,低聲說道:「楊兄心意如何叩楊文堯道:「兄弟悉憑查兄做主。」
他老奸巨猾,不肯自作主意,把難題推到查子清的身上。
查子清回頭望了查玉一眼,又望望丁炎山、冷公霄,心中委決不下,沉吟難答。易無行左手一揮,一個黑衣人忽然一抖金簡,一道烈焰,疾噴而出,射向丁炎山。丁炎山心頭一震,急躍而起。但那火焰去勢奇快,還本近身,已然爆散成六七尺方圓一片烈焰,丁炎山哪裡還能讓避得開,但覺全身一熱,人已被火焰包起,熊熊燃燒起來。
斜倚在墓塚旁份的丁玲,目睹了炎山被那烈焰圍燒慘情,尖叫一聲,掙扎起身,直撲過去。易天行突然橫跨一步,右手一伸,生生把丁玲向前躍撲過去的身子抓住,手臂一抬,高高舉起。楊文堯急急說道:「易兄手下留情,且莫傷了此女性命。」
這時,丁炎山已然滿地翻滾起來,然而他身上燃燒火焰頑強無比,觸地一面雖被壓熄,但身子一經翻動,立時重又燃了起來。那坐在一例養息傷勢的冷公霄,目睹丁炎山際遇之慘,由心底泛上來一勝寒意,心中暗暗忖道:易無行只求和楊文堯、查子清等合作,對我一字不提,丁炎山被火燒死之後,勢必輪到我的頭上不可,如其被他活活燒死,倒不如自行了斷……
易無行正高舉著手中丁玲,笑對楊文堯道:「如若楊兄見愛此女,兄弟自當留下她的……」,瞥見一道森森劍氣,疾射而下,不禁心頭一駭。
匆匆之間,把手中的丁玲當作兵刃,迎著那疾飛而來的劍氣一揮。那電射雷奔而下的劍氣中,突然飛出一股強厲的掌風,一震之間,撥開了丁玲的身軀,寒芒閃動,刺向易無行的前胸。
劍勢未到,先有一股冷氣,直逼前胸。易天行身子疾向一側閃開,來人卻如影隨形一般,緊追而近,手腕翻轉,腳落實地,已然連續攻出了五劍。劍光放收,人影驟現,滿臉憤怒的徐元平,手舉戮情劍,指易無行的前胸,凝神而立。
兩人相距不過三四步遠,四周布守的黑衣人手中雖然拿著金簡,但因兩人距離過近,都不敢貿然打出暗器。
易天行臉上泛現出從未有過的嚴肅,緩緩把手中丁玲丟開。
原來徐元平那舉劍而立的姿勢,正是劍道中最上乘的御劍之術,他正緩緩把全身的真氣運集在劍上,那祆起的一擊威勢.將使方丈以內所有強敵,傷死劍下。
易無行萬萬沒有想到,這年輕的孩子竟有著這等上乘武功,心神凜然震動。這時,丁玲已勉強爬了起來,直向丁炎山撲了過去。蹲在一邊的金老二,突然高聲叫道:「丁姑娘快些讓他停下,用沙土把他理起。」丁玲尖聲叫道:「三叔父,不要動。」
丁炎山雖然勉強提聚全身功力,和那烈火相抗,但全身已被燒的傷痕處處,幸神智還未昏迷,聽得丁玲尖叫之聲,果然停下不動。丁玲勉強忍受著傷疼之苦,奮力抓起沙土,向丁炎山身上堆去。四周的黑衣人,個個怒目相視,但因未得易天行的令逾,不敢出手。查子清突然回頭舉起右手一招,低聲對楊文堯道:「楊兄請過來,兄弟有事請教。」
楊文堯輕輕的咳了一聲,目光環掃了站在四周的黑衣人一眼,緩步向前走去。他怕四周黑衣人突然施放暗器,已是出手阻擋,暗中提聚功力戒備。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那些黑衣人,竟然沒有出手阻攔,但目光卻緊盯在他身上.監視的十分嚴密。
楊文堯走近查子清四五尺處,突然停了下來,回顧了四週一眼,不察暗自一歎,忖道:
完了,看來今日要想衝出這孤獨之墓,只怕勢比登天還難。
原來四面八方,都已滿佈了那些黑衣人,各自舉著手中金筒戒備,楊文堯一相度他們站的方位,已算出十丈方圓以內,已被他布成了一片嚴密的暗器網,縱是飛鳥,也難飛得過去。
查子清輕輕歎息一聲,道:「那姓徐的少年出身來歷,楊兄是否知道?」
楊文堯道:「這個兄弟不大清楚。」
查子清道:「兄弟想到一件事,心中一直猶豫不決。」
楊文堯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查兄可是擔心他們兩人這一戰……」
查子清歎道:「如果易天行傷在姓徐的少年手中,今天咱們都將埋身這孤獨之墓,楊兄只要一看四周形勢,當知兄弟之言不虛了……」
楊文堯接道:「如若勝的是易天行,咱們還有幾分生機,是嗎?」查子清道:「因此兄弟猶豫難決。」
楊文堯橫跨兩步,和查子清並肩而立,施展蟻誤傳喜的功夫,說道:「眼下形勢,十分微妙,好在咱們還未對易天行有所承諾,如若那勝徐的少年勝了,這布在四周的黑衣人,定當把暗器集中對付他,那時,或將有可乘之機!」
查子清也用蟻語傳喜說道:「目下之局,險惡萬分,易天行雖然是個強敵;但那徐姓少年的武功只怕不在易天行之下,而且任性自負,不易駕馭,再加上那老叫化子從中策謀相助,日後不難形成江湖上另一支主脈。今日這兩人之戰,不論誰勝誰敗,對咱們來說,都是有害無益。」
楊文堯道:「查兄說的不錯。但最重要的是,不管兩人哪個得勝,也都是阻擋咱們進入孤獨之墓的障礙。」
兩人都用蟻語傳喜交談,別人只見他們口齒微微浮動,卻一句也聽不到。查子清望了場中對峙的徐元平和易天行一眼,接道:「雙方已然到弓張滿月之境,立時即將全力相搏一拼。」
楊文堯道:「如若咱們利用兩人相搏的機會,衝出這黑衣人的重重圍困,生死成敗,各佔一半。」
查子清道:「楊兄如能和兄弟一人生擒一名黑衣人,當作兵刃,以擋暗器,生機就大增了。」
楊文堯微微一笑,道:「不錯,免死狐悲,物傷其類,以他們同伴當作兵刃,撥打暗器,使他心理上先有了一層顧慮。」
查子清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勾眈借易天行和那徐姓少年動下的機會,衝出重圍;但此舉並非上策……」
楊文堯目光一轉,說道:「查兄可是擔心令即嗎?」
查子清道:「這不過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錯過今日的機會,咱們難再有殺死易無行和那徐姓少年的機會。這兩人既都是咱們進入孤獨之墓的障礙,自不能不先找機會除去!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他們這一戰,不論哪個取勝,亦將累得筋疲力盡,咱們借勢出手,當可一擊成功。」
楊文堯沉吟了一陣,道:「查兄高論,使兄弟茅塞頓開;但如勝者是易天行,只怕此願將成泡影。咱們總不能一舉把易天行屬下全部殲滅。」
查子清道:「蛇無頭不行,烏無翅不飛。易天行如果傷在那徐姓少年手中,這般人群龍元首,鬥志大減,咱們勸以利害或能收歸己用。」
楊文堯道:「查兄雖然算無遺策,但此舉終是冒險太大,萬一料非所願,這群人不為利害所動,群起相攻,咱們勢將非傷在那強勁的暗器之下不可……」,他微微一頓,不容查子清接口,又道:「不是兄弟誇口,當今之世,除了兄弟之外,縱然能進得孤獨立墓,也將為墓中埋伏的巧妙機關所傷,與其咱們以生命作注,行險求功,倒不如讓他們傷在那孤獨之墓中的巧妙機關之下的好。」
查子清忽然轉過瞼去,望了楊文堯一眼,接道:「那戮情劍匣現在易天行的手中,傳言那劍匣上刻給了孤獨之墓中藏寶之地,和墓中機關的原圖,楊兄無此原圖,難道亦能進入墓中不成?」
楊文堯道:「這個查兄儘管放心,只要能把強敵除去,進入孤獨之墓一事,包在兄弟身上。」
查子清道:「兄弟之意,先除強敵,只待易天行和那徐姓少年,一分出勝敗,咱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得勝之人,各用全力出手,務求一擊成功。」
楊文堯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兄弟……。」
忽見徐元平手腕一振,手中戮情劍立時幻起一片光芒,直向易天行撲了過去。
易天行早已蓄勢戒備;徐元平揮劍擊出之時,也同時發動,有掌向前一推,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直撞過來,身子向後一傾,平貼地面向後飛去,疾如離弦之矢,身子挺起時,人已到三丈開外。
徐元平吃易天行推出一掌的強猛勁力一擋,疾向前衝之勢,緩了一緩,易天行已藉機返走。
但見青光暴張,一丈方圓之內盡都是森森逼人的劍氣,散佈的劍光,遮去了徐元平的人影。耳際間響起了兩聲慘叫,斷草石屑,伴著血肉橫飛。
徐元平這馭劍一擊,用出了全身勁力,眼看易天行逃出了劍下,但卻收不住契,戮情劍幻起的冷芒掃擊在易天行停身處一座小石碑上,斷草共石屑齊飛,兩個相距最近的黑衣人也遭了池魚之殃,吃那環飛的劍氣罩住,劈斬成四段,鮮血噴射而出。要知徐元平的功力,還未到收發隨心運用這馭劍擊人的上乘劍道之境,力量發出,難以駕馭,劍勢指向,不受控制。
劍光忽斂,人影驟現,徐元平仍然站在他原來的位置上,手握戮情劍,閉目而立,似正在運氣調息。
顯然,這馭劍一擊,耗去他甚多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