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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十 回 秘谷夜驚 不速之客 文 / 臥龍生

    谷寒香道:「交你帶去,甚多不便,還是留我這裡,待我大哥回來再說。」

    鍾一豪恭恭敬敬地答道:「但憑夫人裁決,屬下告退了。」說完,轉身大步而去。

    嶗山三雄也一起起身,抱拳告別。

    谷寒香送到室外,欠身笑道:「三位長途跋涉,也該休息了,霍元伽處由我給他說明。」

    鮑超道:「有勞夫人了。」帶著嶗山三雄,轉身而去。

    谷寒香喚過那素衣少女,說道:「你到霍元伽處,告訴他嶗山三雄回來的事,就說一位女英雄被我留下了,要他別再查問此事!」

    那素衣少女道:「我要他來見嬸嬸好了。」

    谷寒香搖頭說道:「你告訴他一聲算了,我不願見他。」

    素衣少女微微點頭道:「好吧!」轉身而去。

    谷寒香緩緩踱回客室,那白衣艷婦早已在門口恭候,欠身作禮,笑道:「多承夫人相護,賤妾感激不盡。」

    谷寒香伸出雪白的玉腕,拉著她同在籐椅上坐下來笑道:「姊姊援手救我大哥,我心中也同樣感激不盡,咱們都別客氣了!」

    她微一頓之後,又道:「姊姊和我大哥相識很早嗎?」

    白衣艷婦搖頭答道:「南昌初次相見,過去素昧生平。」

    谷寒香道:「那你為什麼要救他?」

    此言問的大是突然,饒是那白衣艷婦智計過人,也不禁被問的呆了一呆,沉吟半晌,才微笑答道:「胡盟主心胸磊落,氣度恢宏,賤妾不忍他死在我師父絕毒的『陰風掌』暗襲之下。」

    谷寒香聽她稱頌胡柏齡,忍不住滿臉歡愉,嬌笑接道:「很少有人在我面前,稱讚大哥的好處,但他確是世間最好最好的人,你這般稱讚他,我心中快樂極了……」

    白衣艷婦看她笑的如花盛放,毫無牽強做作,心中暗生愧疚,忖道:「像她這般善良多情,天使一般的人,縱然我也心慕胡柏齡的一縷情絲永藏心底,終生不露,也覺難於安心。」

    谷寒香忽然收起了歡愉的笑容,說道:「我快樂的糊塗了,連姊姊姓名也忘記請教?」

    白衣艷婦道:「賤妾姓苗雙名素蘭,夫人以後有事呼喚,就叫我蘭兒吧!」

    谷寒香道:「你比我大幾歲,我叫你苗姊姊好了……」

    苗素蘭道:「這個賤妾怎敢?」

    谷寒香道:「這谷中只有我和霞兒兩個女人,你來了多個伴兒,後山流瀑飛泉,有很多美麗的花兒,過一天我帶你去玩,現在你該休息了。」

    苗素蘭道:「夫人待賤妾這等恩情深厚,實叫人不知如何報答?」

    谷寒香還未來得及答話,那素衣少女匆匆奔了進來,接道:「霍元伽聽說夫人留下了這位嬸嬸,冷笑不語,心中似是很不高興。」

    谷寒香站起身來,說道:「你幫這位苗姊姊安排一下宿住之所,我去對他說吧!」

    苗素蘭站起身來說道:「夫人不必為賤妾之事,親勞大駕,不如由這位姊姊把賤妾送至那位霍代盟主處,聽他發落,好在胡盟主近日之內,即將歸來,他要賤妾到此谷中避難,想必早已有了安排賤妾之策了。」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姊姊請放心吧!霍元伽雖然脾氣暴躁,但他對我說的話,還是不敢不聽,我很快就回來。」轉身而去。

    苗素蘭輕輕歎息一聲,望著那素衣少女笑道:「妹妹貴姓?」

    素衣少女笑道:「我叫萬映霞!請教姊姊?」

    苗素蘭道:「我叫苗素蘭,妹妹一身雪縞,想必是生具爰穿白色了?」

    萬映霞黯然答道:「我在替家父戴孝。」

    苗素蘭道:「伯父幾時仙逝的?」

    萬映霞秀目之中,滾下來兩行清淚,道:「死了幾個月啦!他是被武當派中紫陽道長*

    死的。」

    苗素蘭道:「紫陽道長,他是武當派當代的掌門人啊!」

    萬映霞道:「是啊!他們自稱為武林中正大門派,可是所作所為,卻非正大之事,我跟著胡叔叔練武功,日後好替父親報仇。」

    苗素蘭暗暗想道:武當派乃當今江湖上實力強大的門派,這報仇之事,豈是容易……

    她心中雖然如此想,但口中卻是不肯說出,低聲勸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來日方長,妹妹也不必急在一時。」

    萬映霞突然仰臉望著屋頂,咬牙切齒地說道:「此仇一日不報,我心中一日難安,我非要親手殺死紫陽道長不可……」

    苗素蘭道:「我的身世和妹妹大同小異,父母在我尚未成年之時,雙雙拋我而去。」

    萬映霞被觸動傷心之處,熱淚滾滾奪眶而出,哭了一陣,神志漸清,拭去淚水笑道:

    「我該替苗姊姊安個床鋪啦。」

    苗素蘭道:「怎敢相勞妹妹,我自己來吧。」

    兩人一起動手,剛剛搭好床鋪,谷寒香已緩步含笑而回。

    苗素蘭迎了上去,問道:「夫人,那霍代盟主可肯破例相容賤妾嗎?」

    谷寒香笑道:「他們都看在大哥份上,處處讓我一步。」

    半日時光,匆匆而過,轉瞬間夜幕低垂。

    谷寒香親手燒一桌豐盛菜餚,替苗素蘭洗塵接風,三女同桌,邊吃邊談,苗素蘭見多識廣,詞鋒犀利,縱論見聞,風趣橫生,聽得谷寒香、萬映霞,格格嬌笑不止。

    正在興高采烈之際,忽聽一個急促的聲音起自籬外,道:「嬸嬸在嗎?」

    谷寒香放下筷子道:「生兒來啦!」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萬映霞搶先奔出室門,打開籬門。

    只見一個全身勁裝,背插寶劍,腰圍軟鞭的少年,匆匆奔了進來,行色惶急的叫了一聲師妹,急步闖入客室,抱拳說道:「鍾、霍兩位代理盟主,為處置武當兩位道人之事,起了爭執,各不相讓!愈吵愈烈,嬸嬸快去一趟,再晚了恐怕兩人要打起來。」

    谷寒香一顰秀眉,道:「他們現在何處?」

    勁裝佩劍少年道:「現在聚義廳中,兩人親信手下都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情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嬸嬸快些去吧!」

    谷寒香歎息一聲,起身向外奔去。苗素蘭、萬映霞和那勁裝佩劍少年緊隨身後,直向聚義廳中奔去。

    兩處相距,不過幾十丈遠,四人疾奔而行,眨眼即到。

    但見廳中燭火輝煌,耀如白晝,正中松木台案之所,站著鍾一豪和霍元伽,兩側群豪分列,不下百人之多,正中四個黑衣健漢,手執鬼頭刀,環圍著被繩索捆綁的道人。

    只聽霍元伽大聲說道:「我要殺就殺,出了事,由我霍某擔待。」

    鍾一豪冷冰冰的聲音,緊接著道:「武當派乃當今江湖實力強大的門派,兩條人命雖然不足重視,但如引起武當派大舉報復行動,事情就要難以處理,盟主即將返回,我看還是把他們押入石牢的好,等候盟主回來,由他裁決。」

    霍元伽大聲咆哮道:「鍾兄也是江北道上一時雄主,為什麼這等怕事……」

    鍾一豪不容他把話說完,冷笑一聲,接道:「兄弟不是怕事,只是不願替盟主和咱們『迷蹤谷』招來煩惱。」

    霍元伽道:「什麼煩惱不煩惱,分明是怕事而已,哼哼!像鍾兄這等婦人之仁,能成什麼大事。」

    鍾一豪一掌擊在桌案之上,怒道:「你罵哪個?」

    霍元伽道:「罵了你又怎麼樣?」

    鍾一豪怒道:「霍元伽出口傷人,大概是有些活的不耐煩了!」

    霍元伽舉手一舉,迎面擊去,口中怒聲喝道:「咱們試試看是哪一個活的不耐煩了。」

    鍾一豪一側身讓開拳勢,反臂一掌「乘風擊浪」,拍了出去。

    谷寒香已奔到大案面前,大聲說道:「別打啦!」

    霍元伽左腳微一上步,右腳暗中運力,轉身一旋,讓開了鍾一豪反臂劈出的掌勢人卻欺身而上,一掌「直叩天門」,向前胸擊來。

    鍾一豪已聽得谷寒香的喝聲,雙肩晃動,向後疾退了三步。

    霍元伽卻裝作未聞得谷寒香喝叫之言,抬腿向前衝去。

    谷寒香急聲說道:「我要你們別打了,你沒有聽到麼?」

    霍元伽目光一轉,望了谷寒香一眼,放下手來,說道:「夫人幾時到了,怎麼不先要人通告一聲,我等也好迎接。」

    鍾一豪冷笑一聲,道:「霍兄大概是有了耳病,聽不出夫人的喝問之聲。」

    霍元伽抱拳向後退了兩步,恭恭敬敬對谷寒香道:「請夫人上坐。」

    谷寒香微微一顰秀眉,望了苗素蘭一眼,滿臉茫然無措之色。

    苗素蘭秀目一轉,說道:「夫人肩上好多灰塵。」舉步走了上去,借那拂拭灰塵之機,說道:「夫人請大膽上去,居中而坐,別害怕。」

    谷寒香心中原無主意,聽得苗素蘭一說,心中一動,暗道:「對啊!那位置原是大哥坐的位置,我為什麼不能坐呢?」大步登台,居中而坐。

    鍾一豪當胸抱拳說:「屬下鍾一豪,拜見夫人。」他一施禮,隨他同來的江北綠林道上人物,齊齊跟著施禮拜見。

    這一來弄得霍元伽不得不依樣葫蘆,抱拳作禮,江南、嶺南綠林道上人物,也只好跟著霍元伽行禮,剎那間,一片拜見夫人之聲。

    谷寒香生平之中,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看群豪紛紛大禮拜見,芳心之中,甚是焦急,暗暗忖道:「我該怎麼辦啊?」

    她呆呆地坐了一陣,才大聲說道:「諸位請起。」

    群豪紛紛歸座,大廳上立時鴉雀無聲。

    谷寒香動人的眼睛緩緩由群豪臉上掠過,目光掠過之處,群豪紛紛低下頭去。

    她忽然覺著管理人並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他們似乎都很願意聽從自己的話啊。

    心念轉動,膽氣忽生,居然緩緩站起了身子,高聲說道:「盟主離谷未返,谷中之事原本交由鍾、霍兩位代理盟主處理,但他們常因見解不同引起爭執,總要我來處理,現在索性由我管吧。」

    霍元伽道:「什麼?」

    鍾一豪急急接道:「盟主不在谷中,自然夫人身份最為尊崇,凡是谷中之人都該聽從夫人之命。」

    谷寒香轉過臉兒,望了霍元伽一眼道:「怎麼?你肯聽我話嗎?」

    霍元伽一和她目光相觸,立時覺著心神一震,只感那一張絕世無倫的粉臉,艷光照人,秋水般的雙目,滿含著期望的神色,叫人無法推拒,心中一陣迷糊,道:「夫人的話,屬下怎敢不聽。」

    谷寒香微微一笑,目注群豪,說道:「你們之中可有不願聽我話的人嗎?」

    群豪紛紛低下頭去,沉默不語。苗素蘭心中暗暗笑道:「怎麼可以這樣問呢?」

    谷寒香道:「你們都不說話,那是無人反對了?」

    鍾一豪欠身說道:「盟主不在谷中,夫人之命,亦即盟主之命,屬下萬死不辭。」

    他一說話,群豪齊聲應道:「夫人之命,我們怎敢不從。」

    谷寒香笑道:「這就好啦,以後他們兩個人再也不會吵架了。」

    群豪聽得個個心中暗笑,但心中卻又甚感高興,暗道:「以後她常常到聚義廳來,我們不是可以常常見到她嗎!」

    谷寒香沉吟了一陣,緩步走了下來,伸出玉手,解開那兩個道士身上捆綁的繩索,笑道:

    「你們回去吧!我大哥為人很好,他回來也要放你們的。」

    大廳眾豪,群相愕然,但因是谷寒香親身所放,又不好出手攔阻,百道以上目光,齊齊投在那兩個道人身上。

    那年長道人側目望望右肩,說道:「夫人還是把我們捆起來吧!」

    谷寒香奇道:「為什麼?」

    那年長道人大聲笑道:「貧道右肩已斷,縱然手有兵刃,也難闖過貴谷中重重攔截,何況赤手空拳。」

    谷寒香聽得怔了一怔,才想起那道人話中之意,回頭對文天生和萬映霞道:「你們兩人送他們出谷吧!有人攔阻時,就說是我放他們走的。」

    萬映霞一顰秀眉,道:「嬸嬸,武當派中沒有好人,把他們殺了算啦!」

    她目睹父親被紫陽道人*死,慘狀記憶猶新,對武當派中之人,恨的刺骨,哪裡還願送他們安全離此。

    谷寒香一時想不出萬映霞反抗自己的原因,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我送你們走吧!」

    兩個道人相互望了一眼,默然垂下頭去。

    鍾一豪突然大步走了出來,說道:「夫人千金之軀,豈可隨便行動,屬下送他們去吧!」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有勞你啦!」

    鍾一豪縱身一躍,人已到大廳出口,回頭對兩個道人喝道:「你們還不拜別夫人趕路,站那裡等什麼?」

    兩個道人被他一喝,不自主對著谷寒香躬身一禮,才轉身相隨鍾一豪身後而去。

    谷寒香轉頭望去,只見萬映霞正舉著衣袖,拂拭臉上淚水,便慢步走了過去,問道:

    「霞兒,你哭什麼?」

    萬映霞抬頭說道:「我想到了爹爹慘死之情,忍不住心中悲苦。」

    谷寒香沉吟了一陣,說道:「是啦!大哥告訴過我,你爹爹是被武當派中道人*死的,你看我放了兩個道人,心中難過是嗎?」

    萬映霞道:「霞兒不敢。」

    谷寒香道:「一定是了……」她本說幾句慰藉之言,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該說些什麼才對,呆望了萬映霞一眼,緩步走上木台正中坐下。

    霍元伽回顧了谷寒香一眼,說道:「夫人,屬下心中有一點不明之事,不知該不該問?」

    谷寒香道:「什麼事儘管問吧!我如答不出來,就等我大哥回來之後再問他吧!」

    霍元伽乾咳了一聲,道:「那兩個武當道人已經偷窺了咱們『迷蹤谷』中的秘密,夫人放了他們,豈不是放虎歸山?」

    谷寒香怔了一怔道:「那該怎麼辦呢?」

    霍元伽道:「他們離此不遠,請夫人傳諭下來,屬下親自率人追去,把他們殺了就是。」

    谷寒香搖搖頭道:「那怎麼成,我已經說過放他們了……」

    她心中雖然想到了殺了這兩個武當道人,定會引起甚大風波,但口中卻無法把心中想到之事說了出來,忖思了良久,接道:「我常聽大哥說起,武當派乃當今武林中,實力強大的門派,門下弟子,人數甚多,如若咱們把這兩個道人殺了,定要引起他們大舉報復。」

    霍元伽道:「武當派和咱們綠林道上人物,素來水火不容,殺了兩個道人和不殺兩人都是一樣。」

    谷寒香道:「我瞧還是不殺的好。」

    霍元伽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他終於又忍了下去,說道:「既然夫人一定要放,那就放吧!屬下身體不適,我要先行告退一步了。」也不待谷寒香答話,回頭就走。

    谷寒香愕然望著霍元伽的背影,不知如何才好,呆坐在那。

    苗素蘭回過頭去,低聲對萬映霞道:「妹妹,你去告訴夫人一聲,如果沒有事情,今夜之會,就此散了吧!」

    萬映霞微一點頭,緩步走了過去,附在谷寒香耳際說道:「嬸嬸,如若沒事,叫他們都回去休息吧。」

    谷寒香雖然胸無城府,但對霍元伽告退一事,也感到他是負氣而去,此等情事,她生平從未遇過,心中也不知是氣憤還是羞惱,只感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才對,聽得萬映霞一說,立時站起身來,揮手說道:「沒有事啦,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群豪相互望了一眼,紛紛步出大廳。

    谷寒香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實在太笨啦,什麼事都做不好。」但覺得滿腹委屈,湧上心頭,忍不住滴下來兩行傷心淚水。

    她姿容絕美,世所罕見,此際淚垂粉腮,眉鎖幽怨,更顯楚楚可憐,動人惜愛。

    散去群豪,尚未走完,餘下之人,全都為谷寒香幽傷的神情引得心頭大動,剎那間一個個面泛愁雲。

    谷寒香用手拂拭一下臉上淚水,緩步向外走去,苗素蘭、萬映霞緊隨身後相護,沿途群豪紛紛退到兩側,讓開大路。苗素蘭忽然發覺谷寒香一顰一笑,已然在無形之中,征服了「迷蹤谷」中群豪之心,如花玉容,當真能醉人似酒。

    萬映霞緊走兩步,追到谷寒香身後,說道:「嬸嬸,別傷心了,待叔叔回來時,告訴他這件事,要他好好責罰霍元伽一頓就是。」

    谷寒香搖搖頭,回過臉來,說道:「這件事如何能告訴他呢?

    唉!他知道了定然會很生氣。」

    萬映霞究竟還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心中雖想勸慰谷寒香幾句,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思索了半晌,才道:「嬸嬸,你如不把霍元伽的事情告訴叔叔,只怕以後便更囂張了。」

    谷寒香喃喃自語道:「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讓大哥知道。」她回頭望了萬映霞一眼,道:「自從你叔叔走後,我忽然發現了很多人都不是真的尊敬他,這些人表面上,雖然對他十分尊敬,但心裡卻是很厭恨他,唉!真不知他們安的什麼心……」她長長歎息了一聲又道:

    「過去,我和你叔叔終日守在一起,雖然在仇人鐵蹄緊緊追迫之下,但從未擔過心事,自從他爭得天下綠林盟主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開始替他擔心起來。」

    說話之間,已到了宿住之處,萬映霞搶前一步,打開籬門,當先走了進去。

    苗素蘭雖只來了半日,但她已甚熟悉,自行倒了幾杯茶來,笑對谷寒香道:「恭喜夫人,剛才大會之上……」

    谷寒香不容她再接下去,搶先說道:「我愁都要愁死了,姊姊還要恭喜我,不知有什麼可喜之事。」

    苗素蘭微微一笑,道:「夫人也許覺著霍元伽含怒退席,是一件十分難堪之事,其實他弄巧成拙,夫人的恩威已深入群豪之心了。」

    谷寒香茫然問道:「姊姊,此話從何說起,我怎麼一點也覺不出呢?」

    苗素蘭似在思索措詞一般,沉吟了甚久,說道:「沿途之上,群豪紛紛對夫人行禮,難道夫人就看不出來嗎?」她不便坦直說出群豪大都為谷寒香絕世容色所動,只好用話搪塞過去。

    谷寒香不擅心機,也聽不出苗素蘭弦外之音,但她卻隱隱覺著此事牽扯甚大,似乎這般人都在處心積慮,圖謀那綠林盟主之位,當下長長歎息一聲,站起嬌軀,緩步走入房中。

    此時,天色已近二更,文天生不便久留,低聲對萬映霞說道:「師妹請善保護嬸嬸。」

    萬映霞心中繚亂,哪有主意,微一點頭,沒好氣地說道:「你不走,留這裡幹什麼?」

    文天生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轉過身去,正待退出,忽聽一陣緊急的鑼聲,遙遙傳來。

    谷寒香聽得鑼聲之後,急急的奔了出來,問道:「這不是咱們谷中緊急的訊號嗎?出了事啦!」

    這當兒,文天生已重又躍回室中,急急接道:「不錯,這鑼聲正是咱們谷中緊急的警訊,師妹請留此保護嬸嬸,我去外面查看一下。」不待幾人答話,縱身躍了出去,人落庭院一接腳,疾越竹籬而出。

    萬映霞口中應了一聲:「知道啦!」急急奔入房中取出佩劍,背在身上,帶上暗器,低聲問苗素蘭道:「姊姊要用什麼兵刃?」

    苗素蘭道:「不勞妹妹費心了,我已帶有兵刃。」

    谷寒香側過臉來,望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守在家中吧!我也要出去瞧瞧了。」

    萬映霞道:「那怎麼成?我們隨著嬸嬸同去,也好相護。」

    谷寒香婉然歎息一聲,瞧了兩人一陣,緩步向外走去。

    她心中本有著甚多話要說,但又覺千頭萬緒,無從說起,是以瞧了兩個人一陣,緩步向外走去。

    苗素蘭、萬映霞緊隨身後,出了籬門。

    但見人影閃動,紛紛向前面奔去,四處已亮起甚多火把。

    這時,鑼聲已住,除了山風呼嘯之外,幽谷中又恢復了沉寂。

    谷寒香望著四外閃動的火把,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敵人來了不少,為什麼四面都燃著火把呢?」

    忽見一道火光沖天而起,高昇到四五丈後,突然爆開,砰然大震聲中,散飛出一片火花,四山亮起的火把,驟然一齊熄去。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劃空而來,鍾一豪有如天兵降臨一般,突然出現在谷寒香等面前,一身勁裝,腰圍緬刀,蒙面黑紗在夜風中微微飄動。

    只見他抱拳一禮,說道:「夫人快些請回,夜寒露重,莫要著了風寒。」

    谷寒香道:「谷中出了什麼事啦?」

    鍾一豪道:「幾個來路不明之人,闖入了三道暗卡,傷了六人,屬下已派人趕往圍抄,生擒伏誅,就見分曉,此等情事,江湖上常發生,夫人不必為此掛慮,還是請回去休息吧!」

    突然鑼聲重起,傳入耳際,而且響聲十分雜亂。

    鍾一豪道:「夫人快請回房,屬下親去查看一下,不出頓飯工夫,定有佳音回報。」聲未落口,人已縱身而起,凌空飛去,餘音尚在耳際,形蹤已消失不見。

    谷寒香望著鍾一豪消失的背影,呆了一陣,回頭問苗素蘭道:「姊姊,我們要不要也去瞧瞧。」

    苗素蘭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夫人不必太過憂慮,『迷蹤谷』中這多綠林高手,縱然是少林、武當聯手大舉來犯,也可擋它一陣,何況情勢尚未如此……」

    谷寒香歎道:「要是大哥在家,我心中就不會這樣急了……」

    忽聽一陣雜亂的步履之聲,霍元伽帶著嶺南二奇等江南、嶺南綠林道上的高手不下二十餘人,急急趕來。

    但見羅浮一叟霍元伽舉手一揮,隨在他身後的綠林豪客突然散佈開來,把谷寒香、苗素蘭、萬映霞三人圍了起來。

    苗素蘭秀眉微微一聳,暗自運功戒備,藉著舉手理發之勢,輕輕一推萬映霞。

    谷寒香面對著此等險惡之局,卻似渾若不覺一般,星目轉動,凝睇在霍元伽臉上,問道:

    「咱們谷中今夜來了敵人,你知道麼?」

    霍元伽冷冷答道:「嗯!不錯。」

    谷寒香道:「鍾一豪告訴我,說來人闖過咱們三道暗卡,還傷了六個人。」

    霍元伽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谷寒香道:「那你為什麼不去查看一下呢?」

    霍元伽道:「什麼……」

    谷寒香輕輕歎息一聲,道:「你雖然和鍾一豪性情不投,但也受了我大哥咐托之重,眼下咱們這『迷蹤谷』中,只有你們兩人武功最好,威能服眾,唉!你們如果不能和睦相處,咱們這谷中之事,那就要亂成一團糟了……」

    霍元伽冷笑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谷寒香又搶先說道:「鍾一豪已經查看去了,你去幫幫他吧!」

    羅浮一叟只覺她言語間,柔和中含蘊了一種使人無法抗拒的力量,當下點點頭,道:

    「好吧!」

    谷寒香看他口中答應,還仍然站著不動,心中甚感奇怪,歎一口氣,又道:「你既然答應了我,為什麼還不快些去呢?」

    羅浮一叟「啊」了一聲,轉身緩步而去。圍在谷寒香四周之人,眼望霍元伽掉頭不顧而去,茫然不知所措,嶺南二奇相互望了一眼,正待先行出手,忽見谷寒香星目轉動,掃了四周群豪一眼,說道:「你們都去吧!」聲音柔和婉轉,悅耳至極。

    圍守在四周的人,都聽得為之一怔,只覺她那柔和的聲音之中,似是含蓄了無比的信任和威嚴,叫人無法抗拒,不自主的一起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只有嶺南二奇仍然站著不動,臉上泛現出一抹殺機。

    谷寒香茫然的瞧了兩人一眼,直對兩人走了過去。

    萬映霞一皺柳眉,反手握住劍把,正待趕去相護,卻被苗素蘭拉住衣角,輕輕一扯。

    嶺南二奇眼看谷寒香毫無戒備的走了過去,倒是大出意外,一時之間,怔在了當地,不知是否藉機出手?

    谷寒香走近到兩人身前,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們兩人有話對我說嗎?」

    嶺南二奇呆一呆,道:「沒有什麼!夜寒露重,夫人要多多保重身體,幾個無名小卒,闖入谷中,算不得什麼大事,夫人請回休息,靜候佳音。」說完話,轉身疾向前谷奔去。

    谷寒香高聲說道:「我大哥不在谷中,你們多辛苦啦!」

    遙聞嶺南二奇相謝道:「多謝夫人了……」餘音未絕,人蹤已杳。

    苗素蘭眼看著一場即將爆發的凶險,竟被她這樣輕而易舉的消弭於無形之間,心中暗道:

    「好險!好險!」

    但見谷寒香轉過身子,走了過來,說道:「姊姊,咱們要不要趕往前面瞧瞧?」

    苗素蘭心中暗想:霍元伽等既然有了殺她之心,隨時隨地都可以動手,眼下前山正在混亂之中,去了實有甚多不便之處,倒不如回去躲在房中的好。

    她閱歷豐富,智計過人,短短一日相處,她已看出谷寒香是個毫無心機之人,當下說道:

    「咱們還是回去吧!有那樣多人趕往查看,縱然來的敵人再多也不要緊,咱們去了,也幫不上忙呀!」

    谷寒香沉思了一陣,道:「好!咱們回去吧!」轉身朝屋中走去。

    苗素蘭、萬映霞緊隨身後相護,三人重又返回。

    谷寒香滿懷憂慮,坐在客室之中,默然不言。

    她心中從未想過這樣多,只感千頭萬緒紛至沓來,腹中千言萬語不知先說哪句才好。

    只聽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似是已有人進了竹籬,到了屋外。

    萬映霞、苗素蘭,都已暗中運功戒備,手中扣著暗器,谷寒香卻圓睜星目,望著那兩扇室門。

    只聽門口響起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夫人在嗎?」

    谷寒香正待開口,卻被苗素蘭搖手阻住。

    但聽兩扇室門呀然大開,一個勁裝佩帶著兵刃之人,大步衝了進來。

    苗素蘭一振玉腕,突然飛出一條白絹,直向那衝入室中的大漢擊去。

    她手中白絹還未擊中那人,谷寒香似已看出來人是誰,大聲喝道:「快停手啦!」忙站起身子奔了過去。

    苗素蘭一挫腕收回擊出白絹,道:「夫人,這人是誰?」雙肩一晃,搶先奔了過去。

    只見那進門大漢,踉蹌移動兩步,突然跌倒。

    萬映霞亦看出了來人是誰,驚叫一聲奔了過去。探臂扶起那跌倒之人。

    苗素蘭覺得情勢不對,凝目看去,只見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面色慘白,緊閉雙目,嘴角間鮮血汩汩而出,分明是被人用內家重手法所傷。

    苗素蘭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萬映霞道:「與盟主交情甚深的江北五龍之一入雲龍錢炳。」

    谷寒香緩緩舉起手來,兩行清淚順腮而下,用衣袖抹去錢炳嘴角間的血跡,柔聲問道:

    「錢兄弟,什麼人打傷了你?」

    她一連問了數聲,仍不聞錢炳回答之聲。

    苗素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夫人,他的傷十分慘重,已是奄奄一息,快些把他放下休息一下,賤妾略通醫道,看看是否能使他保得一口真氣……」

    谷寒香道:「大哥醫道精深,只要沒有絕氣,他都有能救得,唉!

    可惜他不在谷中!」

    萬映霞緩緩把錢炳放在地上,苗素蘭蹲下身子,伸出纖纖玉手,在錢炳身上推拿起來。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錢炳氣息忽然轉重。

    苗素蘭已累得滿頭大汗,低聲對萬映霞道:「妹妹,快點倒一杯熱水,讓他服下。」雙手突然加力,推拿他前胸三穴。

    但聽入雲龍錢炳長長吁了一口氣,忽然睜開雙目,滿臉痛苦之情,望著谷寒香道:「夫人……」剛剛叫出二字,室中微風颯然,燭光搖顫復明,面蒙黑紗的鍾一豪突然出現廳中。

    此人來的甚出人意外,室中諸人無不被嚇得微微一怔。

    苗素蘭長長吸一口氣,站起了身子,說道:「鍾代盟主功力深厚……」

    鍾一豪不容她把話說完,已接口說道:「醫術一道在下毫無素養……」

    口中雖然在謙遜,但人卻緩緩低下頭去,似在查看錢炳的傷勢。

    谷寒香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憐他連被何人打傷,都不能講啦!」

    鍾一豪蹲下身去,伸出右手,一把抓在錢炳右腕,暗中運集真氣,右腕一抬,錢炳突然翻了一個轉身,由仰面而臥,變成伏地而臥。

    谷寒香吃了一驚,問道:「你要幹什麼?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啦!你還要這般對他……」

    鍾一豪左掌舉了起來,迅快異常的在錢炳背上拍了三掌,縱身退開。

    說也奇怪,錢炳被鍾一豪在背上拍了三掌,忽然一個轉身,坐了起來,他緩緩移動目光,把室中諸人打量了一遍,道:「夫人,大哥回來之後,要他別再棧戀綠林盟主之位……」話至此處突然一陣急咳,噴出來四五口鮮血。

    鍾一豪冷森森地問道:「錢炳,提一口氣,把話說完再死。」

    谷寒香心地純善,目睹錢炳臉上痛苦之色,又不禁流下淚來,從懷中摸出一條雪白的手帕,拂拭去他口角邊的血跡。

    只聽錢炳重重的喘息一聲接道:「我內腑已被震得支離破碎,只怕……難再……撐下……

    去……了……」

    鍾一豪大聲喝道:「是什麼人打傷了你?」

    錢炳雙目已自閉上,聽得鍾一豪大喝之聲,突然重又睜開,斷斷續續地說道:「是一個……」

    忽聞一陣急風,撲入室中。

    鍾一豪身子忽然向旁側跨了一步,反臂拍出一掌。

    只聽一個沉重聲音喝道:「鍾兄怎麼出手就要傷人。」一股暗勁,迎面撞來。

    鍾一豪冷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那人也被鍾一豪反臂劈出的一股強猛掌風,*得跨進室門的左腿,重又退了出去。

    這時,谷寒香、苗素蘭等都已看清楚了來人正是羅浮一叟霍元伽。

    但見霍元伽身子微微一停之後,重又舉步跨進門來。

    鍾一豪突然疾進兩步,一把抓住錢炳的手臂,提了起來,問道:「是哪一個傷了你,快說呀!」

    他一連問了數聲,仍不聞錢炳答覆之言,探手摸去,竟已氣絕而死。

    谷寒香突然向前奔了兩步,舉手一掌,拍了出去。

    但聞砰然一聲,鍾一豪臉上著了一記耳光。

    這一掌打的甚是著實,鍾一豪竟然被打的晃了一晃,因他臉上蒙著黑紗,無法看清他神色如何,只見他緩緩放下錢炳,說道:「夫人,屬下有什麼不對嗎?」聲音平和,毫無怒意。

    谷寒香有生以來,第一次這般出手打人,打完之後,才抬起頭來,說道:「他已經身受了極重的內傷,你還要那般的折磨於他……」

    耳際間響起了鍾一豪爽朗的笑聲,道:「這個屬下怎敢,他實是受了極重之傷,已非任何藥物能救,我以本身真氣拍擊他身後三大要穴,使他即將散盡的真氣,回聚於丹田之中,原想讓他借此一點迴光返照之力,說出被傷經過,哪知竟然未能如願,唉!屬下舉動莽撞,事先未能對夫人說明,也難怪夫人誤會了!」

    霍元伽忽然冷笑一聲,抬頭望著鍾一豪,滿臉輕藐不屑之色。

    谷寒香本已相信了鍾一豪解說之言,但聽得霍元伽冷笑之聲,心中突然又生了懷疑之態,眨眨動人的眼睛,歎道:「要是大哥在這裡,我就用不著去想這件事了!」

    苗素蘭道:「夫人!鍾代盟主說的不錯。」

    鍾一豪回頭望望霍元伽,冷冷道:「霍兄冷笑什麼?」

    霍元伽道:「兄弟的事,鍾兄也要過問,不覺著管的太多點嗎?」

    鍾一豪怒道:「霍兄早不笑,晚不笑,怎麼剛好在兄弟說完話時,冷笑起來,不知是何用心?」

    霍元伽臉色一變,雙目中暴射出惡毒的光芒,緩緩*了過來,慢慢舉起右掌。

    鍾一豪低聲說道:「夫人快請閃開。」一提丹田真氣,雙掌平胸戒備。

    谷寒香心頭大急,高聲叫道:「不要動手。」急奔過去,站在兩人之間。

    霍元伽臉上閃掠過一抹殺機,冷森森地說道:「夫人不肯讓開,屬下萬一收勢不住,那時候,傷了夫人……」

    突聽一個威嚴宏亮的聲音,起自室外,接道:「萬一傷了她,你覺得該怎麼辦好?」

    谷寒香一聽那聲音,已知是什麼人,急急叫道:「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唉!你要再不回來,我就要愁死了。」

    霍元伽收了掌,回頭望去,只見胡柏齡滿臉風塵之色,緩步進了室門。

    谷寒香急步迎了上去,說道:「大哥!錢兄弟死啦,你如早回來半個時辰,他也許就不會死了。」

    胡柏齡伸出右臂,扶住了谷寒香的嬌軀,目光投注在錢炳的屍體之上,黯然問道:「他死了多久啦?」

    苗素蘭插口接道:「不足一刻工夫。」

    胡柏齡蹲下身子,伸手在錢炳胸前摸了一陣,說道:「沒有救了!」重又緩緩站起,回頭望著霍元伽、鍾一豪道:「擊鼓召集兄弟們,我有要事宣告。」

    鍾一豪抱拳一禮當先退了出去,霍元伽卻站在原地不動,沉吟了良久說道:「今夜咱們『迷蹤谷』中來了強敵,連闖四道暗卡,傷了一十二位兄弟。」

    胡柏齡道:「知道了。」

    霍元伽又道:「屬下率人趕去,曾和來人對了一掌,彼此竟然勢均力敵,難分勝負,大概強敵見我後援高手趕到,和屬下對這一掌之後,抽身逸走。」

    胡柏齡「嗯」了一聲,沒有追問。

    霍元伽頓了一頓,又道:「對方輕功火候造詣甚深,去勢如電,屬下追之不及。」

    胡柏齡笑道:「霍兄可曾看清敵人裝束麼?」

    霍元伽道:「來人似早已有備,和屬下對掌之人身著長衫,頭包黑巾,叫人無法看出年歲面形……」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當下武林之世,除了幾個自詡正大門派中人之外,綠林道上高手,大都在盟主統率之下,一二漏網高手,亦必是盛名甚著之人,屬下縱然沒有見過,亦必聞名甚久了,此等之人來咱們『迷蹤谷』,其志亦在盟主之位,大可堂堂正正找盟主一較長短,絕不致暗中偷襲,故而屬下推斷今日來襲強敵,必是自詡正大門派中人。」

    胡柏齡道:「推論之言,頗有見地……」

    霍元伽朗朗笑道:「屬下之言,決非無的之矢。」

    胡柏齡搖手阻止他再說下去,接道:「目下大事正多,霍兄還是先行退下,待會在聚義廳中再談就是了。」

    霍元伽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抱拳告退。

    萬映霞瞧著霍元伽背影去遠之後,說道:「此人跋扈囂張,只怕另有陰謀。」

    胡柏齡輕輕歎息一聲,道:「幸得我預感到谷中有事,日夜兼程趕了回來……」

    谷寒香輕輕歎息一聲,道:「自從大哥走後,鍾、霍兩人大有水火互不相容之勢,事無大小,必起爭執……」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此事早在我意料之中,倒是想不到他們竟敢明目張膽的出手相搏……」

    谷寒香突然舉步走了過來,和他並肩坐下。

    胡柏齡甚感嬌妻動作突然,不禁回過頭去望了她一眼。

    只見谷寒香流下兩行淚水,說道:「大哥,你這綠林盟主之位,別幹了吧,這幾天來,我常想到很多凶險之事,心中害怕極了。」

    胡柏齡低聲慰道:「你怕什麼,可是覺著霍元伽要背叛我?」

    忽聽三聲鼓響,遙遙傳入耳際。

    胡柏齡站起身來,輕撫著嬌妻秀肩說道:「回房去休息吧!我去去就來。」隨手抱起入雲龍錢炳的屍體,直向聚義廳中走去。

    大廳中早已燃起二十四支兒臂粗的巨燭,照得滿室通明。

    胡柏齡長長吸一口氣,登時精神大振,大步走入廳中,放下錢炳屍體,走向盟主之位。

    鍾一豪首先抱拳作禮,江北群豪紛紛行禮參見。

    胡柏齡虎目放光,冷冷的望了霍元伽一眼,霍元伽立時垂首抱拳,高聲說道:「拜見盟主。」

    胡柏齡一揮手,道:「罷了。」

    霍元伽道:「屬下有事啟報。」

    胡柏齡道:「可是為了釋放那兩位武當道人的事嗎?」

    霍元伽怔了一怔,道:「盟主神目如電……」

    胡柏齡微微一笑,接道:「霍兄領袖江南群豪,一向唯我獨尊,此次屈居兄弟之下,心中只怕常存著一股不服之氣。」

    霍元伽目光緩緩由嶺南二奇臉上掃過,道:「屬下不敢。」

    胡柏齡笑道:「霍兄如想代兄弟出掌盟主之位,眼下倒有一個大佳的機會。」

    霍元伽怦然心動,忍不住脫口問道:「不知什麼機會……」話出口,方知失言,趕忙住口不言。

    胡柏齡神態輕鬆,朗朗大笑道:「明晨午時,有人到咱們『迷蹤谷』中來,霍兄如能勝得那人,兄弟甘願以盟主之位相讓,而且立時攜眷速走。」

    霍元伽對年前比武敗在胡柏齡手中一事,心中始終存著一股不平之氣,聽胡柏齡口氣認真,似非虛言,當下反問道:「如若屬下不能勝得來人,不知該受何等責罰?」

    胡柏齡突然一整臉色,滿臉莊嚴地說道:「如你不能勝人,從今之後,就要循規蹈矩,少生妄念。」

    冷笑一聲,又道:「如你出手不勝,本座再出手給你開開眼界,免得你心中對年前爭奪盟主之戰,敗的不服。」

    霍元伽冷哼一聲,緩緩向後退了兩步,垂下頭去。

    胡柏齡目光環掃了廳中群豪一眼,站起身,走到錢炳屍體之前。聚義廳上群豪的目光,一齊投在胡柏齡身上。

    只見他伏下身去,一手把錢炳的屍體托了起來,說道:「諸位請看他是被什麼武功所傷?」聲音低沉,充滿著悲傷。

    鍾一豪當先走了過去,仔細的在錢炳身上瞧了一陣,道:「屬下之見,似被大力金剛掌,或小天星重手法所傷。」

    胡柏齡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江北群豪緊隨鍾一豪身後,緩步而過,看了一遍,但卻再無人提出錢炳被傷的意見。

    羅浮一叟霍元伽待鍾一豪率領江北群豪退下之後,才緩步走了過去,仔細在錢炳身上瞧了一陣,道:「屬下之見,和鍾兄不同,錢兄似是被武當派中綿掌之類的武功所傷。」

    胡柏齡輕輕放下錢炳屍體,吩咐廳中值班健漢,道:「你們把他屍體,先用白綾包起,置放在聚義廳上,暫時不要掩埋。」說完,緩步又走回盟主之位。

    四個黑衣佩刀健漢,依言把錢炳屍體抬了下去。

    胡柏齡目光環掃大廳一周後,面容十分莊嚴地說道:「兄弟承蒙諸位抬愛,推選為盟主之尊,原想借重諸位之力,作出一番事業,一洗我們綠林道被人目為盜匪之辱,哪知時不我待,眼下咱們『迷蹤谷』中,即將掀起一場滔天風波……」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天下綠林豪雄,聯手結盟,就實力上說,並不輸於眼下江湖上實力強大的門戶,但咱們卻不能見容於武林各正大門戶,以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為首,已對咱們『迷蹤谷』中的一舉一動,留上了心,不但暗中派遣弟子偵察咱們谷中動靜,而且還有興師監視之舉……」

    鍾一豪朗朗接道:「少林、武當兩派,自恃人多勢眾,經常在江湖上和咱們綠林中作對。

    在下之見,倒不如藉機和他大幹一場,舊恨新仇,一起作個了斷。」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少林、武當,兩大門派,在江湖上雖然獲譽甚隆,但遠不足動搖咱們『迷蹤谷』中基業,眼下倒是有一件更為重大之事,對咱們『迷蹤谷』存亡威脅甚大。」

    霍元伽道:「不知什麼重大之事,還請盟主明白相示。」

    胡柏齡回頭望了霍元伽一眼,道:「霍兄出道甚早,不知是否知道陰手一魔其人?」

    霍元伽沉忖了良久,道:「陰手一魔似是聽人說過!」

    胡柏齡道:「霍兄既聽人說過陰手一魔其人,想必聽人提過酆秋其人?」

    霍元伽仰臉思索了半晌,緩緩說道:「可是四十年譽滿江湖,被人稱作神杖翁的嗎?」

    胡柏齡道:「不錯,正是此人。」

    霍元伽臉色忽然大變,身子微一顫動,說道:「如若此人還活在世上,這綠林盟主之位,自是非他莫屬了。」

    胡柏齡淡然一笑,道:「霍兄一向自負甚高,不知何以一聽神杖翁酆秋之名,竟是這等畏懼。」

    霍元伽只覺臉上一熱,垂下頭去,默然不言。

    胡柏齡突然提高了聲音,豪壯地說道:「以酆秋為首的幾個退隱已久的老魔頭,近日已重現江湖,如若他們單是為綠林盟主之位而出,兄弟自當拱手相讓,不過,他們重出江湖的目的並非是只為了綠林盟主之位……」

    他微微一頓後,又道:「從今夜三更開始,咱們這『迷蹤谷』中,開始嚴密戒備,不論何人,未得本座允准,不能擅自出入,違者一律處死。」最後一句話,字字如金石相擊,鑽入群豪耳中,武功稍弱之人,聽得心頭怦然一跳。

    他生相本就威武,顧盼之間,已是神威懾人,此刻虯鬚怒張,目光如電,目光所到之處,群豪紛紛低下頭去。

    胡柏齡目睹群豪盡為自己神威所懾,緩緩坐了下去,說道:「鍾兄請就所屬之中,選出二十個武功高強之人,負責巡視全山,接近各處明卡暗樁,一得警訊,立時趕往現場馳援。」

    鍾一豪躬身抱拳說道:「屬下敬領面諭。」

    胡柏齡目光轉投到嶺南二奇身上,道:「兩位就嶺南高手中,各選五人,駐守谷口,凡是入谷之人,一律要他們投柬求見,如若遇上不願投柬之人,兩位就放手攔阻,格殺勿論。」

    嶺南二奇躬身應命。

    胡柏齡又轉臉望著嶗山三雄說道:「三位請代本座掌理刑規,凡見有背叛四大戒律之人,一律就地格殺!」

    嶗山三雄齊齊抱拳說道:「屬下領命。」

    胡柏齡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明日午時,各位一律佩帶兵刃,在聚義廳中相會,除了原派各處的明卡暗樁之外,一律在午時之前撤回聚義廳中待命。」

    霍元伽忽然抱拳說道:「盟主何以不派屬下職司,難道屬下武功不足以勝任繁重嗎?」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本座一向視霍兄、鍾兄為左右二臂,是以離谷之時,才把谷中大事,盡付託兩位,不過霍兄明日午時要和人動手,如果本座派付職司,恐怕有分霍兄精神,今宵請好好休息一夜,本座預祝明日旗開得勝,馬到功成,本座也好以綠林盟主之位相讓……」

    他不待霍元伽答話,舉手一揮,道:「散會啦。」大步向廳外走去。

    群豪目睹胡柏齡背影消失之後,才紛紛離開大廳散去。

    半宵時光,匆匆而過,次晨午時不到,胡柏齡佩帶劍拐,趕到聚義廳上,群豪大都已到,個個佩帶著兵刃,大廳上一片肅煞之氣。

    霍元伽腰扣蛇頭軟鞭,全身勁裝,精神飽滿,看來昨夜已經運功調息。

    胡柏齡步入大廳,群豪紛紛抱拳致敬,胡柏齡一面頷首作禮,緩步走上盟主之位。

    片刻工夫,鍾一豪帶著二十名江北高手,也趕到聚義廳上。

    此人還是一襲長衫,面蒙黑紗,腰中扣著緬鐵軟刀,大步走到木案之前,抱拳說道:

    「托盟主神威洪福,昨夜中各處明卡暗樁,均無事故發生。」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鍾兄多辛苦了。」

    餘音未絕,忽見嶺南二奇中搜魂手巴天義急步奔入大廳之中,雙手捧著一個大紅簡,恭恭敬敬遞到胡柏齡手中。

    胡柏齡單手接過,拆開一瞧,笑道:「帶他進來吧!」

    巴天義應了一聲,翻身急步而去。

    胡柏齡側著臉望了霍元伽一眼,笑道:「來了,霍兄請拿去過目。」

    羅浮一叟接過紅簡一瞧,只見上面寫道:「晚進師弟張敬安叩。」不禁一皺眉頭,道:

    「此人當真是盟主師弟嗎?」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天下武功,原本一家,此人和師門又有一些淵源,自稱師弟,勉可說得過去。」

    霍元伽道:「如若此人當真是盟主師弟,屬下就不敢和他動手了,萬一失手傷損到他,豈不愧對盟主。」

    胡柏齡搖頭說道:「相搏之時,霍兄但請放手施為,只要霍兄能夠勝他,傷死不論,怕的是霍兄為對方所傷……」

    霍元伽吃胡柏齡拿話一激,登時滿臉怒意,冷笑一聲,道:「盟主放心,屬下今日如不能勝得來人,也無顏生見……」

    胡柏齡重重的咳了一聲,打斷了霍元伽未完之言,接道:「勝敗乃江湖常事,霍兄不必許誓立諾。」

    大廳上重歸沉寂,聽不到一點聲息,肅然中更顯得殺氣騰騰。

    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搜魂手巴天義、拘魄索宋天鐸帶著一個三旬左右的中年人,緩步入廳。

    來人一身天藍長衫,看去十分文弱,但氣度卻很沉穩,目光環掠大廳一周之後,直對正中木案走了過去,相距五步,停下身軀,抱拳一禮,說道:「師兄鴻圖大展,身膺天下盟主之尊,小弟長居深山,直到今日,才遲遲趕來恭賀,尚望師兄大量海涵。」

    胡柏齡冷然一笑,道:「咱們師兄弟十餘年沒見了吧?」

    來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十二年零三十月。」

    胡柏齡道:「你千里迢迢趕來此處,可只是為了向我祝賀嗎?」

    來人淡淡一笑道:「除了恭賀師兄之外,倒是還有一事相求。」

    胡柏齡道:「什麼事說吧!」

    那文弱中年目光環望了四處群豪一眼,道:「請師兄移駕一處秘密所在……」

    胡柏齡冷冷接道:「全廳中人俱是小兄心腹,有話請說不妨。」

    那文弱中年微微一皺眉頭,緩緩入懷中摸出一個錦緞包著的拜匣,道:「家師有一份薄禮,特命小弟送呈師兄過目。」

    胡柏齡接過拜匣,打開錦緞,裡面果然有一個八寸長短,四寸寬窄的紅漆木匣,胡柏齡望了那木匣一眼,並不立時打開,淡然一笑,又問道:「除了這木匣之外,想必另有書信了?」

    那文弱中年答道:「家師只交與小弟這個拜匣,別無他物,如有書信,想必已裝入木匣之中了。」

    胡柏齡道:「這麼說來,是非讓小兄打開拜匣之後,才能知得內情了?」

    那文弱中年目睹胡柏齡冷漠神情,心中也似動了怒意,臉色微微一變,道:「師兄這等多疑,不覺著有傷長輩的尊嚴嗎?就是兄弟看來,也覺著寒心的很。」

    胡柏齡淡然笑道:「尊長之輩給晚輩送禮之事,也是天下少見的事,如何不讓小兄多心。」

    那文弱中年突然一抬右腳,飛上木台,舉手一抓,搶過木匣,笑道:「師兄既然這等多疑,小弟替你打開吧!」右手托著匣底,左手打開匣蓋。

    但見一片寶光,耀目生輝。

    木匣滿裝珠寶,似乎大出了胡柏齡意料之外,微一沉吟,單手接過木匣。疑目望去,只見那木匣中除了八顆明珠之外,還有一個翠色的玉瓶,和一封大紅函簡,封套之上,寫著:

    呈北嶽迷蹤谷胡盟主柏齡親拆。

    那文弱中年望著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家師函簡,要不要小弟代為拆封?」胡柏齡默然不語,取過封簡,只見上面寫道:

    「目下武林形勢,以少林、武當最為猖狂,余雖已息隱數十年不問江湖是非,但連年頻聞兩派諸多凶慘惡跡,深為痛絕,為我綠林道求一席立足之地,經幾位好友苦苦勸求,決計重出道山,一挫少林、武當凶焰。

    欣聞汝獨敗天下綠林豪雄,奪得盟主之位,特派安兒送上薄禮一份祝賀,望於接函之後,立即傳諭下屬宣佈余出山之事,七月七日,余當親往迷蹤谷一行。屆時當大會天下綠林群豪,問罪少室峰前,以洗我綠林道上數十年受挫之辱。

    諭函布達,望早作準備。」

    師叔酆秋手筆

    胡柏齡看完之後,隨手放入袋中,目光突然轉投到錢炳的屍體之上,冷冷問道:「師弟請看那人,可是你傷的嗎?」

    那文弱中年望望錢炳屍體點點頭道:「不錯!」

    胡柏齡回頭望了霍元伽一眼,道:「師弟可知小兄這『迷蹤谷』是什麼地方麼?」

    那文弱中年微微一笑,道:「小弟縱然愚拙,也知師兄的『迷蹤谷』乃天下綠林總寨。」

    胡柏齡突然一舒雙眉,圓睜虎目,怒道:「你既知我這『迷蹤谷』乃天下綠林總寨,為什麼膽敢出手殺人?」

    張敬安淡淡一笑,道:「俗語道:『出手不留情』,小弟如不殺他,他要殺了小弟,我豈不白白送了一條人命,連師兄之面也難見到。」

    胡柏齡道:「好一個出手不留情,你敢在我『迷蹤谷』外傷人,心目中哪裡還有我這個師兄,師弟既知出手不留情,想必知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兩句話吧!」

    張敬安冷笑一聲,道:「難道師兄要向小弟替屬下索命嗎?」

    胡柏齡臉色一變,莊嚴地說道:「我如不能替屆下做主,何以服眾。」回頭望了霍元伽一眼,接道:「給我拿下。」

    羅浮一叟應聲而出,大步向張敬安走了過去。

    張敬安神色鎮靜,微笑說道:「咱們師兄弟十幾年不見了,師兄可是想較量一下小弟的武功嗎?」

    霍元伽見多識廣,張敬安看去雖然文弱,一付皮包骨頭的樣子,而且面黃如蠟,好似久病初癒一般,毫無起眼之處,但目中神光閃爍如電,兩面太陽穴高高突起,實已具上乘內功,到了不著皮相之境,是以絲毫不敢大意,相距張敬安五步左右,停了下來,抱拳說道:「在下霍元伽奉諭領教張兄幾招絕學。」

    此人老奸巨猾,暗中早已運集了全身功力,準備出手,但口中卻說的十分客氣,言中之意,無疑說出奉命出手,情非得已,並無以命相搏之心。

    張敬安微微一笑,道:「久仰,久仰,霍兄儘管出手,兄弟捨命奉陪。」

    霍元伽笑道:「張兄遠來是客,在下理應奉讓先機。」

    張敬安不再謙讓,雙肩一晃,欺身而上,舉手一拳「神龍出水」,當胸擊去。

    霍元伽暗中一提丹田真氣,突然向右讓開三尺,但卻沒有還手。

    張敬安抬頭望了胡柏齡一眼,說道:「霍兄禮讓一招已夠,怎的還不還手?」

    霍元伽道:「張兄和盟主同門之誼,在下禮該奉讓三招。」

    張敬安左手一揮,虛空擊出一掌,道:「這算第二招。」緊接著欺身而上,右手疾向羅浮一叟前胸拍出。

    霍元伽上身突然向後一仰,讓開掌勢,右臂一招「橫招千軍」攔腰擊去。

    他出手力道驚人,刮起一股嘯風之聲。

    張敬安想不到他反擊之勢,竟是這等強烈,心中暗罵一聲:「好陰險的傢伙。」氣運左臂,一招「力屏天南」,硬接羅浮一叟擊來拳勢。

    兩人雙臂相觸,砰然出聲,各自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張敬安抬頭望著胡柏齡道:「師兄請恕小弟放肆了!」餘音未絕,人已疾撲而上,左掌橫擊,右掌直打,一攻之中,用出了兩種力道。

    羅浮一叟和對方硬拚一招之後,心中已自有數,看去文弱的張敬安,功力並不遜於自己,這一場搏鬥的結果,勝敗甚難預料。當下一提丹田真氣,改採攻勢,準備先試試對方拳腳招術,再想破敵之策,拳腳並用,把門戶封的甚是嚴謹。

    張敬安卻是著著*進,招招煞手,攻勢猛銳至極,二十招後,掌力拳勁不但未減,而且愈來愈是強猛,拳拳如鐵錘擊巖一般。

    羅浮一叟弄巧成拙,原想先用游鬥之法,耗消對方真力,待發現對方後力不繼時,再以雷霆萬鈞的方式,展開反擊,哪知強敵內力,有如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大有愈攻愈猛之勢。

    他在防守被動之下,失去先機,一時間要想扳回劣勢,極不容易,二十招中,竟無法還擊一拳一掌。

    張敬安久攻不下,似是動了怒火,大喝一聲,拳法忽變,出掌飛腿,詭異絕倫,身法飄忽,不可捉摸,羅浮一叟霍元伽,登時被迫得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廳中群豪都看出霍元伽形勢愈來愈險,再打下去,勢必要傷在對方手中不可,嶺南二奇更是關心異常,緩步而出,運功蓄勢,只要霍元伽一遇危險,立時出手相救。

    霍元伽在險象環生中又支撐了二十餘合,才找出張敬安一個破綻,大喝一聲,全力攻擊兩招,拳風呼呼,把張敬安迫退了兩步,縱身斜向一側躍開五步,脫出張敬安拳掌籠罩。

    張敬安目光環掃四周群豪,見個個怒形於色,心中暗暗忖道:「我縱能勝得霍元伽,也難當師兄神勇,何況群豪虎視眈眈,大有出手之意,今日之局,勝敗都難善終,」心念一轉,大生憚忌,當下舉手一拱,說道:「霍兄武功過人,兄弟甚是敬佩,今日之戰,就此罷手如何?」

    當群豪面前,霍元伽如何能忍下受挫之辱,冷笑一聲,說道:「兄弟看在盟主份上,有意相讓張兄幾分,但如不分出勝敗存亡,兄弟也無法向盟主交代。」

    張敬安一瞪雙目,怒道:「這麼說來,霍兄是非要和兄弟拚個生死存亡出來不可了?」

    霍元伽一鬆腰中扣把,抖出蛇頭軟鞭,道:「張兄請亮兵刃吧!」

    張敬安緩緩把目光轉投到胡柏齡臉上,問道:「師兄可是有意相迫小弟施展毒手傷人嗎?」

    胡柏齡轉臉望了錢炳屍體一眼,冷冷說道:「殺一人和殺數人有何不同?」

    張敬安道:「師兄既然這麼苦苦迫小弟殺人,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霍元伽一抖蛇頭軟鞭,接道:「張兄再不亮出兵刃,兄弟就不再等待了。」

    張敬安眼珠一轉,忽似若有所悟一般,微微一笑,道:「兵刃無眼,我如失手傷了霍兄,可別怪我出手狠辣。」

    說話之間,右手探入腰際一摸,取出一個金光燦燦的黃圈,接道:「霍兄請出手吧!」

    霍元伽剛才相讓,失儘先機,幾乎傷在對方拳掌之下,這次哪裡還肯再讓先機,口中說道:「張兄留神了!」話出口,人已欺近對方,蛇頭軟鞭挾著一縷尖風,直襲前胸「玄璣」

    要穴。

    張敬安氣定神閒,對霍元伽迅猛的攻勢,視若無睹,直待那蛇頭軟鞭近胸三寸左右時,才隨著霍元伽攻來之勢突然一側身子,蛇頭軟鞭掠著前胸衣服而過,手中金圈忽的反臂打出。

    霍元伽大喝一聲,猛然收住前衝之勢,雙腳一起加力,倏忽之間,又向後躍退六尺。他去勢如風,退回之勢更加迅快幾分,當真是動如靈蛇,快似電奔。

    張敬安卻和他剛好相反,避敵,施襲,始終未移動半步。

    兩人交手一招,霍元伽已自心驚,暗道:看來他那金圈上招術,比起拳掌之學,更要詭異幾分。不敢貿然輕進,凝立原地,不再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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