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文 / 臥龍生
如意賭坊的勝老爺子,也為賭國風雲人物,賭技驚人,名滿天下,手下十分了得,但也被殺得潰不成軍,敗下陣來。 
張垣各賭坊,生意興隆,日進斗金,倒不在乎他們贏,而是面子太難看,誰也嚥不下這口氣兒。 
所以各賭坊才決定暫停營業,以謀對策。 
現在——如意賭坊的勝老爺子搬來救兵了,各睹坊接到通知,興高-烈的趕到如意賭坊,當他們一見到陸小飄,大夥兒那熱烈的心情,立刻涼了半截兒。 
大夥兒雖然相信勝老爺子的眼光,和一向謹慎的為人,但大夥兒卻無法相信陸小飄這個大孩子,會是那個無所不能,身負絕世賭技老兒的對手。 
但事已至此,大夥兒已別無選擇。大廳內燈火通明。 
照耀如同白晝一般。 
驀地——人聲靜止下來。 
清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只見——一個氣度高華,星目玉面,丰神俊秀,溫文儒雅,身穿錦緞長衫,足登粉匠薄履的美少年,業已從大廳外面,緩緩走了進來。 
在這個美少年的身後,跟隨著一個白眉垂層,鬚髮如銀,面色紅潤,精神健旺,雙目——有神的古稀老者。 
陸小飄不停的打量那個走在前面的美少年,感覺到他雖然氣度高華,膚白似雪,唇紅齒白,俏目隆鼻,美若潘安,遺憾的是俊俏之中,缺少了一份剛健英挺之氣,而且陸小飄覺得他好面熟,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 
思忖之間,那一老一少業已走近。 
勝老爺子見陸小飄一直瞅著那個美少年怔怔出神,忙用腳尖兒輕輕踢了他一下,陸小飄這才回過神來,起身雙手一拱,笑著說道:「二一位請坐。」 
那個美少年望著陸小飄,突然微微一怔,眼睛裡閃過一抹極為奇特的神-,但立刻就平靜下來,淡淡一笑,緩緩說道:「謝坐。」 
那個古稀老者忙伸手將椅子拉開,招呼那個美少年入座,他自己仍站立在一旁。 
那個美少年一撩長衫,緩緩在陸小飄上首坐定,回頭瞥了那個古稀老者一眼,輕輕說道:「坐吧!」 
那個古稀老者一聲不響,拉開椅子,在陸小飄的對面坐了下來。 
由那個古稀老者對他那種尊敬謙卑的態度,可以看出那個美少年一定是大有來頭。 
陸小飄雙手一拱,朗聲說道:「在下陸小飄,見過二位。」 
那個美少年淡淡一笑,亦雙手一拱說道:「幸會幸會。」 
陸小飄接著說道:「請問二位如何稱呼?」 
那個美少年笑而不答。 
那個古稀老者瞪了陸小飄一眼,沉聲說道:「娃娃,咱們手下見真章的好,不必通名報姓!」 
陸小飄雙眉一軒,笑著說道:「聽說二位技壓張垣,手風很順。」 
那個美少年笑著說道:「不錯,因為財神爺特別照顧我們倆。」 
陸小飄話中帶刺的說道:「二位應該知道,財神爺不會永遠照顧賭徒!」 
那個美少年淡淡一笑,默默不語。 
那個古稀老者抬眼瞟了勝老爺子和陸小飄一眼,雙眉軒動,冷冷說道:「老夫偏財運一向很好,不必廢話,你們誰賭?」 
陸小飄哈哈笑道:「好!既然如此,在下陪您老人家玩玩兒,不過——在下也提醒二位一聲兒,趙公明(財神)是我二舅,所以咱是每賭必贏!」 
那個古稀老者微微一怔,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還等什麼?」 
陸小飄哈哈大笑,正容說道:「老人家,您看,在下業已恭候多時!」 
那個古稀老者無言以對,臉上一紅,接著說道:「很好,賭什麼?」 
陸小飄眼珠子一轉,笑著說道:「老人家,這話應該由我來說,主隨客便,您別忘了,這是賭場。」 
陸小飄詞鋒逼人,那個古稀老者已招架不住。 
那個古稀老者一邊打量陸小飄,一邊暗暗忖道:「好狂的小子!不過卻狂得讓人打心眼兒裡歡喜,我老頭子倒要看看他有何驚人藝業?」 
一念至此。 
那個古稀老者略一思忖,沉聲說道:「什麼快,咱們就睹什麼。」 
陸小飄輕一點頭,笑著說道:「行。」 
勝老爺子一聲吩咐,片刻,一個純白磁碗,和一盒骰子已放在桌上。 
那個古稀老者右手一伸,也從身畔掏出一盒骰子,瞅著陸小飄說道:「用你們的碗,用我的骰子行麼?」 
陸小飄毫不考慮的說道:「當然行。」 
那個古稀老者伸手拿出五顆骰子,輕輕掂了掂份量,抖手往碗裡一擲,接著連碗帶骰子往陸小飄面前一推,接著說道:「娃娃:你檢查一下兒,看看有沒有假?」 
陸小飄淡淡一笑,拿起骰子試了試手,把碗和骰子往中間兒一推,笑著說道:「很好,老人家年高德劭,身負絕世賭技,和在下這樣一個後生晚輩對賭,絕對不會——也不肖於用假骰子,晚輩信得過您老人家。」 
那個古稀老者臉上現出一抹極為奇特的表情,但一閃即逝,快得很難讓人發現。 
那個美少年眼睛裡突然閃過一絲喜悅的笑意。 
勝老爺子和圍在一旁觀戰的人,眼睛一直盯著碗裡的五顆骰子,大夥兒豎起耳朵在聽——骰子落碗和轉動的聲音。 
勝老爺子和站在他身旁的開源賭坊張老闆,相互看了一眼,眉頭一皺,嘴角兒掀動了一下,剛想說什麼,一聽陸小飄說很好,硬把到了嘴邊兒的話,給吞了回去。 
這些極其細微的反應,動作,雖然一閃即逝,快得出奇,但卻逃不過陸小飄的眼睛,淡淡一笑,故做不知。 
一陣沉寂。 
那個古稀老者瞅著陸小飄問道:「娃娃,咱們如何賭法兒?」 
陸小飄平靜的笑道:「晚輩敬老尊賢,您怎麼說,就怎麼好。」 
那個古稀老者見陸小飄氣定神閒,談笑自若,心裡倒不免有些發毛,略一思忖,緩緩說道:「咱們二人對賭,就該沒有莊家和旁家之分,先擲的人,無論擲出多麼大的點子,後擲的人都可以趕,如果你我擲出的點子相同,就算和局,然後增加一顆骰子,再擲以定輸贏,娃娃意下如何?」 
陸小飄點頭說道:「我說過,你怎麼說,就怎麼好。」 
那個古稀老者接著說道:「那——誰先擲?」 
陸小飄哈哈笑道:「長幼有序,當然由您老人家先擲了。」 
那個古稀老者微微一怔,沉聲說道:「好,請下注兒。」 
陸小飄眼珠子一轉,瞅著那個古稀老者說道:「我下——一個問題!」 
驀地——人影一閃。 
就聽——「呼『的一聲。 
那個古稀老者已一躍而起,臉上疑雲一片,一瞬不瞬的瞪著陸小飄,良久,始喃喃說道:「娃娃!你——你說什麼?」 
陸小飄淡淡一笑,朗聲說道:「我說——我下一個問題!」 
那個古稀老者不解的說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陸小飄淡淡一笑,朗聲說道:「如果我贏了,你老人家只需回答我一問題就行了……」 
嘿嘿!這倒是新鮮事兒。 
在坐的無一不是在賭國打滾了大半輩子的風雲人物,別說是運上,連聽都沒有聽到過這種怪事兒,在賭場裡不賭錢,只賭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難道這個問題如此重要?比白花花的銀子還重要?…… 
大夥兒臉上疑雲陣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瞧瞧陸小飄,如果他不是大白癡,準是在發高燒,否則,天底下那兒有這種傻瓜蛋。 
再看看那個古稀老者,一定笑掉了下巴,天掉餡餅狗造化,不然,那兒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果然——那個古稀老者笑了,目不轉睛的瞅著陸小飄,良久,始緩緩說道:「就這麼簡單?娃娃,難道你不怕我老頭子信口胡說?隨便應付你一下兒……」 
哈!問得好。 
陸小飄雙層軒動,輕輕一笑,極為平靜的說道:「老人家乃風塵異人,世之君子,有長者風範,定不會以誑語欺人,晚輩信得過您老人家,果真如此,那算我陸小飄有限無珠…… 
…「 
好!這話說得夠份量。 
那個古稀老者突然目射奇光,默默望著陸小飄縱聲笑道:「娃娃,如果你輸了呢?」 
陸小飄淡淡一笑,朗聲說道:「張垣七七四十九家賭坊,雖不敢說富可敵國,但千百萬兩黃金,還難不倒人。」 
那個古稀老者眼睛一轉,接著說道:「如果我也不下銀子呢?」 
陸小飄仰臉長笑,豪氣千雲的說道:「開飯莊子不怕大肚漢,開賭坊當然也不怕人下大注兒,老人家下什麼?在下就賠什麼,只要您能贏,要在下的項上人頭,我也會雙手奉上,老人家,您就放心的下注兒吧!」 
那個古稀老者頓時怔住,輕輕瞥了那個美少年一眼,似是不敢自作主張,等待他的指示決定。 
那個美少年似乎頗感意外,雙層輕鎖,臉上陰晴不定,思忖良久,始向那個古稀老者輕一點頭,使了個眼色。 
那個古稀老者會意從身畔摸出一卷銀票,輕輕排在桌子上,對陸小飄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說,我下二十萬兩,如果你贏了,你可以提出任何問題,但只限一人一事,老夫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小飄點頭笑道:「君子一言。」 
那個古稀老者接著說道:「駟馬難追。」 
那個美少年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瞟向人群,他似乎在搜尋什麼,也像在期盼等待什麼,漸漸,他的臉上現出了失望的神色。 
別人雖然沒有注意到,可是卻逃不過陸小飄的眼睛。 
這時——只見那個古稀老者右臂一伸,已將碗裡的骰子握在手中,大夥兒的心就像被他一把揪住似的,猛的向上一提,使人喘不過氣兒來。 
一陣沉寂。 
就聽——「叮鈴鈴」一陣脆響。 
那個古稀老者手裡的五顆骰子,已落在碗中,大夥兒的眼睛,隨著那骰子不停的在轉動,每個人的心,都隨著那骰子跳躍不停。 
大廳裡一片寂靜,除了清脆的骰子轉動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片刻——骰子全部停住,五個六點兒——祖宗暴子。 
驚呼聲中,大夥兒面面相覷,每個人的心,都在快速的往下沉,身上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只見——陸小飄淡淡一笑,緩緩抓起碗裡的骰子,看都沒看,毫不考慮,右臂輕揚,平靜瀟灑的抖手擲出。 
脆響連連。 
疾旋狂轉。 
大廳內鴉雀無聲,空氣就像突然凝結了似的,大夥兒脖子伸得老長,限珠子瞪得老大,似欲奪眶而出,腦門兒上直冒冷汗,一瞬不瞬的盯著碗裡翻滾旋轉的骰子,血脈賁張,心差點兒就要從嘴裡跳出來,他們似乎比陸小飄還要來得緊張。 
當然緊張,因為賭坊的前途,他們的命運,全都寄托在陸小飄這乾坤一擲上。 
驀地——響起一陣震天價響的喝彩聲,夾雜著如雷鼓掌聲,彼起此若,歷久不停。 
大碗裡的骰子,整整齊齊,平躺在碗匠,顆顆都是六點兒,難得一見的祖宗暴子,是從陸小飄手上——擲出來的。 
大夥兒笑在臉上,樂在心裡,激動的瞪著陸小飄,真恨不得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叫他一聲小祖宗,以表達他內心的感激和興奮。 
那個美少年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怔怔出神,良久不發一語。 
那個古稀老者似乎不敢信這是真的,可是事實擺在他的面前,又由不得他不信,看陸小飄,再瞧瞧碗匠的骰子,幾疑是在夢中。 
陸小飄平靜的笑道:「老人家,我說過,財神爺是我二舅,他會照顧我,平點兒和,老人家,該您了!」 
那個古稀老者知道這臭小子在拿話諷刺他,默默不語,緩緩伸手從盒子裡又拿出兩顆骰子。 
一陣沉寂。 
大夥兒的眼睛瞪得更大,整個大廳裡沒有一點兒聲音,連繡花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脆響聲中,七顆骰子已滑落碗中。 
片刻——重歸寂靜。 
七顆骰子,七個六點兒,還是祖宗暴子。 
大夥兒已被那個古稀老者的絕世賭技,驚得魂飛天外,忘了驚呼,忘了喝-,也忘了自已的存在。 
陸小飄淡淡一笑,抓起骰子,抖手擲出。 
剎那之間。 
彩聲四起,掌聲如雷,陸小飄依樣劃葫蘆,擲的也是七個六點兒的祖宗暴子。 
那個古稀老者眉心業已沁出汗珠,神色顯得有些不安,眼睛一轉,略一思忖,似乎下了最大決心,伸手又從盒子裡取出三顆骰子,抖手向大碗中擲去。 
十顆骰子在大碗中翻滾疾轉,煞是好看。 
大夥兒的心在狂跳,頭上也在冒汗,他們都在賭國打滾了大半輩子,誰也沒見過十顆骰子齊飛的壯觀場面,一個個盼望著十顆骰子十個六點兒祖宗暴子的出現,可是——他們也怕它真的出現,因為陸小飄輸了,也就等於他輸了一樣。 
大夥兒在矛盾,緊張,焦急中等待,時間好像特別的長。 
時間不停的飛逝。 
脆響聲停了。 
十顆骰子也都停。 
就聽——一聲驚呼。 
接著——一聲朗笑。 
就見陸小飄一擠眼兒,齜牙裂嘴的笑了,笑得像開花兒饅頭似的。 
那個古稀老者則面如死灰,怒目圓睜,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那一些骰子捏碎,給吞下肚子裡去。 
原來——那碗裡的骰子,九顆是六點兒,只有一顆是五點兒,點子雖然很大,可就不是祖宗暴子。 
陸小飄眼睛裡閃過一抹狡黠的笑容,但快得很難被人發現,瞅著那個古稀老者朗聲笑道:「老人家,別瞪眼,甭生氣,點子夠大了!」 
那個古稀老者千思萬想,可就想不出失手的原因,正在懊惱,一聽陸小飄拿話嘔他,不禁惱羞成怒,一聲冷笑,沉聲叱道:「少囉嗦!該你了。」 
陸小飄一擠眼兒,輕輕一笑,怪裡怪氣的笑道:「老人家,你可注意噢!我可要擲了。」 
大我伙兒揪著心,瞪著眼,連大氣兒都不敢吭,一瞬不瞬的盯著陸小飄,均欲一賭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高手,如何一層絕技。 
話聲甫落。 
但見——陸小飄右臂一伸,十顆骰子,已握手中,輕輕一揚,脆響聲中,十顆骰子已隨手擲入磁碗之中。 
骰子在快速不停的轉動著。 
聲晉是那清脆悅耳而動聽。 
但在那個古稀老者和那個美少年聽起來,就像一聲聲喪鐘似的,敲擊在他們兩的心上。 
每一個人的心,都隨著碗裡的骰子在跳動。 
只有陸小飄,面帶微笑,平靜如故。 
片刻——那十顆骰子已逐漸慢下來。 
那個古稀老者苦瓜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那個美少年也笑了,笑得好美。 
嘿嘿!真他媽的怪事兒? 
陸小飄也笑了,笑得好古怪。 
哼!愧他還笑得出來? 
只有大夥兒,卻如喪考妣,一個個愁眉苦臉,欲哭無淚。 
驀地——骰子停了下來,八個六點兒,一個四點兒,另外一顆骰子,仍在碗裡不停轉動。 
那個古稀老者擦了擦腦門兒上的冷汗,深深吁了口大氣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他心裡在想:「就算那顆繼續轉動的骰子也是個六點兒,那小子也是輸定了!如果那顆繼續轉動骰子是個五點兒,甚至於是個四點兒,三點兒,兩點兒,一點兒也說不定?哈哈哈,管他娘的是個幾點兒,反正我已經贏定了!」 
這老小子的想法兒沒錯兒,從理論上推斷,他似乎業已穩操勝券。 
那個古稀老者笑了,笑在臉上,樂在心裡。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剎那之間。 
那顆繼續轉動的骰子,突然停了下來,可是,就在它停下來的剎那之間,神差鬼使的撞上那個四點兒的骰子,兩顆骰子同時翻了個過兒。 
哈哈!可真他奶奶的邪門兒,都變成了六點兒! 
十個六點兒——祖宗暴子。 .唉!這個變化可太大了,出人意料,誰也沒有想到,也許財神爺真是那小子的二舅。 
晃眼之間。 
那個古稀老者由贏家變成了輸家——倒楣透頂! 
陸小飄卻由輸家突然變成了贏家——狗運亨通! 
一陣沉寂。 
只見——那個古稀老者面如死灰,渾身顫抖,冶汗直流,好像突然之間,又蒼老了許多,一聲長歎,搖搖欲墜。 
勝老爺子可真樂壞了,差點沒把下巴給笑掉,突然變成了老天真,擠鼻子弄眼的衝著陸小飄做了個鬼臉兒。 
一悲一喜,對比鮮明。 
那個美少年雖然力持鎮靜,但卻無法掩飾他內心的不安,他似乎已經看出,那兩個骰子相撞,絕對不是神差鬼使的意外,而是陸小飄賭技已聖化境,故弄玄虛,拿人尋開心,他的臉上陰一陣,晴一陣,眼珠子骨碌碌的亂轉,不知道在打什麼歪主意。 
良久——大夥兒始如夢初醒,看看陸小飄,再瞧碗裡的骰子,又喊,又叫,又笑,又跳,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那個古稀老者突然一聲輕呼,怔怔望著碗裡的骰子,眼睛裡閃射出一抹極為奇特的神。 
大夥兒感到奇怪,默默望著他,大廳內立刻靜了下來,不知道這老小子又要搗什麼鬼? 
只見——他右手一伸,快擬閃電,從大碗裡拿起一顆骰子,一陣打量,冷笑聲中,突然變得面目猙獰,目射凶光,瞪著陸小飄沉聲叱道:「好小子!你居然敢在老夫面前使詐?哼……」 
陸小飄若無其事的輕輕一笑,緩緩瞅著他說道:「河謂使詐?」 
那個古稀老者雙目盡赤,一揚手上的那顆骰子,咬牙切齒的吼道:「說?這可是你掉的包?」 
陸小飄雙眉一軒,輕一點頭,朗聲笑道:「不錯!」 
那個古稀老者怒火更熾,厲聲叱道:「難道這還不算使詐?」 
陸小飄縱聲狂笑,良久方停,抬頭掃了大夥兒一眼,最後把目光落在那個美少年身上,沉聲說道:「諸位久歷江湖,見多識廣,俱都是睹國風雲人物,既然是親眼目睹,就請替陸某說句公道話吧!……」 
話聲一頓。 
陸小飄冷冷一笑,一指那個古稀老者,繼續說道:「哈哈哈!虧你還說得出口,連我都替你這個身負絕世賭技的大行家臉紅,老人家,幸虧這兒沒有外人,否則,讓人笑掉大牙才怪?」 
那個古稀老者微微一怔,怒容滿面,大聲喝道:「無知豎子!尚敢狡辯,你得給我說出個道理來,不然,老夫當將你立斃掌下來!」 
陸小飄一聲冷哼,接著說道:「老人家,這骰子都是你的對不對?」 
那個古稀老者身子微微一顫,緩緩說道:「不錯!」 
話聲甫落。 
只見那個古稀老者眼珠子一轉,右手疾伸,快擬閃電,已將大碗裡的骰子全部攫入手中,臉上一紅,接著——把它揣入懷中。 
陸小飄哈哈大笑,右手一伸,高舉著他換來的那顆骰子一晃,笑著說道:「老人家,別忘了,還有一顆在晚輩手上!」 
那個古稀老者臉色蒼白,就像鬥敗了的公雞,輕輕一歎,垂首不語。 
那個美少年眼睛裡閃過一抹殺機,作勢欲撲,但被陸小飄那平靜如常,不怒而-的氣度所鎮懾,不敢輕舉妄動。 
大夥兒面面相覷,不知陸小飄和那個古稀老者,在打什麼啞謎? 
就連那已老得快要成精的勝不武,也是一頭的霧水,被他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怔在那兒直發悶。 
片刻沉寂。 
就聽——陸小飄一聲狂笑,接著,冷塗說道:「老人家,十顆骰子都是你的,我只不過換了其中的一顆,一上手,立刻就摸清楚你那十顆骰子的份量,質料,和性能,而加以控制靈活運用,隨心所欲,擲出我所需要的點子……」 
陸小飄把話一頓,瞟了大夥兒一眼,淡淡一笑,接著,大聲說道:「老人家身負絕世賭技,縱橫睥睨,一日之間,盡踩張垣七七四十九家睹坊的盤子,視我張垣賭國如無人…… 
神乎其技,稱得上是大大行家,可笑的是自己的骰子被人家掉了包,居然竟一無所知,還被蒙在鼓裡…… 
還有——老人家與人對賭,難道您就不注意賭具有沒有真假?份量輕重?質料性能如何?旋轉快慢?滾動角度?……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深奧賭經,了不起的大學問,但卻是一個賭者的基本觀念和必備的常識,老人家,您——您也太大意了……「 
那個古稀老者被陸小飄數落得老臉無光,青一陣,白一陣,無言以對。 
至此——大夥兒才知道陸小飄的厲害,不敢再稍存輕視不敬之心。 
陸小飄得理不讓人,淡淡一笑,瞅著那個古稀老者緩緩說道:「在下只不過換了十顆骰子中的一顆,一樣大小,同等質料,想不到您老人家卻無法控制這一顆骰子,擲出您所需要的點子來…… 
哼!還稱什麼行家?算什麼會賭? 
難道老人家賭博,一定要人家使用您的賭具不成?還是除了使用您自己的賭具之外——就不能賭了呢?「 
陸小飄詞鋒逼人,連挖苦帶損,令人無法招架。 
那個古稀老者滿面慚羞,無地自容,真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陸小飄輕輕瞥了那個古稀老者一眼,接著說道:「在下話已至此,您老人家認輸也好,不認輸也沒關係,要將我立斃掌下也好,我武林中人,刀頭舔血,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陸某大好頭顱在此,要——您就摘了去吧!」 
陸小飄說話利如刀鋒,逼得人透不過氣兒來。 
那個古稀老者臉上陰晴不定,垂首不語。 
一陣沉寂。 
空氣就像突然凝結了似的,讓人透不過氣兒來。 
片刻——就見那個古稀老者仰臉一聲狂笑,但笑聲中卻充滿英雄末路的淒涼,良久,始大聲說道:「老夫生平不打誑語,言出必行,豈能在行將就木之年,失信於一個黃口小兒,好,我認輸,娃娃,快提出你的問題吧!」 
陸小飄哈哈大笑,雙手一拱,朗聲說道:「老前輩真乃信人也!其實這個問題極其簡單,晚輩只想請問,您老人家可是傳說中的——賴賴賴,武林頂尖兒是何敗?」 
驀地——驚呼震耳。 
剎那——重歸寂靜。 
只見——大夥兒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怔立當場,久久不語。 
真個是樹的影子,人的名兒! 
誰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毫不起眼兒的老頭子,竟然會是威震武林,名滿江湖,武功賭技雙絕的——何敗! 
良久——那個古稀老者神色漸緩,業已平靜下來,抬眼望著陸小飄,笑著說道:「娃娃,這——這對你很重要麼?」 
陸小飄淡淡一笑,繼續說道:「老人家如果不願意回答,那——那就算了。」 
那個古稀老者雙眉軒動,哈哈笑道:「娃娃,你把老頭子看成什麼人了?好!你聽著-我就是何敗。」(少一行) 
得罪之處,尚請您老人家多多原諒。「 
何敗輕輕瞟了那個美少年一眼,沒敢吭聲兒。 
那個美少年限珠子骨碌碌一轉,略一思忖,他似乎再也沒有想到,陸小飄所提出的問題,竟是如此簡單,和他所想的,一無關連,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忙向何敗使了個眼色。 
何敗會意,瞅著陸小飄哈哈笑道:「娃娃不必客氣,你可願意再和老夫賭上一賭?」 
陸小飄輕一點頭,笑著說道:「行,只要您老人家有興趣,晚輩自當相陪。」 
何敗見陸小飄業已上鉤,忙問他道:「娃娃,你說咱們賭什麼?」 
陸小飄淡淡一笑,接著說道:「主隨客便,您老人家決定就是了。」 
那個美少年喜上眉梢,輕輕瞥了何敗一眼。 
何敗悶聲不響,一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白玉搖缸,輕輕往桌上一放,掀開上面罩杯,現出三顆玲瓏剔透,晶瑩奪目,碧綠的翠玉骰子來,抬眼瞅著陸小飄,語帶挑戰的說道:「娃娃,這個——你行嗎?」 
陸小飄淡淡一笑,雙眉輕軒,朗聲笑道:「老人家又何必多此一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晚輩能說不行嗎?」 
「唉!老夫縱橫賭國,閱人無數,可就沒見過一個像他這樣輸贏無動於衷,談笑風生,神色不變的人,就憑他這份兒安祥從容鎮定的氣概,就足以使老夫愧煞!」 
何敗默默望著陸小飄,思忖良久,始笑著說道:「娃娃豪氣千雲,令人心折,好,咱們就再賭上一賭,說——誰做莊?」 
陸小飄毫不考慮的說道:「當然還是您老人家做莊了。」 
何敗哈哈一笑,故作大方的把搖缸往他面前一推,緩緩說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娃娃,你要不要試一試手?」 
陸小飄輕一搖頭,接著說道:氣謝謝,不必了!「 
陸小飄邊說,邊用手將搖缸推還給何敗,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將那搖缸輕輕碰撞了一下兒,三顆碧綠的翠玉骰子,在搖缸裡翻滾旋轉起來。 
何敗繼續說道:「娃娃,是壓單雙?還是……」 
陸小飄一瞬不瞬的盯著搖缸裡轉動翻滾的三顆骰子,看都沒有看何敗,信口說道:「不!……」 
何敗微微一怔,繼續問陸小飄道:「那——賭大小?」 
陸小飄眼睛仍死死盯著那三顎骰子,好像根本沒聽清楚何敗在說什麼,下意識的順口說道:「不!……」 
這下兒陸小飄可聽進去了,因為搖缸裡的三顆骰子剛巧停住,只見他目射異-,臉上浮起一抹慧黠的笑容,抬眼瞅著何敗笑道…「不押單雙,不睹大小,我下孤丁(押點子,可贏三十六倍),行麼?」 
何敗和那個美少年相互看了一眼,差點兒沒把下巴給笑歪了。 
大夥兒眼珠子瞪得老大,差點兒沒掉出來,怔怔瞪著陸小飄,如果說他不是有什麼毛病? 
那他的腦子準是豆腐渣做的,不然,他怎麼會押孤丁呢? 
因為——押單雙,賭大小,或然率高,各人有一半兒的機會,下孤丁也就是押數字,或然率低,只有十六分之一的機會,押五就是五,除了五你都輸。 
一般下場子去賭,很少有人下孤丁,除非是輸急了,孤注一擲,在那兒玩命。 
再高明的老千,也不敢下孤丁,就是押單雙,賭大小,也是先試探性的下注兒,從莊家的手法,骰子震動的聲音…:,慢慢兒找到竅門兒,等有把握之後,才肯下大注兒,很少有人像陸小飄這樣兒冒冒失失,不問青紅皂白,一上來就讓著下孤丁。:就聽——何敗笑道:「娃娃——請下注吧!」 
何敗可真是個老狐狸,弄了半天,這才是他的拿絕活兒,萬事俱備,他就等那個傻小子自己往下跳了。 
大夥兒都替陸小飄-了一把冷汗,一個個瞪著大眼珠子瞅著他,心裡想阻止他,可是誰也開不了這個口。 
哈哈!這可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人家孩子可篤定得很,只見他淡淡一笑,眼珠子一轉,朗聲說道:「好!咱就下我這個人!」 
嘿嘿!這小子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花樣兒可未得個多! 
「什麼?下你這個人?」 
何敗差點兒沒跳起來,南七北六,他老人家賭了大半輩子,金,銀,珠,寶,房屋田地,牛馬豬羊,手指,耳朵,眼睛,鼻子,他都見人下過,可就是沒見過下大活人的,怔了半天,瞅著陸小飄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在跟我老頭子開玩笑是吧?」 
陸小飄衝著何敗一擠眼兒,調皮的笑問他道:「老人家,您看——我像在開玩笑嗎?在下剛才說過,您下什麼,我就賠什麼! 
您是大江南北跑過,大風大浪沒見過竟把您給嚇著了,既然害怕,不賭也罷!「 
何敗臉上一紅,喃喃說道:「不是我害怕,如果我贏了,要你這個大活人有什麼用呢? 
還得管你吃,管你喝,管你穿,管你住,將來還得給你娶房小媳婦兒,這不是給我自個兒找麻煩嗎? 
看樣子你娃娃也不是什麼省油兒的燈,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沒事兒讓你來嘔我——這種傻事兒我老頭子可不幹!「 
陸小飄哈哈大笑道:「老人家,您可是把我看成百無一用的發物了?笑話!別的不說,就咱手底下這兩下子,包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喏!張垣七七四十九家賭坊的東家都在這兒,不信您可以問問他們,我陸小飄開價萬兩黃金,看看有沒有人要我?保險立刻脫手。 
還有——您老人家病老歸西之後,最少我會給您披麻戴孝,送您上山安葬,您說這怎麼樣?「 
何敗也被陸小飄一席話給逗樂了,略一思付,接著說道:「那——如果我轎了呢?拿什麼賠你啊?」 
陸小飄哈哈大笑,朗聲說道:「那還不簡單,如果您輸了,就把你賠給我得了!哈哈! 
您雖然嫌我這,嫌我那,咱可不嫌您老而不……「 
陸小飄本來想說何敗「老而不死是為賊」,也不知怎麼搞的,臨時又把後面幾個字兒給吞了回去。 
陸小飄雖然是半開玩笑的幾句話,可把何敗聽得緊張起來,神色突變,不安的瞅著那個美少年,似是等待他的指示,不敢有祈主張。 
那個美少年輕輕一笑,湊過去跟何敗耳語起來。 
陸小飄覺得那個美少年笑得好美好美,美得讓人目眩神搖,似乎比一般女孩兒家還要嬌,還要媚,還要美,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眼神,都帶著幾分女人味兒,而且十分熟悉,可是任他千思萬想,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怎麼想不起在那裡見到過他。 
思忖之間。 
就聽——何敗哈哈一笑,接著對他說道:「娃娃二這樣兒好了,咱們乾脆約法三章,如果你輸了,需與老夫終身為奴,一切聽命於我,永無反悔,你可願意?……」 
陸小飄喜出望外,瞅著何敗說道:「如果在下僥倖贏了呢?……」 
何敗眼睛一翻,正容說道:「如果老夫輸了,當然也一樣終身與你為奴了! 」 
這一下兒勝老爺子可急了,緊緊抓著陸小飄的右手,緊張不安的說道:「小兄弟,茲事體大,千萬不可兒戲,你——你千萬要三思而行!」 
陸小飄似是生怕何敗反悔,迫不及待的說道:「君子二曰!」 
何敗似已穩操勝券,也生怕陸小飄反悔,急忙大聾說道:「駟馬難追!」 
說話聲中。 
只見——何敗搖缸高舉過眉,輕輕搖動起來。 
大廳內一片寂靜。 
除了骰子撞擊搖缸的清脆聲音外,再也聽不到其池的聲音。 
片刻——重歸寂靜。 
何敗指著桌上的搖缸,掃了大夥兒一眼,笑著對陸小飄說道:「娃娃,你押幾點兒?」 
大夥兒都是行家,耳朵豎的跟兔子似的,可是誰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緊張的瞪著陸小飄,看他怎麼個押法兒。 
驀地——陸小飄一躍而起,仰臉高呼道:「二舅——快來幫忙!」 
接著——就見陸小飄指手劃腳,嘴巴直動,一會兒點頭,一會搖頭的,好像是在和什麼人交談似的。 
剎那——陸小飄臉上浮現起一抹笑容,連連點頭,不停的拱手笑道:「謝謝二舅,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慢走……」 
嘿嘿!可臭小子可真他媽的會裝神弄鬼。 
陸小飄唱作俱佳,表情十分逼真,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兒,可真被這臭小子弄傻了。 
片刻——就見陸小飄淡淡一笑,瞅著何敗說道:「老人家,這搖缸和骰子可都是你帶來的,由晚輩來開寶行嗎?」 
何敗瞟了那個美少年一眼,見他並沒反對,點頭對陸小飄說道:「行,不過你可得小心點兒,千萬別碰動骰子,如果你想搗鬼,當心我把你的腦袋瓜子給揪下來當球踢!」 
陸小飄一伸舌頭一縮脖兒,害怕的說道:「搗鬼?在您的眼前兒我還搗得了鬼?哈!老人家,您也太高估了我。」 
不錯,搖缸就在桌子中央,在何敗和那個美少年嚴密監視之下,別說是陸小飄,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休想動得了手腳。 
一念至此。 
何敗放心的對陸小飄說道:「咱們廢話少說——你押幾點兒?」 
陸小飄淡淡一笑,毫不考慮的說道:「我押三個六——一十八點兒!」 
何敗微微一點頭,笑著說道:「好。」 
大夥兒脖子伸得老長,目光全部集中在陸小飄的右手上。 
說時遲,那時快。 
陸小飄的手指已經觸到搖缸的罩杯上,怪事兒,他非但沒把罩杯掀開,反而飛快又把右手給收回來了。 
大夥兒都怔住了,臉上疑雲一片,不知道這臭小子又在玩什麼花樣。 
何敗也微微一怔,不解的瞅著陸小飄說道:「娃娃,你……『陸小飄輕輕一歎,苦笑著說道:」唉!算了算了,還是您老人家自己開吧!免得您輸了不認帳——誑人!』何敗雙眉軒動,要想翻臉,但強忍住了,只見他右手伸處,已將搖缸罩杯掀開。 
驀地——驚呼四起。 
歡聲雷動。 
只見——那三個碧綠的骰子,平躺在雪白的搖缸裡,果然是三個六——一十八點兒,陸小飄贏了。 
就聽——一聲長歎。 
接著——「咚」的一聲。 
何敗業已長跪在地。 
人影疾閃。 
陸小飄已飛身丈外,避不受禮。 
何敗連叩首,正容高呼道:「老奴何敗,叩見小主人。」 
陸小飄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失聲驚呼道:「老前輩,快快請起,千萬不可如此,剛才所說的只不過是句笑話兒,你我誰也不必認真。」 
何敗連連搖頭,長跪不起。正容說道:「武林中人,首重信諾,小主人如不答應,老奴當跪死在此。」 
陸小飄無可奈何,縱身上前,雙手疾伸,欲將何敗挽起。 
嘿嘿!何敗是王八吃秤鉈,鐵了心啦,死也不肯起來。 
一陣僵持。 
互不相讓。 
片刻——就聽『咚』的一聲,陸小飄也矮了半截兒,直挺挺的跪在何敗對面,不安的說道:「老前輩,難道您想折煞晚輩不成?快——快請起來吧!」 
這一老一少對面長跪,相互叩首,誰也不肯先起來。 
良久——人影一閃。 
快擬閃電。 
只見——陸小飄已一躍而起,雙手叉腰,瞪著何敗,一聲塗哼沉聲叱道。「起來!我叫你起來。」 
何敗仍在連連叩首。 
陸小飄面湧怒容,雙目圓睜,大聲喝道:「大膽!爾敢抗命?起來……」 
「是。」 
何敗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惶恐不安的垂首恭立一旁,接著說道:「老奴不敢……」 
陸小飄跨步上前,緊緊抱著何敗,欣喜若狂,誠懇的說道:「老前輩千萬不可如此,如果您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小老弟,我啊,就稱呼您為老哥哥,這樣兒顯得親一點兒,老哥哥,您看可好?」 
「不可,萬萬使不得。」何敗一邊搖頭,一邊接著說道:「老奴……」 
陸小飄臉色一沉,冷冷叱道:「你該知道,這是命令!」 
何敗一怔,忙躬身說道:「老奴遵命,噢……小老弟……」 
陸小飄笑了,笑了好開心,緊握著何敗雙手,朗聲高呼道:「老哥哥。」 
何敗感激的瞅著陸小飄,眼睛一酸,業已老淚縱橫,嘴角兒一陣掀動,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口。 
陸小飄輕握著何敗雙手,朗聲笑道:「老哥哥,您想說什麼?咦?怎麼不說啊?」 
何敗輕輕瞟了大夥兒一眼,老臉一紅,忸怩不安,良久,始結結巴巴的說道:「小老弟,老哥哥要你教我……教我睹……,你……說……行麼……」 
陸小飄哈哈大笑,緩緩說道:「行,不過我有個條件。」 
何敗微微一怔,不安的說道:「條件?什麼條件?」 
陸小飄笑著說道:「我要您狠狠跟我打一架,只要您能打我一拳,或是踢我一腳,咱這一身絕世賭技,就是老哥哥您的了,不但教,而且包會。」 
何敗欣喜若狂,哈哈笑道:「好,你可不許賴?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面,打歪你的鼻樑兒,踢爛你的屁股我可不管噢!」 
「何敗,跟我走!」 
驀地——人影一閃。 
快如電奔。 
眾人心神一凜,忙抬眼望去。 
只見——那個美少年身形如電,快似飄風,右臂疾伸,五指如鉤,說話聲中,已緊緊扣在何敗左腕脈門上。 
何敗平靜的瞅著那個美少年,緩緩說道:「對不起,老夫不能跟你走。」 
那個美少年臉色一寒,眼睛裡閃過一抹殺機,冷冷一笑,沉聲叱道:「爾敢抗命?」 
何敗仰臉狂笑,良久,始正容說道:「不是老朽抗命,而是閣下將老朽輸給了別人。」 
那個美少年面目猙獰,神色怕人,冷冷說道:「哼!你是找死。」 
說話聲中,只見他左臂一揚,快如電光石火,翻腕出掌,直向何敗腦門兒上拍去。 
勝老爺子欲待援手,已是不及,何況何敗尚在他手中,投鼠忌器,更不敢輕舉妄動。 
何敗既不反抗,也未還擊,一聲長歎,閉目等死。 
變生肘腋,禍起蕭牆。 
眼看這位風塵異人,郎將血濺屍橫卜斃命當場。 
就聽——一聲冷笑。 
但見——人影一晃。 
脆響聲中,陸小飄右臂輕遞,振腕出掌,已將那個美少年的左掌架開,冷冷一笑,緩緩說道:「放開他!」 
那個美少年微微一怔,沉聲叱道:「你……」 
陸小飄雙眉軒動,接著說道:「何老前輩已經是我的人了,誰也休想動他一根汗毛,我叫你放開他!」 
那個美少年一聲冷笑,不層的說道:「放開他?哼!我——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算老幾?馬不知臉長!」 
他的眼神,他說話的語調,使陸小飄想起丁一個人,陸小飄一念至此,眼珠子一轉,下意識的瞥了那個美少年一眼,暗暗忖道:「難道真的會是她?……」 
陸小飄越想越像,忍不住又向那個美少年望去。 
沒想到。 
那個美少年也正默默瞅著他,二人眼神相接,那個美少年竟然臉上忽的一紅,身子如遭雷擊,微微一顫慌亂的低下頭去。 
陸小飄也是心頭狂震,怔怔望著那個美少年,手足無措,心裡像有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砰砰亂跳,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只見那個美少年眼睛裡凶光一閃,運掌如飛,快擬閃電,又向何敗面門拍去。 
「哈哈哈!我——我知道你是了……」 
說話聲中,但見陸小飄右臂一橫,翻腕出掌,硬向那個美少年左腕上扣去,左手順勢平推,快擬閃電,直取那個美少年「命門」要穴。 
那個美少年業已看出,眼前情勢,對他極端不利,若不見機遁走,怕的是凶多吉少。 
一念至此。 
只見——那個美少年右腳一側,讓過陸小飄右掌,順勢一帶一推,何敗已迎著陸小飄的左掌飛出。 
何敗身不由已,去勢快如電閃。 
陸小飄含怒出招兒,來勢更是迅如飄風,但見兩條人影,猛的一合,眼看何敗就要喪身在陸小飄的掌下。 
那個美少年不但心狠手辣,這一招兒更是出人意表,只見他一聲冷笑,雙層一晃,人影一閃,快擬電閃,迅如飄風,人已到了窗前。 
一陣沉寂。 
那個美少年正欲穿窗而去,一見身後久無動靜,忍不住將身形微微一緩,回頭看了過去。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那個美少年不但心思靈巧,而且反應奇快,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照理說,何敗是準死無疑。 
但是——他卻忽略了一件事兒,就是他低估了陸小飄和何敗的武功。 
那個美少年剛一回頭,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就覺得眼前一花,驚叫聲中,酥胸一顫一麻,陸小飄的左掌,已緊緊按在他那堅挺的乳房上。 
他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奇妙而特別,就像觸電似的,身子微微一顫,一股電流,直透心底。 
他的心臟,猛一收縮,渾身燥熱,軟綿綿的,就像虛脫了似的,接著一陣暈眩,他已經忘了自己置身何處。 
那股電流,灼熱得像一個巨大的火球,他漸漸開始溶化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不但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也忘了陸小飄那含蓄了千鈞內家真力的左掌,正緊緊抵在他的乳峰上,只要輕輕一吐,他的五臟六腑,立刻會被震碎,香消玉殯,魂歸離恨天。 
驀地—— .一股涼意,直透心底,那個美少年身子輕輕一顫,窗外的晚風,接著,又襲上身來。 
這股微微的涼意,使他心頭猛的一震,他的意識突然飛回來了,他的思想也飛回來了,整個的人,又從虛幻中回到現實中來。 
他突然想到陸小飄那只緊緊按在他乳峰上的手——那只使他形同觸電的魔手,他想重新拾回那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可是他失望了,因為陸小飄的那只魔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偷偷挪開了。 
他情願被陸小飄那只魔手震碎五臟六腑,也捨不得讓他偷偷挪開,只見他雙層輕鎖,愁上心頭,一聲低歎,忍不住緩緩睜開雙目,抬眼向他望去。 
只見——陸小飄的臉紅得像關老爺似的,垂首怔立,牙咬下唇,微微喘息,沒敢吭聲兒。 
原來——陸小飄早有防備,那美少年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因此,當何敗直衝而至的剎那之間,他的左掌業已收回,身子同時一橫,讓過何敗,順勢前欺,左掌復出,緊隨著那個美少年追去。 
而何敗功力業已通玄,要想擺脫那個美少年的控制,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只不過他心存顧忌,不願和他正面為敵罷了。 
因此——何敗才任憑那個美少年將他右腕脈門扣住,既不掙扎,也未反擊,就在和陸小飄收掌同時,他已將著沖的身子剎住。 
陸小飄身形似電,生怕被那個美少年通去,心裡一急,晃肩擰腰,猛一加勁兒,左掌已觸及那個美少年的背後衣衫,這時,他已經忘了那個美少年是個女扮男裝的冒牌兒貨。 
沒想到那個美少年正巧在這個時候,快如電光石火般回過身來,欲待收勢,已是不及,左掌已按在那個美少年的乳峰上。 
陸小飄微微一怔,只感覺到左掌輕輕一頭,就好像按在一個圓滾滾而富有彈力的肉球上,他心裡正在納悶兒。 
只見那個美少年玉面飛紅,身子微微一頭,緩緩低下頭去,陸小飄這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陸小飄心頭狂震,面紅耳赤,右掌如遭蛇噬,閃電般縮了回來,人也跟著連連後退,怔立當場,狂喘不已。 
「小兄弟,你——你怎麼了?」 
勝老爺子見陸小飄左掌已按在那個美少年的胸前,不禁欣喜若狂,只要他將蘊含在掌心的內家真力一吐,那個美少年不死也必重傷,正在高興之際,但見陸小飄突然渾身一顫,收掌疾退,怔立當場。 
勝老爺子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以為陸小飄受了那個美少年的暗算,雙手一按桌面,就聽「呼」的一聲,人影翻飛,快擬閃電,已飄落在陸小飄的身旁,焦急不安的瞅著他,接著說道:「怎麼樣?要不要緊……」 
陸小飄知道勝老爺子誤會了,但這種事兒又不好意思向他解釋,心裹一急,臉上更紅,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 
此刻——那個美少年業已回過神來,知道此時不走,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輕輕瞥了陸小飄一眼,似恨,似愛,似是依依不捨…… 
驀地——人影翻飛。 
快擬閃電。 
勝老爺忙抬頭一看,那個美少年業已鴻飛天外,去得無影無蹤,回頭看時,陸小飄也不知去向。 
「糟了!」 
勝老爺子已是急得六神無主,正欲穿窗追去,一隻巨大的手掌已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就聽何敗笑著說道:「別急,他傷不了小兄弟,再說——他也不會傷害小兄弟……」 
勝老爺子微微一怔,臉上疑雲一片,不解的瞅著何敗,良久,始緩緩說道:「您是說… 
……「 
何敗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