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四 回 別有用心 莫測高深 文 / 臥龍生
鐵成剛一擊不中,望著張總管道:「這算是什麼酒宴?雙手被縛,雙足上還帶著鐵鏈子,你張總管好氣度啊!」
張總管站起身子,笑道:「我看這樣吧,兄弟在場,兩位不好交談,我先告辭,兩位慢慢地吃酒商量,過一會兒,兄弟再來聽兩位商量的決定。」也不等兩人再問,轉過身子而去。
鐵成剛望著張總管步出大廳的背影,道:「窩囊啊,窩囊,伍兄,剛才咱們應該鬥鬥兩個黑衣人的,死在飛蜂針下,也比現在好過些。」
伍元超沒有理會鐵成剮的埋怨,卻回頭望著玉蘭笑道:「姑娘,如若在下決心留在武家堡時,我就選你玉蘭陪我。」
玉蘭臉色一變,不過一剎間就恢復了平靜,道:「伍爺,只怕我玉蘭沒有這份福份,再說,我們是丫頭,不是歌姬,縱然心裡想親近你,也只能想想罷了。」
伍元超心中暗道:十六七歲的小丫頭,狡猾老練的像一頭狐狸似的,這丫頭,決不是簡單人物。心中念轉,口中卻笑道:「玉蘭姑娘,只要你心裡有這個意思,那就行了,咱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下見到堡主,提出這個條件,堡主要是不答應,在下就是拚著一死,也不會在這武家堡的。」
玉蘭揚了楊柳眉兒,道:「那你就試試吧!希望堡主能答應你。」
伍元超喜道:「你這是由衷之言嗎?」
玉蘭盈盈一笑,道:「伍爺,這件事,你和我都做不了主,答不答應是堡主的事,他要是答應了,我不答應也不行,他要是不答應,我心裡有一百個願意,也辦不到,誰叫我們是沒法子做主的丫頭呢?」
小丫頭生的秀麗,加上那股子嬌俏味道,看上去確也可人。
鐵成剛看兩人眉來眼去的竟然談的很熟絡、認真,心裡怒火大起,冷冷地喝道:「夠了,伍兄,現在咱們死活還不知道,你還有心情打情罵俏,只要咱們能生離此地,大江南北有的是標緻粉頭……」
玉蘭跟珠兒溜了溜鐵成剛,接道:「伍爺,鐵大爺火啦,咱們再談下去,小婢只怕要被罵成狐狸精啦,你們談吧!小婢先退下,等會兒侍候兩位。」
鐵成剛道:「哼,小妖怪小狐狸精!」
玉蘭也不生氣,嫣然一笑,道:「妹妹,咱們走吧!站在這裡讓鐵大爺看著生氣。」
二婢同時轉身,退出大廳。
伍元超一直瞧著二婢,確然離去之後,才緩緩轉過身子,臉上是一片嚴肅的神色。
鐵成剛冷冷說道:「伍兄,那丫頭一走,你連一點笑容也不見了。」
伍元超皺皺眉頭,低聲道:「鐵兄,你可覺著兄弟真的是一個好色之徒嗎?」
鐵成剛怔了一怔,道:「難道你又在用計?」
伍元超微一頷首,用十分低沉的聲音,輕聲道:「咱們犯了兩樁大錯……」
鐵成剛接道:「什麼錯?」
伍元超道:「咱們低估了武家堡,是第一錯,來此之前,未留下一些線索,是第二大錯。
咱們很可能死在武家堡,但黃姑娘未能得我們示警,不知內情,武家堡卻對她知之甚詳,適才,咱們已見識了那張總管的武功,以及那兩個弔客般的人物,和使用飛蜂什的兩個黑衣人,都非弱者,堡主如何,不問可知了。」
鐵成剛點著頭,道:「不錯,這武家堡確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
伍元超道:「實力和他們在江湖上名頭,似乎是不大相同。」
鐵成剛道:「也許武家堡剛剛崛起,還未在江湖上闖出太響亮的名頭。」
伍元超道:「看看這種基業氣派,豈是剛剛創出名頭的樣子嗎?」
鐵成剛道:「伍兄的意思是……」
伍元超道:「兄弟的看法是,他們的任何行動,都很隱秘,而且是有意的把武家堡給掩蔽起來,但卻又故意的把武家堡的一點名望,以作掩護。鐵兄,這是小廟供神的法子。」
鐵成剛道:「兄弟是有些想不通,他們如要隱秘身份,為什麼不更隱秘一些,卻又故意替武家堡樹立一些聲名呢?」
伍元超道:「他們這樣作法,可以掩飾這些出出入入的三山五嶽人物,也使一些綠林宵小,不致對武家堡妄動歪念,使左近的村人鄉民,對武家堡心存疑畏,不敢接近,這就是武家堡的目的,既不會引起武林中的重視,也不會受到綠林道上的困擾。」
鐵成剛道:「果然是好辦法。」
伍元超輕輕歎息一聲,道:「如是咱們真的死於此地,鐵兄死的瞑目嗎?」
鐵成剛道:「真刀真槍的,把我們殺了,只怪我學藝不精,似這等詭計暗算,叫咱們束手待斃,死的實在冤枉。」
伍元超道:「如若真的動手一戰,咱們就算能殺他們一兩個人,但決計無法生離此地,所以,兄弟不想如此……」
鐵成剛接道:」怎麼,難道你真的準備投效武家堡嗎?」
伍元超接道:「咱們相處的時日雖然不長,但,鐵兄也該對兄弟有一個大約的瞭解才是,你看兄弟是不是那等人?」
鐵成剛道:「那倒不像。」
伍元超輕輕歎息一聲,道:「兄弟想見見那位堡主,是怎麼樣一位人物?」
鐵成剛道:「不錯,單看武家堡這等氣派,就可證明那小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了。」
伍元超道:「咱們要見他,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假裝答應張總管,才有見到他的希望。」
鐵成剛沉吟了一陣,道:「這話不錯。」
伍元超道:「鐵兄,如若咱們這次能死裡逃走,希望鐵兄以後少和兄弟吵鬧,不怕鐵兄見怪,你心地太老實了些,江湖中事,機詐百出,有時間,內心和表面,完全不同……」長長歎一口氣,接道:「不過,這些話,都是多餘的了,咱們離開武家堡的機會太小了。」
鐵成剛只覺臉上發燒,急急說道:「伍兄說的是,兄弟從現在開始,決不再和伍兄爭吵,不論伍兄說什麼,兄弟一律贊成。」
伍元超笑一笑,道:「好!咱們去見那位堡主,不過,兄弟相信,咱們無法逃過那位堡主的雙目,到時間,咱們非得求死不可,而且,求死之前,還不能形諸於外,被人家瞧了出來。咱們先行嚼舌,再自擊天靈要穴,萬一被人發覺制住了穴道,咱們已先行嚼舌,死亡的機會很大。」
鐵成剛道:「這一點,兄弟不贊成,既然決定要死,為什麼不和他們拚?撈一個夠本,撈兩個有賺的?」
伍元超道:「咱們如果手足未綁,兵刃在手,或許還有機會,要是這樣去見那堡主,咱們沒有撈本的機會,那時,被他們擒住了,就求生不能,求死不成,鐵兄,那場折磨活罪,恐不是血肉之軀,所能忍受。」
鐵成剛哦了一聲,道:「好吧,我照伍兄決定行事就是。」
兩人又仔細研商了一陣,張總管已步行了過來。
他仍是一臉笑容,很親熱地說道:「怎麼?兩位商量好了沒有?」
伍元超道:「好啦。」
張總管道:「兩位決定怎麼樣?」
伍元超道:「勞你張總管帶我們去見堡主。」
張總管道:「說的是啊!伍兄,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過,兄弟還得先勸告兩位一點!」
伍元超道:「咱們洗耳恭聽!」
張總管道:「兄弟好說話,但敝堡主卻是個很嚴肅的人,如是兩位想耍什麼花招,到時候兩位後悔就來不及了。」
伍元超笑一笑,道:「兄弟費了半天口舌,才說服這位鐵兄,張總管最好別激怒他。」
張總管站起身一笑,道:「來人哪!」
兩個勁裝漢子,應聲行了進來。
大廳外面似乎是守著不少人,但伍元超和鐵成剛卻無法看到。
張總管揮揮手道:「解開兩位貴賓腳上的鏈子。」
雙手被捆,腳上加鐐,還要被稱貴賓,實是聽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伍元超、鐵成剛腳邊的鏈子被人解開,但張總管沒有下令解開兩人手上的繩索,所以兩人的手仍然捆著。
張總管笑一笑,道:「在下替兩位帶路。」
伍元超當先舉步,緊隨張總管身後而行,一面說道:「張總,管,咱們就這樣綁著雙手去見貴堡主嗎?」
張總管笑一笑,道:「兩位用腳走路,用不著雙手,自然是用不著解開手上的繩索了。」
伍元超道:「張總管,像閣下這樣精幹、陰險的人,世間的是不多,無怪貴堡主對閣下這樣倚重。」
張總管微微一笑,道:「伍兄誇獎了,敝堡主雄才大略,武家堡中,像兄弟這樣的人,車載斗量,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伍元超目光轉動,打量著四周的形勢,只見這武家堡,內院和外院,截然不同。
表面上看去,內院中花木繁茂,亭閣回廓,但奇怪的是門戶重重,隱隱中有一股肅殺之氣。
但伍元超只能有那等感覺,卻無法說出為什麼?
張總管並未喝止兩人東張西望,倒似是有意的讓兩人看出些什麼。
一條白石小徑,曲轉在花木叢中,行約一盞茶的時光,才繞出花樹林,登上了七層石級,到了矗立的大廳前面。說它是一座大廳,倒不如說一座大殿,白色牆壁,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砌成。
兩個鐵柵圍著的大窗戶,垂著厚厚的窗簾,看不到室中景物。兩扇黑色的大門,緊緊的關閉著。
整棟房子,除了兩扇黑色大門外,都是一片白,連那圍著窗子的鐵柵,也都刷上了白顏色。
廳前是一大片花樹林,大廳兩側是兩道高過兩丈的圍牆,向兩側伸延開去,這進庭院,似乎是以這座大廳前面為止。
靜!靜的像一井死水。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靜的看不見一個人。靜得看不見一隻採花蝴蝶和一隻蜜蜂。
這該是一處很幽美清靜的地方,但卻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
唯一的聲音,是三人行走的腳步聲。
鐵成剛忍不住長吁一口氣。
那吁氣的聲音,不但聽的很清晰,而且還有回音傳來。
伍元超呆了一呆,道:「張總管這個地方很奇怪……」
張總管笑一笑,道:「這叫回音院,在這裡任何聲音,都有回音傳出。」
但聞回音裊裊,傳來了兩人的對話。
伍元超心頭大大的震動,但卻閉口不再多言。
他已明白,他不但是低估了武家堡,而且是低的厲害。
張總管走在那緊閉的黑門前面,整整身上的衣服,抱拳說道:「伍元超、鐵成剛帶到!」
兩扇黑色大門,突然大開。
伍元超昂首挺胸地行入大廳。
這是座寬敞的大廳,一張檀木長案,橫在廳中,本案後面坐著一個身著青綢子長衫的人,留著三綹長髯。
蠶眉、鳳目、海字口,果然有著一種凜凜威嚴的神態。
兩扇開啟的黑色大門,突然關閉起來。但並不影響廳中的光線。屋頂,三個天窗,亮瓦,透進來的光照得大廳中景物清明。
木案旁側,站著兩個十六七歲的青衣童子,腰裡各繫著一柄寶劍。
大門旁側,是兩個高過九尺的巨人,一身黑色的緊身短袖灰衫,露著前胸和雙臂上黑茸茸的長毛。
黑色油光的皮膚,看上去像兩座鐵塔似的。
不用問兩人武功如何,只見那高大的軀體和健壯的身子,就叫人有著力能生裂虎豹的感覺。
青衫人神情嚴肅,說話卻很和氣,輕輕咳了一聲,道:「張總管說,兩位要見我?」
這情勢,連素來莽撞的鐵成剛,也有點凜凜然。
伍元超暗中提一口氣,道:「不錯,咱們想見堡主一面。」
青衫人道:「好,你們已經見到了。」
伍元超道:「咱們和貴堡無怨無仇,不知為何要把我們誘此上綁?」
青衣人微微一皺眉頭,道:「斬去他手上的繩索。」
兩個青衣童子應聲出手,長劍出鞘,一揮,頓見寒芒飛舞。
好快的劍法,只見兩童子寶劍一揮,人又退回原地,但二人手上的索繩,卻已經寸寸碎裂,落了一地。
青衣人笑一笑,道:「兩位,還有什麼事」
伍元超心中暗道:「這人全然不肯把自己的心意流現出來,根本叫人無法測斷出他的用心如何?」
青衫人聲音仍然很平和,道:「嗯!我的確很少答應人家什麼事,因為,別人很少能當面求我。」
鐵成剛道:「咱們想請堡主,放我們離開此地。」
青衣人丹鳳眼中冷芒一閃,道:「兩位想走嗎?」
鐵成剛道:「是的。」
青衣人冷然一笑,道:「張總管,你沒有和兩位說清楚嗎?」
張總管一欠身道:「屬下和他們說的很清楚了。」
青衣人緩緩站起了身子,道:「在下事情很忙,無暇和兩位多談,如是兩位能夠離開,那就請便了。」
伍元超陡然大聲喝道:「堡主且慢。」
青衣人笑道:「你還有事?」
伍元超道:「張總管和咱們說過。」
青衣人道:「你們說些什麼?」
伍元超道:「他要咱們兩人留在堡中,擔任堡丁領隊之職。」
青衣人嗯了一聲,坐下站起的身子,道:「兩位怎麼決定。」
伍元超道:「咱們很想答應。」
青衣人道:「很想答應,那是還沒有答應了。」
伍元超道:「因為,我們有兩處不明之處,不能不多考慮。」
青衣人道:「好!你說說看。」
伍元超道:「張總管告訴我們,答應之後,還要辦一點手續?」
青衣人點點頭,道:「不錯。」
伍元超道:「什麼手續?」
青衣人道:「如是兩位答應在本堡效命,就算是手續最嚴苛一點,也不應使兩位寒心,如是兩位別有用心,那就另當別論了。」
伍元超道:「在下閱歷淺薄,但聞家師談過,江湖上有一種下毒的辦法……」
青衣人微微一笑,接道:「這個,兩位可以放心了,張總管為本堡外務總管,但他是否有中毒之征呢?」
伍元超本以為提起師父之後,對方定然會問問師父是誰?但事情大出意外,對方竟然是一句不問。
伍元超心中有些慌亂,定了定神,道:「我們可以答應,不過……」
青衣人道:「又有什麼不過?」
伍元超道:「在下等想請堡主賞給一日假期,容我們安排一下後事。」
青衣人笑一笑,道:「太嚴重了,兩位年紀很輕,都還有一段好長的日子好活。」
伍元超道:「在下覺著,我們一旦出任了貴堡中堡丁領隊之職,醇酒美人,必會有很好的享受,也必然會變得對堡主忠貞不移,生我之母,育我之父,教我之師,都將會拋諸腦後,忘置九霄,所以,在下等希望,能手書一函,奉致父母,告訴他們有子不肖,難再盡孝膝前,奉養二老。」
青衣人臉上是一種很古怪的神色,雙目中神光如電望著伍元超,良久之後,才微微一笑,道:「你們家道如何?」
伍元超道:「在下家中、父母雙全,薄田百畝,小康之景。」
青衣人目光轉到鐵成剛的臉上,道:「你呢?」
鐵成剛道:「我麼?也差不多,家景平平。」
青衣人點點頭道:「好!你們如是真的願留武家堡中,本堡主願各奉安家黃金五百兩,快馬兼程,送達府上,省點花費,足可夠令尊令堂等後半世之用了。」
伍元超道:「多謝堡主。」
青衣人道:「不用謝了,本堡主素來看重忠孝之人,兩位能盡孝父母,自可忠於主上,這是我一向喜歡的人。」
伍元超道:「堡主,在下還有一件不情之求。」
青衣人笑一笑,道:「別要求的太多了。」
伍元超道:「我們是否可以等到那五百兩黃金,送到寒舍之後,才加入貴堡。」
青衣人搖搖頭,道:「你們不信任我?」
伍元超道:「信任……」
青衣人笑道:「那就不用等了,你們各自寫封家信,我遣人送上貴府,兩位立刻辦理留在此地的手續,但你們很快就會收到令尊手寫的收據。」
伍元超沉吟了一陣,道:「好吧!為示我們入堡決心,家書也不用寫了。」
一直站在旁側的張總管,突然接口說道:「兩位的意思可是要立刻加入敝堡嗎?」
青衣人揮揮手,道:「張總管,去替他們準備,我要親臨監誓,本堡能夠增加這兩個年輕高手,是一件十分可喜的事,告訴門下,準備盛宴,今晚上閉堡慶祝。」突然一轉,轉過來一面高大的椅背。
張總管卻低聲說道:「恭喜兩位,堡主這樣看重兩位,實是敝堡中少有的事了。」
伍元超道:「堡主很給我們面子嗎?」
張總管笑道:「何止是給面子,簡直是辦一樁大喜事。」
伍元超嗯了一聲道:「為什麼呢?我們只不過是剛剛出道,名不見經傳的人物。」
張總管小心翼翼地說道:「敝堡主慧眼識人,這般看重兩位,實是兩位的造化了。」
伍元超心中暗道:「如果他真的生具慧眼,也不會看上我們了。」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我們可要在這裡等下去嗎?」
張總管道:「堡主早已走了,兩位自然也不用在這裡等下去了。」
伍元超道:「張總管準備帶我們到哪裡去?」
張總管道:「咱們就是同事了,日後兩位得寵堡主時,兄弟也要跟著沾光,怎能慢待兩位,在下給兩位帶路。」轉身行出大廳,折向正東方行去。
伍元超緊隨在張總管的身後,故意把鐵成剛擠在自己的身後,原來他擔心鐵成剛看到可乘之機,突然出手再惹出麻煩。
張總管行在一條白色碎石鋪成的小道上,一路上連頭也不回顧一下,似乎是和多年老朋友走在一起似的,全然不但心鐵成剛等暗施算計。
伍元超心中明白,那張總管越是大方,準備也越是充分,幸好鐵成剛未想到暗算張總管的事。
三人走到了一個圓門前面,這是一道高過三丈的圍牆,有著很多個圓門,一樣門一樣的顏色,相距也就不過是一丈多遠,如不是很熟悉的人,定然會摸錯門,這地方栽的是花樹,陣陣香氣既不陰森,也不古怪,花徑間打掃的千乾淨淨,但那高大的圍牆盈耳回音,和那無數圓門,給人一陣空寂的感覺,直待在圓門前停下了腳步。
張總管才回頭笑一笑,低聲道:「到啦!」舉步在圓門上輕輕彈了幾下。
伍元超立刻警覺那圓門竟然是鐵鑄的,圓門呀然而開,竟然是精巧的跨院,一個青衣女婢當門而立,小丫頭不算很美,但也不醜,梳著兩條小辮子。
張總管又笑一笑,道:「兩位請啊!」
伍元超大步行了進來,鐵成剛也跟著進去。
張總管沒有進來,抱抱拳,道:「要什麼,別客氣,儘管開口,兄弟還有事,咱們待會兒見。」過身子走了。
青衣小婢很快的掩上門,嬌聲嬌氣地道:「婢子給兩位帶路。」
鐵成剛忍著未說一句話,伍元超也一直沒有開口,抬頭打量了一下跨院景物,不禁一皺眉頭。
小跨院確也夠精緻,花畦、盆菊,紅磚鋪徑,就是圍牆太高,像是一個大天井。
伍元超重重地咳了一聲,不聞有回音傳來,才低聲說道:「鐵兄,忍著些。」
鐵成剛點點頭,臉色卻是一片冷肅。
顯然,他是不贊成伍元超的做法,但卻強自忍著心頭的彆扭。
伍元超也知道這時無法解說清楚,不再多話,跟著那女婢行入了客廳中。
客廳中佈置的也很氣派,紅漆八仙桌子,放著一套精緻的茶具。
青衣女婢倒了兩杯茶,放在桌子上,道:「兩位隨便坐,坐累了,裡面四間臥室,被褥每天都換過,隨便躺著休息,出客廳左面走,是浴洗室,想吃什麼,招呼我一聲。」說完話,轉過身子往外走。
伍元超輕喝道:「站住。」
青衣女婢回頭,道:「你可是想吃點什麼?」
伍元超道:「我飽的很,再過兩天也不用吃東西。」
青衣小婢道:「那……你還有什麼吩咐?」
伍元超道:「這座跨院裡只有你一個人?」
青衣小婢道:「現在連兩位,共有三個。」
伍元超道:「你不像是這裡的丫頭?」
青衣女婢道:「小婢不像丫頭像什麼?」
伍元超道:「倒像客棧裡的店小二,不過店小二沒有女的。」
青衣女婢道:「可惜我沒有住過客棧,不知你說的對是不對。」
憋了半天的鐵成剛冷冷說道:「一點不錯,車、船、店、腳、衙,就是你這副面孔。」
青衣女婢道:「小婢哪裡不對了?」
鐵成剛道:「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們不該來武家堡。」霍然站起了身子。
伍元超只道他要動手,急急說道:「鐵兄,不可造次。」
哪知鐵成剛伸手取過案上的茶杯,道:「喝下去。」
青衣女婢眨了眨大眼睛,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此人粗中細,竟然是怕茶中有毒。
伍元超看那女婢愣愣地站著,但臉上並無恐懼之色,只是感覺到奇怪,當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咱哥們悶的很,姑娘留這裡和咱們談談如何?」
青衣女婢哦了一聲,把茶杯放在木案上,道:「兩位要談什麼?」
伍元超道:「姑娘怎麼稱呼?」
青衣女婢道:「我叫珍珠。」
伍元超道:「珍珠,這名字不錯啊!」
珍珠道:「最小的丫頭,兩位見笑。」
伍元超聽得一怔,道:「丫頭還有大小不成?」
珍珠道:「怎麼沒有,我們金、玉、珍排名,金字最大,玉字中間,珍字排名的自然是小丫頭了。」
伍元超道:「原來還有這樣多的規矩。」
珍珠道:「兩位還要問什麼?」
伍元超道:「你好像急著要走?」
珍珠道:「我們奉有嚴令,不許打攪你們。」
伍元超接道:「不要緊,你留在這裡聊天,有事情自然有我們擔待。」
珍珠道:「可是小婢不知道該和兩位說些什麼?」
伍元超察顏觀色,已覺著這珍珠和那玉蘭比起來,不但資色相差極遠,才慧口齒,更是難相並論,也許能從她口中問出一些什麼,當下說道:「有一位玉蘭姑娘,姑娘認識嗎?」
珍珠笑道:「玉蘭姐姐啊!是玉字排名最大的一位美人。」
伍元超哦了一聲,道:「玉蘭姑娘確然不錯,想那金字排名的丫頭更是人才出眾了。」
珍珠搖搖頭,道:「金字排名的姐姐們,小婢沒有見過。」
鐵成剛突然說道:「你見過堡主沒有?」
珍珠搖搖頭,道:「沒有,但聽過他的聲音。」
鐵成剛呆了一呆,道:「你真的沒有見過?」
珍珠道:「是的,我為什麼要騙你。」
鐵成剛為之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也瞧出那珍珠之言,不是謊話。
珍珠突然吁一口氣,接道:「小婢只是奉侍客人的丫頭,知道的有限,粗識幾個字也是在此所學,兩位想要從小婢口中問出些什麼,自然要失望了。」
伍元超道:「好吧!咱們談談你知道的事情,你一直在這座跨院中當差嗎?」
珍珠道:「是的,小婢在這裡一年多了。」
伍元超道:「這裡常常有人來住嗎?」
珍珠搖頭道:「不多,一月中,難得有兩三次。」
伍元超沉聲說道:「姑娘,你想家嗎?」
珍珠臉色一變,搖搖頭,道:「不想,這裡吃的好、穿的好,我為什麼要想家。」
伍元超看出來她不是說的實話,但卻不再追問,話題一轉,道:「在這裡住過的人,還能來住第二次嗎?」
珍珠沉吟了一陣,道:「我不知道,但小婢沒有見過來住兩次的人。」
鐵成剛道:「是不是住過此地的人,都死了?」
珍珠道:「也許他們都還好好的活著,不過,他們設有再來這裡罷了。」
鐵成剛道:「你這些話,說了也等於白說了……」
珍珠道:「我真的是不知道。」
伍元超話題突然一轉,道:「珍珠姑娘,這座跨院之中,可是永遠只有你一個人嗎?」
珍珠道:「還有一個人,我們兩個人輪流當值。」
伍元超道:「那個人呢?」
珍珠道:「她住在別的地方,當值時間,自然會來。」
伍元超道:「我看武家堡像這樣的跨院,定有不少?」
珍珠道:「我不知道,我只到過兩個地方,這座跨院,和我休息的那座院落。」
伍元超霍地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禮,道:「多謝姑娘指點。」
珍珠微微一笑,閃身避開,道:「兩位可要些吃喝之物?」
伍元超道:「好!你替咱們準備些酒菜、饅頭。」
珍珠一欠身,退了下去。
鐵成剛愣愣地望著伍元超,道:「你剛才為什麼給她一禮。」
伍元超道:「你不覺著,她在暗中幫助咱們?」
鐵成剛道:「這個,在下感覺不出。」
伍元超道:「她只要說實話,就是幫助咱們了。」
鐵成剛啊了一聲,道:「為什麼?」
伍元超低聲道:「她不會真的這樣笨,她們本有一套說詞,但她沒有用,告訴了咱們很多實話。」
鐵成剛道:「我怎聽不出一點奇異之處呢?」
伍元超道:「不用心聽,很難聽得出來,因為她只是說實話,對咱們而言,那已經很夠了。」
鐵成剛道:「在下想不通,那會對咱們有些什麼幫助?」
伍元超道:「鐵兄,能否把咱們的消息傳出去。」
鐵成剛望望那高大的圍牆,道:「那圍牆很高,只怕是很難爬出去。」
伍元超道:「圍牆很高,但並非絕對無通過可能,問題是,那圍牆外面,又是什麼地方?」
鐵成剛說道:「不管是什麼地方,都還在武家堡中。」
伍元超道:「如若圍牆外邊,不屬於堡主宅院,我們就可以在壁上做下記號。」
鐵成剛搖搖頭,道:「既來之,則安之,何不養精蓄銳,也許咱們還有動手一戰的機會。」
伍元超道:「鐵兄,除非咱們能夠創造出一個特佳的機會,否則,咱們沒有機會,等一會兒,鐵兄最好不要莽撞出手。」
鐵成剛道:「那你難道真的要做武家堡的領隊嗎?」
伍元超道:「如若情勢逼人,咱們只有一個辦法。」
鐵成剛道:「什麼辦法?」
伍元超道:「想法子及時自絕,兄弟雖不知他們用什麼方法控制咱們,但兄弟想到,那必然一種很惡毒的手段。」
鐵成剛道:「那咱們為什麼不放手一戰?」
伍元超道:「沒有機會,如是落在了他們手中,對付咱們的手段,必然更為殘忍。」
鐵成剛冷然一笑,欲言又止。顯然,他心中對伍元超,已經極感不滿,但卻忍了下去,未發作出來。
伍元超緩緩站起身子,行入了一間臥室之中,一面說道:「鐵兄,你好好休息一下,保持體力。」
鐵成剛道:「伍兄,人各有志,不便勉強,咱們各行其是,在下已決定找機會反擊他們。」也自行入了一座臥室中去。
兩個人,都開始運氣調息。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耳際間,突然響起了珍珠的聲音,道:「打攪兩位好睡了。」
伍元超長長吁一口氣,道:「什麼事?」
珍珠道:「堡主已傳下令諭,要兩位趕去舉行加入本堡的儀式。」
伍元超低聲道:「姑娘,那是什麼樣的儀式?」
珍珠搖搖頭道:「我沒有見過。」
伍元超道:「在什麼地方,幾時動身?」
珍珠道:「張總管已來,大概就要動身了。」
伍元超看她神情,不似說的謊言,微微一笑道:「好,你告訴張總管我們已經起來了,隨時可以動身。」
珍珠道:「好!我就去通知張總管。」轉身奔出室去。片刻之後,帶著張總管一起進來。
張總管仍然是帶著滿臉笑意,道:「恭喜兩位,只要經過這一次簡單的手續,兩位就算是武家堡中人了。」
伍元超道:「那簡單的手續辦過之後,只怕是在下已經不會認識你張總管了。」
張總管道:「胡思亂想,完全的胡思亂想,那手續辦過之後,兩位只是對敝堡主有了某些程度的忠誠,對一個人的才慧、武功,完全沒有傷損。」
鐵成剛道:「張總管,你辦過手續沒有?」
張總管笑一笑,道:「自然是有。」
鐵成剛嗯了一聲,道:「這麼說來,那手續對人倒無太大的影響?」
張總管笑道:「兩位不用想的太多了,在下帶兩位去了。」
伍元超心中暗道:現在已經是騎上了虎背,以後的事,走一步是一步了。心中主意暗定,便不再多言,追在張總管的身後行去。
張總管帶兩人出了跨院,折轉到另一個圓門前面。
伍元超舉手輕輕叩動了門環。圓門呀然而開。
開門的是兩個長髮披肩的美麗少女,都穿著一身白衣。
伍元超說不出心中是些什麼感覺,只覺著這兩個少女,穿著的衣服,很不適合這地方。
兩個白衣少女,放過了三人之後,迅快的關上了門轉身帶路。
這時,已經是太陽下山的時刻,進入了廳中之後,光線更為暗淡。
在兩個白衣少女和張總管的率領之下,鐵成剛、伍元超都感覺到行走在一道長廊之中。
兩個少女,閃到兩側,張總管卻帶著伍元超、鐵成剛,行入了那金色的房中。
這好像是一座大廳,但四壁、屋頂,連同地上,都似被金水澆過,光線閃動中四下反射,叫人無法估算它正確的大小。
伍元超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這是什麼地方?」
張總管道:「這是兩位辦手續的地方,希望兩位合作。」
伍元超道:「這地方很奇怪,金光耀眼,看不清楚。」
張總管道:「兩位如若能夠閉上眼睛,就可以安心多了。」
伍元超心中暗道:既然來了,何不放開胸懷,見識一個明白。
心中念轉,問道:「就這樣閉著眼睛嗎?」
張總管的聲音,突然間變得十分沉重,道:「這是兩位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所以,兩位要特別的小心。」
伍元超道:「到了此時此景,咱們不小心也不成了,應該如何辦,張總管只管吩咐了。」
張總管道:「記著,兩位現在請閉上雙目。」
鐵成剛低聲道:「伍兄,咱們現在只有任人擺佈的份了。」
伍元超道:「不錯,鐵兄,照著張總管的吩咐去做吧!」
張總管笑一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伍兄究竟是俊傑人物啊!」
伍元超笑一笑,道:「現在,我們閉上了眼睛,應該如何?」
張總管道:「現在,兩位慢慢坐下身子。」
伍元超道:「坐下身子……」
突覺身子一麻,被人點了穴道。
鐵成剛沒有依言閉上眼睛,但他卻也被人點了穴道。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兩人清醒了過來。
伍元超睜眼看時,只見自己躺在一張木榻之上,身上蓋著白色的棉被。
他感覺到,和過去有點不同,但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同,搖搖頭,才感覺到頭上包了紗布。
伍元超伸手摸了一下腦袋,果然不錯,腦袋上包著布。好像是頭上受了傷一般,被包了起來。忽然間,想起了鐵成剛,當下說道:「鐵兄,你在嗎?」
鐵成剛應道:「在。」
伍元超道:「你的頭怎麼樣了?」
鐵成剛道:「好像是受了傷,被人用布包了起來。」
伍元超道:「啊!我也一樣!」
鐵成剛道:「伍兄,這是怎麼回事啊!」
伍元超道:「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們能談了這些話,至少,可以證明了一件事情。」
鐵成剛道:「證明什麼事?」
伍元超道:「我們雖然頭部受了傷,但還能想起過去的事。」
鐵成剛忽然坐起了身子,道:「咱們怎麼會受了傷……」
只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快些躺下去。」
鐵成剛怒道:「為什麼?」
一個身著白衣,帶著白色口罩的女子,緩步行了進來,道:「因為,你頭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長好,不聽話,可能使傷口惡化。」
鐵成剛道:「我頭上怎麼會有傷口?」
白衣女子雖然被口罩掩去了下面半個臉部,但只看她玉雪面頰,和那一對靈活的大眼睛,就可以瞧出此女極為美艷。只見她眨動了一下大眼睛,笑道:「凡是要加入武家堡的人,大都要經過這樣一個手術。」
鐵成剛啊了一聲,未再多言。
伍元超突然挺身坐了起來,道;「大都要經過這樣一個手術,井非是人人都要了?」
白衣女道:「這要看那人的身份了。」
伍元超道:「要身份高的人才動手術呢?還是身份低的人才動手術呢?」
白衣女沉吟了一陣,接道:「自然是身份高的人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兩位請躺著吧!我要替兩位換藥,堡主為慶賀兩位投入本堡,特地下令全堡祝賀,敝堡主難得有這樣興致,所以,足見他對兩位的重視了。」
鐵成剛道:「貴堡主為什麼要這樣重視我們?」
白衣女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伍元超突然轉過臉去,望著鐵成剛,道:「鐵兄,你看看我和過去有什麼不同?」
鐵成剛道:「沒有啊!完全一樣。」
伍元超道:「但我在感覺之中,自己卻和過去有很大的不同。」
鐵成剛道:「哪裡不同了?」
伍元超道:「好像身上多了什麼東西?」
鐵成剛道:「在哪裡?」
伍元超道:「在腦袋裡。」
鐵成剛伸手摸了摸包滿紗布的腦袋,道:「不錯,他們在我們頭上開了一刀,放了一些東西進去……」
目光轉到那個白衣少女的身上,接道:「你說說看,在我們腦袋裡放了什麼?」
白衣女道:「這個麼?我也不知道,因為開刀的不是我,但看兩位言笑如常,就算在腦袋裡放了一些什麼,大概也不要緊。」
伍元超苦笑一下,道:「姑娘你的腦袋中,放有別的沒有?」
白衣女道:「沒有。」
伍元超道:「日後,在下如能得堡主信任,要建議堡主,也在姑娘的腦袋裡,放一點什麼東西進去才好。」
白衣女笑一笑,道:「小婢麼,只怕永遠不夠這個身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兩位要換藥了,如是再拖延下去,對兩位的傷口,只怕大大不利。」
伍元超暗中運氣一試,感覺中智慧體能,都無損失說道:「姑娘說的是!」依言躺了下去。
白衣女正待動手,解開伍元超頭上的紗布,鐵成剛突然說道:「先給我來。」
白衣女道:「先後都是一樣啊!」
鐵成剛道:「不行,非得先給我來不可。」
白衣女道:「好吧!就先給你換。」
鐵成剛轉面對伍元超道:「你瞧瞧,我頭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直到此刻,伍元超才知他率先換藥的用心,暗道:「這鐵成剛的心機,有時確也有過人之處。」挺身坐了起來。
只見白衣女緩緩地解開了鐵成剛頭上的紗布。頭髮覆蓋下,無法看到任何傷口。
那白衣女手法極為熟練,分開長髮,在後腦玉枕穴下,發現一個半寸左右的傷口,很細小。
白衣女取過一瓶白色的藥末,倒在傷口上重新換了紗布,包了起來。她動作熟練,片刻而成。轉身望著伍元超,道:「該你了。」
伍元超道:「為什麼在我們的玉枕骨下,開了一刀?」
白衣女道:「這個,要問堡主,我只是包傷換藥的丫頭,怎麼知道。」
伍元超道:「你叫金什麼?」
白衣女目光中閃掠過一抹訝異之色,道:「我叫金萍。」
伍元超道:「排行金字的丫頭,在武家堡的身份,只怕比那張總管也差不了多少吧?」
金萍道:「伍爺,你能在這樣短的時間中,很快地瞭解武家堡,是見高明,不過,你現在知道多少,都已經沒有關係了。」
伍元超道:「因為,你們很信任我了?」
金萍笑道:「我們相信堡主的手術。」
伍元超啊了一聲,道:「他們究竟在我們腦袋裡裝了些什麼?」
金萍道:「到時間,堡主自會告訴你們,用不著我說,快些換藥了。」
伍元超躺下了身子,道:「看來,我們是命不長了。」
金萍一面解下他頭上紗布,一面應道:「為什麼呢?」
伍元超道:「我們如是不想受腦袋裡那東西的控制,豈不是非死不可了。」
金萍道:「好像是也只有這一個辦法。」
伍元超道:「這麼說來,我們是死定了。」
金萍道:「很難說了,也許你們過了一段時間,就不想死了。」
伍元超道:「有這等妙事,那是說我們過幾天,就會變得渾渾噩噩了?」
金萍道:「伍爺,你想的太多了,問的話也太過奇怪,真叫小婢無法回答。」
伍元超心中暗道:「這金萍不但有著無比的冷靜,而且,膽氣、口氣無一不佳,這等人物,怎會是丫頭的身份?」
難道丫頭只是一種掩護,其實卻是武家堡中高等武師?
不錯,如果以丫頭的身份,到處查看堡內的變化,那就方便多了。
金萍的手腳靈敏,很快換好藥物。
伍元超輕輕咳了一聲,道:「金姑娘,能不能多留一刻,和我們談談。」
金萍放下藥盤,道:「可以,伍爺還想問什麼?」
伍元超道:「不情之求,只怕姑娘不會答應。」
金萍道,「說出來試試看,也許我會破例答允。」
伍元超道:「取下口罩來,讓我們見識一下真正的面目如何?」
金萍沉吟了一陣,道:「果然是很過份的要求,但我答應你了。」伸手取下口罩。
只見她瑤鼻櫻唇,齒如編貝,果然是一位美艷的少女。
伍元超打量了金萍之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這笑聲很突然,但金萍仍能保持適當的冷靜,直到伍元超笑聲停下,才緩緩說道:「什麼事情這樣高興?」
伍元超道:「你證明了一件事。」
金萍道:「我證實了什麼?」
伍元超道:「我在武家堡,果然是很重要。」
金萍微微一笑,道:「兩位保重,小婢去瞧瞧看,是否該接兩位出去了?」拉開室門而去。
鐵成剛低聲道:「伍兄,等到時間了吧?」
伍元超道:「可惜的是,咱們先被人點了暈穴還不知全部過程。」
鐵成剛道:「咱們已經等的被人在腦袋上開了一刀,再要是等下去,只怕還有得苦頭吃了,小弟之意,等那金萍回來之後,咱們就先行出手,制服住她,再逼她帶我們離此。」
伍元超道:「你認為能得手嗎?」
鐵成剛道:「兄弟有七八成的把握。」
伍元超道:「金萍不是好與的人物,鐵兄可否再等下去?」
鐵成剛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伍元超道:「那你就試試吧!如是你制不住金萍,咱們就再等下去。」
鐵成剛道:「唉,你好像對此地很有興趣,樂不思蜀了。」
伍元超道:「哼!這地方比閻羅殿還可怕,閻羅殿只能叫咱們死,這裡卻能叫咱們變成行屍走肉,生死不知的人。」
鐵成剛道:「你既有這樣的感覺,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動手,我相信咱們合手出手,定可一舉間制服金萍。」
伍元超搖搖頭,道:「就算制服了金萍,咱們也無法離開此地,再說,鐵兄別忘了,咱們的腦袋裡已被別人裝了東西進去。」
鐵成剛道:「那麼伍兄又為什麼讓兄弟出手呢?」
伍元超未料到他有此一問,微微一怔,道:「一則,要鐵兄死去這條心,二則,你如出手不成,兄弟還可以從中打圓場。」
鐵成剛道:「原來如此……」
語聲一頓,道:「如若兄弟出手成功了呢?」
伍元超道:「唉!到目前為止,鐵兄對武家堡還是估計的太低了。」
鐵成剛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此時此情之下,伍元超的內心中,也是充滿著矛盾,只不過,他既有著留此究底之心,也有放手一拼的意念。所以,他不再多問鐵成剛。他估計鐵成剛十有其九非敗不可,但亦覺著有一成希望。
片刻之後金萍緩步而入。
伍元超笑一笑,道:「姑娘可是要接我們加入歡宴。」
金萍道:「嗯!堡主對兩位,破格優待……」
鐵成剛借兩人談話機會,右手突出抓向金萍的右腕。
金萍背後似是長有眼睛一般,右手一翻,五指反擊,身子也陡然轉了過來。
鐵成剛去勢猛快,和金萍掌指觸接一擊。
但金萍已然轉過身子,左掌拍出,擊向鐵成剛的右腕,口中笑道:「鐵爺,你要幹什麼?」
鐵成剛一擊未中,人也挺身而起,左掌施出截脈手,橫斬對方左腕。口中應道:「鐵大爺不願坐以待斃。」
就在兩人這兩句話的工夫,已然雙掌互拆四招。
金萍一吸氣,身子陡然退開四尺,到了室門口處,笑道:「住手!」
鐵成剛已下床,準備逼擊過去,聞聲停下腳步,道:「姑娘如肯放我們離開此地,在下等心中感激不盡。」
金萍笑一笑,道:「就算我答應放你們,你們也走不了。」
鐵成剛道:「那姑娘就讓我們試試?」
金萍道:「不用試了,你們沒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如答應了你們,那就等於謀殺了你們兩人。」
鐵成剛怒道:「但姑娘如不肯答應,只怕自身要先我們而亡了。」
金萍搖搖頭,道:「你衝不出這座門。」
鐵成剛冷冷說道:「姑娘小心了。」陡然間,衝了上去,雙手飛擊,連攻出十餘招。
金萍雙手揮擋,竟然是見招破招,見式破式,鐵成剛連攻了十餘招,都被金萍輕輕地破解開。
伍元超冷眼旁觀,看得明白,那金萍本有著很多的還擊機會,但她卻都忍了下來,未出手反擊。
十招過後,鐵成剛似是也覺出人家武功高強,而且是有意地手下留情,乃陡然收住攻勢。
金萍立刻笑一笑,道:「兩位,請換衣服、頭巾,我這就帶兩位出去,全堡上下喜氣洋溢,都在等候著兩位。」
伍元超緩緩站起了身子,道:「我們要穿的衣服,定然是堡主定下的了?」
金萍道:「不錯,伍爺想得很清楚,那衣服不但代表著武家堡,而且也能顯出你在武家堡的身份。」
伍元超笑一笑,道:「換衣服簡單,但我們頭上的傷剛換過藥,只怕不宜解下頭上的紗布。」
金萍笑道:「這不要緊,我已經替兩位準備好了,用武士巾,把紗布掩蓋起來。」
伍元超笑一笑,道:「姑娘果然是想得周到。」
金萍先要兩人換過衣服又親自動手,替兩人戴上武士巾,笑道:「可以了,我們走吧!」
鐵成剛突然歎息一聲,道:「金萍姑娘,你今年幾歲了?」
金萍微微一怔之後,忸怩了一下,道:「我十九歲啊!」
鐵成剛道:「唉!我練功,就快練了十九年,竟然不是你的敵手。」
金萍笑一笑,道:「你沒有敗啊!而且,我學的是巧力,不像鐵爺你的真才實學。」
伍元超道:「姑娘這身武功,可是堡主傳授的嗎?」
金萍道:「堡主指點我們很多。」
伍元超道:「姑娘,對武家堡我們太陌生了,還望你姑娘指點。」
金萍笑一笑,道:「指點不敢當,我想告訴兩位幾件事,也好使兩位放心。」
伍元超道:「我們洗耳恭聽。」
金萍道:「像兩位領隊的身份,在敝堡中,有二十四位之多,但卻無一人,能受到堡主如此的重視禮遇。」
伍元超道:「我和鐵兄,和別人有什麼不同之處呢?」
金萍道:「這個麼?小婢就不太清楚了,堡主對兩位的優待,超過了對敝堡巡視的看重,但不管如何,這總是好事。」
伍元超道:「未必好吧!禮遇超過我們的身份和成就,決非幸福。」
金萍道:「這要看什麼事,對兩位,情形不同,那是完完全全的是福非禍。」
伍元超道:「姑娘說的似是很有把握。」
金萍突然收斂了笑容,道:「兩位,不要再節外生枝了,你們心中的疑慮,快則明天,遲則三日,就可見得分曉了。」
鐵成剛似懂非懂地望了伍元超一眼,道:「伍兄,咱們應該如何?」
伍元超道:「如若鐵兄要聽兄弟的話,咱們就聽這位金萍姑娘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