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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擒賊擒王 文 / 臥龍生

    六七個黑衣人蜂擁而上,刀光如雪,擋住了袁孝。

    袁孝眼看上官琦受了傷,心中急怒交集,一拳打倒了金元霸,急撲過來,雙目盡赤,滿臉殺氣,運足了神力,掄動單刀,橫裡掃去。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兩柄單刀被袁孝兵刃震飛。

    袁孝一擊,震飛了兩柄單刀,暴雷也似地一聲大喝,手中單刀脫手飛出,直向顧八奇投了過去,人卻撲攻向攔路的黑衣人。

    那扶持顧八奇的黑衣人,眼看袁孝擲來一刀,猛惡至極,閃避不及,匆忙一推身受重傷的顧八奇。他只顧照顧別人,卻忽略了自己,單刀挾風湧至,攔腰被斬作兩段。

    袁孝心急上官琦的受傷,似是激起了野性,伏身一把抓過黑衣人,當作兵刃,橫掃過去。

    顧八奇重傷之後,指揮無人,金元霸又被袁孝一拳打歪鼻子,暈了過去,餘下人手雖多,但已成無頭之蛇,如何能擋得五英和左右二童的反攻猛擊?片刻間,強弱易勢,本來是步步迫攻,此刻卻不得不改採守勢了。

    袁孝更是勇不可擋,片刻間,又被他連傷四人。

    四周那高燃火光,逐漸逼近,餘下黑衣人鬥志更懈,突然呼喝了一聲,四面逃去。五英和左右二童,正侍分頭追殺,卻聽連雪嬌高聲說道:「別追他們了,讓他們走吧!」

    左右二童低聲說道:「強敵潰退,正好趁機,殺他們一個片甲不回,文丞何以要下令阻攔?」

    連雪嬌四顧一眼,只見顧八奇已在幾個黑衣人護衛之下匆匆遁走,才點頭說道:「咱們要滾龍王大挫一陣,但卻不能讓他敗得太慘……」

    突然步履聲響,夜暗中奔來了數十條人影。

    那當先一人,正是窮家幫幫主歐陽統,身後緊隨著關三勝、姜士隱、鐵木大師、費公亮等一干高手。

    歐陽統仰臉望望天色,笑道:「我等晚來了一步……」突然瞥見了上官琦盤膝而坐,閉目養神,分明是受了重傷,不禁駭然問道:「他怎麼了?」

    連雪嬌道:「他和顧八奇惡鬥,受了重傷。」

    歐陽統一皺眉頭,道:「傷的情形如何?」

    上官琦突然睜開眼來,道:「傷得不重,有勞幫主和文丞掛慮。」

    歐陽統回顧了身後群豪一眼,道:「諸位請隨便坐吧!」

    姜士隱接口說道:「在下本不該隨便插口,但心中有些不解之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連雪嬌道:「姜大俠有何指教,儘管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姜士隱道:「姑娘的神機妙算,一舉之間,連敗滾龍王手下東平、南面、北成三侯,在下是佩服得很,但不解的是何以不肯乘勝追擊,一舉盡殲頑敵?除了殺一個東平侯外,似是有意放縱南面、北成二侯逃走?」

    連雪嬌道:「問得好!」目光轉動,四下掃了一眼,接道:「心存此疑的人,只怕不只你姜大俠一個。我出身滾龍王府,今日如不說出用心,只怕要招致諸位心中懷疑了。」

    群豪相互望了幾眼,默然不語,顯是心中都已動了懷疑,只是不好出口而已。

    連雪嬌心知在此情此景之下,也是難怪別人動疑,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我應該先對幫主說明的,只是連日來風雲緊急,一直沒有時間能讓我和幫主有一個暢談時間。」

    歐陽統笑道:「當年唐先生在世之時,亦是這般情形,並非是每一件重大事情都要和我商量,但得立意公正,本座和幫中弟子,還是誠心欽服。」

    連雪嬌笑道:「賤妾何能,怎敢和唐先生相提並論?」她語聲微頓,目光緩緩由群豪的臉上掠過,接道:「咱們這幾日奔波惡鬥,目的就要滾龍王銳氣大挫,元氣傷而不重……」

    關三勝突然接道:「我等不解的也就在此了,不知為什麼要使那滾龍王的元氣傷而不重?須知咱們眼下的人手,可以算當代中之精英,拖延時日,對我不利。如若姜大俠和鐵木大師等相繼告別,咱們實力上勢必要大打折扣,難道到那時才要和滾龍王決戰不成?」

    連雪嬌道:「咱們今日之勝,並非是勝在咱們手中,而是時機湊巧,沾了他人之光。」

    關三勝奇道:「幫中高手,傷亡數十,兄弟們個個用命,苦戰勝敵,何以說不是勝在咱們自己手中,不知是沾了何人之光?」

    連雪嬌緩緩把目光投注到上官琦的身上,道:「咱們殲滅東平侯,破南面、敗北成二侯,無一戰不是盡出了幫中全力。如若把這三人實力合作一起,試問咱們能否有制勝把握?」

    四周群豪,默然不言。良久之後,關三勝才接口說道:「就算他們三人合在一起,咱們也未必就敗。」

    連雪嬌道:「如若那滾龍王統率高手,前後夾攻呢?」

    關三勝道:「那就形勢可危了!」

    連雪嬌道:「滾龍王府中有著數百鐵甲騎士,個個武功高強,最善合擊馬戰。王府中至少有五六百以上武士、衛隊,連同滾龍王帶回的隨行衛隊高手,不下七八百人之多,這數字已多過咱們來此的幫中兄弟。滾龍王招回了東、南、北三大侯爵,自然布成了合擊之勢,不但想使咱們陷入這圍困之中,而且也是想一舉把咱們盡殲此地。滾龍王主持大局,分三路策應三侯,但咱們卻未見過滾龍王率人助戰。」

    歐陽統道:「言之有理。」

    連雪嬌道:「因此,賤妾敢斷言,滾龍王已無可用之兵,可遣之將。才給了咱們一個從容取勝之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動,一舉間擊滅了滾龍王手下三大侯爵。」

    費公亮讚道:「文丞運籌帷幄,調度有方,應居首功。」

    姜士隱道:「何以會使滾龍王沒有可用之兵,可遣之將?」

    連雪嬌道:「這就是我要說明的了。咱們和滾龍王決戰的最後勝負,有一人決定全局……」

    歐陽統恍然大悟道:「是了,你是說上官琦?」

    連雪嬌道:「不錯。他會吹出一種簫聲,可使滾龍王手下束手就縛,因為滾龍王網羅天下無數高手,讓他們受制,剽悍善戰,早已不成威脅。要緊的只是他們幾個首腦人物。如若咱們一舉殺死了顧八奇和洪濤,滾龍王勢必覺孤掌難鳴,一旦隱遁而去,咱們往哪裡找他?那時,除害未盡,反將為武林留一大患。」

    關三勝道:「文丞高瞻遠矚,我等當真是難及萬一。」

    歐陽統接道:「咱們此刻如何攻打滾龍王府,是否要立刻行動,還得文丞決定。」

    連雪嬌道:「賤妾之意,不如就在此地歇馬三日,也好讓幫中兄弟們休息一下,為傷者療治,為健者祝賀。」

    她目光一掠雲九龍、姜士隱、鐵木大師等,接道:「但望諸位請答允在此多留幾日,為武林、蒼生作最後的一戰。」

    關三勝一皺眉頭,道:「這又使在下不明瞭,為什麼不乘戰勝餘威,一舉攻入那滾龍王府,待盡殲強敵之後,也好放開胸懷地好好休息一下。」

    連雪嬌道:「滾龍王府中,機關布設重重,咱們縱然是能夠攻入府中,亦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必須先行設法除了那滾龍王之後,再攻入王府不遲。」

    費公亮道:「如若那滾龍王十日不離王府,咱們就等他十日不成?」

    連雪嬌道:「顧八奇和洪濤必然率領殘餘的屬下躲入府中,這兩人當可給滾龍王重整殘部和咱們再作決戰的勇氣。」

    歐陽統心中知連雪嬌這一般安排必有作用,只是時機未至,不願說出而已,當下接口說道:「連日來得文丞運籌帷幄,使咱們大獲全勝,眾家兄弟想都疲累得很,休息三日,以調息精神體能,實屬必要。」

    群豪心中雖仍有著很多疑問,但聽得歐陽統如此解釋,也都不再追問。

    連雪嬌立時傳令,停下休息。

    袁孝護送上官琦到一座茅舍中養息傷勢,他內功精深,經過了兩個時辰運氣調息,傷勢大見好轉。

    連雪嬌安頓好幫中兄弟,略一休息,立時到歐陽統處。

    歐陽統似是料定她要來,早已備好香茗相候。

    連雪嬌欠身一禮,道:「屬下德威難以服眾,致增了幫主不少麻煩。」

    歐陽統笑道:「關三勝一向是口直心快,唐先生在世之時,兩人也常常辯論,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連雪嬌淡淡一笑,道:「幫主對賤妾下令休息三日之事,不知是否贊同?」

    歐陽統笑道:「我料想文丞必有奇謀,但卻不知究竟是何良策?」

    連雪嬌緩緩坐了下去,臉色也突然嚴肅起來,緩緩說道:「幫主對未來的一戰,存有幾分致勝之心?」

    歐陽統略一沉吟,道:「這個我很難決定。但如就雙方目下實力而論,咱們倒可和他拼上一場!」

    連雪嬌道:「賤妾的看法,和幫主稍有不同。未來一戰,事關滾龍王的存亡絕續,他必將不擇手段地施為。因此,這一戰咱們的勝機很小,必須得改換一個法子。」

    歐陽統接道:「想來你早成竹在胸了。」

    連雪嬌道:「賤妾幾經深思,始終想不出一個完善之策,因此特來向幫主請教。」

    歐陽統道:「你策謀殲滅東平侯,一夜間擊破了南面、北成侯,此等功績,縱然是唐先生生前,也是沒有。」

    連雪嬌接道:「賤妾非是推諉,實已盡了心力。連續訂了七八條策略,經仔細評思之後,只覺兩策可行,但亦將冒著極大的危險。」

    歐陽統道:「不論你施行哪一策略,本座都將全力支持。」他忽然長長歎息一聲,豪氣盡消他說道:「滾龍王被滅之後,本座也該退休,讓出這幫主之位。」

    連雪嬌知他是有感而發,避開話題,道:「賤妾思謀二策。一是聯絡各大門派,動員武林中所有力量,困圍滾龍王府,運集乾柴枯草,火攻滾龍王府,此法容或殘恐一些,但如行之得宜,可一舉盡絕後患。」

    歐陽統略一沉吟,道:「你想的那第二策呢?」

    連雪嬌道:「精選高手,不計傷亡,強攻人滾龍王府。但賤妾可斷言,此舉必將有慘重的犧牲,成敗仍難算計。」

    歐陽統道:「那火攻雖好,但必得相當時比第二個辦法雖然迅快,但恐怕使我幫中精銳盡失。」

    連雪嬌道:「賤妾亦為此委決不下。」

    忽見一個幫中弟子行了進來,說道:「稟告幫主,咱們擒得滾龍王手下一個奸細,他鬧著要見幫主、文丞,說有機密大事相告。」

    連雪嬌道:「你們可曾搜過他的身子?」

    那弟子說道:「搜過了,全身未帶凶器和可疑之物。」

    連雪嬌道:「好,你們帶他進來吧!」

    那弟子答應一聲,退了出去;片刻之後,帶著四名高手,押著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

    連雪嬌一見那人,立時欠身而起,道:「原來是壯大俠。幫中兄弟不知,多有得罪,還望杜大俠不要見怪才好。」

    歐陽統一揮手,命那些押解來人的幫中弟子退了出去,起身對那黑衣人抱拳一禮。

    原來此人正是混人滾龍王黑衣衛隊中的杜天鶚。

    杜天鶚道:「在下有要事奉告,冒險來此……」突然住口不言,目光四下轉動。

    歐陽統道:「杜大俠需要什麼?」

    連雪嬌接道:「你可是要見上官琦麼?」

    杜天鶚道:「最好請我那上官兄弟也來此地,此事只怕非他不可。」

    連雪嬌道:「他受了內傷,正在調息,只怕行動不便。」

    杜天鶚呆了一呆,道:「他傷得很重麼?在下可否去瞧瞧他?」

    連雪嬌道:「他傷得雖然不輕,但他內功精深,足以承受得住。杜大俠如若有事,對我說也是一樣。」

    杜天鶚道:「滾龍王昨夜率領了一批高手兼程而去,不知有何陰謀。在下也是他選帶的人手之一,但我卻借夜色掩護,脫隊而逃,趕來此地。」

    連雪嬌沉吟了一陣,道:「滾龍王雖受大挫,但實力仍然不可輕視,應該是不會逃走。」

    歐陽統道:「唉!如若他當真的帶幾個心腹屬下,隱跡於深山大澤之中,倒是一件大大的麻煩。」

    連雪嬌望著杜天鶚,道:「此事不知和那上官琦有何關連?」

    杜天鶚道:「那滾龍王和一個長髯青衣老人在密室議事,在下暗中偷聽了幾句,言語提到了我那上官兄弟。」

    連雪嬌道:「除了上官琦,可提到我們幫主麼?」

    杜天鶚搖搖頭道:「在下未聽到他們提過歐陽幫主。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也許提到了,在下沒有聽到。」

    連雪嬌道:「此事一時間倒也把我難住了。但可想到的,其中關係必大。杜大俠請再想上一想,除了上官琦外,還提到了什麼?」

    杜天鶚道:「沒有。」

    歐陽統道:「這麼看將起來,只有請上官琦來了。」

    連雪嬌道:「賤妾走一趟吧!不知他傷勢是否已好?」起身急步而去。

    片刻之後,連雪嬌帶著上官琦走了進來。

    杜天鶚大步迎了上去,道:「兄弟傷勢好些麼?」

    上官琦道:「不礙事。杜兄別來無恙?」

    杜天鶚笑道:「滾龍王的屬下大都為藥物所迷,只要裝作一副癡呆模樣,他就很難瞧出破綻。」

    上官琦道:「杜兄聽到滾龍王如何談我?」

    杜天鶚道:「小兄只聽到他提你的名字,好像是要到一處所在,那地方和你有關。」

    上官琦沉思了一陣,突然大聲叫道:「我明白了。」

    歐陽統道:「什麼事?」

    上官琦道:「他們要到唐大哥的墓中。」

    歐陽統奇道:「唐先生人已故世,滾龍王到他墓中幹什麼?」

    上官琦道:「大哥生前似是對我說過,滾龍王大功將成之日,或是受到大挫之時,都會到墓中搜查一件東西。」

    連雪嬌道:「什麼東西?」

    上官琦道:「是何物唐先生未曾提過,但他告訴我,滾龍王入他墓宅之時,也就是滾龍王授首之時。」

    歐陽統接道:「唐先生的遺言,可還有別的指示麼?」

    上官琦道:「當時唐先生對我講起滾龍王入他墓中之事,似是亦無太大的把握,因此,我亦未向幫主稟告。」

    連雪嬌道:「唐先生遺言,可有說明要幫主派遣高手入墓麼?」

    上官琦道:「沒有,他只要我一人入墓。」

    杜天鶚訝然道:「你一人入墓,和滾龍王率去十餘高手對抗,那未兔實力太過懸殊了。」

    連雪嬌道:「唐先生一代絕才,他的話自不可等閒視之,想來他定已早有安排了。」

    歐陽統道:「一人入墓,我也覺實力過弱。」他似是不願自作主張,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轉臉望著連雪嬌,顯是將此事委由她作主。

    連雪嬌凝目沉思了片刻,低聲問上官琦道:「你可曾想過怎麼辦麼?」

    上官琦道:「大哥遺命,在下自是責無旁貸。」

    連雪嬌道:「你要一人進入墓中?」

    上官琦道:「墓中的機關,都是我督工製造,大都能熟記於胸,自然是該我入墓。」

    連雪嬌點頭說道:「如我派遣一人,和你一起進入墓中,是否可行呢?」

    上官琦猶豫了一陣,道:「這個有背唐先生的遺言。在下之意,不用了吧!」

    連雪嬌道:「唐先生遺言之中,可曾特別提到不讓別人陪你同時人墓呢?」

    上官琦道:「他要我一人入墓,已夠明白,自是用不著畫蛇添足,再作說明了。」

    連雪嬌道:「他要你一人入墓,自是有他用心,但在我推想起來,不外兩種用意……」

    她緩緩把目光移注到歐陽統的臉上接道:「其一是滾龍王要尋之物定然十分珍貴,說不定有關武林今後百年大計。」

    上官琦突然接口說道:「文丞一提,倒使在下想起了一件事。」

    連雪嬌道:「什麼事?」

    上官琦道:「有一日,在下和唐先生閒論江湖中事,他似是提到了武林三寶。那時,他已然精神很壞,談到一半就暈了過去。」

    連雪嬌揚了揚柳眉,道:「以後,他就未再提過麼?」

    上官琦道:「以後他神智似已逐漸不清,常常遺忘事物,心中唯一記憶,就是設計繪製他的墓中布設,未再提過別的事情。」

    連雪嬌道:「你仔細地想上一想,他對那武林三寶有些什麼論解?」

    上官琦思索了片刻,道:「那時,他已自知必須保留有用的生命繪製那建墓的圖樣,因此,他很珍惜自己的精神,說得有些不夠明白。我又擔心他的病情,也無心細聽,隱隱所記,似是說那武林三寶中最重要的一件,在他死去之後,只怕無人能知它的用途,致使大好奇寶變成了廢物。」

    連雪嬌道:「你可知道他指哪一件而言麼?」

    上官琦道:「說至此處,他就暈了過去。」

    連雪嬌道:「我早已對此生了疑心。如若那武林三寶只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兵刃和一種晶瑩奪目的珠石,似是不至在武林享得如此盛名。」

    歐陽統道:「唐先生才冠當代,無所不知,他似是已早知他的死期,才和我訂下了十年之約,想不到竟未能得償他悠遊林泉之願,竟然速爾辭世。唉!我如不堅邀他出任繁巨,以他胸羅之廣,醫道之精,或可覓得靈藥,延續他的壽命。」

    上官琦黯然說道:「幫主這番感慨之言,使我又想到唐大哥幾句遺言。這番話,本不該由我口中說出,但聞得幫主眷念故人的感慨,使我心有所感,不吐不快。」

    歐陽統道:「唐先生在我窮家幫任職文丞,那是委屈了他。我也曾以幫主之位相讓,但卻被他婉言所拒。以他之能,實該被擁為武林盟主,不難使千百年來武林同道揮戈相殘之局寧息下來。我曾對他許過宏願,以窮家幫之力,擁他為武林盟主,兼善天下,但他堅辭不受。」

    上官琦道:「唉!大哥的話雖然謙遜,但也是實情。他曾對屬下談過,他一生中最大的憾缺,就是面善心慈,除惡難盡。他說,這或是他天生體質的柔弱表現於本性之上,雖是憾缺自知,但卻難以改正,實難任雄主之位,注定了為人所用。他本可在出山三年之中,蕩平滾龍王,掃穴犁庭,但他卻顧念同門之情,不肯施下毒手,反而捨本逐未,耗去七年之功,調理八英四十八傑,和滾龍王在江湖上保持個秋色平分之局,寄望於一個縹緲的希望,讓滾龍王自知難霸主武林,自生退念,洗手歸隱。此一善念,卻為武林造成了一場浩劫,千萬生靈塗炭。念及此事,就深覺愧對幫主和那些無辜死難的生靈。」

    歐陽統道:「他在窮家幫執法十年,一直未殺過一人,仁慈之心,早為幫中兄弟感戴。」

    連雪嬌接道:「菩薩心腸,霹靂手段,始可治理奸詐江湖。殺一惡,勝行百善。唐先生如若早在幾年前除去了滾龍王,也不會造成今日江湖這等紛爭不息、殺劫綿連的局面了。」

    杜天鶚接口說道:「滾龍王已去了一夜之久,時機難再拖延,幫主也該早些訂下對付他策謀才好。」

    連雪嬌點頭說道:「不錯,咱們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最好要先那滾龍王趕入唐先生的墓中。」

    歐陽統道:「上官琦一人前去,實力太過單薄,有勞文丞再調派兩名人手助他一行。」

    連雪嬌沉吟了一陣,道:「此事只有賤妾和他同走一趟,不知幫主意下如何?」

    歐陽統道:「文丞親自出馬,自是最好不過。但此地事務,還得仰仗……」

    上官琦道:「我瞧是不用了,在下一人足夠對付那滾龍王了。」

    杜天鶚訝然說道:「你一人之力,要對付滾龍王和他隨帶的十餘個高手麼?」

    上官琦道:「如單以武功而論,只一個滾龍王,已非我力能所敵。但唐先生設計那築墓的原圖,我已熟記於胸,我可憑仗那墓中的機關對付滾龍王。他們人手雖多,卻也無奈我何!」

    歐陽統道:「此事不妥。」

    連雪嬌急急接道:「你既然自信有此能耐,最好不過。唐先生既早布下了機關,諒那滾龍王也難逃出唐先生的算計。只是此事十分迫急,不知你要幾時登程?」

    上官琦道:「自然是愈快愈好。在下立刻就道,勞請文丞轉告雲莊主和我師父一聲,時間迫促,不向他們辭行了。」站起身來,大步向外行去。

    連雪嬌道:「你只管放心去吧,我將為你妥善地照顧那青萍公主。」

    上官琦人已走出門外,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屬下有一事請求幫主、文丞。」

    連雪嬌道:「什麼事?」

    上官琦道:「請幫主派遣幫中幾個高手,護送那青萍公主西返故里。」

    連雪嬌道:「好吧!就依你之意去做。」

    杜天鶚突然站了起來,道:「兄弟,我和你同去一趟如何?」

    上官琦猶豫了一下,道:「杜兄既有此心,兄弟卻之不恭。」

    杜天鶚對歐陽統抱拳一禮,飛步出門,和上官琦聯袂而去。

    歐陽統眼看著兩人去遠,不禁一皺眉頭,道:「杜天鶚雖然在關外聲名甚著,但他武功決難是滾龍王的敵手,只怕對上官琦難有助力。」

    連雪嬌笑道:「如若幫主要堅持派遣人手和他同去,只怕他不肯答允。」

    歐陽統歎道:「上官琦雖然加盟了窮家幫中,但我一直把他視作幫中貴賓,從未把他當作屬下看待。此事關係重大,咱們決不能讓他一人輕身涉險,獨鬥滾龍王。」

    連雪嬌微微一笑,道:「不錯,咱們得派人暗中隨去相護,但那人必得十分機警,只能暗中相隨,不可被他發覺。」

    歐陽統道:「文丞可想到要派什麼人麼?」

    連雪嬌道:「那人第一要武功高強,能夠和滾龍王力鬥百合以上;第二要機智過人,能夠調查細微,看破那滾龍王的陰謀,以便設法對付。」

    歐陽統道:「這人選自以文丞最宜。」

    連雪嬌道:「賤妾的判斷,是滾龍王離去之後,那滾龍王府已不用再派人攻打,也不宜派人攻打。」

    歐陽統道:「文丞之言,自有見地,但本座卻有甚多不解之處。我們似可乘滾龍王遠離巢穴,一舉而下,先除去他的根基,斷它的歸路……」

    連雪嬌微微一笑,道:「幫主可以想到,那滾龍王豈能想不到?他敢在大挫之後、強敵壓境之時,突然離去,自是早有安排。如是那王府早成空府,咱們用不著勞師動眾,盡出全力地攻取滾龍王府;如是他早準備,在府中布下了各種機關陰謀,誘咱們深入府中,咱們豈可上當?」

    歐陽統道:「文丞推理兼顧,本座極是佩服。但不知目下之局,該如何處置才好?」

    連雪嬌道:「賤妾的看法是擒賊擒王,咱們一切人手調遣,都該依著那滾龍王本人為轉移,只要把滾龍王置於死地,任他千般地安排佈置,都將化作烏有,白費心機。」

    歐陽統道:「此言有理。不知文丞要如何安排?」

    連雪嬌道:「此地事權,悉交武相,留下費公亮和幫中閣堂主從旁助理,盡量保持實力,不打硬仗,遇強則退。由五英和三十六友為基幹,攻強雖未必能操勝算,但防守則足有餘力。再由幫主和賤妾以及雲大莊主,分作三路,趕往唐先生的墓地,四面埋伏,暗中接應上官琦。如非必要,咱們不必現身,滾龍王如若真為唐先生預佈的機關制住,那就罷了;萬一被他漏網而逃,憑咱們埋伏的實力,也足以把他生擒活捉了。」

    歐陽統道:「高見不錯,但不知這三批人手該如何分配?」

    連雪嬌道:「幫主請帶著聾啞二老和鐵木大師四人一起,雲大莊主帶著姜士隱、葉一萍,由左右二童為他帶路。賤妾帶著袁孝兼程趕往,縱然不能趕在上官琦之前,亦要同時趕到,以便先作佈置。」

    歐陽統說道:「這調遣十分恰當,就請文丞傳我令諭,立時準備動身。」

    連雪嬌起身說道:「指令武相統率幫中兄弟一事,還請幫主親下令諭的好。賤妾準備立刻動身,萬一上官琦和杜天鶚遇上滾龍王時,也好為他們打個接應。」

    歐陽統略一沉吟,道:「好,你和那袁孝立刻上路,本座和雲莊主等準備午時以前動身。」

    連雪嬌道:「如非必要,沿途上最好不要留下記號,免得留給人以追索痕跡。」

    歐陽統道:「一切悉遵文丞吩咐就是。」

    連雪嬌欠身一禮,告辭退出時又道:「還有一事,請幫主轉告武相,善待那青萍公主。」

    歐陽統點頭笑道:「我派遣五英相護,把她送到一處安全的地方就是。」

    連雪嬌離開了歐陽統的住所,略一收拾行囊,帶著袁孝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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