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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圓圈和小圓圈 文 / 臥龍生

    二人上白雲山,走了不少路後,彭宗銘氣喘吁吁的道:「廖叔父,銘兒累啦,背了康老前輩走不動了,你老人家替換一下,行不行?」

    樑上客廖清懷疑似的朝他看了眼,見彭宗銘果然頭額冒汗,氣喘吁吁,顯得有點累的樣子,只有萬分不情願下,接過酒丐康武,背在自己背上。

    他一邊背了酒丐康武,一邊嘴裡喃喃罵道:「酒鬼,老要飯,發酒瘋時像條野狗,現在又成了一頭死豬,你家爺爺一氣就把你扔在山谷,把你喂山狼。」

    背在樑上客廖清背上的酒丐康武,被激厲的風吹刮,又在他背上顛簸蕩動,肚裡咕咕作怪。

    突然,豁啦啦一連的接響。

    樑上客廖清背上的酒丐康武宛若缺堤洪水似的張嘴大吐,准對著樑上客廖清後頸腦袋澆得一個淋漓遍至。

    一股奇酸、奇臭得令人嘔吐的怪昧,頓時四溢蕩揚。

    這時,樑上客廖清跺足叫苦不迭,猛把酒丐康武扔在山徑大石邊,嘴裡恨恨的大聲罵道:「死酒鬼,瘟酒鬼,看你醉死了別醒過采。」

    就在他破口大罵時,酒丐康武滿肚的酒糟吐出,給樑上客廖清摔在地上猛的一震後,酒性卻慢慢醒轉過來。

    酒丐跌臥在地上,醉眼惺忪的看了彭宗銘,又朝樑上客廖清盯看了眼,接著抬眼四下環看了下,詫異的道:「小偷兒,這裡是什麼所在,咱老要飯怎地會到這裡來的?」

    樑上客廖清一手摸了紅腫透著的臉頰,狠狠的瞪看著他,一語不發。

    旁邊的彭宗銘,一邊應聲插嘴道:「康老前輩,這裡就是白雲山啦,再去遠,就是癡婆子薛老前輩的住處了。」

    酒丐康武聽彭宗銘說後,微微頷首,滿面顯出欣愉之色。

    三人來到癡婆子薛玲玲的幾間單扉茅屋前,彭宗銘走在二人的面前,當他走近門前時,神情之間,突然顯出微微一怔。

    倏地轉首向酒丐康武看了看,對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屋裡怎的有人?」

    樑上客廖清聽得朝他看了眼,像洩了氣的皮球似地,有聲沒氣?地道:「屋裡沒有人,難道還有鬼。」

    彭宗銘星眸眨眨,分辯似地接著道:「屋裡除了薛老前輩外,還有別的說話聲。」

    就在二人說話時,草扉洞開,迎看彭宗銘頂面,撲來一縷幽幽清香,緊隨著一聲螢啼燕轉,清韻甜醇的聲音傳來。

    「銘弟,你跟廖叔父回來啦!」

    這一剎那間,彭宗銘眼神繚亂,初步的感觸,眼前突然映演出一個黛眉如畫,秀眸流波,兩鬢黑髮微微翩舞,身穿一套淺綠色的疾服勁裝的俏佳人。

    當他正要探索第二步感觸時,後面的樑上客廖清,帶了一份責備的口吻,大聲的在說了:「小娃兒,別像頭饞貓似的盯看了人家,難道連你歐伯父的掌珠婉麗姊姊亦不認識了嗎?」

    彭宗銘被樑上客廖清說得俊臉緋紅,正待吶吶分辯時,婉麗姑娘嚶地羞啼,嬌軀—轉,奔進屋裡。

    眾人進入屋裡,儒俠歐振天正與歐婉麗嬌軀輕掩,躲在她父親身後。二人見酒丐康武不速之客來到白雲山此地,似乎出於意料之外。

    須知,儒俠歐振天其在當今武林聲譽之盛,不下於江湖人稱煙酒茶客瘋癲僧,雙奇三怪四修羅之流,且其文事上,有極深的造詣,是以,更受武林人物所愛戴,酒丐康武與儒俠歐振天有過一段淵源,此番在白雲山巧遇相聚,二人亦並不感到生疏。

    癡婆子薛玲玲朝酒丐康武揶揄似地大聲道:「老要飯,一別數年,你還沒有淹死在酒缸裡,這次到白雲山尋找咱老婆子,是不是再想舉杯較量一番?」

    樑上客廖清摸了一把青腫未退的頭額,忿忿地接上道:「老閨女,喜新厭舊,水性揚花。」

    在眾目睽睽之下,樑上客出口無忌,逗得癡婆子一張雞皮疙瘩者臉通紅,圓睜了怪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儒俠歐振天見這幾位風塵奇人,趣語相逗,不由撫鬚朗笑起來。

    這時,他一手攬過彭宗銘,深感驚奇地道:「銘兒,別後不到一年,你真長成了不少。」說到這裡,側首朝愛女婉麗看了下,彷彿含了一份欣愉的神情。

    歐婉麗嬌羞地輕嗯了聲,螓首微挺,朝彭宗銘看了眼,倏地,羞怯的又垂了下來。

    這時,彭宗銘就把別後的—段曲折經過情形,對儒俠歐振天說了遍,接著微感詫異地向歐振天問道:「歐伯父,你老人家怎地會知道癡婆子薛老前輩,隱居在此地白雲山?」

    歐婉麗纖手拿了一塊紅色的小手絹,輕掩粉腮櫻嘴,噗地甜笑了聲,接了她父親的話,柔聲輕答道:「薛老前輩白雲山住處,武林上早都知道啦,非是隱居該是明居才是了。」

    現在的彭宗銘,似乎已脫去數月前在鄂地老河口三官集歐莊,初見歐婉麗時,那股天真稚嫩之氣,或許是飲服了異蛇金虺子血的緣故,這時,不但姿態瀟灑,華度軒昂,而且漸顯出斯文脈脈,一股少女所喜愛的風采。

    他聽歐婉麗說出這話時,抿嘴輕盈的一笑,星眸閃出二縷柔和、皎潔的神采,朝她看了一眼,點頭緩緩應聲道:「麗婉,你說的是。」

    彭宗銘這聲麗婉,像一曲簡短而極美妙的音律,化成一股柔和的春風,吹開了少女緊閉的心扉。

    歐婉麗粉腮湧起二圈薄薄的紅暈,一寸芳心像受到一股無比的震盪噗噗的直跳。

    就在這時候,癡婆子薛玲玲突然發現一樁新奇而值得注意的事似的,一對怪眼滴溜溜地看了儒俠歐振天身邊的婉麗姑娘一眼,倏地又朝樑上客身後的彭宗銘看了眼,頷首微微地輕嗯了聲。

    朝向儒俠歐振天道:「歐老兒,這筆買賣可以做得。」

    儒俠歐振天微感詫異地問道:「薛老友,你說的是什麼買賣?」

    癡婆子咧嘴嘻的一笑,指彭宗銘道:「歐老兒,你那位小閨女,配咱這小娃子,倒是天生一對。」

    癡婆子說到這裡,顯得甚感興趣的向彭宗銘與歐婉麗看了眼,彷彿關懷似地道:「你們小倆口,呆在這裡怪不自然的。」

    說著,猶若吩咐般的道:「傻小子,別呆愣著,白雲山有很好的去處,你還不伴你婉麗姊姊,到各處去逛逛,找個幽靜處,談談貼己話。」

    彭宗銘與歐婉麗,紅了臉還沒回答,一邊的樑上客廖清忍不住的插嘴道:「唔……老閨女,你對這些事,倒是蠻有經驗的。」

    樑上客說出這話,癡婆子紅臉瞪眼,直看著他,旁邊的儒俠歐振天,禁不住莞爾笑出聲來。

    接著,柔和慈祥的向彭宗銘道:「銘兒,你伴了你婉麗婉姊,到山間各處玩玩。」

    說到這時,含蓄地又添加了一句道:「你們分別了幾月,正該談談才是。」

    歐婉麗聽她父親此說,平素寧和的少女心河,像投下一塊細石,異常敏感地掀起圈漩漪。

    粉腮陡然湧起二朵紅暈,揉在她父親懷裡嬌啼的道:「爹……

    你……你壞……麗兒不來啦……」

    儒俠歐振天輕撫了她青絲雲發,含笑地輕輕推著她,道:「麗兒,快跟銘弟一起到外面去玩玩。」

    樑上客廖清如果遇著有佔便宜的機會,不管對方的身份如何,他決不會輕易的把它放棄。

    這時他嘻的一笑,一撫嘴唇上端一撮短鬚,含笑地朝著彭宗銘與歐婉麗,頷首緩緩地道:「現在要你們倆出去逛逛,偏是假惺惺的裝著那付模樣,到時不要你出去時,恐怕得要偷偷地跑啦!」

    這時,酒丐康武瞪眼大聲的向樑上客道:「你這小偷兒,看你一輩子沒出息,在晚輩跟前,居然亦要佔便宜,開玩笑。」

    彭宗銘含了一份少男的忸怩,紅紅俊臉,輕聲的向歐婉麗道:「麗姊,咱們出去玩玩。」

    歐婉麗綻唇甜甜的一笑,羞紅了臉,輕輕地應了聲,道:「好的。」

    彭宗銘領了歐婉麗,離癡婆子那間草扉茅屋後,兩人就踽踽行走在近處的山途小道,與錯落樹林所在。

    他們兩人的心裡,可能誰都想說一些話,可是誰都沒有首先開口。

    彭宗銘究竟是個男孩子,他可能忍不住這般微感窒息的沉默,側首向婉麗看了眼,倏地含了—分羞澀的神情,轉過頭來。

    這是無聲的言詞,婉麗一寸芳心,很快地起了共鳴。

    櫻唇微綻,吐出一縷輕甜的笑聲,她把披在胸前的雲發,纖手向後攏了下,足尖輕踢著野草柔菌,似乎運用了她悠閒的神情,來掩住天賦於少女,被喜悅所發現的羞澀,嘴裡鶯啼似的輕呼了聲:「銘弟!」

    可能她叫出這聲銘弟後,接下會有很多的話,結果卻是要然中止,而螓首垂在胸前。

    彭宗銘很快的應了聲。

    「嗯,麗姊……」

    他彷彿與婉麗懷有同樣的心緒,簡略地應聲後,在他慌亂的思潮裡,突然間,接說不下去適當的話,不得已的亦停了下來。

    他輕輕地驚哦了聲,抿嘴緩緩而羞怯似地,輕誦了聲:「麗姊……你……你真美……」

    他嘴裡驟然溜出這話,倏地,從心裡卻湧起一股後悔的意識,他不知道這麼說了,是對,抑是錯,會不會使身畔的婉麗姊姊會不高興而生氣。

    他說了這話,滿蘊著期待而不安的神情,看看婉麗。

    歐婉麗驚詫的站住腳步,轉首向他看來,嫩嫩的粉臉,塗了二圈薄薄的紅暈,一對晶瑩澄澈的美目,漾溢著濃郁的春的神采,微綻的櫻唇,吐出一縷春花般的笑意。

    她似乎不感滿足,而懷疑般地輕聲道:「銘弟,你是不是在笑麗姊?」

    因著從婉麗一對美目中,散出了一般春的氣息,使他感到無限的愜意、安心,他似乎要使對方信任自己所說的話,顯出十分真摯而肯定地道:「麗姊,真的!」

    因著他們有了這廖廖數語的話句,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挨近了很多。

    歐婉麗柔腰一折,從草地上拔下一枝嫩苗,嬌憨而頑皮似的,用二排貝玉般的牙齒,輕輕地咬著,嘴邊掛了一縷甜醇的笑容。

    似乎她已獲得了憧憬中,所企求的事物,而感到一份的滿足。

    她拿了一枝嫩草,彭宗銘出自自然的趨勢,從地上亦撿起一塊山巖小石,放在手掌心裡玩弄。

    彷彿他掌裡的這塊小石,給了他無限的勇氣和啟示,一手反覆的玩弄,一邊輕輕地接著又道:「麗姊,那天我在歐莊,跟你離開後,心裡說不出的味道,一直常惦念你,想不到你會跟歐伯父來到白雲山……我……我們又見面了……」

    他說得很輕,音韻斷斷續續,簡直像一個初學話語的孩子,誰聽了都不會感有多大的興趣。

    可是,歐婉麗聽來很適意,像在聆聽一曲美妙動人的樂章,她十分注神地傾聽著,她希望對方的話,拖延得很長。

    彭宗銘囁嚅聲的說完這話,婉兒粉臉上充滿了少女熱情漾溢,而微帶嬌羞的神情,睇看著他。

    這時,他們已越過一脈樹林,來到一處斷崖深溝處,抬眼看去,這條溝有四五丈寬,溝的長度幾乎盡了樹林兩側的盡頭。

    他們兩人,因著這段簡略的談話,似乎已慢慢消去了中間一層離開的隔膜,而彼此心的共鳴,已很快溝通融和起來。

    婉麗輕挨在他身邊並肩的走著。

    不住地因著微風吹刮,傳來陣陣縷縷的醉人幽香,使他感到說不出的舒意與醇醉。

    歐婉麗依在他身畔,凝神看著這條深長的壕溝,半晌,好奇的朝彭宗銘道:「銘弟這條深溝鬼斧神工之下,造的恁地出奇?」

    彭宗銘含笑的答道:「廖叔叔替這深溝取了一個名字,叫它青苔溝。」

    說到這裡,指了指這條青苔溝,又道:「麗姊,你看,這條青苔溝,滿長著綠油油滑潤無比的青苔,據廖叔父說來,這條溝,以後還有極大的用處呢!」

    歐婉麗聽得有趣而懷疑似的,綻唇噗的笑了聲。

    她笑聲甫落,螓首微挺之際,一眼看到遙遠的前面,驚奇地輕輕對彭宗銘,道:「銘弟,你看,那邊站的不是廖叔父?」

    彭宗銘抬眼攏目過處,果然樑上客廖清,凝神看著青苔溝,似乎在沉思著一樁需待解決的事。

    他向歐婉麗含笑地道:「麗姊,咱們別驚動他老人家,我伴你往另外一個去處去玩!」

    崦嵫日落,薄暮時分,彭宗銘與歐婉麗,才盡其游歸,僅乎這段短短時間裡,他倆彼此的心田里,已插上一枝初戀嫩苗。

    這時,癡婆子薛玲玲原以息影隱居的數間單扉茅屋,突然又多添了一位不速之客茶客於七。

    當彭宗銘同歐婉麗進屋裡,彭宗銘揚現出一片孺慕之色,驚奇、喜悅的叫了聲:「於伯父!」

    敢情,茶客於七來此已有多時,從眾人的話語中,已知道這彭宗銘別離後的一段經過與儒俠歐振天掌珠婉麗姑娘跟他外出遊玩的情形。

    茶客於七,由於意識的趨勢,自然地向婉麗多看了一眼。

    這時,儒俠歐振天指著於七,含笑地向婉麗道:「麗兒,快拜見這位於伯父。」

    歐婉麗輕諾一聲,微帶嬌羞地向茶客於七襝衽施過一禮。

    這時,茶客於七與彭宗銘關懷地說過數語後,又繼續開始說他在他們兩人,未進屋前,尚未說完的話。

    茶客於七接著又道:這次來擾白雲山的,由菩提門四大掌門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訓帶領,其中除了三怪四修羅外,尚有離魂魔娘鄭僖,跟一位息影江湖多年的邪門魔頭野山駝翁姜明,是以,此番菩提門出手勢焰之盛,可說事無前例。

    據咱於七從武林傳聞聽來,菩提門所以大肆進逼白雲山,其中有幾段恩怨糾纏,離魂魔娘鄭僖乃是菩提門四大掌門中,珠蕊宮主卓英的師妹,而鄭僖在豫西外方山鹿鳴峰離魂寨,遭了癡婆子薛道友一場奇恥大辱。

    「菩提門蜀地分壇壇主,是武林四修羅中走壁鐵屍傅邦,分壇被我等摧毀,傅邦一身武功被廢,逐走西傾山,而走壁鐵屍傅邦乃是菩提門四大掌門中,血影怪客杜訓的弟子,而杜訓卻是落居在此地的斷腿老人乙鷗子的叛門逆徒。

    「關於乙鷗子的行蹤,菩提門爪牙遍江湖,早已傳報西傾山,是以,血影怪客杜訓要除這心腹之患,當然要傾巢來犯白雲山。

    「武林三怪來擾白雲山,如果以江湖慣例說來,對方鎩羽歸去,斷手斷足,甚至斷頭都可以,卻不該以他們自譽武林四怪的身份,將他們一身衣衫剝得精光,逐下白雲山,這主意未免忒損忒缺德,難怪他們在惱羞成怒之下,捨命要再上白雲山一拼。」

    茶客於七說到這裡,癡婆子薛玲玲不禁狠狠地瞪了樑上客廖清一眼,戟指大聲的罵道:「都是你這見不得人的小偷兒,想出這等下三流的怪主意。

    樑上客廖清聽得一肚子的氣,一摸嘴唇上端的一撮短鬚,分辯似地冷冷道:「老閨女,做人可不能恩將仇報,要不是咱廖清替你出主意解圍,說不走你紅裙內褲都要給人剝掉啦!」

    樑上客說出這話,癡婆子雖在羞憤盛怒下,卻是張口堵死,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旁邊的酒丐康武、儒俠歐振天都不禁縱聲笑了起來。

    彭宗銘抿嘴在笑時,一邊不住地星陳偷偷的看了躲在她父親懷裡,羞紅滿臉的婉麗姑娘。

    這時,茶客於七臉膚穆肅而鄭重地接著道:「菩提門不遠千里,大動干戈來犯白雲山,此地亦得須有一個周密的主意,防範才是。」

    茶客於七說出這話,似乎把當前的氣氛,頓時約束而窒息起來。

    樑上客廖清彷彿對眼前的這般氣氛,極不願意熬忍下去,是以輕輕用鼻子哼了聲,好像自語般似喃喃道:「這有什麼了不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茶客於七聽得微微一笑,倏地轉首朝向樑上客看了一眼,移蹲就教似地道:「廖英雄,於某願聆聽高見?」

    樑上客廖清怔了一下,倏地聳聳肩,一摸唇上端一撮短鬚,含笑地應聲道:「這樁事太大啦,幾句話解決不了,咱們得從長計議,商量一番才是。」

    敢情,他說出這話,並非故意搪塞,可能是由衷之言。

    茶客於七同意似的微微頷首應了聲。

    癡婆子薛玲玲不屑一顧的瞥了樑上客一眼,大聲不耐煩地向茶客於七,道:「茶缸子,別理他,要是讓這麼一個小偷兒,會想得出安邦定國的大計,天下可造反啦!」

    樑上客被她挖苦得入木三分,淋漓至極,他彷彿吐出滿肚子烏氣似的,重重吁了口氣。

    儒俠歐振天帶了一份慰問般的笑意,向樑上客道:「廖英雄,依你看來又將如何?」

    樑上客廖清報復似地向癡婆子薛玲玲瞪了一下,接著,一邊撥指計算,一邊向在場眾人看了一眼,頷首緩緩道:「這次來犯白雲山的孽障,以菩提門四大掌門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訓為主,統率武林三怪四修羅、離魂魔娘鄭僖,和一個息影多年的邪門魔頭野山駝翁姜明,這批魅魑魈魎,牛鬼蛇神,算來就有十個人。

    咱們這裡呢,連同裡面閉眼睛,打磕睡的斷腿老娃娃乙鷗子算在裡面,也只有八個。「人數上,這些魔崽子佔了優勢,咱們現在只有運用奇兵突出之策,再加上以地利之宜,才能把這些龜孫魔頭,殺得片甲不留。」

    樑上客廖清一變往常詼諧成性,玩世不恭之色,而說出這等頭頭是道的話來,在場眾人,莫不感到愕然一奇。

    儒俠歐振天聽得微微頷首,讚賞似地朝向眾人道:「廖英雄此言甚是,我等如何取得地利、人和的優勢,才是上乘之策。」

    說著,又向樑上客含笑問道:「廖英雄,你既有此觀點,諒來必有更妙的下文,不妨說來與我等一番研討。」

    樑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的一撮短鬚,帶了一份含蓄的口吻,緩緩地接著道:「咱們這裡幾個人,來個大圈圈圍小圈圈,再推出一位大將,來指揮三軍,讓這些魔崽子,來一個栽一個。」

    說到這裡,側首向沉思中的茶客於七看了看,帶了移樽就教的笑意,道:「茶缸子,咱廖清說到這裡,接下去的,該是你的啦!」

    樑上客說出這些話,可能除了茶客於七有所會意外,在場眾人,莫不感到一片困惑迷惘。

    茶客於七接過他遞來的的一縷笑意,頷首不迭的道:「廖英雄主意不錯,目前時間勿促,於某卻無有此地形勢的資料,似乎要費過一番周旋。」

    兩人對口說話時,儒俠歐振天已可能稍有領會他們語意外,癡婆子薛玲玲、酒丐康武與彭宗銘人歐婉麗二人,聽來不解其意。

    樑上客廖清聽茶客於七此說,頻頻點頭的從衣袖掏出一卷紙,攤在桌上,朝眾人看了眼,倏地向於七道:「茶缸子,咱廖清早有這番主意,只是萬事俱備,就欠東風,咱廖清對別的怪名堂都能理會一點,就是這河圖洛書、奇門八封之學,卻是一竅不通,只有望紙歎息,徒呼奈何。

    「現在有你茶缸子湊上這一角色,東風有著啦,咱們合演一出火燒赤壁,把曹阿瞞打得落花流水,全軍覆沒。」

    樑上客轉彎抹角的說出這話,眾人才聽出,要在白雲山癡婆子薛玲玲住的近處,設下奇門八封的殲敵陣勢。

    茶客含笑點頭,細看樑上客廖清,攤在桌上的這一張形勢詳圖,心裡對他不禁暗下激讚了聲:「好一個人才,想得居然這等周到。」

    眾人挨桌坐了四周,圍觀這張癡婆子薛玲玲居處的四周詳圖,樑上客一邊指著自己所給的圖上各地,一邊解釋似地道:「這裡是懸崖峰腰,這裡的一片樹林,繞圍著有一條深有四五丈,滑潤無比的青苔溝,這是沿著崢嶸山勢,深嵌在山隱處的曲徑回道,這裡是……」

    茶客於七看了桌上那張圖,凝神沉思,彷彿在思索一樁等待解決的事,半晌,才頷首緩緩地道:「廖英雄才智超絕,桌上所給測的這張圖,如果我等善於運用,菩提門與三怪四修羅到此,勢難佔著一點便宜回去。」

    在這一段時間裡,茶客於七、樑上客廖清等,替白雲山癡婆子薛玲玲的居處附近,作了一個完美的防範與布設,專候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下的應變。

    茶客於七帶來白雲山的一輛馭風逍遙車,構造得別具匠心,精緻絕倫,斷腿老人乙鷗子閉門禪坐,精練太乙歸禪功完峻,試用這輛馭風逍遙車後,滿意非凡。

    現在白雲山眾人所牽念的,一個是與茶客於七盂不離焦,焦不離孟,而突然分快的煙翁任九齡。

    還有一個卻是傳授袁宗銘餓狗吃巴掌的瘋癲僧乙乙和尚,果真二人亦這時來白雲山,江湖上可以傳出一段煙酒茶客瘋癲僧,風雲際會白雲山的佳話。

    為了要應付白雲山將臨的突變,本來寂靜的癡婆子薛玲玲居處,突然顯現出一份緊張的氣氛。

    樑上客廖清帶了彭宗銘與歐婉麗二人,時常扮裝穿著不同的服飾,來白雲山山麓的廣順集小鎮上,探聽不速之客的來臨。

    這天,樑上客廖清漱盥一番後,照例的帶領二人下白雲山,來到這小鎮上。

    廣順集小鎮直街南首,有一家鋪面裝置得頗乾淨的茶坊,樑上客廖清側首向走在落後一步的彭宗銘、歐婉麗看了眼,含著徵求同意似的口吻,道:「咱們這家茶坊息坐一會。」

    歐婉麗螓首微點,含笑地輕嗯了聲。

    彭宗銘頷首笑了道:「廖叔父,茶比酒實惠,喝了不會醉,咱們多坐一會亦無妨。」

    榮坊店伙手提大茶壺,見外面進來老少二個臉膚黝黑的莊稼漢子,與一個妙齡村姑,急忙上前,招呼道:「三位來啦……裡面有乾淨座兒……」

    樑上客廖清微微一笑,帶了他們二人,跟店伙到鋪裡牆腳處的一張雲桌邊坐下,這天敢情是廣順集小鎮趕集的時候,不但直街上熱鬧非凡,就是這家茶坊裡,亦顯得高明滿座。

    店伙端上茶水後,樑上客廖清朝歐婉麗看了眼,突地對彭宗銘道:「小娃兒,你還記得過去咱門上歐莊你歐伯父去處時,廖叔父曾跟你說過的一句話?」

    彭宗銘聽得星眸眨眨,半響應不出話,最後才搖頭道:「廖叔父,你跟銘兒說的話太多啦,銘兒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話?」

    樑上客廖清瞪眼哼了聲,喃喃地罵了聲沒出息。接著才道:「你上歐莊時,廖叔父叮囑過你—句括,要娶好婆娘,就得要膽大、心細,和厚臉皮,敢情你是忘啦?」

    他出口無忌的說出這話,頓時把座上的彭宗銘、歐婉麗二張膚臉,羞得通紅,歐婉麗螓首垂胸,敏感的少女心裡,誠然很快知道粱上客廖清,他所指說的是哪一點,彭宗銘漲紅了臉,輕輕往對座的歐婉麗看了眼,才結口吶吶地道:「銘兒還記得!」

    樑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一撮短鬚,滿不在乎的,像說教似地接著道:「一樣的一句話,用在什麼地方都行,娶婆娘時,用得著膽大心細厚臉皮,此番咱們應付這些龜孫、孽障,亦可以用上這句話。」

    彭宗銘聽到這裡,俊臉紅色稍退,一對星眸卻是張得滴溜滾圓,看著樑上客,似乎感到對方說出這話,忒以離奇而令人難解。

    彭宗銘從壺裡倒了—杯茶.喝了口,搖頭晃腦,顯得鄭重、肯定地接著道:「膽大不吃虧,心細佔便宜.至於厚臉皮嘛,遇著困難時,很快就解決啦!?敢情,這是樑上客廖清,他對於人生現實的觀點。

    彭宗銘沒有很快回答,僅是頷首輕嗯了聲,似乎對這位廖叔父的見解,尚未有深刻的瞭解。

    粱上客廖清說到這裡,陡然輕歎了口氣(這是他平時很少有的現象),彷彿追思到一樁很重大的事,接著又道:「人之於世,修身善道,不能忘卻其本,對社稷於忠,思尊親盡孝,鋤惡助弱,濟人於危。

    「你小娃兒雖然身世伶仃,遭受苦難,幸而皇天有眼,使你迭逢奇遇,以至有今日的成就,可是你不能忘懷生身父母被害之仇,恩師埋恨雪地之恨。」

    彭宗銘聽到這裡,觸起心頭痛事,禁不住恨歎一聲,星眸湧出二行熱淚,頷首緩緩答道:「廖叔父金玉之言,銘兒永遠不會忘記。」

    粱上客廖清喝了口茶,接著撫慰似地又道:「小娃兒,丈夫有淚不輕彈,吞下你熱淚,讓他化成一股力量,來完成你的夙願。」

    樑上客廖清說出這話,彭宗銘的心裡,無限的感觸與激動,袖抹淚漬,頷首應聲道:「廖叔父,銘兒聽你的話。」

    粱上客廖清一變往常詼諧突梯之狀,而道貌岸然地向彭宗銘說出這話,彭宗銘雖然心自無限激動感觸之下,誠然心裡暗自驚奇、詫異,至少這時的開始,他對這廖叔父,又多了番認識。

    這時,樑上客廖清接著又道:「這次血影怪客杜訓,會同三怪四修羅等,來犯白雲山,亦是你對親仇師恨,該有交待的時候。」

    他說到這裡,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鬚,彷彿深感意外而惋惜似地緩緩又道:「上次武林三怪來擾白雲山,本來當時很容易把他們處於死地,你廖叔父本想用小魚釣大魚之計,把四修羅亦誘來此地,再把他們這些牛鬼蛇神一網打盡,誰知大魚固然來啦,連海龍王亦請來了,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粱上客廖清說到這裡,朝他們二個年輕人看了眼,倏地改口轉自,解釋般的又道:「為了這樁事,咱費了不少心機,在薛老前輩居處附近,給了一張地勢詳圖,準備隨時應付三怪四修羅,來犯白雲山。

    「這次雖然對方意外的添增了血影怪客杜訓、離魂魔娘鄭僖,和一位隱跡多年的邪門魔頭野山駝叟姜明,可是咱們這裡,亦來了一位精研地勢形陣極。有造詣的茶客於七,把咱給成的這幅地勢詳圖,再來個去蕪存菁,應付這些魔崽子就是有餘啦!」

    彭宗銘不住的嗯聲點頭,十分注意的聽他廖叔父說話。

    這時,彭宗銘突然插嘴地問道:「廖叔父,咱們這次的扮裝,會不會被武林三怪認出來?」

    樑上客廖清搖頭顯得十分自信似的道:「你廖叔父藏有這種不同色的易容粉五種,每種塗在臉上後,能保持前後六個小時,咱們臉膚易變,衣衫已換,這些魔崽子眼神再利害,亦看不出咱們本相。」

    就在他們輕聲說話時,離隔三四桌的座頭上,突然傳來一陣哇哇哇的怪叫聲,自然的趨勢下,彭宗銘與樑上客廖清話語停下,朝向怪叫聲響處看去。

    這邊桌上,有二個疾服勁裝的漢子,一個削瘦的背影,已從椅凳翻倒在地上,另一個形相肥碩,舉止粗魯的漢子,卻是二手掩臉,不住地哇哇哇聲的怪叫,從他俺臉的手掌指縫裡,一滴一滴的血,直流不止。

    彭宗銘、樑上客廖清,看得困惑不已,敢情這家茶坊裡,來了菩提門中的,或是其他江湖人物。

    就在二人困惑迷惘之際,彭宗銘抬眼朝歐婉麗瞥過一眼時,只見她螓首垂胸,纖手拿了一條紅紅的小手絹,輕掩櫻桃小嘴。

    婉麗姑娘眼前的這幅情景,彭宗銘與她歷時相處至今,從他經驗上來說,這是他婉麗姊姊在想笑而忍不住笑意的一種表情。

    彭宗銘眼神向歐婉麗遞過時,自然的的趨勢下,樑上客廖清朝她看了眼。

    歐婉麗螓首微挺,一時晶瑩澄澈的美目,向他們兩人掠過一眼,含著抱怨、嬌啼似的口吻,輕聲道:「這二個壞蛋,賊眼滑溜溜地老是朝這邊看來,真叫人討厭。」

    樑上客廖清聽得心裡一奇,嘀咕思忖道:「照婉麗姑娘口音說來,這三個漢子分明是給她懲了下,可是他們座位,離隔這裡有三四桌邊,而且自己跟小娃兒說話時,她沒有離開過這裡半步。」

    他想到這裡,朝歐婉麗看了眼,又向彭宗銘直眼看了半晌,似乎要彭宗銘給他一個滿意的回答。

    彭宗銘咧嘴笑了聲,神秘而含蓄地道:「婉麗姊姊練有一門玄妙上乘的秘學,她可以不用刀劍拳掌,甚至四肢手足在三四丈遠處,可以把敵人置於死地。」

    樑上客廖清懷疑地輕哦了聲,轉首向婉麗一張春花綻開似的粉靨看了眼。

    彭宗銘煞有其事,十分鄭重的接著又道:「廖叔父,你若不信,找一個隱僻的適當所在,叫婉麗姊姊練給你看一下。」

    歐婉麗二排編貝玉齒,咬著手絹用,彷彿很有興趣似的,在聽他們二人說話。

    這時,方才受傷倒地的漢子,已被另一個臉膚打傷的,攙扶走出茶坊。

    歐婉麗聽彭宗銘在這位廖叔父跟前,把自己說得玄妙離奇至極,不由櫻唇微綻,噗的笑出了聲。

    三人在茶坊坐了會後,彭宗銘突然捂著肚子,大聲道:「什麼?肚子餓得這麼快?」

    樑上客廖清笑了道:「小娃兒,濃茶喝多,肚裡東西就消化快,你一口連一口的猛喝,難怪會肚子餓得快。」

    說到這裡,站起身向二人道:「咱們走吧,在街上找一家酒肆食鋪,裝飽肚子後,就回白雲山,今日天就有了交代啦!」

    三人離開茶店,就在近處街頭,找了一家食鋪,暢快吃喝起來。

    樑上客廖清正值大吃大喝時,無意中抬眼過處,一聲輕哦,點頭輕輕地朝向彭宗銘道:「小娃兒,在你左側第四張桌座的美貌少婦,你看是誰?行動沉靜些,咱們雖然臉膚化妝,亦不能大意。」

    彭宗銘嗯了聲,轉乎朝向左側看去,驚奇地輕聲應道:「廖叔父,他們果然來啦,這少婦就是上次咱們上外方山鹿鳴峰,所見到的離魂魔鄭僖。」

    說到這裡,微感困惑的輕問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少婦對座還有一個駝背老頭兒,這是誰呀,怎地只有兩個人來此地白雲山?」

    樑上客廖清抬眼朝那張桌上看了眼,稍作半晌沉吟,才緩緩應聲道:「這駝背老頭兒,諒來就是茶客於七所說的,菩提門中所封立的,身帶銀牌的壇主野山駝叟姜明,當然,這些魔崽子來犯白雲山,他們不會集在一起,而是分批來的。」

    三人食鋪用過膳食,登白雲山而來;向眾人告訴在食鋪所見到的事。

    誠然,正如樑上客廖清所說,菩提門中人物,可能是分撥而來的,他們三人雖在廣順集小鎮食鋪,遇到離魂魔娘鄭僖與野山駝叟姜明,而白雲山可能亦發生了同樣的異變。

    登白雲山的山徑上,樑上客廖清突然想起一樁事,朝向彭宗銘道:「小娃兒,你說你姊麗姊婉,學有一套玄毒絕掌,不用刀劍拳掌,在三四丈遠處,可將敵人處於死地。」

    說到這裡,站住腳步,向四周環顧了一匝,含笑地又向歐婉麗道:「婉麗姑娘,此地是塊數十丈方圓的山谷平地,能不使出幾套,讓你廖叔父開一開眼。」

    歐婉麗粉腮湧起二朵薄薄的紅雲,嬌媚的朝彭宗銘盼顧一眼,卻是刁蠻地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要婉麗演出一手不難,可少了一個活人靶子,只要你廖叔父肯委屈一下,婉麗一定從命。」

    樑上客廖清一聽這女娃娃,把自己作活人靶子,來演出她玄妙絕學,不禁猛嚥了一口唾涎,怔了半晌,一手在自己腦後頸搔了把,顯得一份極不自然的神情,拉長了臉道:「我的婉麗姑娘,衣衫破了可以添制一件,命兒丟了可找不回來的。你廖叔父給當活人靶子,要是糊里糊塗死了,連閻王老子跟前,亦交不了帳啦!」

    彭宗銘倏轉向歐婉麗,道:「麗姊,過去癡婆子薛老前輩說過,廖叔父生性膽小,咱們趕快回去吧!」

    粱上客廖清一聽彭宗銘此話,頓時臉紅脖子粗,一對怪眼睜得滴溜溜滾圓,看了看歐婉麗,又朝彭宗銘瞪了眼,大聲分辯道:「小娃兒,目無尊長,簡直胡說,你廖叔父幾時有過膽小怕死的事?」

    彭宗銘咧嘴笑了尚未回答,旁邊歐婉麗櫻唇一嘟,嬌嘀的道:「廖叔父又想咱婉麗演出幾手,又怕做了活人靶子會死,煩死啦,咱們別老呆在這裡,快走吧!」

    樑上客廖清聽歐婉麗這話,一肚子不是味道,就在頭可斷,志不可辱的原則下,倏地大聲應道:「你們廖叔父,生平從未有過膽小怕死這回事。」

    說著朝向歐婉麗道:「婉麗姑娘,廖叔父就暫充一下活人靶子。」

    樑上客廖清一整衣襟,站在歐婉麗跟前,接著道:「婉麗姑娘,你說怎地演出你的玄奇絕學?」

    歐婉麗美目朝身畔的彭宗銘看了眼,粉靨微綻,二排玉白貝齒,輕較著小手絹角,嬌媚中帶了一份頑皮的神情,似乎運用思潮,如何來完成這幕突異而有趣的戲劇。

    半晌,她才鶯啼燕轉般地向樑上客廖清吐語道:「廖叔父,你站在前面三四丈遠處,閉了眼,婉麗就站在這裡,這樣就行啦!」

    樑上客廖清一聽,心裡不由嘀咕道:「女娃娃,當真你廖叔父是一竅不通的傻蛋,咱閉了眼,還不是由你手足四肢,全來啦!」

    彭宗銘見歐婉麗遞來一泓脈脈秋波,倏地頷首含笑的點了下,轉身朝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婉麗姊姊的話,沒有說完全呢,她不是說你老是閉了眼,只要一張一合、眨眨眼行啦!」

    樑上客廖清聽得心裡微微一怔,又是一陣嘀咕思忖道:「難道這女娃娃,真有她一手玄奇莫測的秘門絕學不成?」

    他想到這裡,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鬚,朝粉臉微綻,帶著一縷嬌媚而又刁蠻的朗笑的歐婉麗看了眼,倏地從地上撿起二塊手拳般大的石頭,嘴角銜丁一份笑意,交給歐婉麗道:「婉麗姑娘,你……你二手拿了這二塊石塊,行不行?要是那雙手的石塊掉地,那你這一套武學,就不算是玄奇莫測啦!」

    歐婉麗二手拉過二塊拳石,嘟了下嘴,嬌憨而又揶揄地道:「廖叔父,你真小看婉麗啦,難道咱還會用手替代,來哄騙你老人家不成!」

    她說到這裡,突然把左手那塊拳石,交給彭宗銘,倏地從一掏細腰的腰袋裡,掏出一塊綠手絹(剛才她用的是條紅手絹),在櫻桃小口處抹了下,把綠手帕放進腰袋裡,才接過彭宗銘手裡的那塊拳石。

    雖然這是一樁極平淡無奇的事,樑上客廖清還是絲毫不放鬆的直看著她,直到發現並無疑竇之處時,才挪步走向三四丈處,面對著歐婉麗。

    彭宗銘這時,彷彿代替了歐婉麗說話似地,笑吟吟地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現在行啦!銘兒叫一二三,到三數時,你老人家就把眼睫皮眨一眨,婉麗姊姊的那門玄學,就能展使出來啦!」

    樑上客廖清平時專想些刁譎古怪的怪行,來捉弄別人,這次遇著他們兩人,不由亦感到困惑、迷惘起來,而且還帶了一份莫名的悸俱。

    他頷首輕嗯了聲,搔搔腦後頸,摸摸短鬍鬚,微微朝向彭宗銘瞪了眼,大聲道:「小娃兒,別來這麼一個裝模作樣,要數快數吧!」

    彭宗銘咧嘴嘻的笑了聲,拉著接開嗓子,大聲的叫道:「一、二三字音數再出口,二眼直看歐婉麗的樑上客廖清,就把眼睫皮—張一合,眨了眨。」

    就在同—個時間裡,歐婉麗二腿站停在離隔樑上客廖清三四丈遠,雙手還是握了二塊拳石,只見她櫻唇微綻,螓首微微晃擺之際,一縷極稀薄的唰唰唰破風銳聲,出自她的一張櫻桃小嘴。

    音聲過處,銜尾緊接著的三條銀絲般的,白光,掠過空間,射向粱上客廖清的身形站處。

    樑上客廖清眨眼之際,雖然是段極其短促的時間,可是在他思潮裡,卻同時劃過了詫異、迷惘、驚奇、困惑、驚悸、不安,一連串錯綜複雜的感觸。

    就在他睜開時,三條銀絲般的毫芒,已閃爍爍地向自己頂面不同的部份處,緊逼射來。

    因著他錯綜凌亂思潮蒙繞,已忘了眼前時間的寶貴。

    粱上客廖清連聲噯噯唷唷怪叫呼喊,剩下的感觸,頭額處一陣劇痛,滴滴涼絲絲的水在向下流,他不用手摸,已經知道流的是血,不會有錯。

    頂面正中的鼻子尖頭上,更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再下來的,上下排門牙,打掉兩隻。

    這時的樑上客廖清,二隻手不知摸哪一處傷的地方才是,像只洩了氣的球,圓睜一對怪眼,看了看彭宗銘,又朝歐婉麗望了下。

    歐婉麗二隻纖手,還是握了二塊拳石,帶了一份甜甜的嬌笑,走向樑上客廖清跟前,似乎顯出自己守正不阿,沒有欺騙了他般地。

    道:「廖叔父,婉麗可沒有騙了你老人家吧!」

    說到這裡,把手裡二塊拳石,給他看了看,又道:「你看,二塊石頭還在咱手裡呢,演得好不好?」

    樑上客廖清心裡又驚又奇,臉上卻是又羞又痛,肚裡的一股無朗盛怒,找不出一個出口的去處,只得有聲元氣的道:「唔,好是好,就是你廖叔父這活人靶子,可被懲慘了。」

    這時,彭宗銘見這位廖叔父,一手摸著額頭,一手捫著鼻子,說話時,因著門牙打掉二個,透出呼呼的聲音,這一股狼狽之相,看得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

    樑上客廖清這時鷹胸的一股羞憤怒火,正值找不出發洩的去處,見彭宗銘咧嘴向自己在笑,不由觸起無明肝火,大喝一聲,道:「好哇,小娃兒,每逢你廖叔父受了罪,你就是幸災樂禍起來。」

    說到這裡,側首朝歐婉麗看了眼,大聲又道:「看來這一次,是你們兩娃娃,有預謀來捉弄我的。」

    說著,又狠狠地瞪看了彭宗銘接著道:「說不定方纔的事,不是婉麗姑娘所使的,是你小娃兒暗中向我下的毒手?」

    樑上客廖清誠然,他不會不清楚剛才的一幕,可能在他惱羞成怒下,才說出這話來。

    兩人一見廖叔父動了真火,亦不禁著急起來,歐婉麗急急上前分辯似地道:「廖叔父,你老人家千萬不能錯怪了銘弟,這次亦是你老人家的意思,婉麗才敢放肆行事的。」

    樑上客廖清聽她說到這裡,突然眼睫一翻,倏地朝向歐婉麗追問般的道:「你廖叔父行走江湖數十年,可還沒有碰這麼一門怪裡怪氣的武功,婉麗姑娘,你倒說來聽聽?」

    歐婉麗知道玩笑開到這裡,可不能再接下去了,綻唇嘻的一笑,接著從纖腰腰袋裡,掏出一個綠色的手絹,手絹裡包藏著卻是—顆顆米粒般大的鋼珠,帶了一份甜甜的笑意道:「廖叔父,這事說穿了,就不稀罕啦,婉麗就用這米粒鋼珠含在嘴裡,吐出後打在你臉上的。」

    樑上客廖清聽得心裡暗暗—驚,估不到這小女娃娃,還懷有這套自己聞所未聞的玄奇絕學,倏地,似乎感到懷疑般地問道:「婉麗姑娘,這點你廖叔父就有點糊塗了,從你這麼一個女姨兒嘴裡吐出來的鋼珠,哪裡會有這麼大的勁道?」

    歐婉麗聽得小嘴一嘟,顯出—份不服氣的神氣,嬌啼似地道:「廖叔父,你怎麼這樣瞧不起婉麗啦,我這門嘴吐鋼珠的功夫,從四、五歲時就開始練啦,今年十七歲算來已有十二三年了,咱口吐鋼珠,本來不是打人體膚,乃是專找人體三十六處要穴而打的,這次,跟你廖叔父開玩笑,才打了你鼻子、牙齒。」

    說到這裡,禁不住玉容綻開,扭腰吃吃吃的碎笑起來。樑上客廖清聽歐婉麗說出這段話,本來一肚子無處發洩的烏氣外,這時又增添了一層詫異與驚奇,心裡暗自思忖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武學一道,更是五花八門,居然會有口吐鋼珠,專打穴道的武功。」

    這時,崦嵫日落,已暮昏時分,一老二少正在白雲山山努裡,鬧著這樁趣劇時,突然傳來一響激厲長嘯的聲音。

    樑上客廖清一聽這嘯聲,臉膚轉變,似乎在迎待著某一個人。

    驀地,山天盡處,閃出一點黑影,掠空速度之捷,幾乎流星游電可擬,當他神情轉變,正待說話,而猶未開腔時。

    這顆黑點,驟然化大,而成一瞥身形,以蒼鷹櫻雞之勢,劃過叫谷而又轉身向三人站立處撲下。

    彭宗銘歐婉麗見那身形墜地,異口同聲的喚了聲:「康老前輩!」

    酒丐康武微應一聲,倏地,瞪眼向樑上客廖清看了眼,拉開破鑼的喉嚨,大聲地道:「小偷兒,帶了二個娃娃,竟躲在山谷裡玩耍,老乞婆居處的九宮音魄陣快開戰啦!」

    酒丐康武轉身朝向彭宗銘道:「小娃兒,你是九宮音魄陣中宮陣主,沒有你,要是僅憑了咱們這些老傢伙,還能撐得起這音魄陣?」

    彭宗銘俊臉紅紅,不安中帶了一份分辯口吻,道:「康老前輩九宮音魄陣中宮陣主有二個,還有一個斷腿老人乙鷗子老前輩,他老人家不是在嗎?」

    酒丐康武不耐煩似地薄責道:「小娃娃真不懂事,九宮音魄陣乃是運用你瓊樓十二曲子、午二聲的威力相輔而成的,斷腿老娃娃不過用他太乙歸禪功的玄奇武學,來節制你子、午二聲的行道方向。斷腿老娃娃,只能在你一邊相助,當你吹奏瓊樓十二曲子、午二聲時,用他老娃娃的太乙歸禪功內家精元,把你所吹奏的音魄凝成一線一條,注向某—個人,而其他在場之人,卻不致遭了子、牛二聲之害。」

    酒丐康武滔滔絕的把話語說到這裡,似乎發覺自己的話說得太多了,倏地又轉入責備似的口吻,大聲道:「小娃娃,到現在還問這些事,難道茶缸子於七沒有跟你說過,不快回去,這些菩提門孽障,可要把九宮音魄陣踩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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