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虛與周旋 文 / 臥龍生
麥小雲開始敘述他的大事,一波和尚師徒三人全都傾著耳朵諦聽著。這果然是一件大事,他們越聽越入了神,越聽越感到驚奇,最後等麥小雲說完了故事全部的過程,他們師徒三人,還是怔著神,還是張著嘴,二眼傻傻的直望視著麥小雲,眼前這個人竟然會不是那個與他們朝夕相處一二十年、從小到大的麥小雲!
玄呀!奇呀!這叫目瞪神呆,這叫張口結舌,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
油燈也在不住的跳動著、跳動著,最後耀出了一朵燈花,照一般的傳說,開燈花乃是象徵好事來臨,但這朵燈花,卻似乎在感歎這個故事的訝異哩!
不是故事,這是真人真事;不是傳奇,這是麥小雲本人在現身說法。
「邦、邦、堂、堂……」
遠處傳過來更鼓的聲音,二更天了,一波和尚師徒三人從迷惘中清醒了過來,他們甩甩頭、眨眨眼,心中填滿了感慨、驚奇、尷尬,還參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麥小雲離座站了起來說:「智圓,你跟我出來一趟。」
智圓怔怔的跟著麥小雲到了靜室的門外,心中狐疑了、忐忑了,他怯怯地說:「雲師叔,什麼事呀?」
「智圓,現在你得告訴我,誰是無頭蒼蠅?誰又是老頭顛倒呢?」
靜室內有一波和尚在裡面,他們都守著禮數,不敢過份,不敢放肆,是以麥小雲把智圓叫到外面來調笑。
智圓和尚卻不理會麥小雲的調侃,他繃著面孔審慎地說:「雲師叔,你真的是麥小雲,哦!你真的不是麥小雲!哎呀,你叫我怎麼說呢?」
「我當然是麥小雲嘍!我當然不是那個麥小雲嘍!」
麥小雲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不是是,不是不是,他也覺得好笑。
「你們師侄兩個不可以在背後說人壞話!要知道這會打入割舌地獄的。」一波和尚從靜室中傳出了宏亮的聲音,輕鬆、愉快、含蓄、舒暢……
「師父,雲師叔他調侃我、奚落我。」
智圓又回進了室內,他告狀了。
「怎麼回事?」
智圓把事情經過述說了—遍,一波和尚也只有苦笑連連,他能說什麼?憑良心說,就是現在,他依舊分不清楚這個麥小雲是不是真的那個麥小雲?若給他誆了,那真可冤人了,但人家卻說得那麼真切、如此傳神,唉!不說也罷!
麥小雲也踱進了靜室,他含著笑意向一波和尚說:「師兄,時候已經不早了,小弟也想回去了。」
「唔!好吧!智圓,送送你師叔。」
「是。」
麥小雲信步倘徉著,如今,他感到好自在,他感到好驕傲,也感到好幸福,昂首對著皓月、迎著清風……
第二天,艷陽高照,松濤呼嘯。靜心佛堂裡,窗明几淨,一塵不染。
麥夫人母子二人又在絮絮的談論著、談論著。
「娘,爹的行蹤雖然仍是不明,但孩兒已經打聽出了消息。」
「你是聽誰說的?」
麥夫人神情震動,仳離了二十年的丈夫終於有了消息。
「孤雲大師。」
「孤雲大師!」麥夫人也知道孤雲大師這個人,她不禁驚奇的追問道:「你見到了孤雲大師?」
「是的,他是無名的師伯哩!」
「無名?哦!你是說你二弟呀!唉,他叫了二十年的麥小雲,現在卻是『無名』了。」麥夫人有些感慨。
麥小雲心中感到十分不安,他說:「娘,那二弟仍舊叫麥小雲好了,我叫無名,或再取一個名字。」
「不行!」麥夫人毅然的說:「麥小雲本來就是你的名字,當初娘懷著你們兄弟二人的時候,你爹曾經說過,不管第一個孩於是男是女,他都叫麥小雲!」
「那二弟……」
「你二弟也該知足了,這二十年來他一直借用著、霸佔著你的名字哩!」麥夫人臉上含著笑意,她無非是在安慰,安撫麥小雲不安的心情。
「可是二弟沒有名字啦?」
「既然他自稱無名,就暫時的叫他無名好了,等你們兄弟找到了你爹的時候,再叫你爹為他取個名字也就是了。」
麥小雲心中頓時一寬,他由衷地說:「謝謝母親。」
「聽說孤雲大師十幾年來音汛渺茫,你是在哪裡見到他的?」
「地獄門之中。」
「又是地獄門!」麥夫人一臉的驚異。
「是的,地獄門正是由孤雲大師在主持著。」
「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麥夫人越聽越迷湖,越同越懵懂,但是她又偏偏要問。
「它是一個維護武林正義、消弭江湖暴戾的組織幫派。『洞庭四惡』,孩兒就送他們上地獄門受感化。」
「哦!原來如此,阿彌陀佛。」
麥小雲笑笑說:「二弟處處比我幸運。地獄門也是藉對方錯將孩兒認作二弟才誆摸進去的。」
麥夫人心中不由起了忐忑,她急切地說:「怎麼?莫非你二弟做了什麼錯事不成?」
「不是的。」麥小雲解釋說:「二弟是地獄門中的巡行特使,職權大得很呢!」
「那你又怎麼樣呢?」
「孩兒也就跟著二弟做起地獄特使來了。」
麥小雲把一切事情,詳盡的稟告了他的慈親。
「救苦救難,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麥夫人立即輕輕吟起了經典梵浯。
「孩兒明日就下山去,和二弟共訪父親的行蹤。」
麥夫人黯然凝望著她的兒子說:「雲兒,你何不多住幾天再走呢?」她眼中有著渴望,心中有著依戀。
「娘,等孩兒伴著父親歸來的時候,不就是天長地久、永樂天倫了嗎?」
「但願如此了。」麥夫人的眼眶中又孕育起二顆珍珠。
第二天?麥小雲走了,他拜別了母親,辭別了孤木大師和一波和尚師徒三人,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了。
石家莊—一
石家莊倚山傍水,地勢險要。
石家莊幅員廣大,屋宇連雲。
資材方面,石家莊雖然比不上金陵金家,但論氣勢,論實力,或者是藝業方面,它的確是三莊之首。
萬里般幫固然組織龐大、遍佈四方,可是他們卻似散沙,蓬鬆不實,而石家莊凝結一堆,猶如金鋼。
石家莊莊主石鏡濤武功高深莫測而又雄心萬丈,極欲一統武林、獨霸江湖,是以莊內高手,以利誘之,用威逼之,果真網羅無算。
—天午後,石家莊門前大路上來了一行隊伍,這行隊伍不正是山莊中熱熱鬧鬧、風風光光抬出去的嗎?怎麼今日卻悄無聲息、垂頭喪氣的返了回來?說的當然是去沈家莊下聘的隊伍了。
「二爺,請你們稍等一下,待在下進去稟報莊主一聲。」尤建庭嘴巴一裂,雙手一拱的說著。
「尤總管請。」
尤建庭飛快的進去述說一番、解釋一番,他不得不揀好聽的說,因為這是他所出的主意,顏面攸關嘛!
石鏡濤竟然親自迎出來了,當然由尤建庭侍候著。
他龍行虎步,四平八穩,雖然年逾『知命』,但童顏鶴髮,頷下鋼鬚根根見肉,威武而軒昂,真是老當益壯!
尤建庭在他的耳朵旁咬了一陣,石鏡濤立時快行二步,誠懇、親切的說:「沈氏三雄光臨寒舍,石家莊真是蓬篳生輝了,歡迎呀!歡迎。」
聲如洪鐘,中氣似濤。
沈氏兄弟同時抱拳答禮。沈二爺說:「蒙石莊主親躬相迎,沈氏兄弟何幸如之,惶恐呀惶恐。」
「請、請。」
石鏡濤擺手肅客。
「石莊主先請。」
沈二爺哈腰拱於禮讓。
「哈哈,我們何如把臂而行!」
「沈某寵邀了。」
他們相偕跨進了大門,邁入了斗拱,步下了天井,踱過了長廊,越逾了穿堂,走完了石徑,再踏上三級青石梯階,才進入客廳之內。
石家莊家大業大客廳也大,這真是一個廣大的客廳,它寬有二丈,長達五丈,上面畫梁雕棟,下承朱柱鏤金,粉牆上蟠龍蜿蜒朝珠,屏風裡風鳥展翅迴旋,輕紗幔簾,宮燈琉璃,豈遜南藩王宮!
太帥椅烏光鑒人,茶几台玲瓏剔透,客堂正中,高懸著一方氣派恢宏的大紅匾額,上面譜有四個貼金大字,竟然是「唯我獨尊」!
好狂的語句,好大的口氣。
客廳之內群雄彙集,人材濟濟,他們聚濟一堂。
沈家兄弟布很多認識的,但也有不少不認識的。
認識的逐一寒暄,不認識的相互引介,個個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一時之選的人物,包括著正邪二途!
分別的、依次的落了座,一—的、排排的奉上茶,終於要言歸正傳了。
石鏡濤先是一陣大笑,這笑聲自沖屋樑,猛撞牆壁,然後迸彈迴盪,層層粼粼,頻頻仍仍,歷歷而不絕!
「石家莊風雲際合,難得呀!難得。」
是客套?是自豪?自豪的成份卻遠超過了客套。
石鏡濤果真是一代梟雄,拿得起,放得下,大丈人能屈能仲,沈家莊雖然拂了他的意,給退回了聘禮,但在表面上看起來,卻一點也沒有溢露任何不滿之情。
可是,他卻有充分的自信、十足的把握,只要是石家莊決定了的事情,十之八九,成章成篇,不論對方是誰?萬里船幫如此,沈家莊亦復如此,何況這乃是一件好事。
憑石家莊任何一點,決不屈辱對方,到時候人家總會點頭,故又何不落得寬宏大方,留下一個好印象,如今,他要收取的,就是人心!
「承石莊主的抬爰,這本是沈家莊的榮幸,但婚姻大事,事關終身,必須慎重,必須遵禮,雖然憑媒而聽命於親尊,但也是該征同當事人之意見,石莊主以為如何?」
在人家屋簷之下,誰也得略微低一低頭,何況「黑白雙嬌」她們尚被對方扣禁在莊院之中,是以沈逸峰說得委婉,說得倫理二具、情文並茂!
「沈家莊綱常、禮教兼顧,這是兒女們之福,這也是石家莊之幸,哈哈!我石鏡濤又豈敢說否呢?」
石鏡濤這一打哈哈,客廳內頓時又蠅蠅哄哄了,有人說,這是「門當戶對」,有人說這是「天作之台」,有人說這是「郎才女貌」,有人說這是「佳偶天成」。
都是阿諛,也是祝賀,不管事情成與不成,有些言之過早,但他們總是一片好意。
沈逸峰打蛇隨棍上,他不能讓熱鐵冷卻下去,不然,若要再加文火重溫的話,那就會顯得麻煩、顯得困難,萬一變了褂,不是更加的棘手嗎?
「石莊主明智,沈某人衷心敬佩,但不知敝侄女現今身在何處?可否容我兄弟先見見她們,懇切的談談,竭殫的勸勸,然後也好諮商其他的細節。」
石鏡濤果真是答得爽快、說得豪邁,他能猶豫嗎?當著這許多武林群雄之面,不情願也得咬著牙齒呀!
「好,叫嫣紅出來」
「是。」
一個莊丁領著一個婢女模樣的少女走了出來,她朝石鏡濤欠身襝衽的說:「婢女嫣紅見過莊主。」
「唔——嫣紅,你陪沈家莊這三位莊主去後廳會會沈姑娘她們。」行鏡濤抬手一指,然後又沉聲說:」交待護衛,務必要注意沈姑娘的安全。」
沈老四一聽不由瞠著雙目霍然站了起來,沈二爺見了也立即站起身子,藉以阻檔、藉以掩飾,他焉能讓老四憑一時之意氣而敗壞了大局?
乍聽是好話,細嚼不像話,親人會見還要注意安全?
真是淆人聽聞之詞,石鏡濤這一世之奸雄!
「是。」嫣紅矮身又是一個檢衽,她轉向沈二爺說:「三位請隨婢子來。」然後蓮步細碎,緩緩朝後堂而去。
「各位,請恕敝兄弟失陪片刻。」
沈逸峰抱起雙拳,來了一個羅旋揖。
「請便。」
「請便。」
「……」
後堂到了,丫環嫣紅朝沈二爺說:「三位請稍候—會,嬸子這就去請沈姑娘她們下來。」
「下來?」
憑這句話猜測,「黑白雙嬌」似於是住在後樓的上房中。
「麻煩姑娘了。」
沈逸峰舉目打量,這個後堂要比前廳小了很多,也簡潔很多,但依舊是窗明几淨、桌亮椅寬,不失大家風度!
沒有多久,如嫻姐妹隨著嫣紅身後走了進來,親人驟見,喜泛心頭,二人分別的叫了一聲二叔、三叔、四叔。嫣紅已經識趣的退下出去。
後堂門外忽然人影一閃,沈二爺知道這乃是「保護」黑白雙嬌安全的護衛人員,他也就不以為意。
沈如婉花容慘淡、神色憂鬱,最後竟然—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了起來,孩子到底是孩子,平時嬌橫凶蠻,一旦遇上事故,卻是半籌莫展了。
沈逸峰立即將她按進懷裡,慰撫的說:「婉兒,不要難過,不要傷心,二叔會設法將你們帶出去的。」
他們圍著桌子坐了下來,沈如婉還是紅著眼睛,低著螓首,模樣兒顯得那麼可憐、那麼無助,叫人看了實在心酸、實在心痛。
沈如嫻比較冷靜,比較持重,她的笑容雖然也很勉強,但總是禽著笑意把事情始未經過,有條不紊、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三位叔叔。
沈逸峰一臉肅然地說:「這麼說挽媒行聘是你出的主意了。」
「可以這麼說,挽媒是侄女提議的,下聘則是尤建庭的意思。」
「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姐妹被帶進石家莊之第二天,石子材就吵著、逼著他父親答應要同二妹成婚,而石鏡濤竟然同意了、點頭了,是侄女軟硬兼施,一方而攏絡著石素心說好說夕,一方面就慫恿著尤建庭先去沈家莊說媒,這樣才把事情給穩了下來,暫用的緩兵之計。」沈如嫻透了一口氣又說:「石子材的妹妹石素心心腸不壞,她頗為同情二妹的遭遇,與我們也十分談得來,而尤建庭則是滿肚子壞水,免得他在石家莊中變鬼變怪,所以我才編了理由慫恿他去沈家莊,主要目的無非是要先告知父親及叔叔你們,侄女等落入石家莊之內了。」
沈家老四聞言雙眼倏睜,他猛拍一下桌子,又站了起來,口裡狠聲地說:「石子材,你這個寡廉鮮恥的賊子,石鏡濤,你也真是期人太甚了!」
「四弟,切莫激動,坐下來,我們務必要好好的商量。」沈二爺的心情當然也是沉重萬分,但他沉得住氣。
老二沈逸川也是火生心頭,忿然地說:「這怪不得四弟生氣,石鏡濤太目中無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身在虎穴之中,焉得容你妄動?」沈二爺審慎的說:「嫻兒做得很好,我們從長計議。」
沈逸川不加思索地說:「事情擺在眼前……」
沈三爺的語氣越來越高,沈二爺立即出聲阻止了,他雙目朝門外瞟了—陣,前面和後面,還有窗外等處。
「輕聲!」
沈逸川頓時抑低了音調繼續說:「目前只育二條路可走,不是戰,就是降,除此別無他法!」
「二叔說的確是實情,路果真只有二條,但不論是戰是降,其中都透著許多方法與變化。先說降,這個降就是說我們沈家莊要低頭、要點頭,叫二妹嫁給石子材為妻,二妹肯嗎?大家心目中必然明白,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們在敷衍、在應付,盡可能的推托著,延宕著,以期想出一個更妥善的辦法。」沈如嫻委婉的分析著說:「石子材愛的是二妹,對方隨時都可以放侄女離開
此地,但是,把二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放心不下,是以……」
沈逸裕卻接上了話,他說:「那戰呢?我說是戰!」
這雖也是他年輕氣盛,主要的是沈家莊武學之高、聲譽之隆,決不在石家莊之下,他自出道江湖,憑著沈家莊家傳奇學絕藝,所向無敵,未逢對手,如今叫他低頭,這口氣實在嚥不下去。
「四弟,萬事要忍。」沈二爺洞悉他老四的心意,不由規勸說:「儘管我沈家劍術天下無敵,但剛才你也看到了,石家莊中如今高手如雲,或許這些人不一定全會向著他們,而我們還是勢孤,何況一山尚有一山高,萬一激怒了石家父子,嫻兒二人不就要遭殃,你能趁一時之氣任意所欲嗎?」
沈逸峰以往也是自視甚高,自上次在寧杭道上差一點吃了龔天祐之虧以後,就變得更為謹慎、更為小心了。
老三、老四心中依舊不甚服氣,但是二哥所說、如嫻所說都是實情,皆為道理,他們反駁無從,只有閉著嘴巴硬生悶氣。
「如嫻。」沈逸峰又開口了:「在夜闌人靜、在萬籟俱寂的時候,你們姐妹可會想到來個不辭而別?」
「當然。」沈如嫻苦笑一聲說:「我們曾經試過,但是石家莊警衛森嚴,有一天夜裡三更時分,月黑風高,我姐妹二人剛剛縱身著地,你們想怎麼樣了?」
「怎麼樣了?」
沈如嫻是無心的問,沈逸川卻是有意的追。
「就立即被人家給請上來了,實在是難越雷池一步。」
「假如為叔等進來接應呢?」
沈老三又叮上了一句。
沈如嫻螓首搖頭說:「恐怕仍舊不行,『四人金剛』就住在後樓的底層,而『福壽堂』供奉們的臥室也在山巖下面,一旦為人發覺,彼此不就拉破顏面了嗎?」
「唉!」
沈逸峰歎息了,提起福壽堂的供奉,他就默然無語。
沈逸川沉聲說:「軟的延不久,硬的使不得,你說,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沈如嫻輕輕的說:「以侄女看,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什麼辦法?你說呀!」
沈老三的喉嚨又大了起來,但他自己已經發覺了,不禁環首四處一探,沒有人理會他們,大概只要「黑白雙嬌」不逃出去,任你說些什麼也沒有關係。
「找到麥小雲兄弟。」
「對,找麥小雲,找麥無名。」
一提到麥小雲、麥無名,沈家的兄弟,沈家的叔侄個個精神大振了,人人喜盈於色了,這兩個姓麥的人,沈如嫻姐妹是刻刻的掛在心頭,無時或忘,只是不好意思太早提及罷了,這兩個姓麥的人,沈逸峰兄弟也是知之又知、熟之以熱,只是無人點破,一時也沒有想到而巳。
聽到的,麥小雲劍傷功力精深的「洞庭四惡」——他們還不知道「洞庭四惡」第二次又敗在麥小雲的手中,而且被請進了「地獄門」——大內侍衛以及萬里船幫武漢分舵。
看到的,麥無名掌挫「冰山蛤蟆」龔天祐、萬里船幫寧波總舵白立帆他們,至於麥無名也懲誡了該幫永閩總舵和第二次打敗了龔天祐,因消息尚未傳開,他們也不知道。
沈如婉從頭至尾未曾說過話、但卻出過聲、那是輕微啜泣的聲音。
沈二爺見了實在不忍、實在心痛,他又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輕拍對方的香肩安慰著說:「婉兒,要振作,要堅強,二叔這就回去出動莊中所有的人手,找尋麥小雲、麥無名,哪怕他們上了天堂、下了地獄,二叔也一定要把他們給挖出來。」
麥小雲和麥無名,果然雙雙的入了地獄,先後的上了天堂,那地獄中的天堂!
沈如婉還是無聲的低著頭、無聲的點著頭。
「就這麼決定了,三弟、四弟,我們出去到前廳敷衍去、應付去,盡量的把這件事給延宕下來。」
沈逸峰是沈家的智囊,沈如嫻是沈家的女諸葛,「臥龍」、「鳳雛」齊降沈家,照理說沈家莊應該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才對!
三個男子漢由來處來,二位女裙釵向去處去。他們就這麼的分別離開了,懷著沉重、淒苦的神情。
大廳內依舊在高談闊淪。石鏡濤精神矍鑠、意興盎然。
石子材周旋在叔啦、伯啦等前輩人物之間,春風滿面,心情開朗!
沒有看見那些供奉在座,也沒有看到「四大金剛」和石家五蟹他們,不然的話,沈逸峰與龔天祐就會冷面相對,尷尬和不自在了。
「耽擱了不少時間,抱歉、抱歉、包涵、包涵。」
沈二爺踏入前廳,立即打躬作揖、四處陪禮。
有道是「禮多人不怪」,有道是「笑臉手難下」,假如真的有人心中生氣也會平息下去,至少是發不出來。
「哪裡、哪裡。」
「客氣、客氣。」
「哈哈!」石鏡濤又是朗聲—笑說:「我等正在談論著材兒和婉姑娘的親事,婉姑娘的意見如何?」
大廳上的群雄不知道「黑白雙嬌」乃是遭石家莊強請而來,在他們的心目中,以為沈石二莊私交甚篤,姑娘是前來遊玩,姑娘是前來作客;而沈二莊主的來意,必定與他們是相同的了。
沈逸峰不由細籌措詞了,他暫時不予點破,因為點破了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使石鏡濤老羞成怒!
「婉兒未作任何表示,不過,有如嫻在一旁勸慰著她、曉喻著她,只要多過幾天,必定會首肯的。」
「姑娘家多半是含羞的,不表示意見,也等於是沒有反對,各位以為然否?」總管尤建庭一臉的諂笑。
石鏡濤又立即接上了話,他們一搭一擋,哪有不替自己說話的?
「尤總管說的倒是中肯之言,沈二俠你看如何呢?」
「唔——這樣吧!請石莊主賜下令郎的生肖年月,在下當即趕回家去向家兄告以實情詳況,然後,再請算命先生合合倆小的生辰八字。」
人家既然逼過來了,礙於情勢,沈逸峰不得不如此說,況且也是他的策略,欲擒故縱、明進而暗退。
「哈哈!沈二俠真是快人快語,我們一言為定!」石鏡濤興高采烈的說:「尤總管,先賞寶呢還是先慶功?」
尤建庭探頭朝廳外望了一下說:「天色尚早,大家先賞寶好了,欣賞過了寶貝,再痛痛快快的飲酒。」
「好,那你就進去將寶貝給捧出來,讓大家瞻仰吧!」石鏡濤好大喜功,真是目空一切!
「是。」
尤建庭身形一躬,恭聲應了一聲就向後而去了。
石鏡濤為壯他的聲勢,為隆他的威望,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一柄翡翠玉如意,反正決不是由太湖撈上來的那—支,也不是南浩天自嶺南帶進來的那—柄,其實,這二柄玉如意二而為一,只有麥小雲知道,只有南浩天知道,還有董大夫天翔三人而已。
原來石鏡濤邀約武林群豪是來鑒賞翡翠玉如意的,沈家莊當然也有一份,只是二家為聯姻之事鬧得不太愉快,尤建庭也沒有機會提起,不過,在路途中他已告訴了沈二爺他們。
金氏山莊前來的人應該是金耿煌,但大廳上小卻看不到他的人影,只有文守宗在座,那大概是溜去後面,找石素心談心去了。
沒有多久,尤建庭雙手捧著一支檀木盒子出來了,小心翼翼地將它放置在八仙桌子上面。
石鏡濤含笑起身,得意洋洋的走了下來,二旁群雄但隨之圍攏來了,他綏緩的掀起木盒的蓋子,裡面果然是一支翡翠玉如意!
但是,色澤黯淡、算不了什麼稀世珍寶。
群雄從老遠趕來的目的本是想看看玉如意座架中的武功秘籍,石鏡濤卻拿不出來,因之,大家也就興趣缺缺。
石鏡濤意會到了,他就把玉如意改放在裡廂神桌之上,然後大聲說:「尤總管,準備排宴吧!」
尤建庭慣於作威作福,管理下人,他是拿手,尤建庭指手劃腳,下人們就動手動腳,沒多時,筵席就開了。
杯觥交錯,筷子飛舞,江湖中人粗礦豪邁,大碗的酒,大塊的肉,有道是「買賣算分,相請無論」,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
沈氏兄弟心中有事,他們都是淺嘗即止,沾唇就停,果真是在敷衍,果真是在應付。
石鏡濤是杯到酒於、來者不拒的—副英雄本色!
石子材喜在眉頭,笑逐顏開,他捧著酒杯逢人便敬,繞桌不停。
「二叔,小侄敬你一杯。」
他改口叫沈逸峰為二叔了。
沈二爺啟齒微微一笑,舉杯當即乾了一杯。
「三叔、四叔,我們也乾一杯。」
石子材仰起脖子,把滿滿的—杯老酒猛地灌了下去。
沈逸川低著頭,沈逸裕翻著眼,他們好像是沒有聽見。
「三弟、四弟,禮不可失。」
沈逸峰及時糾正了他們,免得人家心中隔閡存疑。
三爺、四爺也雙雙—仰脖子,強自的把老酒倒了下去。
他們兩個原是酒蟲一對,但以往的灑都是香甜可口,今日裡,唉!卻是苦澀得緊,難以下嚥!
時候不同,心境不同,悶酒只是澆愁。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古人所說的活也句句足金,留不住天光,不知不覺間已是申牌時分了。
賓主們都醉得可以,沈二爺他們抱拳請辭了。
尤建庭匆匆趕了過來,他送上了石子材的生辰八字。
「二爺,幾時頒下佳音?石家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唔——快則半月,遲至二旬,在下得先疏導疏導家兄。」沈逸峰是在盡量地拖。
「這……」
沈逸峰立即笑笑說:「石家方面就勞煩尤兄多為擔待了。」
他不得不與尤建庭打交道,雖然心中是一百個不情願。
「唉!這真叫小弟為難十分呀!這樣吧,就以半個月為期,小弟力盡綿薄,盡量的勸勸莊主,勸勸少爺。」
尤建庭是受寵若驚,看樣子,他把這副擔子挑下來了。
「好吧!就這麼辦,尤總管,我們後會有期。」
沈氏兄弟抱起了拳頭。
「後會有期。」
尤建庭也抑起了拳頭。
「哼!」
沈二爺輕蔑地冷哼一聲。
沈老四則長長吐了—口氣,吐出在心頭的那股怨氣,如此而已。
不論古今,不論中外,這世界原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禮教又能束縛多少人?律法又能阻嚇多少人?唉!
孔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荀子曰:「人之初,性本惡。」人之初生,善惡不知,誰也難下定論。但是,龍生龍子,隼生梟桀,遺傳卻是萬古不變的道理。可有人看見過,聽說過雉雞會孵出鳳凰來呢?
麥無名一路行來,他經過了括蒼山,離開了天台山。一天清晨,正擬走入一家小飯館去吃早飯的時候,驀地,有一個壯年漢子騁馬飛快的馳了過來,麥無名略—遲疑,那個漢子已經由馬背上滾落下來。
壯年漢子汗山如漿,壯年漢子氣喘如牛,但這個壯年漢子的臉上卻泛上了—股難以掩飾的喜色。
期期艾艾的,結結巴巴的,一隻手抹去額上的汗水,一隻手輕拍袒露的胸脯,他說:「麥……麥少俠……沈家莊出了事,小姐也出了事……」
麥無名一聽不由震動了,他凝目逼視,見這個漢子的確是沈家莊的壯丁,肚子不餓了,早飯不吃了,立即縱身而出,跨上了那壯丁騎來的腳力,撤開四蹄,直向沈家莊飛奔而去,也等不及壯丁說明究竟了。
麥無名的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但在內心裡卻已經對沈如婉產生濃厚的感情,當然啊!淑女竊窕,君子好逑!
但是,他是一個大男人,大男人總不能把愛露在臉上,把情掛在口中,況且他尚有要緊的事待辦。
在一起的時候,還不見得怎麼樣,—旦分了手,心中卻有慼慼然的感覺。
假如說愛情是女人的生命,那它至少也有男人的一半,不是嗎?從沈如嫻、沈如婉的形態,從麥小雲、麥無名的感覺,就可以看得出來,還有那一個石子材!
沈家莊出了事,沈如婉出了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呢?麥無寧焦急,麥無名憂慮,他不是不想問,而是不敢問,日以繼夜,一鼓作氣的前往沈家莊趕去。
古人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這二方面麥無名全都做到了,平時靠著他的功力,他的藝業去處理任何發生的事情;但另一方面他也經常的葉著「阿彌陀佛」,吟著「觀音菩薩」。因為,他是一個佛門的子弟、佛門的信徒。
儘管他武學高絕,儘管他內力允沛,人畢竟不足鐵打金剛,這麼的日以繼夜、這麼的不眠不休,換誰都會吃不消。
可是,麥無名就是不—樣,他只要在馬背上略一合目,微一朦朧即能恢復了精神,這也是神功所使然。
如此一來,卻難為了座下的腳力,這匹千里黃驃只有在進草料之時才能喘氣,才算歇息!
第二天天剛熹微,麥無名就已經坐在沈家莊院的客廳裡了。
沈大爺把事情經過詳細的解說了,沈二爺把利害關鍵分別的點明了,麥無名,卻反而感覺到輕鬆了。
只要伊人無恙,別的他就不會在乎,縱使石家莊是龍潭,縱使石家莊是虎穴,龍潭總有縫,虎穴也有罅,只要有縫、有罅,必定會有辦法闖得進去的。
唯一使他擔心的是石家莊勢力一日養成,唯一叫他不安的是石鏡濤野心披猖揚厲,那武林紛爭、那江湖動亂,勢將層層波波、永無寧日了。
麥無名負有使命,麥無名擔有職責,不為沈莊,不為沈如婉,也得為天下武林、天下蒼生,他是非管不可!
經過了一陣陣沉吟與思索,心中頓時就作了決定。
「二叔,這裡的城隍廟造在哪裡?」
驚人之談,沈家四雄聞言俱是一怔,姑娘們陷身在石家莊中,麥無名不哼不哈,第一句話竟然問起不關痛癢的城隍廟來!
「在村後的河塘邊。」
沈二爺還是說了,但他滿腹孤疑地望著麥無名,看他能變出什麼名堂來。
「哪裡去,到城隍廟燒香?」
沈老四心中有氣,他衝口揶揄了。
麥無名不禁尷尬地笑笑說:「到城隍廟沒錯,但不是去燒香,也不是去求菩薩……」
沈二爺似乎已有所悟,他說:「城隍廟裡莫非有你的朋友?」
麥無名遲疑一下說:「是的,可以這麼說。」
「他們對事情有所幫助?」
「是的。」
麥無名回答得異常肯定。
「是城隍廟裡的管事張保元?總不會是廟祝沈無行。」
沈三爺接上了口,他像是在敘述,也好像在質詢,語氣中帶有濃重不滿的成份。
麥無名無可奈何地笑笑說:「應該是管事張保元,但也可能會是廟祝沈無行。」
他根本沒打來過此地的城隍廟,當然不會知道管事叫什麼?廟祝又叫什麼?沈三爺為了好奇,也含著奚落的味道數報了出來,麥無名也就順水推舟的應承了。
「他們二人行嗎?」
沈四爺聽得煙味薰了起來,他說:「這是什麼話?城隍廟裡『一塌刮子』只有兩個人,既然是朋友,難道你們不認識?」
「四弟,講話不要太過份,應該留點分寸。」
沈大爺是一家之主,他指謫下,麥無名到底是客,雖然暗底下他們認定對方已經是沈家的坦腹東床,但那也只是在暗底下,誰都沒有說過一句明活,老四就不宜白恃身份。
麥無名苦笑了一聲說:「四叔說得並沒有錯。城隍廟裡的那兩個人小侄的確都不認識,但是,朋友有初交的,也有神交未曾謀面的呢,我只不過想多找幾個幫手。」
沈二爺心中不由電轉連連,城隍廟裡的張保元他知之不深,因為張保元是外來的人。不過,對方身上的確有不淺的功力,只是深藏不露罷了。
至於沈無行,沈家莊中每一個人都認識他,都知道他的底細。沈無行原本就是沈家莊裡的人,平日逞強鬥狠,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道道地地的一個無賴漢子、市井之混。有一次,強中遇到強中手,被一個郎中詐賭受了騙、吃了虧,一氣之下就失手殺死了人,從此以後,他失蹤了,但是三五年後,沈無行又回到了沈家莊,這次回來,他成了一個「金不換」,戒絕了賭,戒絕下嫖,吃喝還是有的,人總不能沒吃沒喝可過日子?他已經一改常態,安份守己,老老實實的在城隍廟裡當起了廟祝。
沈老四仍然是怒氣填膺,瞠著二眼說:「如嫻姐妹的事情弄得沈家莊隍惶亂亂,人人食不甘味,個個寢難安枕,她們的希望,我們的依據,完全寄托在你們兩個姓麥的人的身上,而姐妹二人這次出去為的也是訪尋你們。好了,如今出事了,被人強請進石家莊,遭對方硬逼著行婚禮,她們姐妹,我們兄弟,說好說歹,忍氣吞聲,千方百汁的把事情求緩和下來,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找到了你這個麥無名,而你,竟然不聞不問,還有閒情逸致,無關緊要的欲去找城隍廟中從未謀過面的朋友,這怎不叫人生氣?這
怎不叫人齒冷?哼!」
「四弟,你住口!」
沈大爺也在生氣了,不過他生他老四的氣,老四的話說得太過衝動、太過嚴厲,也太過失態。其實,他對麥無名的確也含有一份失望的感覺。
沈家老四卻是越說越激動,他已經管不了他大哥的叱責,繼續說:「聽說,石家莊家大,業大、勢力大,假如真的讓如婉嫁給石子材,我看也沒有什麼不好和委屈她。稀罕!」
「四弟——」沈逸峰也沉下聲音阻止了:「凡事必須多加思考,不要總衝動,尤其在口頭之上,以二哥看來,麥少俠心中一定有他的打算和汁劃。」
「有什麼好打算的?」沈逸裕粗著喉嚨吭聲說:「哼!城隍廟中的張保元,就算他身上蘊有不弱的功力,那也只能對付對付一般的江湖人物而已。」
語氣之中有著誇口、有著高傲,能怪他?沈家劍術原本獨步宇內,罕逢敵手!
「麥少俠不過說只是托張保元代找幾個朋友。」
沈二爺冷靜,沉穩,他經過了—番深思和熟慮,以為憑麥無名的言行、態度,決不會是個畏首畏尾的人,對方先找朋友,想亦衡過輕重,必然有其深意存在。
沈逸川卻不以為然接上了口,他說:「要找朋友,我們沈家莊人手眾多,眼線也廣,又何必非去麻煩張保元他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沈二爺轉首望了麥無名一眼,依舊滿懷信心地說:「麥少俠當然有麥少俠的道理、因由,或者……」
「不錯。」麥無名說:「因為只有張保元他們知道小侄那幾個朋友的地址。」他意味出對方已經有了誤解。
「真的嗎?」沈逸川感覺到有些意外。
「是真的。」麥無名不得不稍作解釋,他說:「小侄此舉非但要拯救嫻姑娘她們脫困,要維護沈家莊嗣後安寧,並且也要為江湖、武林去掉—個大患隱憂。」
「此話怎講?」
「麥小雲行蹤飄渺,而我那幾個朋友卻有一定住處。」
「那又怎麼樣呢?」
麥無名未敢說得過份的露骨,畢竟沈家莊也是宇內三莊—幫並立中之莊院,他不由迂迴的說:「猛虎當不忌羊群,上將又豈會在乎敵方的兵多?但是,為門順利,為了舒暢、我們自己也要有—個適當的安排。」
其實,這一點沈氏四雄全都瞭然,不然的話,他們早就出手動了,又何必分別的尋訪麥小雲和麥無名?
只是他們平時把自己看得太高、太優越,而今把麥小雲和麥無名看得更高、更優越,如此而已。
沈二爺已經聽出對方的意思,他說:「不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當然要謀定而動。」
麥無名苦心的解釋終於得到了一點收穫,他不懼龍潭,他不畏虎穴,但人不能憑著匹夫之勇,必須自知,必須衡估,石鏡濤的武功幾許?他不知道;福壽堂中的供奉若只是「冰山蛤蟆」龔天祐,他尚有自信,但其他如寥不一和潘松秋,任何一人都無必勝的把握。而沈氏四雄的藝業,從沈逸峰和龔天祐的交斗上看來,最多似乎也只在兩相之間,是以,他必須物色幫手。
「最令人顧慮的是一旦在我們救回了嫻姑娘她們以後又該如何?」
「又該如何?」沈逸川不甚丁解的叮上了—句說:「到了那時候我們才算完事,大家才會放心……」
麥無名腦袋輕搖,立時接上口說:「到了那時石子材豈會甘心?石鏡濤的老臉也無處可擱,他們就必然傾巢而出,前來騷擾,前來挑釁,前來興師問罪,到了那時……」他停延了一會又說:「沈家莊恐怕沒有寧靜的日子過!」
聳人聽聞,此話是焦雷,此話是火藥,沈氏四雄一聽不禁人人震動、個個變色,他們兄弟鑽進了牛角尖,—門心思光論救人,卻未曾想到後面還有一個這麼嚴重的問題。
氣氛頓時岑寂了下來,沈老四不耐這種煩人的氣氛,他強聲說:「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麥無名審慎的說:「水來土淹,兵來將擋。是以小侄擬來—個釜底抽薪的辦法,一勞永逸,把事情徹底的解決,將對方完全瓦解。」
「你是說要制衡石家莊?」
沈逸川心頭犯了疑,他感覺到石家莊勢力擴張,要消滅他們談何容易?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是呀!石鏡濤不是野心勃勃、為害江湖嗎?」
沈家老二並未理會麥無名的反抗。
他坦率的說:「你的朋友他們擁有這份功力和氣魄?」
麥無名毅然的、肯定的說:「有!」
沈大爺的心中不由也升起了疑云:「這麼說,你的朋友不會是泛泛之輩,他們如何稱呼?」
這下子卻把麥無名給問住了。
他只有訕訕地說:「還不知道。」
「不知道?莫非你果真不認識你自己的朋友?」
麥無名略一遲疑,然後解釋說:「不是的,因他們好多人都住在一起,而小侄卻不知道究竟誰會前來。」
沈逸塵心中又是一動,他追詰了:「是一個莊院,或者是一個組織?」
「唔—一都可以說。」
「什麼莊院?什麼組織?怎麼未曾聽說過?」
「是一些志同道合的正義人士合住在一起,他們只是暗暗翦惡,默默行善,一向不為人知。」
又是一陣震動,又是一個驚奇,沈逸塵困惑的說:「這會是誰?他們大過沈家莊?他們高過石家莊?」
麥無名經過一陣思慮,小心翼翼地說:「也可以這麼說,這個組織主持人的功力,絕對要高過石鏡濤他們!」
「他是誰?莫非就是令師孤木大師?」
沈家莊果然是宇內稱最。
沈逸塵猜的八九已經不離十了。
麥無名感到有點為難。
他期期的說:「前輩能否等到他們來了之後親眼目睹呢?」
沈逸塵知道對方必有難以敘述之隱,也就忍而不語了。
「既然如此,那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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