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埋名隱姓 文 / 臥龍生
秋飛花道:「不管如何?閣下總是替咱們解去了一次危難,幫了一次大忙。」
蒙面人道:「我們雖然傷了對方不少的人,但對方無法找到我們,這筆帳,只有記在你們頭上。」
秋飛花道:「這也是閣下不願以真面目和我們相見的原因了?」
蒙面人道:「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秋飛花道:「閣下拔刀相助,不惜和魔宮結仇,想必是……」
蒙面人接道:「一則是魔宮人太過囂張,在下看不過眼,二則是咱們挾恩求報,想和閣下談件事情。」
秋飛花道:「兄台請說。」
蒙面人道:「有一份飛鷹圖和寒玉珮,為閣下收藏,此事是真?是假?」
秋飛花略一沉吟,道:「是真的。」
蒙面人道:「如若咱們助閣下,再為諸位擋過魔宮一次攻襲,以交換飛鷹圖和寒玉珮,不知閣下的意見如何?」
秋飛花道:「這個麼?在下無法作主?」
蒙面人道:「什麼人可以作主?」
秋飛花道:「什麼人也不能作主。」
蒙面人道:「這話怎麼說?」
秋飛花道:「因為,那東西還不是我們所有,我們還沒有決定該如何處置。」
蒙面人道:「這確是一件很難的事了。」
秋飛花道:「閣下可否見告,你要那鷹圖、玉珮用途何在?」
蒙面人冷冷說道:「你想我會告訴你麼?」
秋飛花道:「據在下所知,鷹圖、玉珮,有很大的用途,但知道這用途的人,那就少之又少了。」
蒙面人道:「你知道麼?」
秋飛花道:「不敢相瞞,在下不知道。」
蒙面人道:「在下的話,絕無討價還價的餘地,閣下既然不能答應,那就請去吧!」
秋飛花微微一笑,道:「閣下是在下逐令麼?」
蒙面人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咱們談不下去了。」
秋飛花道:「那鷹圖、玉珮雖然非我所有,但目下,只有我一人知曉它存在何處。」
蒙面人道:「你的意思是……?」
秋飛花道:「以閣下之才,用不著在下說的太清楚。」
一抱拳道:「告辭了。」
蒙面人道:「恕不相送。」
秋飛花道:「武兄弟,咱們走吧!」
武通道:「秋兄,我師父……」
秋飛花道:「倪師叔一身能耐,雖遇強敵,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咱們不用為他擔憂。」
舉步向外行去。
武通口齒動,欲言又止,緊隨秋飛花的身後離開了茅舍。
秋飛花一口氣,行出了兩里,才放緩了腳步,武通加快兩步,追上了秋飛花,低聲道:「秋師兄。我師父……」
秋飛花接道:「如若我猜的不錯,咱們回到齊家寨中等他吧。」
武通道:「我師父已經脫險了麼?」
秋飛花道:「目下的情勢很詭異,我心中也有很多疑問,這些疑問,不是咱們的經驗所能解。」
武通道:「別的事,小叫化可以不問,但我師父的事,小叫化非間明白不可,我看到了家師在門口留下的記號,他老人家可能仍在那座茅舍之中。」
秋飛花歎口氣,道:「武兄弟。咱們運氣何其壞。初出茅廬,就遇上了世間第一等高人為敵;但咱們的運氣又何其好,一入江湖,就碰到了別人終生難得一見的厲害人物。」
武通一拍腦袋,道:「秋兄,這幾句話,學問太大了,小叫化有些不明白。」
秋飛花輕輕歎息一聲,道:「武兄弟,你見多識廣,可知剛才咱們見到的人,是什麼人?」
武通道:「他蒙有面紗,我如何能認得出來?」
秋飛花道:「江湖上善於偽裝的男人,大都戴著人皮面具,極少用絹帕包面的。」
武通道:「不錯,男子漢大丈夫,縱然臉上有幾乃疤痕跡,也周不著包起來啊!」
秋飛花笑一笑,道:「武兄弟,你看他穿的衣服,哪裡不對?」
武通怔了一怔,道:「這一點,小叫化倒瞧不出來。」
飛花道:「他雖然穿著一套土布衣褲,但氣度、威嚴,顯然是一派大家的氣度,故意穿著那樣一身衣服,又用一般顏色的土布絹帕,包起臉來,不外兩個用心。」
武通道:「什麼用心?」
秋飛花道:「他穿著的一身衣服,和他的氣度舉止完全不同,那證明了他是有意的換了這麼一身顏色的衣服,以適應神秘的行動。」
武通點點頭,道:「如看他伏在田中不動,很不易看出那裡伏著一個人。」
秋飛花道:「他包著臉,那是證明,他不願意讓人瞧出他的身份。」
武通道:「能夠在全無聲息之中,殺了這魔宮高手,這一份本領,實足驚人,自然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高手了。」
秋飛花道:「既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又為什麼不肯以真正的面目見人呢?」
武通道:「是啊!揚名立萬,闖出字號,是何等艱難的事,但他竟然不肯以面目示人,這裡面大有文章了。」
秋飛花道:「他們是怕如果魔宮中人日後報復。那就不用淌這次的渾水了,所以,這可能性不大。」
武通道:「秋師兄,還有別的原因麼?」
秋飛花道:「有!譬如他們奉命不願以真面目見人,或是他們別有所圖,暫不願暴露身份。」
武通道:「秋師兄的看法,哪一個可能性大?」
秋飛花道:「第一個原因大些。」
武通道:「能夠這樣傷了那麼多魔宮人,迫得他們白白撤離,這人的武功,自非小可了,誰又能指命他們呢?」
秋飛花道:「武兄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幾天的所見所聞,比咱們過去二十年所見的加起來,還要多了。」
武通道:「是的!這幾年,你們鄱在苫練武功,小弟卻隨著師父暗中行道,見過的怪事不少,但像這等詭異莫測,一夕數變的事,還未見過。」
秋飛花道:「自從天虛師伯等五君子剿滅了魔刀會後,江湖上確有一段平靜,但覺元師伯告訴過我,他說,這十幾年來,江湖上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反常,過猶不及,都非常態。」
武通歎了口氣,道:「秋師兄,好多年來,我心中一直存著一個疑問,但卻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問你?」
秋飛花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武通有些不信的道:「你知道?」
秋飛花道:「是不是想間覺元師伯和李姑姑的事?」
武通雙目瞪得大大的望著秋飛花,道:「你怎麼知道?」
秋飛花輕輕歎息一聲,道:「因為這件事,也在我的心中打了一個結,很多年來,找他一直在想,覺元師伯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姑姑一片癡情,這又怎生是好……」
武通長長吁一口氣,接道:「秋師兄,這一點,小叫化不明白了,李師姑,是你的親姑姑麼?」
秋飛花道:「比親姑姑還要近一些。」
武通道:「這個小叫化就不明白了,他姓李,你姓秋,怎會是你姑姑呢?」
秋飛花黯然說道:「她是我父親的義妹,從我記事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見過我自己的爹娘,李姑姑從小把我養大,直到我五歲那一年,才把我交給師父。」
武通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五位老人家,雖是道、僧、書、劍、丐,身份不同,但他們的情誼卻是很深。」
秋飛花微微一笑,道:「不錯,只不過他們是君子之交,深情厚意,全都隱藏於心,在外形上,看不出什麼。」
武通道:「秋師兄,聽說你不但盡得了傅師叔的真傳,而且,也承繼了天虛師伯、覺元師伯和李姑姑的絕技,咱們相處這多年,你如肯把我小叫化當朋友看,那就不要騙我!」
秋飛花神情肅然的說道:「五位老人家,各貝絕學,藝有專精,小兄也確實受惠特深,天虛、覺元兩位師伯,都對我垂愛有加,指點了我恨多武功,尤其是覺元師伯,不惜跋涉於深山大澤之中,採集了很多的藥物,替我洗練筋骨,李姑姑也傳了我劍術……」
武通接道:「秋兄稟賦過人,骨格奇佳,五位老人家,對秋兄寄望很深,你承繼四家奇學,小叫化替你高興。」
秋飛花道:「五位老人家傳我的武功,也並非是對我有所偏愛,只是要我融會了各家之長後,再轉授給你們,五位老人家無暇多化時間在咱們身上,他們還要顧及到本身的進修,這一段平靜的時間過後,江湖上,立刻有一場更大的驚人風暴,幾位老人家不能不準備應付。」
武通道:「秋兄,對老一輩的事,小叫化本是不敢多間,但悶在小叫化的心中,又難過得很。」
秋飛花道:「道、僧、書、劍、丐,雖未創立門戶,但他們情意深厚,實如一體,對你武兄弟,以及劍門三小,小兄一直都當作同出一源的師弟、師妹看待。只是。平日裡,咱們都專注於武功之上,從未仔細的談過,你心中有什麼疑問,只管請說就是。」
武通笑一笑,道:「五位老人家,以道領首,但不知他們排名的順序,是否以武功高低為準,五位老人家,哪一位修為高些?」
秋飛花沉吟了一陣,道:「武兄弟,這一點,小兄實則很難答,但我身受五位老人家指點很多,不回答你這句話,只怕你心中不曾滿意……」
武通接道:「秋兄,我知道,這種事很難答覆,是小叫化不該問……」
秋飛花微微一笑,接道:「我聽天虛師伯說過此事,只能原意轉告了。」
武通道:「小叫化洗耳恭聽。」
秋飛花道:「道、僧、書、劍、丐,本是各具專精,名擅勝場,武功上本是平分秋色的局面,但因天賦及所具藝業不同,十幾年來,成就也各異了……」
武通道:「天虛師伯學的是玄門正宗,成就應該是最高了?」
秋飛花沉吟了一陣,道:「武兄弟,我的看法有些不同!」
武通道:「秋師兄的看法是……」
秋飛花道:「天虛師伯,忙於救人濟世,所以這些年中,他耽誤了不少的進修時間,小兄覺著這些年來……進步最多的是二師伯覺元大師,還有我師父,也有了很大的進境。」
武通道:「李師姑呢?」
秋飛花道:「李姑姑的劍法,近來,也有了很大的進境,但劍道上的成就,講究的靜心、平氣,所以李姑姑創出了很多的新奇劍招,但自己卻未練過。」
武通道:「李師姑既未練過,怎能創出奇招?」
秋飛花道:「唉!這中間的原因很多,但最大的原因,是她根本沒有。」
武通道:「她自己沒有練,又如何能夠創出新招呢?」
秋飛花道:「半年之前,他曾和小兄談過,她告訴我,他創出了很多劍招,而且,也傳授了小兄幾招劍法。」
武通道:「是不是很高明?」
秋飛花道:「不錯,很高明,李姑姑這些年來,雖然沒有練劍。心靈上的劍道造詣,已經進入了另一個境界,但她體能的造詣,卻無法配合得上。」
武通道:「李師姑這一向一直很憂悶,可是為了此事麼?」
秋飛花道:「一個人的智慧和體能,再加上內功的成就,本來是互相配合的,但李姑姑卻因內功進境限制,無法配合她創出的劍招,這些劍招,都已為李姑姑記了下來。」
武通道:「秋兄,小弟有一事想不明白?」
秋飛花道:「什麼事?『」武通道:「李師姑聰慧絕倫,怎的不能使體能和心靈配合呢?」
秋飛花道:「這自然別有原因,不過,我無法告訴你為什麼!」
武通道:「你不講,小叫化心中也有些明白,這件事,咱們不談了……」話鋒一轉,接道:「李師姑留下的劍招呢?」
秋飛花道:「已經留給了三小師妹,李姑姑這些年來,全力克制著自己,培養三小師妹**,使她們都有了相當的成就,但三小師妹,能不能學會李姑姑所留下的劍招,那就很難說了。」
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齊家寨。
東方雁快步迎過來,道:「兩位辛苦了。」
武通急急問道:「東方兄,我師父回來沒有?」
東方雁道:「倪老前輩早兩位一刻時光返回。」
武通長長吁一口氣,道:「這就好了。」
秋飛花道:「東方兄,倪老前輩現在何處?」
東方雁道:「三位老前輩都在廳中,等候兩位兄台的大駕。」
秋飛花微微一笑,道:「東方兄,咱們一起去吧!兄弟此番發覺了一件極為可疑的事,還要借重東方兄才慧。」
東方雁道:「兄弟在江湖上走動的時間很少,見世面不多,只怕很難提供諸位什麼高見。」
秋飛花歎口氣道:「這些事情,也本非咱們所能瞭解,大家各盡所知,看看能不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三人的行速極快,談話之間,人已行入了大廳之間。
只見天虛子、傅東揚、倪萬里,圍坐在一張木桌上。
天虛子目光一掠三人,緩緩說道:「東方少俠請坐。」
東方雁微微一笑,拉著秋飛花和武通,在旁側坐下。
倪萬里目光一掠天虛子和武通,道:「你們兩個遇上什麼人?」
秋飛花仔困的述說了全部的經過。
他說的十分仔細,仟何一點微末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
倪萬里點點頭,道:「原來他們是兩個人。」
秋飛花道:「倪師叔發現了什麼?」
倪萬里道:「一個穿著你們所見的一樣的人,土布的衣服,只不過,他身上背的是一柄長劍。」
秋飛花道:「那是說,他們兩個人,穿著一樣的衣服,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們帶的兵刃不同。」
倪萬里道:「我和他對了一掌,彼此平分秋色,但他卻借這一掌之力,閃到了兩丈開外,老叫化追了一陣,竟然把人追丟了。」
天虛子道:「現在,咱們先要瞭解這兩個人,是什麼樣的人物?鷹圖、玉珮,為什麼具有如此大的魔力。」
秋飛花道:「照他們的說法,他們幫咱們退去強敵,並不是幫咱們的忙,而是要替咱們增強壓力。」
東方雁道:「這話怎麼說呢?他們幫咱們傷了對方的人,豈不是和對方結了仇?」
秋飛花道:「是的!但那批魔宮中來人。不會放手,這一批退去了,會來一批更強的人。」
東方雁道:「原來是這麼一個算法。」
傅東揚道:「他和倪兄對了一掌之後,立刻逸去,那是顯然沒有和倪兄拚搏之意,看他們殺傷魔宮中人的手法,足見那些人的武功高明了。」
倪萬里道:「老叫化也知道他們高明,咱們現在最主要是,要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傅東揚沉吟了一陣,道:「一個佩刀,一個帶劍,有如此高明的武功,但卻又不肯以真正的面目和咱們見,很可能是神劍、魔刀兩個老怪物了。」
倪萬里一掌拍在大腿上,道:「不錯,定然是他們兩個。」
天虛子道:「當年魔刀會縱橫江湖,到處為惡。也有人懷疑是魔刀鐵不化所主恃,直到最後,證明鐵不化完全無辜;以他生性而言,魔刀會借用他魔刀之名,鐵老兒豈肯干休,但他竟然不聞不問,算算他消失於江湖上的時間,已有四十寒暑,只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倪萬里接道:「老道士,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會有什麼人呢?」
天虛子道:「會不會是他們兩位的傳人呢?」
秋飛花道:「恕小侄多口,請教師伯一事!」
天虛子:「你說,什麼事?」
秋飛花道:「小侄想請教師伯,神劍、魔刀如若還活在世上,今年有多少歲數了?」
天虛子道:「如若他們還活在世上,至少,都已是古稀之年的歲數了。」
秋飛花道:「如若他們都已活到了這把年紀,名利之心,早已淡去,怎會在息隱江湖四十年後,再出江湖呢?」
書劍秀才傅東揚微微一笑,道:「說下去,你還有些什麼看法?」
秋飛花道:「四十年前,神劍、魔刀、都是三十左右的人,那是一個人生命中智慧最成熟的體能高峰。也正是逐鹿、爭霸的時代,但他們卻突然的退隱了,無聲無息四十年後,進入了古稀暮年,卻又重出江湖。而且,還得穿著一身土布衣服,蒙起臉來,不能以真正面目見人,這絕非他們本人的心願了。」
倪萬里哈哈一笑,道:「不錯,不錯,老叫化聽得十分入耳,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道士、酸秀才,咱們五人中,你們倆素以精密、多智見稱,但老叫化覺著,秋賢侄似乎是比你們兩個人加起來,還要高明了。」
秋飛花臉一紅,道:「倪師叔這麼說,晚輩不敢胡言亂語了。」
倪萬里雙目一瞪,道:「怎麼?你害怕了,老叫化替你作主,你只管放心的大發一局論。」
秋飛花笑一笑,但卻不敢再接下去。
傅東揚道:「說下去。」
秋飛花望望天虛子的臉色,看不出慍意,才緩緩說道:「如若真是神劍、魔刀兩位重出江湖,很可能是受人逼迫,不過,這還是捨本逐末的事,問題的結在鷹圖、玉珮。
王天奇說當世之中,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鷹圖、玉珮的隱秘,現在,至少,咱們知道了還有一方面知道了隱秘,證明鷹圖、玉珮是兩件很有價值的東西,但它的價值,是兩件物品的本身價值,還是牽涉在另一件物品上。咱們無法預料。」
傅東揚笑一笑,道:「飛花,說說你的看法。」
秋飛花道:「徒兒覺得,那幅飛鷹圖就算是畫得栩栩如生,但也只能在金錢上有某種價值,絕不值得這等江湖人物,參與爭奪,至於那玉珮,有逐熱保命之奇。算得是一件奇異之物,但也不至於引起武林高人動心,因此,徒兒斷言,鷹圖、玉珮的價值,牽涉在另一件物品之上。」
傅東揚點點頭,道:「看法不錯,雖不中,亦不遠矣!」
秋飛花道:「徒兒閱歷有限,只能知道這些。」
傅東揚神情嚴肅,緩緩說道:「飛花,你確有很多進步,不但在武功上,而且在機智上,都非你這樣的年齡,所應具有。」
秋飛花道:「全仗師父的培育。」
傅東揚道:「我一個人,也教不出你這樣的弟子,說趄來,老道士和大和尚在你身上花費的心血更多一些。」
倪萬里接道:「也只有飛花侄這樣的骨格資質,才值得道士、和尚化心血。」
傅東揚笑一笑,道:「老道士,大和尚花費的心血雖然很多。但李姑娘和你老叫化也用了不少心機。」
萬里道:「老道士、大和尚不肯收授傳人,別認為他們是偏愛飛花,事實上,他們是收不到這樣好的人才。」
一直很少講話的天虛子,突然微微一笑,道:「老叫化,他說的不錯,大和尚和我談過,在他的觀察中,都沒有找到過比飛花更好的資質……」
目光轉到秋飛花的臉上,接道:「你可知道,我們這樣多人,為什麼都把心血化在你的身上。」
秋飛花猛然站起身,道:「弟子明白。」
天虛子道:「這對你不是偏愛,你承受的越多,你的肩負越重大。」
秋飛花道:「弟子全力以赴。」
天虛子笑一笑,道:「老叫化和窮秀才都在此地,李姑娘已心死江湖,決心退隱,大和尚良心負咎,要以無邊佛法,挽回李姑娘的已死之心,哀莫大於心死,李姑娘萬念俱灰,大和尚能不能以佛法教化,目下還很難說,江湖五君子合作三十年可能會彼此星散,大和尚挽不回李姑娘已死哀心,很可能也就此一去不回。」
倪萬里一皺眉頭,接道:「老道士,這樣嚴重麼?」
天虛子點點頭,道:「和尚臨去前,告訴我這一句話,挽不回李姑娘已死芳心,他可能就此不回,要我向兩位轉致一份歉意,至於他一身所學,已大部留給了飛花,這也許早在他意料之中,造就飛花這方面,他出力最多。」
秋飛花神情肅然而立,但卻接不上一句話。
倪萬里道:「人生有幾個三十年,咱們五人,三十餘年來,同進同退,冒險犯難,一旦必要從此分手,實叫人有些無法承受。」
傅東揚笑一笑,道:「老叫化,你一向看得開,怎的這一次竟然會離情依依、黯然神傷了。」
倪萬里歎口氣:「這些年來,大家在一起玩慣了,何況老和尚那份喝酒的豪氣,深對老叫化的味口,如是一旦離去,老叫化豈不少了一位喝酒的朋友?」
傅東揚道:「老和尚的棋也下得很好,他去了,秀才他少了一位下棋的朋友,不過」
突然住口不言。
倪萬里雙目一瞪,道:「不過什麼?這是什麼辰光,你酸秀才還賣的什麼關子?」
傅東揚道:「我是給你留個機會,如是一口說出來,你又要罵我秀才賣弄才智了。」
倪萬里道:「夠了,秀才,快說出什麼法子,孩子們都在這裹,你逼得老叫化開口罵人。那可是一椿很難看的事了。」
傅東揚道:「老道士是世外高人,已到了斬情滅性,斷義絕親的境界。所以,老和尚要走了,他就沒有一點法子,秀才是儒門中人,講究的是忠孝友愛,大和尚挽不回李姑娘一寸芳心,咱們可以給他幫幫忙啊……」
倪萬里接道:「對啊!和尚沒有一個法子,咱們大伙去求她,相處三十年,我不信,她對咱們沒有一點情義。」
傅東揚笑道:「所以,這件事不太嚴重,使那李姑娘回心轉意,秀才相信,不是件太難的事,不過,咱們目下也不能操之過急……」
倪萬里接道:「為什麼?你秀才一句口頭禪是」兵貴神速」,這一次,怎麼你一點不急了?「傅東揚笑道:「李姑娘數十年的委屈,憋了一肚氣,如是不讓她先發一些怨氣,事情就很難轉頭,咱們就是要幫忙,也得過些時間。」
倪萬里輕輕歎口氣,道:「酸秀才,咱們交了三十年朋友,你今天的主意,才算叫我老叫化順一口氣。」
傅東揚道:「老叫化,目下強敵壓境,大和尚李姑娘的事,既然急不得,咱們還是先談談對付敵人的事吧!」
倪萬里目光轉注在天虛子的身上,道:「老道士,你覺得怎麼樣?為什麼不講一句話?」
天虛子道:「秀才的辦法不錯,貧道既然不反對,自然是同意了。」
傅東揚話題一轉,道:「老道士,大和尚的事,到此為止,應該如何對付神劍、魔刀,或是他們的傳人,但他們兩個是為人作嫁、受命行事,不會錯了。」
倪萬里道:「不管他們是誰,但就老叫化和他對了一掌的感覺,人家的武功成就,絕不會在老叫化之下,什麼人能夠使他們聽命行事呢?」
天虛子道:「這就是咱們要查的事了。」
倪萬里道:「老叫化有個主意,但不知能不能用?」
天虛子道:「請教,請教。」
倪萬里道:「咱們來一個將計就計,就以鷹圖、玉珮為餌,誘他們入餌,先把這兩個人生擒住,問明內情,再作處置。」
天虛子沉吟了一陣,道:「這辦法不錯,不過,貧道覺得那一批突然出現的神人物,才是咱們主要的敵人,咱們如先和魔刀、神劍,拚個你死我活,那豈不是讓別人坐收漁人之利?」
倪萬里道:「不錯,這一點,若叫化倒沒有想到。」
傅柬暢:「老道士,咱們來一個逐虎吞狼之計如何?」
天虛子道:「貧道也是這麼一個想法,不過,這中間有很多困節,貧道還難作決定。」
傅東揚道:「我倒想起一個法子……」
天虛子接:「時機很迫急了,快生說出來。」
傅東揚點點頭,低聲說出了一番話來。
倪萬里一皺眉頭,道:「這辦法不行。」
天虛子道:「為什麼?」
倪萬里道:「大和尚和李姑娘雖然跑了,但咱們三個老不死的還在,怎能要一個晚輩獨擔大任,身涉奇險。」
傅東揚道:「年輕人嘛!歷練、歷練。」
倪萬里道:「這是玩命的事,若叫化和他對過一掌,那是江湖上第一等高人具有的身手。」
東方雁突然接口說道:「三位老前輩,如若三位認為晚輩還有可用之處,晚輩願和秋兄結伴。」
傅東揚微微一笑,道:「東方少俠作伴,那是萬無一失了。」
倪萬里還待開口,卻被天虛子以眼色阻止。
決定了對付強敵的大計之後,齊家寨也開始加強佈置、準備。
秋飛花、東方雁準備了應用之物,兩個人就開始運氣調息。
二更時分,齊家寨中先後湧入了很多夜行人。
出人意外的是整個齊家寨中,竟然全無防備,不見一個卡哨,沒有一個暗椿。
前院、後院,所有地方,都一片黑暗,只有大廳中,點著***。
而且,燈光輝煌,照得整個大廳有如白晝一般。
大廳中的桌椅,都已移去,只有正中間,放著一張桌子。
桌上擺滿了酒菜,兩個年輕人,對坐淺酌。
桌子旁側,放著一鐵製的大箱子,上面,加著一支特號大鎖。
右面年輕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回顧了大廳門口一眼,道:「既來之,則安之,閣下何不講進來,喝杯水酒。」
一個身著黑衣大漢,應聲跨步進來。
那大漢全身黑衣,頭上也包了一塊黑布,只露出一對眼睛,腰中掛著一把長刀。
左首的年輕人,緩緩站起身子,道:「朋友,閣下既然敢來,為何不敢以真正面目見人?」
黑衣人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子,道:「看來,你已經早有準備了。」
左首青年人,道:「不錯,咱們恭候很久了。」
黑衣人向前行了兩步,目光流盼。
整座大廳中一目瞭然,除了這兩個年輕人外,再無別人。
左首年輕人淡淡一笑,道:「閣下別多心,這裡只有咱們兩個。」
黑衣人兩道冷厲的目光,盯住左首年輕人的臉上,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左首青年人笑一笑,道:「在下複姓東方,江湖上一個無名小卒罷了,用不著再報名了。」
左首青年人緩緩站起身子,道:「閣下不問問在下的姓名麼?」
黑衣人道:「你是秋飛花?」
秋飛花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黑衣人道:「那大鐵箱子中放著什麼東西?」
秋飛花道:「咱們見過了一次面,是麼?」
黑衣人道:「咱們是否見過面,無關緊要,老夫問你那鐵箱中放的是什麼?」
秋飛花道:「閣下寅夜來此,想要些什麼?」
黑衣人道:「老夫要飛脫圖和寒玉珮。」
秋飛花道:「鷹圖、玉珮麼?就放在那鐵箱之中。」
黑衣人道:「此話真當麼?」
秋飛花道:「信不信是你的事了。」
黑衣人突然邁步,行到了鐵箱前面。
秋飛花淡淡一笑,道:「這鐵箱不但十分堅牢,而且還有機關佈置。」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老夫寶刀鋒利,縱有機關佈置,也未必能傷得老夫。」
忽然間拔刀一揮。
但見寒芒一閃,那十五斤重的特大鐵鎖,突然斷落實地。
左首東方雁伸手拿起靠在木桌旁邊的長劍笑道:「好快的刀法。」
黑衣人一掠東方雁和秋飛花,道:「年輕人,老夫雖然已不願殺人了,但兩位最好別激怒我出手。」
十五斤重的大鐵鎖,竟然被他一刀斬作兩斷,堅鋼精鐵,在他的刀下,有如枯枝一般。
奇怪的是,那鐵鎖雖被斬落,但鐵箱仍然未開。
秋飛花長長吸了一口氣,緩緩行到鐵箱旁側,右手中執著一把折扇。
黑衣人右手又緩緩握在刀柄之上,道:「兩位請閃開,老夫要劈開鐵箱了。」
秋飛花淡淡一笑,道:「老前輩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黑衣人冷冷說道:「別說這座小小的齊家寨,就是龍潭虎穴,老夫也不放在心上。」
秋飛花道:「像閣下這種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會把齊家寨放在心上。」
黑衣人把握刀柄,長乃第二度閃電而出。
東方雁早已凝神戒備,長劍一出,竟然封住了黑衣人的長刀。
他雖把一刀接下,便卻被震得右臂麻木,長劍幾乎落地。
東方雁暗中咬咬牙沒有形諸於色。
黑衣人冷冷道:「我說呢?年輕輕的如此狂傲,閣下原來還有一點本領,你師承何人?」
東方雁長長吁一口氣,道:「在下沒有師承。」
黑衣人雙目暴射出怒火,道:「年輕人,你如不肯說出師承來歷,休怪老夫刀下無情。」
東方雁道:「閣下已經劈出一刀了,是麼?」
黑衣人道:「看來,老夫如不殺了兩位,別無解決的辦法了?」
原來,秋飛花、東方雁,分站在鐵箱兩側,一個手執折扇,一個手執長劍,這使黑衣人心中有著很大的顧慮。
只聽秋飛花哈哈一笑,道:「老前輩態度強橫,不但要強取豪奪,而且,還要動手殺人,未免太霸道了吧!」
黑衣人雙目中暴射出濃重的殺機,突然揮刀擊出,劈向東方雁。
他出刀如電,快速至極。
東方雁早已有備,忽然間斜斜向旁側閃開三尺。
同時,遞出了長劍,刺向了黑衣人的右腕。
秋飛花折扇張開「唰」的一聲,劃向了黑衣人的後背。
黑衣人霍然轉身,一道冷芒,直襲而下。
他的刀法太快,已然看不出刀勢,只見一道寒芒。
秋飛花一吸氣,不退反進,折扇直指黑衣人前胸。
兩方面都很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黑衣人一扇落空,忽然暴退六尺。
秋飛花雖然一刀逼退了黑衣人,但他快刀中進招,肩上被刀鋒劃破衣袖,而且,傷及肌甫,鮮血冒出。
東方雁道:「秋兄,受傷了?」
秋飛花笑一笑,道:「一點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麼!」
黑衣人臉上蒙著黑布,看不清他的神色表情,但他的目光中,卻流露出一股駭異之色。
顯然,對這個年輕人的成就,有些大感意外。
大廳中,燈光顫動,暗而復明。
大廳中又多了兩個人。
左百一人,正是虛偽公子;右一人,年約三旬,劍眉星目。形貌甚是英俊,穿著一身藍緞子的勁裝。
這人很俊秀,衣著也很講究,只是全身都散發出一股冷森之氣。
虛偽公子一拱手,道:「秋兄,那鐵箱中當真放的是鷹圖、玉珮麼?」
秋飛花笑一笑,道:「虛偽兄如是不信,最好的辦法是打開箱子瞧瞧。」
虛偽公子哈哈一笑,道:「秋兄,不論真假,咱們總算有一段相識之情……」
秋飛花道:「日前虛偽兄給了兄弟不少的面子……」
虛偽公子道:「好說,好說,這個秋兄不用放在心上,兄弟已經想不起這件事了。」
東方雁暗暗罵道:這小子,當真是虛偽到家了。
但聞虛偽公子接道:「秋兄,如是兄弟想弄開鐵箱瞧瞧,想必秋兄不會攔住了。」
秋飛花由懷中取出一方絲帕,拂拭著臂上的鮮血,緩緩說道:「以虛偽兄的武功,就是兄弟想攔,只怕也是攔不住了。」
東方雁暗暗讚道:「答覆得好極了,只是霧中看花,叫人難知真假。」
虛偽公子呵呵一笑,道:「秋兄既允高抬貴手,兄弟這裡謝過了。」
這一著更高明,硬把一句雙關話,返到了秋飛花的頭上。
秋飛花淡淡一笑,未答話,人卻返到了虛偽公子的身側。
這就叫人莫測高深了,是不是出手攔住,誰也無法預料。
這時,那站在秋飛花身側的藍色勁裝人,突然,冷笑一聲,道:「老二,用不著和他們客氣,咱們動手吧!」
虛偽公子笑一笑,道:「大師兄說的是。」
舉步向前行去。
這時,那黑衣人突然一轉身,攔住了去路,道:「站住。」
虛偽公子的長劍,突然出鞘,笑一笑,道:「怎麼樣?閣下不覺著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麼?」
黑衣人冷笑道:「禍從口出,當心老夫手中寶刀無情。」
藍色勁裝人,突然上前一步,道:「鬼鬼祟崇的,蒙著臉,是生得太醜,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黑衣人怒道:「找死。」
長刀揮動,橫裡斬去。
藍色勁裝人右手一揚,突然飛趄一道白光,噹的一聲,震開了長刀。
黑衣人大喝一聲,連斬三刀。
藍衣人手中白芒連閃,又把三刀封開。
雙方竟然是一個秋色平分之局,彼此未分勝負。
不但黑衣人,就是秋飛花和東方雁,也看得有些震駭了,這藍衣人如此高明,實是大出人意料之外。
虛偽公子笑道:「蒙面兄,敝師兄手中的玉簫,乃千年寒石之精,閣下手中的長刀雖利,只怕也斬不斷寒石玉簫。」
黑衣人面蒙面紗,別人無法瞧出他的神情,但可從他的目光中,瞧出他內心中正有著無比的震駭。
事實上,這黑衣人確有著無比的懊憫,因為他絕對沒有想到。下一代年輕人。會有如此高強的武功。
來時他本是充滿信心,此刻卻信心大失。
藍衣少年冷冷望了黑衣人一眼,道:「閣下可以去了。」
黑衣人怒道:「什麼?」
藍衣少年道:「我們兩個人,你一人絕非敵手,如若動手相搏,只有死亡一途,明知非敵,又何苦戰死。」
黑衣人默默不語,他心中明白,這藍衣少年說的十分真實,如是對方兩人聯手,自己絕非敵手。
虛偽公子微微一笑,道:「蒙面老兄,我師兄說的是金玉良言,他號稱無情公子,但對你老兄,卻是另眼看待,這座廳夠大,而且,桌椅都已移開,顯然是安排的一座陷阱。」
黑衣人冷冷說道:「咱們不過交接一招,豈可妄論強弱,兩位如自信能勝過老夫。
何不出手一戰。」
虛偽公子哈哈一笑,道:「秋兄,你怎麼說?」
秋飛花道:「什麼事?」
虛偽公子道:「敝兄弟要幫秋兄一個忙。」
秋飛花道:「怎麼一個幫法?」
虛偽公子道:「咱們準備替秋兄除去這一個強敵,不知秋兄意下如何?」
秋飛花道:「三位有興,不妨一搏,兄弟也好開開眼界。」
虛偽公子道:「這麼說來,秋兄是不會出手相助了。」
秋飛花微微一笑,未作答覆。
虛偽公子目光卻突然轉到那黑衣人的身上,道:「蒙面老兄,目下的情勢很明顯,咱們如若先來一場自相殘殺,那就正好落入了他的計算之中。」
黑衣人道:「哦?」
虛偽公子道:「閣下來此,用心可在那鷹圖、玉珮之上?」
黑衣人道:「不錯。」
虛偽公子:「鷹圖、玉珮到處可藏,自然不會放在這鐵箱之中。」
黑衣人道:「哦?」
虛偽公子道:「不過,如若咱們不打開這箱子瞧瞧,心中又有些不甘,所以,最好的辦法,咱們應該先合作打開鐵箱,看個明白,如若內中真是鷹圖、玉珮,咱們再互拼一場不遲。」
黑衣人道:「這話倒也有理,但不知咱們如何一個合作之法。」
虛偽公子笑一笑,道:「合作的辦法很簡單,咱們三人合手,先把兩個看守這鐵箱子的人擊敗,然後,再打開鐵箱子瞧瞧。」
黑衣人啊了一聲,道:「兩位先出手吧!」
虛偽公子道:「咱們利害一致,如何能分先後,在下為人,一向講求公平,咱們雙方面,應該各出一人,才算公平,對麼?」
黑衣人道:「話說的不錯,兩位先請選一個吧!」
秋飛花冷眼旁觀,看兩人勾勾搭搭的,竟然談成了合作的事,心中又大為感慨。
不過,這一來,也激起了他拚搏一戰的豪氣,冷笑一聱,沒有接口。
虛偽公子望望秋飛花,笑道:「這一位受了點傷,咱們留給老兄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好!這姓秋的武功很高明,兩位想必非他敵手,留給老夫,理所當然。」
不恃虛偽公子開口。無情公子已搶先說道:「姓秋的交給在下。」
黑衣人道:「任憑兩位挑選。」
心中卻是暗暗高興,忖道:「那秋飛花確實是身懷絕技的人物,你小子不服氣,就試試看。」
無情公子雖然一臉冷峻之色,倒還是不失英雄性格,快步行近了秋飛花道:「閣下,請亮兵刃吧!」
目睹魔刀鐵不化和無情公子過手兩招之後,秋飛花心中早已有數,緩緩取過折扇,道:「在下兵刃在此。」
無情公子突然上前,一簫點出。
秋飛花吸一口氣,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
但聞虛偽公子叫道:「師兄且慢!」
無情公子攻勢快速。收招更快,玉蕭一挫,收了回來,人也隨著收回簫勢,退後三尺,道:「什麼事?」
虛偽公子道:「這個蒙面兄,還未出手,師兄何必太急呢?」
黑衣人冷笑一聲,橫刀逼向了東方雁。
東方雁吸了一口氣,凝神待敵。
虛偽公子道:「兩位是最後一齊出手。」
無情公子玉簫連揮,幻起一片簫影,猛攻過去。
秋飛花折扇連揮,紅光耀目中,折扇已張而復合,「波」的一聲,封住了玉簫。
立刻間,折扇斜切,當作了利劍刺出。
那邊黑衣人,也和東方雁打了起來,雙方一個是刀學大師,一個是名滿江湖的東方世家傳人,刀招奇,劍招更奇,搏殺得十分激烈。
虛偽公子未料到東方雁武功也如此高強,不禁一呆。
秋飛花手中折扇忽張忽合,合則用作封擋玉簫的攻勢,張則當作利劍切出。
無情公子玉簫招數奇幻絕倫,玉簫忽而聚成一片白芒,忽而化作點點流星攻出,直如天女散花,目不暇接。
秋飛花的折扇看起來很拙,但卻實用得很。
驟然間看起來,無情公子的簫招,耀眼奪目,凌厲無比,每攻三招,秋飛花才能還一招。
但如仔細看去,就可瞧出秋飛花步履從容,應對之間,不慌不忙。
無情公子的玉簫,總是在那麼一點微妙之差,傷不到秋飛花。
用出三招的力量,比一招多了兩招,雙方在這樣一個對比之下,秋飛花已在無形中佔了優勢。
東方雁和魔刀鐵不化的搏殺,剛好和秋飛花相反。
鐵不化功力深厚,長刀施開,有如巨浪排空,長虹經天,方圓一丈內,都是森寒的刀氣。
東方雁手中長劍,既無鐵不化大刀沉重,內力也難以和人匹敵,只好以奇招求勝。
好在,東方世家的武功淵源流長,大部分都是採取天下各家定長,揉合於一家武學之中,兩人動手不足百招,東方雁已連換了十三種劍法迎敵。
鐵不化愈打愈是驚心,只覺這小子一身所學,博雜萬端,忽一招少林羅漢劍,忽一招五虎斷門刀,一轉身,辰州雞心拳回過手,忽又為一招岳家散手。
鐵不化突然疾快的劈出兩刀,迫退了東方雁,道:「住手,老夫有話問你。」
東方雁收住了長劍,道:「有何見教?」
鐵不化道:「你是東方世家中人?」
東方雁道:「閣下好眼力,被你瞧出來了,在下是不承認也不行了。」
鐵不化道:「大江南北,除了武林中三大世家中人外,都不曾練有如此博雜武學。」
東方雁笑一笑,道:「老前輩是……」
鐵不化接道:「老夫有苦衷,暫時不便奉告姓名。」
東方雁啊了一聲,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勉強了。」
鐵不化道:「老夫有一事想請問東方少俠。」
東方雁道:「不敢當,閣下有何見教,在下洗耳恭聽。」
鐵不化低聲說道:「有一位南宮姑娘,東方少俠認識麼?」
東方雁道:「可是南宮世家中人?」
鐵不化道:「她沒有說明身份,但老朽推測,她定是南宮世家中人了。」
東方雁道:「她的閨諱怎麼稱呼?」
鐵不化道:「老朽沒有問。」
東方雁道:「這就難說了,在下從未到過南宮世家,對南宮世家中,認識不多。」
但聞虛偽公子冷冷喝道:「蒙面兄,你怎麼不打了?」
鐵不化回顧了虛偽公子一眼,道:「在下和這東方少俠說幾句話。」
虛偽公子道:「閣下可是忘了咱們相約之言。」
鐵不化道:「老夫沒有忘。」
虛偽公子道:「既然沒有忘,何以不肯出手。」
鐵不化道:「老夫改變主意了。」
虛偽公子怔了一怔,道:「大丈夫一言如山,說出口的話,怎可改變。」
鐵不化道:「抱歉得很,老夫和閣下相約時,不知他是東方世家中人,如今知道了,自然不用再打了。」
虛偽公子仰天大笑,道:「一個男人,說話不算話,這等人,實不能再算鬚眉丈夫了。」
東方雁冷笑一聲,道:「閣下只會站在一邊挑撥燒火。為什麼不自己出手試試?」
虛偽公子轉眼望去,只見秋飛花和無情公子,已打到難解難分之境,只見人影滾動,寒光如幕,已經無法分清楚敵我。
虛偽公子暗暗忖道:本是對我們大有利的形勢,突然間一個轉變,優劣易位,不能再打下去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大聲喝道:「師兄住手。」
無情公子和秋飛花也拚鬥了百招以上,原本無情公子並未把秋飛花放在眼中,搏拼了百招之後,無情公子才覺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勁敵,一時間,連用奇招,仍未能傷得對方。
心中正感驚訝之際,卻聽得虛偽公子呼叫之言,立時一收簫招。倒退五步,道:
「什麼事?」
虛偽公子道:「那位蒙面老兄,出賣了咱們了。」
無情公子回頭看去,只見那黑衣蒙面人正和東方雁低聲交談的十分歡暢、投機。
虛偽公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師兄,這三人都非易與之輩,如若他們雙方聯起手來,咱們豈不是要吃大虧麼?」
無情公子道:「師弟的意思是……」
虛偽公子道:「走!」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傳入耳際,道:「走!兩位未免想得太輕鬆了。」
無情公子此次連遇強敵,狂傲之氣,已消失了很多,道:「什麼人?」
當門而立的,正是倪萬里,冷哼一聲,道:「虛偽公子沒有告訴你老夫是誰麼?」
無情公子一皺眉頭,道:「師弟,這老要飯的是什麼人?」
虛偽公子道:「丐俠倪萬里,江湖五君子中的高人。」
無情公子身子一側,向前衝去,一面冷冷說道:「閣下請讓讓路。」
喝聲中,突然一揮右掌,劈了過去。
倪萬里冷哼一怕,右手一揚,硬接下一掌。
但聞砰然一聲,雙掌接實。
倪萬里功力深厚,而且,又心懷激忿,這一掌,用足了十成功力。
無情公子雙肩搖晃了一陣,仍然無法穩住了身軀,向後退開三步,不禁臉色一變。
虛偽公子一皺眉頭,道:「閣下傷脈未癒,這等妄用真力,豈不自尋死亡?」
倪萬里冷笑一聲,道:「你們那點鬼蜮伎倆,如何能夠傷到老叫化子。」
虛偽公子怔了一怔,道:「你傷好了。」
倪萬里:「如若老叫化子傷勢還未癒,怎能一掌把他震得退了數尺遠,令師兄的武功,那也實在有限得很。」
虛偽公子突然抽出了背上長劍,冷笑一聲,道:「師兄,咱們聯手闖。」
無情公子的冷傲之氣,在連番挫折之下,已然去了大半,玉簫一揮,和虛偽公子配合出手。
這兩人藝出同門,劍簫合璧,威勢十分強大。
倪萬里大喝一聲,一隻鐵掌,疾揮而出,掌力雄猛,兩股呼嘯的掌風,隨手而出。
劍、簫合手,一連攻出了數十招,仍然未能把倪萬里逼退一步。
倪萬里雙足著地,有如釘在了地上一般,雙手施出了突穴斬脈的手法,掌、指一直逼在兩人的之間,硬把兩人的攻勢化解開去,難越雷池一步。
看上去,倪萬里威風八面,一隻鐵掌變化萬端,逼得兩人無法突出廳門。
但事實上,倪萬里有苦難言,無情、虛偽兩公子劍簫的招數,不但奇幻難測,而且,配合的嚴密無比,倪萬里心中明白,只要一著失漏,被兩人攻了進來,自己就要被逼退開去。
秋飛花似是已瞧出了倪萬里的處境,冷笑一聲,道:「兩人合手攻擊,數十招不能衝出室門,竟然還不肯認敗,難道要一直打下去麼?」
喝聲中,突然欺身而上,一扇點向無情公子的背心。
無情公子身軀疾轉。玉簫斜揮,波的一聲,擋開了秋飛花的折扇,道:「暗中施擊,算什麼英雄?」
秋飛花笑道:「如是英雄,哪有兩個打一個的道理?」
無情公子暴喝一聲,攻勢猛烈至極。
秋飛花折扇忽張、忽台,守中有攻,不但把無情公子的玉簫,化解開去,而且,反擊之勢逐漸加快。
倪萬里驟然間,減去了無情公子這個大敵,精神大震,攻勢更見猛銳,但聞掌風呼嘯,攻勢愈來愈是凌厲,二十招後,虛偽公子已經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
秋飛花折扇攻勢更見猛銳,反而把無情公子迫得全力招架。
這時,無情公子就無暇再顧及到虛偽公子的安危了。
甚至連虛偽公子的形勢,他也無法看到了。倪萬里掌勢發揮到十成威力,虛偽公子連人帶劍,已經完全被捲在一片剛猛的掌力之中。
倪萬里的是剛猛一種的武功,攻勢凶厲霸道至極,已經發揮到極致之後,掌乃中隱隱有風雷之聲。
虛偽公子全力揮劍,化成了一團白芒,但整個的劍勢,在倪萬里強猛的掌風之下,迫得搖擺不定,失去了準頭。
所以,虛偽公子的劍招,雖然是十分凌厲,但如劍招失去了準頭,那就失去了效用。
忽然間,倪萬里大喝一聲:「撒手。」
虛偽公子倒是聽話得很,應手棄去了手中的長劍,但聞啪的一聲,長劍墜落實地。
凝目望去,只見虛偽公子軟軟的垂著一條右臂,臉色一片鐵青,緊咬著牙關,忍著無比的痛苦。
倪萬里哈哈一笑,道:「老夫這一生中,已殺了三百六十四人,都是十惡不赦之徒,殺了你,那就湊夠了一年的數字。」
虛偽公子回目望了無情公子一眼,只見他手中的玉簫,也完全被秋飛花折扇封鎖,雖然玉簫變化萬端,但卻一直在折扇的控制之下。
他心中已明白,這一次的儉,已然完全失敗,而且,一敗塗地。
倪萬里潛運內力,伸手一抓,虛偽公子跌落在地的長劍,忽然間飛了起來,落入了倪萬里的手中。
寒芒一閃,冷森的劍尖,已然逼在虛偽公子的咽喉之上。
劍尖點中肌膚,一股寒意,直心頭。
倪萬里輕輕的咳了一聲,道:「一個人可以說一百次的謊話,但只能死一次。」
虛偽公子道:「老前輩要問什麼?」
倪萬里心中暗道:這小子既怕死,又怕疼,看來倒是不難對付了。
心中念轉,口中問道:「江湖上各大門派中人,老夫無不熟悉,怎麼竟不認識你們這兩個小子?」
虛偽公子神色恭敬地說道:「我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故而,識者不多。」
倪萬里道:「你們來自何處?」
虛偽公子道:「我們來自嶺南。」
倪萬里道:「嶺南什麼地方?」
虛偽公子道:「嶺南長青谷。」
倪萬里道:「老夫行蹤遍及天下,怎的不知道長青谷這個所在?」
虛偽公子道:「長青谷終年被蒼松、青葉所蔽,不知內情的人,自然不知道谷中會藏的有人。」
倪萬里微微一笑,道:「看來,你是很會合作的人?」
虛偽公子道:「在下精研虛偽之道,深知識時務之理。」
倪萬里道:「承教,承教,原來,虛偽也是一門學問。」
虛偽公子道:「在下只覺著十之二三,也不過剛剛可以體會它之妙用,如是一個人,能把虛偽之道,研究到十分精純之境,即可無往不利,一輩子受用不盡。」
倪萬里道:「那要看你碰到什麼人了,老夫就不信這個邪。」
虛偽公子道:「這中間的學問很大,老前輩不習此道,自然是不知此中的學問了。」
倪萬里:「老叫化就是不信,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虛偽公子道:「宰了我?」
倪萬里道:「不錯,老叫化殺了你,看你還有什麼虛偽的地方?」
虛偽公子道:「你不能殺我。」
倪萬里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