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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回 麗人遠行 文 / 臥龍生

    天宏大師轉臉向朱若蘭望去,只見她滿臉莊肅之色,靜靜地望著場中局勢發展,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橫蕭握箭,護守兩側。

    趙小蝶回頭瞧了沈霞琳一眼,陡然欺身向王寒湘猛攻過去,素手一揮,劈臉打去。

    王寒湘折扇斜斜劃出一片扇影,護住身子,人卻向後疾退了兩步。

    他在括蒼山中,已吃過趙小蝶的苦頭,心中餘悸猶存,一見她欺身攻來,立時向後退去。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還能跑得了嗎?」皓腕疾推,一股潛力,湧了上去,王寒湘手中折扇,立時被一陣強猛勁道封住,轉動失去靈活,不禁大吃一駭。

    就這微一分散心神,趙小蝶已欺身而上,看她來勢不徐不疾,素手揮搖,砰砰兩聲脆響,王寒湘左右雙頰,各著了一記耳光,登時紅腫起來。

    這時,勝一清已欺身而到,一招「推波助瀾」疾掃過去,刀勢出手,才大聲喝道:「看刀!」

    趙小蝶忽的一蹲身子讓過刀勢,嬌軀一挺,人已欺到了勝一清的身邊,她來勢並不迅急,但卻是適巧至極,乘隙而入,叫人眼看著無法防備。

    天宏大師和李滄瀾一見趙小蝶欺攻身法,忽然大悟,暗自想道:原來所有武功,均有破綻,只是平常無人瞧得出來而已。

    但見趙小蝶玉掌揮動,砰然一掌,打在勝一清的臉上,笑道:「你這人還有點英雄氣度,打上一個耳光算了。」

    勝一清哼了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和兩顆牙齒,向左橫跨了兩步,剛好讓出五毒叟莫倫的停身方位,趙小蝶一個翻轉,攻了上去。

    莫倫眼瞧王寒湘,勝一清被打耳光之辱,心中早已想好了對敵之策,一見趙小蝶欺攻過來,立時縱身躍起,向王寒湘停身之處飛去,身子躍起的同時,暗運五毒掌力,遙擊過去。

    那知趙小蝶身子陡然停下,凝神而立,左手玉琵琶斜斜推出,迎著莫倫掌力,一撥一轉,但聞錚錚兩聲弦響,一股潛力滑弦而過,直向李滄瀾撞擊過去,嬌軀倒向王寒湘躍去。

    她功力已達收發隨心之境,想停就停,身隨念動,運用自如,靈活無比,莫倫身子剛落實地,趙小蝶早已停在他的面前,左右開弓,連打了兩個耳括子。

    這兩記耳光,打得似極沉重,直打莫倫身子搖搖擺擺站立不穩。

    趙小蝶在剎那之間,連打了江湖上三個身負盛名的高人,全場所有之人,無不看得的心弦震盪。

    海天一叟李滄瀾振袖一拂,把趙小蝶玉琵琶滑擊過來的潛力震開,站在原地,進退都覺不對。

    原來他見趙小蝶打王寒湘,莫倫和勝一清耳光之事,輕描淡寫,行若無事一般,只要一揚手,從無不中,不禁害怕起來,暗自想到:我如也被她打上兩記耳光,那可是生平第一大辱……

    趙小蝶打過三旗壇主之後,回頭問朱若蘭道:「蘭姊姊,我想把他們都殺了,免得留下禍根。」

    朱若蘭想道:李滄瀾和其屬下幾位壇主,都是一代奇才,留著他們,難免有東山再起之日,那時尋仇報復,又不知要傷多少人性命,倒不如索性一鼓殘滅,當下點點頭,道:「好吧!殺百人而救千萬性命,也不能算是罪過。」玉手一揮,緩步向前走去。

    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護守兩側,蓄勢而進。

    趙小蝶目睹沈霞琳,微徽一笑道:「琳姊姊,你瞧我今天大開一次殺戒,我要把天龍才中的人,盡數殘滅於此。」纖手一轉;撥動懷中玉琵琶,但聞弦聲錚錚,一片殺伐之聲,她嬌艷欲滴的粉臉上,也隨著滿佈殺機,直向李滄瀾逼去。

    海天一叟李滄瀾,一見趙小蝶和朱若蘭一齊逼上,九大門派中人,也都躍躍欲動,心知今日之局,已難善罷,仰天一聲長嘯,舉起手中龍頭拐一揮。

    天龍幫中群豪早已拔出兵刃戒備,一瞧李滄瀾的拐勢,突然分成五行,疾衝過來。

    趙小蝶叱一聲,縱身一點上去,素手一揚劈出,但聞應聲慘叫,兩個奔沖最快的大漢,齊齊被震飛起來,七竅湧血而死。

    王寒湘折扇一揮,大聲叫道:「快擺五方陣式拒敵。」

    隨來的天龍幫中之人,都是各旗壇中選出的高手,聽得王寒湘大喝之聲,紛紛比懷中取出一方彩絹,迅快無比地纏在頭上。

    朱若蘭星目轉動,掃掠全場,只見天龍幫中之人頭上的彩娟,共分紅、黃、藍、黑、暗合五旗之色。

    李滄瀾暗中運起「乾元指」的功力,目光卻不停在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身上轉來轉去,俟機下手。

    他心中明白,「乾元指」功力,未必能傷得趙小蝶和朱若蘭,但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卻難抵得「乾元指」功力一擊,準備出手先殺一人,以振雄心。

    朱若蘭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下,已然瞧出李滄瀾的用心,低聲對趙小蝶道:「蝶妹妹且慢出手,索性讓他們擺了五方陣,咱們再動手不遲。」

    趙小蝶點點頭,站住身子,素手撥動玉琵琶的上銀弦,縷縷清音,隨手而起。

    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傷心之事,這次彈的音高十分淒涼,弦聲如訴,音韻幽幽,片刻間全場之人的心神,都為淒涼的弦音感染,天龍幫中群豪將要布成的五方陣,也隨著停了下來,個個癡立不動,滿臉愁苦之容。

    但聞那幽傷音韻,愈來愈是淒涼,恍如嫠婦婉啼深閨,聲聲斷腸,在場群豪,大部都黯然淚下。

    天宏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好淒涼的聲音……」這位功力深厚,定力超人的高僧,竟也為那幽傷的弦音所感,漸漸的抵受不住。

    朱若蘭環掃全場一眼低頭對趙小蝶道:「蝶妹妹,不要彈啦,再彈下去,只怕在場之人,都要身受內傷了!」

    趙小蝶道:「我想彈出『離真迷魂曲』,把他們全都傷在此地,眼下之人既都是武林中高手精英,要是全都傷損此地,今後武林之中,再也不會有什麼爭執發生了!」

    朱若蘭搖頭笑道:「各門各派之下,都有門人弟子,首腦如全都傷亡此地,只怕要引起全面混亂之局……」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九大門派,經過這次比劍之後,彼此之間的嫌怨,尤形中消減不少,只要能把天龍幫掃蕩一平,目下禍源即消。」

    趙小蝶道:「也許姊姊說的不錯。」弦音一變,殺機大作。

    李滄瀾突然仰面一聲長嘯,聲如龍吟,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天龍幫呆立的群雄,似都被這聲長嘯驚醒,紛紛搶奔方位,片刻間排成了五方陣式。

    朱若蘭看對方陣式已成,低聲吩咐玉蕭仙子、三手羅剎彭秀葦,道:「你們隨同趙姑娘破陣,李滄瀾由我對付。」嬌軀一晃,直向李滄瀾飛去、

    天龍幫這五方陣式,原由五壇旗主各領一色旗隊,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和陶玉、李瑤紅居中接應,此陣乃王寒湘依據五行生剋之術演化而成,集天龍幫中所有精稅高手群攻強敵的奇陣,但眼下紅旗壇主百步飛鈸齊元同,和黑旗壇主開碑手崔文奇兩個領隊,又少了陶玉、李瑤紅和川中四丑,六個居中接迎之人,使此陣威力減去不少。

    朱若蘭深解五行奇術,一瞧對方陣式,已知是由五行生剋演化而來,《歸元秘笈》之上,載有五行變化之術,決難不倒趙小蝶,心中大寬,立時把破陣之責,交給趙小蝶,自己卻搶奔李滄瀾,一則因那居中之人,是操縱全陣變化樞紐,如能引他自亂章法,全陣都將受影響。二則怕趙小蝶出手太狠,把李滄瀾擊斃手下,對李瑤紅不好交代,有上此二個原因,故而當先發動,搶斗李滄瀾。

    趙小蝶一看朱若蘭搶據中位,要獨鬥李滄瀾,只好退而主持破陣大局,當下吩咐隨身四婢和三手羅剎、玉蕭仙子、陳荷,七人,排成天罡七星形勢,她一面解說,一面動手指點各人位置,片刻之間,七人已各自站好方位,排成了天罡北斗之形。

    幾人初次排用此陣,站好方位之後;也不如何發動,運用克敵,只知呆呆地站在派定的方位之處。

    趙小蝶瞧了七人一眼道:「你們只要記定方位,大小可隨意收縮擴展,彼此相互呼應,此陣變化精奇,決非短時間,能予運用自如,破敵之勢,有我一人擔負,你們只要固守原位即可……」轉目掃視,只見天龍幫的五方陣圖,已自緩緩發動,立時接口說道:「你們別小看了這座天罡七星陣式,只要你們能夠固守不亂,如是插入敵人五方陣中心臟一柄匕手,牽住他全陣變化。」

    三手羅剎彭秀葦道:「趙姑娘但請放心。」

    趙小蝶點頭一笑,緩步走到陣勢前面,運氣戒備,靜待對方出手。

    這時,朱若蘭已和李滄瀾動了起來,李滄瀾拐勢翻飛,急如風雨,帶起強勁的嘯風之聲,威勢籠罩一丈四五尺方圓大小。

    朱若蘭仍然是赤手空拳,她連身上披的黃色披風都未脫下,掌掃拳襲,從容遊走在那波濤劈洶湧般的拐影之下。

    這當兒,站在陣外的九大門派中人,亦都紛紛拔出兵刃,目注天宏大師,只待他一聲令下,立時向陣中衝去,救援朱若蘭等。

    這時,天龍幫五方陣已然伸展發動,朱若蘭、趙小蝶等,重重圍人陣中,在陣外瞧來,幾人似已被困。

    天宏大師回頭望了身後群豪一眼,道:「各位暫請放心,靜看變化,如若咱們此刻入陣中,不但幫不了忙,反將擾亂幾位姑娘耳目。」

    九大門派中人,都已對這位武功深博,心地慈悲的高僧,有了敬仰信任之心,果然紛紛收了兵刃、靜觀變化。

    天龍幫五方陣的連鎖攻勢,已然發動,層層波波,疾向趙小蝶等人衝擊,前波一擊而退,後波隨即攻上。

    趙小蝶擔心那天罡七星陣位,被天龍幫重疊猛攻之勢衝亂,不敢放手還攻,守在陣前,準備隨時救應。

    初打之時,玉蕭仙子等因不諳陣法,彼此間支援不夠靈活,常被對方四面八方猛烈衝擊,逼得離開方位,幾乎被人衝亂,幸得趙小蝶及時發掌策應,才算應付過去。

    但打了一陣工夫,七人漸熟方位,彼此呼應也靈活起來,已能自行對付天龍幫波浪式的猛攻。

    要知這七人武功,都已列為武林第一流高手,尤其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和神鷹陳葆三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對敵經驗豐富,陣位既熟,心神集中,簫掃掌劈,穩往陣位。

    趙小蝶眼看七人已能應付,心中放寬,素手撥弦,錚錚錚,連鳴三響。

    這三聲簡簡單單的音符,卻瀰漫著一片殺機。

    王寒湘手合折扇,穿過人群,躍到了五毒叟莫倫身邊,低聲說道:「此女武功高強,世所罕見,而且胸博玄機,各種陣式變化,她都瞭如指掌,莫兄可用毒針,暗中施襲,或可奏效。」

    說完話,立時躍回本隊,一面催動五方陣的連鎖攻勢,一面把黃旗壇主的暗器高手集中起來……

    他已知趙小蝶功夫精精深,一般暗器決難傷害於她,集中壇下暗器,無非是要擾亂趙小蝶的耳目,以便掩護莫倫乘機下手,施放毒針。

    三聲弦音響過,趙小蝶突然直衝過來,玉掌翻飛,指襲掌劈,隔空打穴,片刻之間,已被她連續點倒二十幾人。

    要知這般人都是天龍幫千百人選的精英之士,武功都非弱手,但趙小蝶出手揮腕之間,必然有人應手而倒,從無一擊落空,不禁使天龍幫五方陣中之人個個心生驚駭,衝擊之勢,隨之緩了下來。

    王寒湘舉手一揮折扇,雲集他身側的暗器能手,突然揚腕打出暗器,霎時間飛刀、袖箭、鋼鏢等各型各類的暗器,紛紛飛出,疾如狂風驟雨一般襲到。

    莫倫探手入懷,也摸出一把毒針,正準備出手之時,忽聞趙小蝶嬌叱一聲,玉掌連揮,擊向那紛紛襲來的暗器。

    她氣怒之下出手,全力施為,劈出內勁,強猛絕倫,但見狂飆突起,嘯風四生,雲集擊向趙小蝶的暗器,紛紛向四外飛射,因為暗器過多,吃趙小蝶內功一撞,互相擊在一起,但聞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刀、鏢、袖箭等各類各型暗器橫飛斜走,到處亂撞,反而傷了不少天尤幫高手。

    莫倫探針在手,但見趙小蝶擊震暗器手法,竟不敢把毒針打出手去。

    因他施用的毒針陰歹異常,體積細小,一出手就數十百根,而且針上劇毒,中人極難救治,如被趙小蝶震得四外亂射,那就不知要傷好多人,是以他不敢出手施放。

    趙小蝶擊落暗器之後,突然縱身一躍,直向人群之中衝去,只見她肩披藍紗飄飄,皓腕疾吐忽收,片刻間又被她點倒了二十幾人,五方陣人數一少,威勢大減。

    王寒湘、勝一清、莫倫,看她只一出手,必有人傷亡,再過片刻工夫,五方陣非要完全破去,陣中一座天罡七星陣式,使五方陣的定義變化遇上了阻礙,玉寒湘幾次想牽動陣位,均難如願。

    居中策應的李滄瀾被朱若蘭纏鬥,也不得不出手死拼一場。王寒湘當下一搖折扇,暗和莫倫、勝一清,三個人分由三個方位奔來。

    趙小蝶嬌笑道:「好啊!我以為你們永遠躲在陣後不出來了。」陡然一躍,直向王寒湘欺攻過去。王寒湘早已試過厲害,哪裡還敢大意,暗中運集功力,折扇疾出一招「風搖碧梧」,折扇撒起一片扇影,護住身子。

    趙小蝶冷笑一聲,抑腰一長,嬌軀直向重重扇影中衝去。

    王寒湘突然一聲長嘯,右腕振處,點點扇影,倏忽合集一點,指襲向趙小蝶「玄機」要穴。

    這一擊乃是他畢生功力所集,力能貫穿金石,威勢非同小可,而且來勢奇速,再加上趙小蝶前衝之勢,彼來此迎疾如閃電,眼看折扇就要點中趙小蝶的要穴,忽見趙小蝶身子一側,折扇掠衣點空,彼此一錯而過,趙小蝶已到了王寒湘的背後,玉腕回拂,輕輕一掌擊在王寒湘後背之上。

    玉寒湘萬設想到,趙小蝶竟能在間不容髮的剎那,自然讓開自己點襲之勢,剛覺不對,背上已著了一掌,只覺一股勢力,浸入內體、全身氣血陡然向上一衝,登感眼睛一花,神智大亂,全身微顫動,疾向前面衝去。

    子母神膽勝一清和五毒叟莫淪,在趙小蝶欺攻王寒湘時,也同時搶攻過來,兩人衝擊之勢,均極迅快,準備在玉寒湘一擊不中時,雙雙出手。

    那知變化剎那,趙小蝶竟閃開王寒湘折扇,錯身到了王寒湘的身後,王寒湘卻向前面衝來。

    三人由三個不同的方位攻襲,目標集中一點,又都是全力施為,快速絕倫,這一變出意外,三人疾向一處撞去。

    莫倫、勝一清功力已到運用自如之境,一看不對,立時疾沉丹田真氣,硬把疾向前衝的身子收住,腳落實地。

    勝一清左掌疾揚一推,隨手湧出一般潛力,喝道:「王壇主……」他以為王寒湘被趙小蝶內家掌力推撞,身不由主,故而推出內力,準備攔住王寒湘的猛衝之勢。

    哪知王寒湘折扇一張,忽的一招「仙鶴亮翼」疾向勝一清攻襲過去。

    這一下變生肘腋,王寒湘雖是隨手攻出一招,但勝一清也不免驚慌失措,趕忙一吸丹田真氣,向後疾退數尺。

    饒是他應變迅速,仍被王寒湘折扇劃中了左臂,衣袖破裂,鮮血急湧而出,左臂上被折扇劃了個三寸長短深及筋骨的血口。

    五毒叟莫倫急道:「勝壇主快些點住王壇主的穴道……」

    勝一清傷疼雖烈,但聽得莫倫呼叫之言,立時閉氣封住穴道,強忍傷疼,縱身一躍,疾追過去。

    但這一緩之勢,王寒湘已衝入了五方陣中,折扇隨手揮掃,眨眼間被他連傷五人。

    他是一旗壇主之尊,天龍幫中弟子部不敢和他動手,只有紛紛讓避開去,五方陣式,立時陷入混亂。

    趙小蝶突然嬌叱一聲,身軀忽地一轉,直向人叢之中衝去,指風,掌拍,擊無不中,片刻間又彼她傷了十多個人。

    她的手法,也似是愈變愈狠,也不知何故,引起了她的殺機,凡是這一次著了她指掌的人,不是被震斷心脈而死,就是被指力點中要穴而亡,每個中掌指之人,鼻孔問,都湧出很多鮮血。

    這等驚人的屠殺聲勢,震駭住了悍不畏死的天龍幫中高手,紛紛向後退去,五方陣自行互解。

    玉蕭仙子一抖手中玉蕭,首先脫離了天罡七星陣位,向前追去。

    趙小蝶突然低喝j聲:「因來!」隨手由地上檢起一柄單刀,運足內力,一振腕,拋擲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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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一道白虹,疾射而去,閃電般衝入人層,刀光過處,血雨橫濺,連傷了六七人,餘威仍然不減……

    這等罕聞罕見的手法,不禁使天龍幫之人,個個魂飛膽破,就是九大門派中人,也看得觸目驚心。

    一刀未落,趙小蝶又伏身檢起了第二柄單刀,一振腕電射而出。

    忽聞嘯風破空,兩枚子母膽,橫裡向上擊去,另一枚卻疾向趙小蝶打來。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子母膽爆裂落地,但趙小蝶擲出的單刀,不過微微一偏,仍然射入人叢。

    這次天龍幫中人早已有備,各舉兵刃,紛紛迎擊,想把飛刀擊落,那知飛來單刀一遇攔阻,立時偏向斜飛,寒鋒閃動,又殺傷了數人。

    趙小蝶目光移注那飛來子母膽上,手一揚,接在手中,一抖腕,疾向莫倫打去,腳尖一挑,手中又多了一柄單刀。

    忽聽佛號高唱,飄傳來天宏大師的聲音,道:「姑娘手下留情。」

    趙小蝶回頭望了天宏大師一眼,道:「怎麼?多殺幾個壞人,也有罪嗎?」

    天宏合掌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間無不赦之人,眼下橫屍遍地,懲殺已夠,望姑娘上天好心,慈悲蒼生,留人一步自新之路。」

    趙小蝶星目流動,瞧了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已不下三四十人之多,不覺呆了一呆,低聲問玉蕭仙子,道:「這些人可都是我殺的嗎?」

    玉蕭仙子笑道:「不錯,都是姑娘殺的。」

    趙小蝶緩緩丟了手中檢起的單刀,回身對著沈霞琳走去。

    三手羅剎彭秀葦橫跨一步,躬身叫道:「趙姑娘……」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我不會傷害琳姊姊的,你放心吧!」

    忽聞李滄瀾一聲大喝,倒提龍頭拐,向後退了四五步,跌坐在地上。

    朱若蘭目注著倒坐在地上的李滄瀾一眼,長長吸一口氣,一面暗中運氣調息,一面忖思如何對付李滄瀾。

    兩人經過了一番全力拚搏之後,朱若蘭已深知海天一叟李滄瀾的武功,除了在招術上不及自己之外,功力巧快,都非自己能及,如非日前在括蒼山天機石府中,借趙小蝶傳授楊夢寰武功之便,又學了《歸元秘笈》上不少精奇招術之外,今日這一戰縱然勝得李滄瀾亦必要累得精疲力盡,是以,她心中甚感為難,只覺對方天生奇稟,如果再假以時日,其武功必有更高一層的成就,以他的雄才大略,決不肯屈居人下,若干年後,江湖上勢非又被他掀起一大風浪,造成一番浩劫不可,不殺他,後患無窮,殺了他,又覺著有點對不起李瑤紅……她雖是一向作事果決之人,但面對此情景,也生出猶豫難決之感。

    這時,全場所有的搏鬥,都為趙小蝶驚人的屠殺和朱若蘭擊敗李滄瀾的聲勢所恫服,都停下手來。

    只有王寒湘被趙小蝶用出般若掌力,擊中一掌之後,使他全身氣血上衝,走錯經脈,腦力受震,神志陡然暈迷,衝入天龍幫五方陣中,揮手亂殺,莫倫攔他不住,兩個人打了起來。

    全場中人,都為懾服,但王寒湘神智迷亂,根本不理,折扇揮掃,招招盡都是殺手致命的武功,迫得莫倫不得不用出全力招架。

    兩人正在動手,這時趙小蝶曾將一枚勝一清的子母膽,遙向兩人擊去,但卻被勝一清全力打出一個子母膽,在空中相擊,爆裂落地,如非勝一清擊落,兩人全都在集中精力相搏,勢非傷在趙小蝶的子母膽下不可。

    李滄瀾跌坐地上之後,立時盤膝坐好,閉目運氣,他雖被朱若蘭施展玄門一元罡氣,硬接了他一招「乾元指」後,趁勢反擊,借勢施展「天罡指」力,把他震傷,但因朱若蘭玄門一元罡氣,尚達爐火純青之境,被李滄瀾」乾元指」力一震之下,雖未重創,但也血氣浮散,反擊的「天罡指」力,勁道減去不少,李滄瀾功力深厚,是以傷得不重。

    沈霞琳橫劍當胸,目光環掃全場,看橫屍遍地,血跡殷紅,不禁心中無限黯然,暗暗歎道:這動手相搏之事,當真是慘酷無比,唉!剛才還是好好的人,轉眼間就僵臥地上,動也不會動了,我要報父母之仇,但這些人不都是和我一樣的有著父母嗎?

    趙小蝶緩緩走來,在沈霞琳身外兩三步時,停了下來,叫道:「琳姊姊你當真存下了殺我的心嗎?」

    沈霞琳橫劍沉吟良久,答不出話來,正感為難之際,忽見趙小蝶的臉上,閃掠過一抹微笑,不禁心中大感奇怪。

    回頭望去,不知何時楊夢寰已清醒過來,正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她緩緩垂下橫在胸前的寶劍,搖搖頭道:「我是打你不過的!」轉身直對楊夢寰走去,在他身側蹲下。

    全場之人,都為趙小蝶驚世武功和朱若蘭對李滄瀾猛烈拚搏所吸引,很少有人注意到楊夢寰,只有趙小蝶和一陽子暗中留心著楊夢寰的舉動,一個師徒關心,一個心中存疑,不知道是否真的作錯了一件事情。

    果然,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楊夢寰自動清醒過來,挺身而起,自行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調息。

    趙小蝶看他挺身坐起,心中愁慮盡消,暗暗鬆了一口氣,不覺微微一笑。

    這時凶慘的搏鬥,大都靜上下來,只有瘋瘋癲癲的王寒湘還在向莫倫猛攻不休……

    可是在場之人,心中都明白,這場慘烈大戰,並沒有真正的結束,天龍幫雖然傷亡極重、但如整隊重戰,仍然可以,何況,還有很多投效在天龍幫下馳名江湖的篙手,未見出現,如非天龍幫圖保實力;必然另有埋伏,激戰隨時有重新爆發的可能……

    楊夢寰經過一陣運氣之後,忽然覺著自己身體,有著一種奇異的變化,不但氣暢百穴,睏倦頓消,而且真氣流轉於全身上下,無處不通,一提氣,身子就躍躍欲飛。

    他乃極為聰明之人,略一沉忖,恍然大悟,暗道:難道我的任、督兩脈通了不成?

    微一抬頭,凝眸瞧去,只見趙小蝶微顰秀眉,臉上似笑非笑,神情間若悲若喜,正在注視他……

    兩道目光一觸,彼此都迅快地轉臉避開,但在那匆匆交觸的一瞥之間,卻包含了無限的情意和惘惘的愁懷。

    趙小蝶緩緩地轉過嬌軀,慢慢向朱若蘭走去,披肩藍紗在風中飄拂,步履沉重,若不勝力。

    沈霞琳低聲問道:「寰哥哥,你沒有受傷嗎?」

    楊夢寰搖頭一笑,道:「沒有。」霍然站起身子,直向場中走去。

    他似是有心驚動別人,是以落足異常的沉重,沈霞琳伏身檢起寶劍,隨後相護。

    朱若蘭回頭望了楊夢寰一眼,先感微微一怔,繼而淡然一笑,道:「你來的很好,這位李幫主交給你啦!」

    李滄瀾突然冷哼一聲,扶拐而起。

    李滄瀾掃視了四週一眼,看橫屍遍地,不禁暗裡一歎,忖道:不知何人,出手這等狠辣,竟殺傷了這樣多的人。

    朱若蘭怕楊夢寰抵不住李滄瀾,向後綴返的嬌軀,突然站住。

    沈霞琳向前搶進兩步、擋在楊夢寰身前,橫劍對李滄瀾道:「你要幹什麼?」

    李滄瀾經過一陣靜坐調息之後,精神體力,均已恢復了不少,眼看幫中弟了傷亡纍纍,橫屍遍野,心中異常悲忿,油然生出拼劍之心,當下一頓龍頭拐,冷冷對沈霞琳喝道:「你不是我的敵手,快些給我閃開。」橫出一拐撥去。

    沈霞琳舉劍一封,連人帶劍吃對方拐勢撥得向一側橫跨了三步。

    楊夢寰霍然抽劍而進,擋住李滄瀾,低聲對沈霞琳道:「師妹快退下去。」

    李滄瀾哈哈大笑道:「你也非老夫之敵,退下去吧!」舉手一拐,當胸點去。

    楊夢寰知他拐勢沉重,不敢用劍封架,一吸丹田真氣,準備向後躍去。

    只覺真氣流轉全身,念動氣行,雙腳還未頓地倒竄,身子已突然向後退去,一退就是七八尺遠。

    李滄瀾一拐點空,突然疾向前面欺去,人還未到,一拐橫掃而出。

    楊夢寰一側身,讓開拐勢,舉手還了兩劍。

    他知李滄瀾功力深厚,龍頭拐施展開,威勢雷霆萬鉤,是以還擊劍勢,也用了八成真力。

    劍勢出手,忽聞絲絲劍風,迫得李滄瀾收拐後躍退。

    楊夢寰想不到自己真力,竟能借長劍傳擊過去逼退了敵人,不禁微微一怔。

    李滄瀾躍退之後,也是一呆,只覺楊夢寰還擊的兩劍中,挾著一股凌厲的劍風,劍勢未到,劍風已自逼人,心頭大駭而退。

    這時,天龍幫中沒有傷的弟子,又紛紛圍了上來,勝一清雙手分執子母膽,蓄勢待發。

    李滄瀾回頭望了天龍幫圍攏上來的弟子一眼,突然高聲說道:「老朽組織這天龍幫,原意是希望能把無門無派的江湖草莽,連成一體,免得常受九大門派中人物欺凌,不想老朽無能,鬧得一敗塗地,致累各位白白送了不少性命……」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現下我以幫主身份,傳諭解散天龍幫,各位自行去吧!」

    忽聞狂笑震耳,王寒湘倒提折扇,狂奔過來,莫倫緊隨他身後而行,原來兩人激戰一陣、王寒湘突然停下手,閉目休息了一下,忽地仰臉狂笑,轉身奔來。

    只見他折扇揮處,兩個天龍弟子應手而倒,其他之人,看他不分敵我,舉手亂打,紛紛讓開,王寒湘狂笑一聲,疾向一座山峰上奔去。

    莫倫大聲喝道:「王壇主哪裡走!」放腿追去。

    天龍幫中弟子相互望了一陣,突然齊齊抱拳躬身說道:「我等身受幫主栽培翼護之恩,願隨幫主決一死戰,埋骨青山,死而無憾!」

    李滄瀾目光如電,掃掠了幫中弟子一眼,道:「爾等區區武技,留此徒然在死,豈能幫得老夫之忙,還不快給我散去。」

    天龍幫弟子一見李滄瀾說得聲色俱厲,一齊把目光投注到子母神膽勝一清的身上。天龍幫五旗壇主,紅旗壇主齊元同,黑旗壇主崔文奇,一死在沈霞琳的劍下,一死在趙小蝶的掌下,瘋了個黃旗壇主王寒湘,追去個藍旗壇主莫倫,五旗壇主之中,只餘下一個白旗壇主勝一清,是以,天龍幫下弟子一齊把目光投集在他身上。

    勝一清已看清眼下情勢,天龍幫決難勝得九大門派,留他們在此,也無非多造傷亡,無補於大局,當下高聲說道:「幫主既傳下令諭,爾等還不快走,更待何時?」

    他這一喝,天龍幫下群豪忽然一起對著李滄瀾跪下,拜了一拜,才站起身子散去。

    李滄瀾望著自己費盡心機,羅致天龍幫下的高手,四散而去,心中陣痛如絞,饒他豪氣干雲,也不覺黯然神傷……

    直待天龍幫四散而去的弟子,走得沒了蹤影,李滄瀾才轉過身子,一頓龍頭拐,大聲說道:「九大門派中人,哪位有興,願和老夫一決生死。

    楊夢寰回頭望了師父一眼,橫劍答道:「崑崙門下弟子楊夢寰,願先領教幫主的絕學。」

    李滄瀾大笑一聲,道:「好!」當胸一拐點去。

    楊夢寰縱身避開,揮劍還擊,剎那間拐影劍氣,混合為一,一場武林罕見的慘烈搏鬥,只看得九大門派中人,個個目瞪口呆,只覺楊夢寰的武功,似乎在陡然間增加了數倍,竟和一代果雄怪傑的李滄瀾鬥個秋色平分,難分勝敗。耳際拐聲嘯風,觸目劍花朵朵,兩個搏鬥人的身形,早已為拐影劍花遮沒,不大工夫已激戰百合以上,楊夢寰被趙小蝶巧力打通任、督二脈之後,耐戰內力大增,愈戰愈勇。

    正當兩人激戰之際,山坳一角中,緩步走出一個全身灰衣的中年婦人,她身後緊隨著一個灰中包頭、灰布對襟大褂、足著布履的少女。

    此女一手抱著厚厚經卷,左袖隨風飄蕩,緩向場中走來。

    這時,楊夢寰和李滄瀾的惡鬥,越來越是劇烈,劍風絲絲,拐勢如山,威力籠罩了丈餘方圓大小。

    激鬥中,楊夢寰突然連演五招絕學,一劍接一劍,直攻過去,劍勢如驚霆迅雷,迫得李滄瀾向後疾退五步,這一讓楊夢寰稍獲先機,劍招立時綿綿出手,盡都是《歸元秘笈》所載之學,招招變化無窮,劍劍奪魂拘魄,連攻十三劍,迫得李滄瀾手足無措。

    慧真子轉臉低聲對一陽子道:「寰兒進境奇速,已然身集大成,如果將來能接掌崑崙派的門戶,當可把咱們崑崙派的武功,發揚廣大。」

    一陽子道:「我看他在和李滄瀾對敵之時,經常施出咱們崑崙派分光劍法中招術,挾雜在各種奇奧劍招攻出,並無忘本之心……」微一掠瞥間,發現玉靈子正在留心聽兩人說話,趕忙住口不言。

    要知玉靈子乃一派掌門之尊;依據江湖規矩,楊夢寰既經掌門人把他逐出門牆,必需要玉靈子答允後,他才能重返師門。

    楊夢寰連攻十幾劍,迫得李滄斕手忙腳亂,爭得先機,正待再運劍猛攻一陣,迫敗李滄瀾,忽聽一個清脆、但極冷漠的聲音,道:「楊相公,暫請住手。」

    此音入耳之後,楊夢寰忽然覺出這聲音似是很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是何人的聲音,當下一收劍勢,轉臉望去。

    只見數尺外站著個身著灰衣,灰中包頭,足著布履,斷去一臂的人,圓睜著一雙明如秋水的雙目,望著他,不是李瑤紅是誰?

    楊夢寰只覺胸前如受千斤鐵錘一擊般,豪壯之氣頓消,倒提長劍,一連向後退了三步。

    李滄瀾回頭望了女兒一眼,冷冷地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李瑤紅垂手答道:「爹爹一世英豪,武功才謀,均非常人能及,如能勘破名利,不和人爭氣鬥狠,傲嘯山林……」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大聲叫道:「住口!你還要教訓於我不成……」目光轉處,只見勝一清左右雙手各握一顆子母膽,蓄勢戒備,不禁微微一歎,問道:「勝壇主何以未走?」

    勝一清笑道:「幫主待我深厚,我勝一清豈能在危難之中,棄了幫主而去……」

    李滄瀾道:「是我要你們走的,怎能反怪你們?快些去吧!」

    勝一清目光流動,只見天龍幫中的弟子,都已走得沒了蹤影,搖搖頭,大笑道:「勝一清早存相隨泉下之心,幫主不必再說……」

    李瑤紅突然向前欺進了幾步,目光逼視住楊夢寰道:「我要替代父親一死……」她目光由楊夢寰的臉上緩緩掠過,投注數丈外群集的九大門派高人身上。

    楊夢寰向後退了兩步,答道:「你勸令尊去吧!」

    他說的聲音很低,除了李瑤紅聽得之外,只有站在最近的李滄瀾聽入耳中,當下一頓龍頭拐,大聲喝道:「老夫豈是畏刀避劍之人,咱們還未分出勝負……」說話之間,舉手一拐,當胸直點過來。

    楊夢寰揮劍一撥,長劍貼著拐勢,疾滑而下。

    李滄瀾振腕彈劍,那楊夢寰手中長劍上,似有一股極強的吸引之力,隨著李滄瀾彈震的拐勢一轉,巧妙無比地把李滄瀾龍頭拐上力道輕輕化去,劍勢仍然貼拐而下,這正是《歸元秘笈》上,一招奇奧絕倫的劍招,名叫「萬縷蛛絲」,不管對方內力如何強大,兵刃如何沉猛,彈震之力如何強勁,均無法震開這般陰柔的巧勁。

    劍勢貼拐而下,寒鋒直逼手腕,迫得李滄瀾手一抖,丟棄了手中的龍頭拐。

    這只是一種極自然的反應,李滄瀾在丟拐之時,並未想到什麼,似在拐勢脫手之後,卻如迅雷擊頂一般,呆在當地。

    這是他生平從未有過之辱,說不出是恨是怒,凝眸靜立,長髯在風中飄舞……

    勝一清雙手分握著兩枚子母神膽,正待運力打去,忽聽一個幽幽的女人聲音,道:「勝壇主不可再惹麻煩……」

    勝一清回頭望去,只見那發話之人是位年紀約四旬以上的中年婦人,布衣荊裙,一臉清雅之氣。他忽然想到李瑤紅適才之言,天龍幫中基業,已然被毀,不禁一陣黯然,倏而住口。

    要知李滄瀾以雄才大略,挾武技網羅江湖高手,組織天龍幫,原本之意,只想在江湖爭得一席之位,和九大門派分庭抗禮,但後來實力愈來愈強,爭霸江湖,雄主武林之心,油然而生,四出邀請奇人入幫,擴展幫中地盤,廣開山門,大收弟子。

    李夫人雖是女流之輩,但卻是頗有高瞻遠矚之才,眼看李滄瀾收納亡命,以擴大天龍幫實力,翼護宵小,隨進言相勸,曉以大義。李滄瀾一心霸主武林,再加五旗主,個個是身負絕技之士,又對李滄瀾赤心忠膽,當時情景,如眉方中,李滄瀾不但不肯接納良言,反而出言激諷李夫人婦人之見,致鬧得數十年恩愛夫婦反目,陌如路人。

    李夫人傷痛之下,離開天龍幫,飄然遠走,當時李滄瀾氣忿之下,傳下龍頭令諭,召全幫中弟子,追查了夫人的下落,就地處死,幸得王寒湘、勝一清等五旗壇主苦苦相勸,李滄瀾才放手不究,日久氣消,回想前情,反而思念起才德兼具的夫人來。

    五年後,李夫人突然重返天龍幫,結廬而居,自題」洗心庵」三字,整日青燈長明,高誦佛經,除了愛女李瑤紅每月有一次可以晉見之外,任何人均不許擅自人一步。李滄瀾憶念前情,午夜往訪,但均被拒不相見,李滄瀾無可奈何,只好暗自傳令,把李夫人結廬所在劃為禁區,不准人擅自進入距廬百丈之內……

    是以,匆匆歲月,轉眼十年,十年中,李夫人沒有出過洗心庵中一步。

    李滄瀾也未能入庵一次,是以,勝一清見得李夫人後,瞧了半天,才認出來,只覺她十幾年來,似乎比過去更年青些……

    李夫人喝止住勝一清後,緩步走到李滄瀾身側,柔聲說道:「二十年孽海塵夢,製造了多少殺劫,我已在洗心庵中代你備建了一座『忤悔堂』,不隨我走,還留戀什麼?」

    李滄瀾慢慢回過頭來,兩道茫然的眼光盯在李夫人臉上,瞧了良久,不禁黯然一歎,正待開口,李夫人又搶先說道:「殺孽果報已累及紅兒斷臂,恩怨糾結,幾時能還清孽債,一念向善,萬惡齊消,我已代你佛前忤悔了十五年,隨我走吧……」緩緩轉身,慢步向前行走,李滄瀾目光環掃全場一同,隨在夫人身後而去。

    忽聽九大門派中有人叫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峨嵋派超元、超塵、超慧,青城派松木道長,武當派靜玄道長等十數人,各仗兵刃奔了出來。楊夢寰望了李瑤紅一眼,忽然因身橫劍,攔住九大門派中奔走而來的人,大聲說道:「諸位暫請留步,聽我楊某一言。」

    奔來群豪眼瞧他鬥敗李滄瀾的功力,心中都有兒分懼怕,果然齊齊站住。

    楊夢寰目注群豪,高聲說道:「如若李滄瀾不自動讓避開鐵索吊橋,斷魂崖崩沉絕壑,試問眼下之人,有哪個能自信留得性命?」

    群豪一陣默然。」

    楊夢寰歎息一聲,接道:「諸位今日縱然殺了李幫主,難道就真能使今後武林中平靜無波嗎?天龍幫中不少高手,並未參與此次比劍大戰,如果趕盡殺絕,勢必激起他們報復之心,九大門派實力雖強,但總不能常聚一起,殺一個李滄瀾,更將留下無窮禍患……」

    靜玄道長一揮長劍,道:「本派中四大道長傷亡殆盡,難道就此放手不究?」

    楊夢寰道:「天龍幫傷亡近百,又該要哪個償命?」

    申元通忽然大聲喝道:「他們咎由自取,豈能怪別人?」一舉虯龍棒直衝過來。

    楊夢寰長劍斜出,一招「劃地為界」灑出朵朵劍花,逼退申元通,道:「勝得天龍幫,也一定能勝得了九大門派,你自認比李滄瀾武功如何?」

    申元通只覺他出手一招劍勢中,潛含內力,不禁大駭,不敢再向前闖。

    靜玄道長回頭望了崑崙三子一眼,揮劍緩步走來。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今日如不現露幾招絕技,只怕要糾纏不清,凝神思索,忽然想到《歸元秘笈》上一招「移花接木」,當下暗提真氣,抱拳一禮,道:「道長譽滿武林,望重江湖,為何竟不肯留人一步餘地……」話出口,暗勁亦發,一股潛力,直撞過去。

    靜玄右掌一擋,答道:「好說,好說……」但覺潛力強大無比,層層湧上,自知抵拒不住,不禁心頭大駭。

    楊夢寰被趙小蝶一掌巧打通了任、督二脈,全身真力聚散甚易,內勁增加數倍,一瞧靜玄道長抵受不住,忽地把潛力收了回來。

    壓力驟減,靜玄不自覺身子向前一栽,楊夢寰一吸真氣,把擊出暗勁收回,揮手一掌,反向峨嵋三老攻去。

    這一收一攻之中,不但把本身力道用出,而且又加了靜玄道長的部份內力。

    超元、超莊本是並肩而立,覺出一股暗勁潛湧而到,同時出手一擋。

    只感對方內力,有如長江大河一般,重重波波湧到,而且一道比一道猛烈,一波比一波強勁。

    忽地壓力大減,楊夢寰收回力道,笑道:「諸位老前輩請看在晚輩份上,放過李幫主吧!」

    靜玄道長和超元、超塵都已吃過苦頭,自知不敵,默然而退。

    這三人一退,群豪紛紛向後退。

    李瑤紅低聲說道:「多謝相公救家父之恩……」轉身隨在李滄瀾身後而去。

    楊夢寰望著她淒涼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心想叫住她說幾句慰藉相思之言,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山風吹飄著她虛蕩的衣袖,不住前後擺動。

    忽聽沈霞琳大聲叫道:「紅姊姊!」放腿追了上去。

    李瑤紅停下身子,回頭笑道:「琳妹妹,你還記得我嗎!」

    沈霞琳伸手牽住了李瑤紅的衣袖,道:「姊姊再改變多一點,我也能認出來。」

    驀聞簫聲幽餅,裊裊而起,緊接著響起了琵琶弦聲,少林派天宏大師突然回顧群豪說道:「這次天龍幫邀請我們九大門派比劍,使老衲感到,武林之中是非多出自誤會,如果都能拋去名利之爭,門戶之見,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是一家人……」他微微一頓後,又道:「老鈉作東恭請各位到我們嵩山少林寺一遊,今後每隔五年,各派掌門人集會一次,當可消除江湖上不少是非。」

    群豪同聲響應。

    天宏大師微微一笑,當先帶路,向前走去。

    慧真子低聲對二位師兄說道:「寰兒之事,咱們應該如何?」

    玉靈子道:「由他去吧!」舉步相隨向前走去。

    一陽子低聲說道:「寰兒心地忠厚,我想他定會找上崑崙山金頂峰三清宮去,現且別管他。」

    楊夢寰目光環掃四周,只見朱若蘭、趙小蝶、玉蕭仙子等分守四周,九大門派中人,正緩緩向前走去。

    李瑤紅平靜肅穆的臉上,微泛激動之色,牽著沈霞琳的手,慢步走到朱若蘭身側,說道:「姊姊別來無恙?」

    朱若蘭微徽一笑道:「琳妹妹胸無城府,楊夢寰又被逐出崑崙門牆,你必需助他一臂之力……」

    李瑤紅道:「我已成殘廢之人,而且又皈衣佛門,塵緣早絕

    朱若蘭接道:「伯母禪理精深,深具佛法,她已告訴我你塵緣未……」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請恕姊姊擅自作主,我已代你向伯母求得賜婚之約……」

    楊夢寰左了過來,接道:「什麼……」

    朱若蘭臉色一整接道:「你不要多講,瞧瞧這是什麼?」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

    楊夢寰拆信一瞧,只見上面寫道:

    字諭寰兒知悉:吾兒年來一切,均得朱姑娘面告,沈、李二女,秀外慧中,皆不可多得佳女子也,見字即攜二女返水月山莊,汝母早已倚間翹望!父字」

    朱若蘭道:「你可認識伯父的筆跡嗎?」

    楊夢寰道:「父母手筆,豈有不識之理?」

    朱若蘭道:「筆跡不假,你就該遵諭行事。」說完,探手又從懷中摸出一塊佩玉,交到李瑤紅手中,笑道:「伯母怕你不信,交給我這塊佩玉為證。」

    李瑤紅接過佩玉一瞧,果然是母親之物,不禁一陣心酸,熱淚滿湧眼眶。

    楊夢寰暗自付思,想來想去,也只有朱若蘭替他安排的一條路可走,先回「水月山莊」見過父母再說……

    趙小蝶忽然走到楊夢寰身側,取下胸前一枚白色珠花,插在楊夢寰身上,笑道:「我冒了極大危險,在真氣凝聚下一掌擊在你任、督兩脈的交匯之處,此是打通二脈的最為簡便之法,也是最為危險之法,分毫之差,鑄恨千古,總算蒼天有眼,未使我造成大錯,要不然琳妹姊非得殺我不可……」忽覺一股酸意,湧上心頭,慌忙別過臉去,說道:「蘭姊姊,咱們為楊相公、琳姊姊和這位李姑娘,彈一曲麗人行,替他們一壯行色……」

    朱若蘭笑道:「紅妹妹、琳妹妹,寰兄弟任、督二脈已通,當世高手,已難有幾人為敵,你們好好地輔助他勤修武功,願他十年後成一代武學宗師。」

    忽聞掙錚錚三聲弦響,緊接著蕭聲相和,麗人行悠悠而起。

    楊夢寰抱拳對朱若蘭深深一揖,道:「姊姊盛情,我永銘肺腑,願今生能有酬答之日。」

    趙小蝶笑道:「我和蘭姊姊就要帶她們歸隱深山,今生今世不再重履紅塵,後會期杳,你要多多珍重……」

    楊夢寰輕輕一歎,回身而去。

    李瑤紅、沈霞琳齊對朱若蘭、趙小蝶躬身行禮,灑淚告別,隨在楊夢寰身後而去。悠揚的管弦聲中,轉過了山腳。

    山道旁,松蔭下,突然間傳出來一聲幽幽清音道:「紅姊姊,前途珍重……」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巨松之下,站著個全身綠衣的美麗少女,緊靠身傍站著個青衫長髯的老人,正是妙手漁隱蕭天儀和他的獨生愛女蕭雪君。

    李瑤紅欠身說道:「怎勞妹妹相送……」

    蕭雪君解下身後黃絹包袱道:「伯母讓我把十卷經書交你帶走。」

    李瑤紅正待伸手去接,沈霞琳卻搶先接到手中,道:「紅姊姊,我替你背上好嗎?」李瑤紅道:「偏勞妹妹了。」

    沈霞琳道:「姊妹,楊伯母是最慈愛,水月山莊景色如畫,門前小溪中游魚很多,咱們到那裡,可以捉魚玩,還有寰哥哥絹表姊的青……」忽然想到,此言一出,定將使楊夢寰傷心,倏而住口不言。

    蕭天儀忽然上前一步,抱拳對楊夢寰說:「老朽心中有一件事;不吐不快,說錯之處,楊兄不要見怪。」

    楊夢寰道:「老前輩但請賜教,晚輩洗耳恭聽。」

    蕭天儀道:「九大門派中人,全仗楊兄一番仁俠之心,得脫一場凶難。」

    楊夢寰道:「請恕晚輩愚劣,難解語中之意。」

    蕭天儀道:「這方圓五里內,暗藏桐油三千桶,深草掩遮,藥絲通接,一把火將燒盡五里內飛鳥蟲蟻,縱使自負舉世輕功之人,也難於片刻間飛出火圈。楊相公仗義相釋李幫主,老朽已傳愉令切斷火線,今後老朽當盡力相勸他安於山居,息隱林泉,但望楊相公轉告九大門派中人,天龍幫實力仍存,並沒有一敗塗地。」

    楊夢寰歎道:「晚輩如有機會,定當轉告老前輩吩咐之言。」

    蕭天儀道:「此番天龍幫基業被毀,逃走了大覺寺三位凶僧,三僧曾傷在李幫主『乾元指』下,被囚禁總壇……」他微一停頓,又道:「不過,他們受過這次教訓,也許能改過向善。」說完,帶著蕭雪君扭身而去。

    忽聞那悠揚的弦聲蕭音,突地一拆,變成了淒涼幽怨之音,聲音如訴,九曲如訴,由空中飄灑下來。

    抬頭望去,只見西面絕峰之上,魚貫而行著幾位衣袂飄飄的麗人……

    一抹斜陽,晚霞絢爛,長天燕去,人蹤漸杏,只聽弦聲瓊瓊,蕭音裊裊……

    (飛燕驚龍)全書完請看續集(風雨燕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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