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客棧奇僧 文 / 臥龍生
第二天,天色剛亮,船已靠上了南昌碼頭。金環二郎陶玉牽著夢寰一隻手,下了雙桅巨帆碼頭上早已有天龍幫的弟子在守候著。兩個人剛剛下船,立時有三個青衣大漢迎上去長揖請安,陶玉單掌還了半禮,間道:「那兩個行腳和尚,落腳在什麼地方?」
中間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垂手稟道:「弟子已派人監視兩個和尚行蹤,昨夜他們落腳在南昌西關悅來客錢此時大概還沒有動身?」
陶玉回頭對夢寰一笑吩咐那三個大漢道:「你們留兩人帶著我的赤雲追風駒等著尤總舵主一塊兒去一個人給我們帶路上悅來客棧。」
中間那大漢,似乎是三個中的頭目,留下左右兩個大漢牽馬等人,自己帶著陶玉、夢寰徑奔悅來客棧去。
夢寰雖看出金環二郎在天龍幫中身吩地位似乎比尤鴻飛還要高些但他自己是客人對天龍幫的弟子不能不客氣點,回頭問那青衣大漢:「兄台高名上姓。」
那青衣大漢,受寵若驚望著夢寰,躬身答道:「兄弟叫水蛇李五承龍頭幫主恩典派在長江總舵手下吃飯,負責南昌三百里內的水路的買賣。」
夢寰又問道:「悅來客棧那兩個行腳和尚,可帶有一個白衣少女同行嗎?」
李五搖搖頭道:「兄弟接到總舵金蛟令諭後立時派人西出查訪,悅來客棧兩個行腳和尚和金蛟令諭查尋的人頗黨相似,因此傳訊總航,請命處理,不過除了那兩個和尚之外,倒未見到有別人同行。」楊夢寰本來興沖沖的,聽完話冷了半截,回頭望陶玉,陶玉笑道;「兩個和尚既然可疑,我們不妨先去看看,令師妹必已得崑崙派拳劍真傳,如果他們不用卑劣手段,令師妹自然不會甘心就範,江湖上無奇不有,有時候閱歷較武功更為重要。」說完話,一疊聲催水蛇李五帶路。三個入一陣快走,不大工夫,已到了悅來客棧。這悅來客棧,是南昌西關一座很大的客棧,房舍毗連,不下百間。三個人到店外,太陽還不過剛剛升起兩扇黑漆店門還未開,水蛇李五三不管,舉起拳頭在門上一陣狠擂,大門開處,一個店伙汁睡眼惺忪地擋在門口,看樣子想發脾氣,但一見水蛇李五,嚇得兩隻睡眼大開,不顧再扣扣子,躬身一個長揖道:「李五爺,你老好早啊!」水蛇李五冷冷問道:「昨夜裡落腳你們悅來客棧的兩個行腳和尚走了沒有?」
店夥計又躬身陪笑,答道:「兩個大師父住在二進院中,大概還沒有走。五爺要找他們,請稍坐一下,我這就去叫他們起來見你。」
李五微一搖頭,道:「不必了,你帶我到他們住的房間去!」
店夥計看夢寰和陶玉都背插長劍,水蛇李五也帶著兩把水叉於,看苗頭就有點不對哪裡還敢多說話。領著三個人直奔二進院中,在一座兩室通達的房間門前停下,高聲喊道:
「兩位大師父,醒醒啦……」
店夥計喊了四五聲,可是房間中毫無回音,逗得水蛇李五性起,飛起一腳,踢得兩扇門應聲而倒,三個人搶人房間一看,水蛇李五口驚得一怔,夢寰和陶玉也呆在那裡半天講不出話,店夥計更是嚇得直打哆嚏。
房間中哪裡還有什麼和尚的影子,只見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並排放在靠窗案上,兩張木榻上,橫放著兩具無頭屍體。
水蛇李五細看案上人頭,正是自己派來監視兩個行腳和尚的手下兄弟。
全環二郎問清楚死的兩個人是天龍幫弟子後,氣得地一張粉臉變成了鐵青顏色,冷笑兩聲,把眼光又投在水蛇李五的臉上。
這一下,水蛇李五所感受到的驚恐,似乎比初見到兩顆人頭時更為嚴重,兩道眼光中無限乞憐,望著夢褒求救。果然金環二郎陶玉慢慢移動著腳步,向水蛇李五逼去,一面笑著說道:「李舵主好粗心啊!這樣重大的事情,你怎麼只派兩個無閱歷武功的人來監視呢?他們死得很冤。」
李五面如死灰般,垂手答道:「弟子派來臨視兩個和尚的人的確都是南昌水舵中高手。」
陶玉冷冷一笑,道:「這麼說是我錯怪你了?」
李五道:「弟子不敢,只求陶香主法外施恩,恕弟子萬死之罪。
陶玉突然一上步,擒住李五一隻手腕,淡淡笑道:「饒了你原無不可,只是天龍幫森嚴幫規何在?輕敵妄動,兩個野和尚你就盯不住梢,還談什麼發號施令,情雖可憫,罪不可恕!說著話,左手突出,直向李五」肩井災」上點去。
楊夢寰見陶玉滿臉笑容中突下辣手不覺心頭一震,無暇思索,右手施一招「腕底翻雲」,架住陶玉左手勸道:「這件事怪不得李舵主,也許那個行腳和尚有非常的本領要不然他們也截劫不了我師妹。」
金環二郎微微一笑,放了李五被握的一隻手腕,道:「那我就看在楊兄面上,饒他一次。」
李五雖經金環二郎放了手腕但種色間餘悸猶存垂手肅立,似乎對陶玉輕輕鬆鬆地放過他仍未全信。
金環二郎卻好像完全忘了剛才的事,很細心地在兩具無頭屍體上察來看去。
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他才回過頭對夢寰道:「楊兄的推想不錯,兩個野和尚確非庸手,他們點穴的手法,不但制住穴道血脈,而且還傷到筋骨,這就難怪本幫中弟子,連番吃兩個禿驢的大虧了。」
說話間長江神蛟尤鴻飛也趕來店中,他查驗過兩個下屬屍體之後,皺皺眉吩吩水蛇李五,把兩個弟子屍體一併用棉被包起來抬走,這件事與人家悅來客棧無關,不准藉故生非,找人麻煩。
水蛇李五,巴不得早點離開,聽完話,立時親自動手。包好了兩具屍體,扛在肩上,躬身告退。
李正走後,尤鴻飛歉意地對夢寰道:「想不到對方竟是這等賴手,損傷了本幫兩個弟子不算,又害得我們撲了個空。不過他們昨夜既住在此地,現在料也去不了多遠,南昌四外八百里以內的本幫弟子,此刻大概都接到了通知,除非兩個和尚有飛天遁地的本領,此外諒他們也難逃過本幫眼線,楊老弟儘管放心,快在午時,慢則今夜,定可有兩個和尚的行蹤報來。」
楊夢寰心中雖然很焦急,但又不得不裝出若無其事般,答道:「尤老前輩和陶兄,為追尋我師妹事,已盡到最大心力,楊夢寰已覺得內心不安,為此事損傷了貴幫中兩個弟子,尤覺抱憾
尤鴻飛道:「陶香主、楊老弟,事情既已如此,急在善後以老朽之見,不如暫返船上,從長計議。」
三個人出來說來客棧,店門外早有兩個青衣大漢牽著陶玉的赤雲追風駒,恭候一側。金環二郎接過馬縹牽在手中,和夢寰並肩步行,尤鴻飛跟在兩人身後直向江邊趕去。
三個剛剛到達江邊瞥見水蛇李五匆匆忙忙地迎過來他先對三個人見了禮,然後垂手對陶玉稟道:「弟子始才接得舵下兄弟報告,兩個和尚行蹤出現在南昌東北二十里的地方。」
陶玉劍屆一揚,俏目中驟射出來兩道冷電般的神光,注視著李五間道:「這消息沒有錯嗎?」
李五躬身答道:「弟子天大膽,也不敢欺騙香主。」
陶玉放下臉回頭對尤鴻飛道:「尤總舵主由水路向北邀截,我和楊兄乘我赤雲追風駒由陸路追趕。」
說畢,縱身躍上馬背,轉臉對夢寰招手道:「楊兄快請上馬。」
楊夢寰看他一張粉也似的俊臉上,眨眼間,就有幾個不同的表情,喜怒無常,變化莫測,但每次對自己講話,卻總是一副笑臉,心中暗忖:這人對我倒是不錯,只是心地難於捉摸以後對他,還得小心。
他這裡略一思索,陶玉已連聲催請,夢寰只好一縱身,也躍上馬背,坐在陶玉身後,他剛剛坐好,金環二郎已抖動韁繩,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放蹄向前行去。
楊夢寰初乘寶駒,只覺得馬快如飛隼出塵,兩耳中呼呼風響,路旁的樹木景物,閃電般向後倒去,不大工夫,已跑了廿多里。
金環二郎一勒馬韁,收住赤雲追風駒,回頭時夢寰笑道:「兩個野和尚如再往北走,必需要渡鄙陽湖,這成份可能不大,我想他們八成由此叉道轉往西北,渡贛江過樂北,進入九嶺山脈,因為他們既發覺有眼線盯上,必然要設法擺脫。不瞞楊兄說,江南一帶水旱碼頭,大都有我們天龍幫中的弟子,兩個和尚在南昌悅來店中玩那一套割眼線的手法,相當高明,這說明兩個賊禿驢不但武功不錯,而且江湖中的閱歷經驗也很豐富,自然不是初出道的人物,我想他們定然知道,要避開我們天龍幫中眼線,只有早些進入九嶺山區。」
楊夢寰略一沉吟,答道:「小弟初涉江湖毫無經驗,陶兄看著怎麼辦都好。」
陶玉笑道:「水蛇李五的報告如果沒錯,我推想兩個野和尚,必然要進山區,我們仗赤雲追風駒的腳程,在中午前就可以趕上他們,假如他們不走這條路,那就無法躲避開我們散佈弟子的監視。」說完話,一帶韁勒轉馬頭,向西北方問追去。
正急奔中,忽聽得金環二郎叫道:「果不出我所料,那兩個和尚就在前面。」
夢寰視線,被坐在前面的陶工擋住,正想偏頭看去,突感眼前一亮,金環二郎已騰身離鞍,黃衣飄風,突如一隻穿雲巧燕,一掠之勢,直飛出三丈開外,落在道中。
陶玉在飛離馬背時,已收住韁繩,他人離馬鞍,赤雲追風駒也同時緩了下來。楊夢寰放眼看去,只見陶王橫身攔在路上,距他三尺左右,站著兩個和尚,一個身材高大肩負禪枝,一個身材矮小,背插戒刀,兩個人穿著一色的灰憎衣,腰中繫著一條三尺寬窄、白麻編織的帶子。
陶玉攔住兩個和尚去路後,卻對楊夢寰招著手笑道:「楊兄快些下來。」
夢寰縱下馬背搶兩步和陶玉並肩站著,細看兩個和尚面貌,那身材高大的粗眉環眼,一張瞼黑如鍋底,長相十分兇惡;矮小的一個,面黃似蠟,骨瘦如柴,但兩隻老鼠眼中卻神光隱現,一望即知,有著極深的內功火候。
兩人神情都很鎮靜,井未被金環二郎躍下馬背的快捷身法所震驚,四道眼神先把陶玉和夢寰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陣,又同時轉臉望望那匹赤雲追風駒,然後慢條斯理,說道:「兩位施主,這匹馬實在不錯。」
陶玉劍後一揚,微笑答道:「怎麼?二位大師父有意思化我這匹馬的緣嗎?」
那身材矮小的和尚,兩聲呵呵乾笑道:「出家人行腳慣了,馬雖不錯,但和尚要它沒有用,小施主的善心好意,貧僧師兄心領著就是。」
陶玉轉過臉低聲對夢寰道:「楊兄小心戒備,這兩個野和尚有點怪道。」
夢寰點點頭,還未及答話,那身材高大的和尚,已冷笑兩聲,接道:「和尚一張嘴,吃遍天下,兩位施主,如果存心打出家人的主意,可當心死後要遍歷十八層地獄。」
陶玉仍然是滿臉微笑,道:「兩位大師父言重了。」
說完一句話,笑容突斂,剎那間紛臉上如罩寒霜翻腕抽出背上環劍又冷冷問道:「在南昌悅來客棧中,殺死本幫兩名地了可是你們兩個野和尚干的嗎?」
那矮小僧人,鼠目一翻,陰森森一笑道:「佛門廣大,來者不櫃,小施主如有意步貴幫中兩名弟子後塵,佛爺一樣的超渡你早登極樂。」
陶玉又放下臉,冷笑道:「這麼說起來在唐家集那片荒涼墓地中截劫崑崙派女弟子,重傷本帝四個弟於也是兩位大師父幹的好事。」
那矮小僧人,仰起臉一陣大笑道:「出家人講求一個緣字,和尚順手化了一筆人緣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楊夢寰看他說得輕輕鬆鬆,不覺也動了怒火,厲白喝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你們兩個披著佛門袈裟的人卻無惡不作,殺人劫色,樣樣都干,現在你們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半天不講話的高大增人,此刻突然插嘴冷冷接道:「這位施主可問的是那位穿白衣的小姑娘嗎?」
夢寰道:「不錯現在她人在什麼地方?」
大和尚笑道:「需知佛法無邊,那位女施主既經我佛慈悲,渡入空門,你這一生就不要再想見她。」
楊夢寰聽後連打了幾個冷顫劍眉軒動,熱血沸騰,翻腕握劍把,三尺霜鋒出鞘,正待出手,金環二郎已搶先發招,金環響處,耀眼劍鋒直點向那瘦小僧人前胸。
矮和尚一聲冷笑,縱身一避,讓開金環劍,借避招之勢,已拔下背上戒刀,矮和尚動作夠快,但金環二郎更快,一劍不中,第二招已隨著出手,金環劍斜削直刺眨眨眼連攻八劍,直把那矮和尚逼退了一丈多遠。
楊夢寰仗劍觀戰,看陶玉出手幾招的又快又狠,不由心裡暗暗佩服。
不過那矮和尚亦非弱手,吃陶玉搶了先機,一輪急攻迫得他無法還手,蹩了一肚子怒火。金環二郎八劍攻過,略一緩手矮和尚立還顏邑,手中燦似銀雪般的戒刀立時搶攻而巨招術怪異,來勢莫測,剎那間萬卷冷風,光密如幕,直若一團光影般,向陶玉逼去。
陶玉看那瘦和尚,手中一戒刀,威勢非凡,哪裡還敢大意,金環劍也舞個風雨不透,但聽金環交響,劍風似輪,兩人這一接手,轉眼時間,就是二十個回合。
陶玉一面力鬥,一面暗暗稱奇,看不出這矮瘦和尚,竟有著這麼大本領,心知不施出殺手絕招,一時間決難取勝,心念一動,劍招生變,施出海天一叟李滄瀾傳他的連環三絕招「海市蜃樓」。「夜半烽煙」、「天網羅雀」三招,劍搖寒星萬點,直若驚濤裂岸。海天一叟李滄瀾,天生一代奇人,這三招他半生心血,精研天下各派劍術後,獨到絕學。前二招雖然凌歷但旨在亂人耳目,克敵致勝全在那第三招「天網羅雀」上面。金環二郎幼隨李滄瀾,深得海天一叟鍾愛,盡得真傳,這連環三絕招,他已下過數年苦功,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施用,果然威勢奇大,非同凡響,那矮瘦和尚雖有著一身本領,也是招架不住,但覺一團銀虹中挾著金錚鳴,當頭罩下。
百忙中,和尚舉起手中戒刀一封,縱身躍開可是金環二郎殺機已起,哪還容地逃出劍下,一聲冷笑道:「野和尚,你還想走嗎?」
一沉腕,劍尖金環正套在矮和尚戒刀上面,順勢一推冷鋒直逼那矮和尚握刀腕上。
矮和尚戒刀被金環套住,再想抽刀招架,哪裡還來得及!一怔神,一隻右手已被陶玉金環齊腕切斷。
金環二郎斬斷那矮和尚一隻手腕,似乎心猶未足,一抖金環劍,把劍尖金環套奪的戒刀,拋出去兩大多遠金環劍借勢又向那矮和尚前胸點去。
陶玉劍招剛剛送出,突聞得夢寰大叫道:「陶兄,留神暗器。」
金環二郎雖聞警語,但攻敵劍勢仍然不變,只隨勢一翻,三把兩刃飛刀,貼著他衣服飛過,說危險也實在夠險差不到一寸,就要打中。
不過這樣一來,陶玉出手劍招準頭失了不少,那矮和尚才逃命在金環劍下,待陶玉第二劍逼攻過去,那發出飛刀的身材高大和尚,鐵禪杖已「橫掃千軍」卷風襲到。ˍ陶玉金環劍,雖是專銷對方兵器的奇形兵刃,但那和尚鐵禪杖足足有鴨蛋粗細,一杖橫掃,力逾干斤,金環二郎倒也不敢硬接,閃身避開一杖,劍化「金絲纏腕」在削對方右手,迫得和尚收杖避劍,向後躍退五尺。
楊夢寰看陶王劍斷矮和尚右腕之後早已躍躍欲試,不容金環二郎再搶攻,仗劍急出,喊道:「陶兄請暫休息,這個大和尚讓給小弟吧!」
陶玉一笑停住步收了金環劍,楊夢寰趨勢一招「神龍搖尾」冷森森劍鋒,直點大和尚前胸。
大和尚禪杖變招「迎雲捧月」硬架長劍,夢寰一沉健腕,劍化「旋風掃雪」,猛攻下盤,大和尚縱身而起,讓開劍勢鐵禪杖「獨劈華山」當頭一擊。
楊夢寰走險招,踏中宮,欺步上身,逼近大和尚身邊,長劍迎截右腕,左掌同時劈出一招「飛鈸撞鐘」,他一進之勢兩絕招一齊出手,劍招是追魂十二劍中的「迎風斷草」,逼住了對方禪杖,左掌卻用出十八羅漢掌中的一記「飛鈸撞鐘」。
大和尚如果不收招,就得被截斷手腕,只得猛提丹田真氣,把下擊之力,向旁邊一滑讓開夢寰一劍,但他卻躲不開左掌,小腹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只打得一個高大身軀摔出去四五尺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禪杖落地,口裡鮮血直噴。
金環二郎見夢寰出手不過三招,就擊傷了對方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妒忌,嘴裡卻笑著說道:「崑崙派劍術果然不凡,小弟佩服極了。」
夢寰一縱身躍近受傷的大和尚,劍尖逼在前胸卻轉臉望著金環二郎答道:「陶兄太過獎了,小弟劍術,較陶兄相差甚遠了。」
金環二郎淡淡一笑不再答話,緩步走近夢寰身側,望著那們尚,笑道:「剛才聽你們兩個野和尚口氣,倒是不小,誰知卻是這般膿包,就憑你們這幾下毛手毛腳,也敢和我們天龍幫做對
說到這裡,笑容一斂,粉臉變色又冷冷問道:「你們劫截的白衣少女哪裡去了?」
大和尚吐出來一口鮮血後冷笑道:「佛爺不幸落敗殺砍任憑你們,用刑迫供那是休想。」
陶玉笑道:「那我倒看看你是不是鋼鐵鑄成的羅漢你只要能忍得住不說也罷。」
說完話,一回頭,瞥見那斷腕矮和尚,趁空兒向西溜去,陶玉右手一揚,一隻金環脫脫飛出,黃光如電。去勢快板,只聽那斷腕矮和尚一聲慘叫,金環擊中光頭,直打得腦漿進出,栽倒氣絕。
陶玉嘻嘻地跑過去,撿起金環,就在僧衣上擦乾血跡,套上右腕,牽著赤雲追風駒,走回來,對夢賽笑道;「先送一個上西天,留一個慢慢收拾,我就不信,逼不出他的口供,不過這地方是官道,難免驚動過路的人,咱們把他帶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說。」
說著話,右手突出,點中了和尚的「風府穴」,挾上馬背而去。
楊夢寰默默無語,一切都聽金環二郎的安排,陶玉牽著馬,走到一荒野中,解開和尚穴道,並用推宮穴的手法,活了他血道。
不大工夫,和尚醒了過來,金環二郎滿臉春風笑道:「大師父,我看咱們還彼此方便些好,你說出那白衣少女下落,我讓你自己選一個死的方法怎麼樣?」
陶玉不待和尚說完接道:「好吧,你既然一定想試試味道,那就怪不得我,咱們看看你能忍呢,還是我的手辣?」
說畢,朝著夢寰一笑飛起一腳踢得和尚打了兩個滾、解開他腰中白麻帶子,捆了和尚兩隻腳,倒吊在一棵矮樹上又點了他「臂儒」,「肩井」兩穴,撿了一捆野草燃起,剎那濃煙上騰,連燒帶熏,只熏得和尚涕淚交流汗如雨落,他兩臂穴道被點,失了作用,何況金環二郎守在身邊,每當他一掙扎立時就點他關節穴道,一會工夫又點了他「委中」、築賓」、「公孫」三穴,這一來,和尚手腳都不能再動,只有挺著火燒煙熏。
楊夢寰站在旁邊,看得心中大是不忍,和尚雖非好人,但用這種方法逼供,也太殘忍了一點。轉臉看陶玉他似乎玩得興趣很濃,笑容滿面洋洋自得。
楊夢寰暗道:這人看上去美如處子,心地卻狠毒得可怕。
那和尚究非鐵打,如何能忍受得住,只得連聲告饒。陶玉放下大和尚後,笑道「怎麼樣,你要是再不肯說,咱們就再試驗幾種新奇的方法如何?」說完活,滿臉春風,意態間甚是得意。比尚光頭上已被人燒的傷痕纍纍,皮綻肉焦,慢慢地緩緩氣,答道「那白衣少女已被我幾個同門師兄接走了。」
陶玉揚了楊劍眉,笑道:「這麼說,你們師兄弟還是不少?」
和尚驀地睜大了被煙熏紅的淚眼,答道:「不錯,就憑你們為個微末之技,我就是告訴你們實話,你們也無法奪得那白衣少女回來。」
金環二郎一陣大笑後,又問道:「那你就說出來我們去試試吧。不過我先得把話說明白,如果你有心用詐,想騙過我們,當心找有更好的方法懲治你?」
大和尚略一沉吟,道:「你們如果真想見那白衣少女,可去胡山青風寺,找主持方丈一明禪師……」
說到這裡,頓一頓又道:「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其他的恕難再奉告了。」
陶玉笑道:「崑崙派的女弟子,可也在青鳳寺中嗎?」
大和尚冷冷答道:「那就不知道了。」
陶玉道:「你知道的,真說完了?」
和尚點點頭,還未及答話,陶玉突然拔劍掃去,露鋒過處,血濺三尺,大和尚一顆頭直飛出去八九尺遠。
楊夢寰想阻止,已來不及,皺著眉道:「陶兄,你怎麼會真相信這和尚的鬼話,他在施詐,騙我們。」
陶玉把金環劍還入鞘中,笑道:「楊昆說得不錯,我也不相信和尚的話。」恐怕也難越渡那千峰百嶺,幽谷深壑。我看不如把兄弟坐馬,送交尤總舵主,代為看管如何?」
金環二郎大笑道:「赤雲追風駒如不能翻山越嶺,那還稱什麼千里神駒,楊兄請儘管放心上馬,明天中午前,我們就可以趕到大湖山下。」
楊夢寰半信半疑地跳上馬背,陶玉一抖韁,馬如箭發,不過一刻工夫,已跑出二三十里,到達了贛江岸邊。
陶玉勒馬江岸,仰起臉一聲長嘯,嘯如龍吟,響澈雲霄,夢寰聽出那長嘯響聲中,隱含節奏,心知必是天龍幫中一種暗號,只是不便追間正懷疑間,突然見江心急馳來兩艘快船不大工夫已靠岸邊。
金環二郎拉著夢寰一隻手,聯袂登舟,另一隻船上兩個搖櫓大漢,躍下船把陶玉赤雲追風駒也牽上了船,一舟乘人,一船渡馬,雙櫓撥水,兩舟齊發,不過一刻工夫,已渡過滔滔贛江。
陶玉縱身上岸,回頭吩咐搖櫓大漢道:「你們見著尤總舵主時,就說我和崑崙派中楊大俠,趕赴大湖山青風寺去了。」
說完話,滿臉笑意,挽著夢寰手,飛上馬背,一抖縹,神駒驟發。但見沙塵滾滾如狂飆掠空而去。
一陣急馳,足足有兩百里路,陶玉收韁停馬,已到了九嶺山脈邊緣的一座小鎮高湖集,這時天色還不過是未時光景,兩百里行程就不過一個時辰左右。
陶玉飄身下馬,指著前面起伏的山嶺,笑道:「前面那連綿無際的峰嶺,就是九嶺山脈,我們要橫穿九嶺過義寧,再走一百餘里,才能到大湖山下,算起來還要走六七百里左右。
楊夢寰心惦霞琳安危,恨不得一步到大湖山下,聽完話,不覺一皺眉頭,答道;「這麼說我們今晚是趕不到了?」
陶玉笑道:「六七百里山路,中間不知道渡多少削壁深壑,就是熟路緊走,以小弟這點微末輕身功夫來說,總得要一天一夜時間……」
兩人匆匆走進一家飯店,吃完一餐飯,陶玉又買些乾糧帶上,牽著赤雲追風駒,騰身上馬,寶駒通靈,似是已知要趕山路,昂首一聲長嘶,放蹄如飛。
片刻工夫,進了山區,放眼望去但見山嶺銜接,重峰疊嶂,雲山相連不知有多深多遠。
走了一陣楊夢寰見山勢愈來愈險,深澗陡壁,處處險阻,羊腸小道,盤繞而上,暗忖道:這等險惡山勢,赤雲追風駒縱然通靈,只恐亦難飛渡,心念方動,突聞跨下寶駒發出一聲雷鳴似的長嘶,雙耳猛問後一堅,三尺長短的馬尾和身子伸成了一線,一個急躍,縱出去一丈多遠,楊夢寰驟不及防,幾乎被摔了下來。趕忙跨下加力,扣緊馬身。
寶駒顯神力,馱負著兩人,揚蹄直竄登山渡潤如履平地。不知道馬翻過多少山峰,躍過多少溪澗。這一陣狂奔足足有一個時辰金環二郎才收住韁停下來和夢寰跳下馬背讓馬兒休息了一會,又繼續縱騎趕路。
這時,晚霞已盡,天色入夜,幸好東方天際捧出來一輪明月,夢寰雖然已看出陶玉對寶馬流露出憐惜神情,可是陶玉依然放轡奔馳,不肯稍停。
這一來,反使楊夢寰心中大感不安,低聲說道:「陶兄赤雲追風駒,雖是蓋世無匹的神駒龍種,但這等狂奔的趕路方法,縱是寶馬,也難當受,不如我們停下來多休息一會,明天趕到,也不算遲。」
金環二郎回頭一笑,道:「楊兄此刻的心,恐早已飛到了大湖山青風寺中,晚到一刻,你就多一份憂慮相思,我這冷僻的性格,一向和別人落落寡台,天下人能使我放在心中的只有兩個,一個是我授業恩師,一個是我師妹,想不到和楊兄一見投緣現在加上你,我心目中放有三個人了,知已難得,就是寶駒累死,小弟也心甘情願。」
楊夢寰聽得心頭一震,暗想這人心地狠或異常,只看他逼問那和尚口供的殘忍手段,真虧他想得出來,而且行刑時神態自然,行若無事。奇怪他對我倒是一片真誠熱情,個中道理很是費解,但無論如何,別人對自己如此友愛,倒是不能負人。
想了一陣,激起真情,無限感激地答道:「陶兄對我楊夢寰,說得上義重情深,但恐我報答無日,這份雲天高誼我只有水銘肺腑了。」
陶玉又回過頭兩眼盯在楊夢寰臉上正色答道:「既稱知已,何分你我,你要這樣說那就有些見外了。」
楊夢寰天性純真被陶玉這一問問得他答不上話來但他是極端聰明穎慧的人,心裡打了幾個轉,被他想出幾句自解窘迫的話來,笑問陶玉道:「陶兄剛才說起來令師妹,想她對陶兄定很關心吧?」
金環二郎微微一聲歎息道:「我師妹李瑤紅,稱得上一位巾幗女傑,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間,才貌尤絕,我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相處雖然不錯,但還談不上情,愛二字,我幾年江湖行蹤,見過不少絕代美女,但能在我師妹之上的,還沒有見過,以後有機會,我當給你們引見引見。」
楊夢寰本想告訴他,已會見過李瑤紅了,但話到口邊,想想不對,如果據實相告,恐怕會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這檔事,只有暫時隱在心中,以後再遇上李瑤紅時,多加小心就是。
兩人一騎放轡如飛,不到三更時分,已橫越過九嶺山脈。到了義寧縣城。兩人在義寧休息一陣,待馬身上汗水一干,立時又縱轉趕路。
不大工夫,又進了幕阜山脈,神駒腳力,果然不凡,五更天就到了大湖山下。
陶玉取出乾糧,拉夢寰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分食,夢寰一邊吃,一邊打量眼前的山勢,這大湖山雖不很高但卻不小,淺山綿連,不下數十里方圓,青風寺既非一座名剎,當然是不大容易尋得,看著想著,不覺發起愁來。
陶玉看夢寰劍眉微鎖,知他在愁著怕找不到青風寺和一明禪師,微微一笑問道:「楊兄滿臉愁苦可是怕找不到青風寺嗎?」
夢寰點點頭答道:「這數十里方圓之地,峰嶺深壑無數,我們總不能完全找到?」
金環二郎大笑道:「這個你儘管放心就是,既然來到了大湖山,還愁找不到青風寺嗎?
不要說到處有獵人樵夫可問,就是沒有礁夫獵人,我也有辦法找得著青風寺院,我們現在好好地歇一陣,養養精神,說不定見到一明禪師後還得有一場拚鬥」。完話,閉目靜坐,運氣行功。
楊夢寰看他說的很有把握,也不多問,依樣靜坐行功調息。
兩人內功都已有很多根基,不過頓飯工夫疲倦頓復金環二郎躍起身笑道:「我們去青鳳寺吧!」說著話人已縱躍而起展開提縱身法,向前面一座高峰上奔去。
楊夢寰急起直追,回頭看那匹赤雲追風駒,竟也跟在兩人身後追來。
陶玉輕功造詣極深,施展開後,捷如喜鵲移枝,但見黃衣飄飄,如一隻巧燕穿雲,眨眼時間攀登了幾十丈高。
回頭看夢寰果然被他拋後了一丈多遠心裡暗暗高興。
這時太陽剛剛升起,兩人站在峰頂望去,只見滿天金霞,照耀千百座起伏山峰,松柏青翠,景物若洗,翰露如珠,閃閃生光,大自然中含蘊的清幽之氣,頓使人心胸一暢,塵念盡消。
陶工極目搜望一陣,回頭對夢寰道:「太陽已經升起,怎麼連一個樵夫也看不到,恨起來,我一把火把大湖山燒個寸草不留。」
夢寰聽得一怔正待答話,金環二郎指著北方笑道:「前面遙見紅牆,必是一座廟宇,我們先去看看再說,要不是青風寺,我們再施用火攻。
說完也不待夢寰答話,縱身向正北方奔去。
夢寰追在陶玉身後,翻越過兩道山嶺,果見兩座山峰交接處的鞍部,有一座規模不大的廟宇。
兩人一陣緊趕,不過一刻工夫,已到那廟宇前面,抬頭看去,只見匾上橫題著「青風寺」三個金字,一對紅漆圓門大開著,一直可以看到大殿。這座寺院,連大殿算起來也不過有八九間房子大小,紅磚圍牆,自石鋪路,人門內小院中滿種著松竹,看上去這座寺院,似是修建不久。
金環二郎當先而人,穿過前院一段白石通道,登上七層石階,進了大殿,正中供案上兩盞長生好,仍吐著熊熊光焰。一座尺餘高的石鼎中香煙裊裊,兩個人看這大殿布設,極為簡單,除了那供案上兩燈一鼎之外,就只有供奉的三尊佛像,但卻打掃得纖塵不染。
陶玉轉過頭對夢寰道「看來這一明禪師倒像是一位有道的高僧……」
話還未完、驀聞得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接道:「兩位施主是什麼地方來的?找一明禪師有什麼事?」
陶工和夢寰同時一驚,轉身望去,只見大殿門口,站著一個三旬左右的灰衣僧人,一張瞼蒼白得看不出一點血色,瘦骨鱗峋,神情冷落。但兩隻眼中,卻神光炯炯,金環二郎打量了和尚兩眼,俏國流轉,滿臉笑意答道:「大師父輕功不錯,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們都不知道。」一邊答話。一邊向和尚走去。
那灰衣僧人兩隻眼睛盯住陶玉,不停冷笑,神態十分鎮靜。
夢寰這幾天和陶玉相處,已知他性格,愈是笑得春風滿面,下手也愈是狠辣怕他把事情弄僵,趕忙一個縱身攔在陶玉前面,深深一揖,道:「在下是崑崙門下弟子,這位陶兄是天龍幫的香主,我們拜訪一明樣師並無惡意,只是想請問他一件事情。」
灰衣和尚又一陣冷笑道:「兩位來找一明樣師,可知會見他老人家的規矩嗎?」
夢寰只聽得一怔,道:「這個我們卻是不知?還得請大師父指教一二。」
灰衣僧人臉上現出無限詫異,問道:「什麼人讓你們來的?那他為什麼不告訴你們規矩呢?」
楊夢寰本想把事情經過告訴那灰衣僧人,話要出口,又想到不對,假如那個和尚和一明樣師有什麼源淵,說出來反而不妥,一時間沉吟著答不出話。
那灰衣僧人見夢寰沉吟不語一揚兩條濃眉,怒道;你這人怎麼吞吞吐吐的你要是不說什麼人告訴你的那你們就不要妄想見一明大師。」
金環二郎在夢寰身後,接口笑道:「我們能找上大湖山青風寺來,就不怕見不著他。青風寺彈丸之地,我就不信他能躲到哪裡去,惹得我發了狠,一把火燒光你們和尚廟,挖地三尺看看他要不要出來見我?」
灰衣僧人冷冷接道:「那你就燒燒試試?」
陶玉格格大笑道:「你認為我不敢嗎」我就燒給你看看?」說著話,真的從懷中取出火扇子,就要放火。
楊夢寰心中大急,一個箭步縱過去,攔住金環二郎道:「陶兄使不得有話好說。」
陶玉見夢寰情急之狀,收了火扇子,轉臉望著那灰衣僧人笑道;「不是看在楊兄面上,我就當真燒了你們這座土地廟般小寺院,看看那一明禪師能奈我何?」
灰衣僧人在陶玉取出火扇子準備放火時,並不伸手阻攔,只是圓睜著兩隻怪眼,望著金環二郎冷笑,他似乎誠心要看陶玉是不是真有放火的膽量。
直待楊夢寰攔住了金環二郎,陶玉收好了火扇子他才冷冷地問道:「你們兩個,當真不知道求見一明禪師的規矩嗎?」
楊寰正色答道:「自然是真不知道,所以請大師父指點指點。」
灰衣僧人雙眉一揚傲然笑道:「兩位既是當真不知規矩還有可原諒的地方,你們請吧。一明艷師豈是輕易見得的嗎?」說完話,轉身欲去。
楊夢寰急聲叫道:「大師父請留佛駕。」
和尚轉過身,夢寰深深一揖接道:「我們從千里外兼程此,旨在拜見一明禪師請領教益,萬望大師父賜示一二,楊夢寰就感激不盡了。」說罷滿面黯然又是一揖。
灰衣憎人皺皺眉道:「你們既是一定要見一明禪師,那就得先闖過我這一關。」
楊夢寰還未開口,突聞身後一陣格格笑聲,金環二郎已自出手,左掌「飛瀑流泉」。右手「分雲取月」兩招一齊攻去。
灰衣僧人看陶玉來勢如電,快速至極,倒也不敢大意,一閃身,避開七隻,陶玉卻停住步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大不了的規矩,原來是先要闖你那一關,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了,免請我們多磕了半天閒牙!」說完話,不待對方回答,黃衣飄飄,拳腳齊出,又向那灰衣僧人攻去。
那灰衣僧人這次不再退避,左手一招「拒虎門外」封住了陶玉攻勢,右手「鴻雁舒翼」
猛劈右肩,陶玉上步側身,輕輕一閃,避開了掌勢,雙掌一合疾分,欺進了和尚身邊。猛點「膺竊」、陰交」兩穴。
灰衣僧人看陶玉下手辣極,而且借勢出手,陰滑無比,不覺心頭一震,暗想:看不出這嬌如美女般的娃兒,竟是身負絕學的高人,心念初動,陶玉兩手已逼近穴道,趕忙向後一仰身,施出鐵板橋功夫,全身平貼地面猛向左邊一翻,才算讓開了陶玉一招。
金環二郎收招一聲冷笑,道:「怎麼樣你是不是還要再試幾招?」
灰衣僧入被陶玉說得一張蒼白臉上泛起了兩頰愧紅,過了半晌才冷冷答道:「你突然出手,搶制了先機,算不得什麼本領,我們再拆幾招試試,如果我真的敗了,自當領你去見一明禪師。」
陶玉看他仍不認輸,激得心火暴起,但他心裡愈是火大臉上的笑容也愈是甜美只見他微笑著不住點頭,答道;「大師父說得不錯,那我只有再拜領幾手高招了。」說著笑著,人也慢慢地向灰衣僧人身邊走去。
待離那灰衣僧人三尺左右,猛地一躬身右手疾如電閃「雙龍取珠」點向雙目。
灰衣僧入已領教過陶玉笑裡藏刀的手段,早有準備,陶玉剛一發動,和尚亦蓄勢出手,左手「托缽渡江」,右手「排山運掌」,架來勢,攻中盤,雙招並出。
陶玉見和尚有備,不待招術用老,點出右手,倏地收回,縱身一躍,冷空而起,從和尚頭頂飛過,人未落地,灰衣僧人已跟蹤攻到,一招「金豹露爪」搭向陶玉右肩。
金環二郎反手一記「手揮琵琶」架開了和尚掌勢不過他吃虧在腳未落地,半空中架人一擊力道很難用實,一招硬接,被震出六尺開外。
灰衣僧人剛才和陶玉動手時,吃陶玉施出李滄瀾傳授的兩招絕學急攻,幾乎吃了大虧。
一時間弄得他莫測高深,估不透陶玉究竟有多大本領,這一招硬打,和尚心裡頓時有了數,不覺膽氣一壯,縱身追擊,雙手搶攻,一霎時,拳影點點,四處風生。
兩人這一動上手,和剛才形勢大是不同。和尚越打越快,掌風也愈加凌厲,陶玉功力比和尚要稍遜一籌,不能硬接人家掌勢,處處避人掌力正鋒,搶攻上吃虧不小。
夢寰看陶玉落處下風,有心上去替代,又怕他心中不快只好蓄勢旁觀只待陶玉露出敗象立刻動手接迎。
兩人動手到十合之後突聽金環二郎叫道:「楊兄請留神看這和尚拳路,是不是和那兩個野和尚是同一路子?」
夢寰留心一看,果然不錯,灰衣僧人拳招,確和劫截霞琳那兩個和尚拳路很多相像,似是同出一源,不覺也動了心火叫道「陶兄請停手休息,待小弟接他幾招!」
金環二郎一面打一面笑道:「我要早下毒手楊兄必然怪我心狠手辣,你就是不肯當面說出來,我也會想得到的,現在我再下毒手,你可不要怪我了。」
楊夢寰被陶玉一語道破心中隱密,不覺臉上一紅,微一怔神,陶玉拳勢已變,但見黃衣飄動,快似蝴蝶穿花,繞著那灰衣憎人團團亂轉,而且下手投足,著著指向要害。
夢寰看得暗暗驚心竟自分辨不出陶玉身法拳路,只見一體黃影,越轉越快。他哪裡知道,這是海天一叟李滄湖以畢生心血,研創出的一套絕技,三十六招飛絮拳。看上去和沈霞琳在水月山莊力鬥長江神蛟尤鴻飛時,所用的流雲掌有些類似只是招術身法之深奧微妙,要比流雲掌高明上十數倍了。
金環二郎施出飛絮拳後,勝券已提,十合之後,那灰農僧人已被他迫得汗流浹背夢寰心中一動,暗想:「陶玉手狠慣了,他要一掌擊中這灰衣僧人死穴就沒法子找到一明禪師了,」正待勸阻陶玉,不要傷了和尚,還未及開口突聞一聲悶哼,那灰衣僧人已吃陶玉點中「期門穴」栽倒地上。
金環二郎收住掌勢回頭看夢寰時見他呆呆地望著那灰衣僧人出神不由一笑道「你發的什麼呆是不是覺得我下手重了,如果都像你那樣的仁慈心腸,還走什麼江湖?需知我不傷敵,敵必傷我,既然動上手,勢成水火,心存仁慈,徒招惡果。你以後要記著我幾句話,江湖上比我陶玉手段更辣更狠的人,何上千萬,技不如人,死而無憾,假如因一念仁慈,縱敵掌下,敵必借勢反擊到時候追悔莫及抱恨泉下!」
楊夢寰搖搖頭,答道:「小弟並非怪陶兄手辣,我是在想……」
金環二郎俏目一轉,接道;「你是在想這和尚如果死了我們就見不著一明樣師,對嗎?其實你是多此一慮,臭和尚鬼話連篇,你怎麼能當真信他!他拳路既和截劫令師妹的兩個野和尚問出一源,自然是一窩蛇鼠、一明禪師當然也不是什麼好人,青風寺方圓不過數大,哪裡會真的找不到。可慮的是老和尚也許真有點本領,等一下見面後,難免要大費一番手腳,再說我下手並不太重,「期門穴」又非死穴,大概過一會他就可以醒來。」
楊夢寰雖覺陶玉的話,有些道理,但心中並不盡以為然,不過不好反駁,只有微笑著點頭。
果然不大工夫,那灰衣僧人悠悠醒來,夢寰縱身躍過去,蹲下身子,想用推宮過穴手法,幫他舒暢血道,哪知他右手剛剛伸出,灰衣僧人一抬右臂架開了夢寰的手,冷冷說道:「哪個要你多事,我自有活穴暢血的辦法。」
說完話,掙扎著坐起來,閉上眼運功調息,楊夢寰怔了一怔,退在一邊,陶玉卻滿臉微笑,走近和尚身邊,看他運氣活穴。
足足有一刻工夫,灰衣僧人才睜開眼睛,緩緩站起身子,望了陶玉兩眼,又一聲冷笑,道:「我敗在你的手中,只能帶你一個人去見一明禪師,你那位同伴,卻是不能同去。」
夢寰站一邊急道:「那怎麼行,我們既是一塊兒來,自然要一塊去見一明禪師。」
陶玉回頭對夢寰笑道:「野和尚想害我吃苦,不過我不在乎你在大殿上等我,我去把他拖到大殿來見你!」
夢寰道:「讓陶兄一人涉險,那更不成,我非得跟去不可。」
陶玉微微一笑,望著那灰衣僧人,和尚嘴角間浮現出一種陰森森的笑意,不再阻攔,轉身出大殿,沿一條甬道,向殿後走去。
兩人跟在和尚身後,出了後門,穿過一片松林,直向一座懸崖中下去,夢寰心裡暗覺奇怪,怎麼這一明禪師放著寺院不住卻住在山崖下面。
陶玉也皺著兩條劍眉,集中全神,默記去路,他的想法和夢寰又自不同,他想,這斷崖下面,也許有著極厲害的佈置,準備引兩人入伏。
那灰衣僧人帶兩人下了懸崖之後,沿著盤旋曲折的山谷,向裡面統進。金環二郎一面走,一面打量山勢,只見這條山谷,越來越狹,半里之後,僅可容一人通過,兩邊峭壁夾持,形勢險惡至極,立時緊走幾步,迫在那灰衣僧人背後,功行右臂,力聚掌心,只要一有警兆,就突然下手,先斃了那帶路的灰衣僧人。
可是那灰衣和尚,渾如不覺一般,只管繞著山谷前進,又拐了幾個彎,眼前景物突然一變,山谷已到盡處。前面又一座高峰攔路,三峰環立,中間是一塊四五丈方圓的草地,灰衣僧人指著壁間一個洞口,冷冷說道:「一明禪師,就住在那山洞之中,你們如果不怕死,就請進吧!」
陶玉細看那壁間石洞,入口處約有四尺大小,丈餘深淺後,又向右邊彎去,裡面黑黝黝的,景物莫辨,略一遲疑,楊夢寰已搶到前面,道:「陶兄請在洞外等我,待小弟進去瞧瞧。」
金環二郎伸手攔住夢寰道:「深山古洞中,多藏有毒蛇猛獸之類,待我問過和尚再入洞不遲。」
灰衣僧人不待陶玉開口,已冷冷答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石洞中縱有猛獸毒蛇,也傷不了你們,何苦藉故推托,如果你們心裡害怕,在未進洞前,還來得及退走。」
幾句話說得陶玉粉臉泛紅,揚了揚劍眉,冷笑道:「就是龍潭虎穴,我也不怕,如果石洞中不是住的一明禪師,當心我出來時,把你亂劍碎屍。」
灰衣僧人仰面望天,一陣呵呵大笑道:「你只要進了石洞,就別想活著出來!」
陶玉吃和尚一激再激,心頭火起,回頭對夢寰道:「楊兄請看住這和尚,別讓他跑了,我進洞去看看,如果裡面沒有人,出來再和他算帳。」
說完話,閃身入洞,楊夢寰叫道:「陶兄,還是讓小弟進去吧!」說著話,人也向石洞中撲去。
灰衣和尚一伸手拉住夢寰道:「你們兩個人,總該留一個活人收屍吧?就是一定要尋死,待他死過了,你再去送死不遲。」
楊夢寰回頭望著和尚怒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死?我看倒未必見得!」
和尚又一陣冷笑道:「你不信就等著看看!」
夢寰一揮右臂,掙脫和尚拉著的一隻手,道:「我就不信……」話未完,人又向石洞撲去。
灰衣僧人搶上一步,攔住洞口,厲聲叱道:「你一定要進洞,等你同伴出來再進不遲,你懂不懂求見一明禪師的規矩?」
夢寰吃他厲聲一叱,不覺怔了怔,暗想,既是人家規矩,那就不能冒犯,只好耐心在石洞外面等著。約過了一刻工夫,突聽洞中傳出來一聲大叫,接著一陣急風颯然,陶工雙手捧胸,縱出石洞,粉臉上滲白如蠟……
楊夢寰大吃一驚,急搶一步,扶住陶玉,問道:「陶兄,你傷了什麼地方?」
金環二郎俏目閃光,望著夢寰,一語不發,暗裡卻在運功調息,臉上神情痛苦十分。
楊夢寰看他模樣,受傷似乎不輕,一陣難過,熱淚盈眶,黯然歎道:「陶兄為小弟事,受此重傷,楊夢寰感愧死了!」
金環二郎搖搖頭,嘴角間浮現出一絲安慰的苦笑,夢寰扶他在草地上坐下,看他腕上套的四隻金環,只剩下了兩隻,心知他腕上金環,原是當暗器施用的,必是剛才在石洞裡打了出去。
陶玉坐在草地上,調息了一陣,臉上痛苦神情減去不少,緩緩站起身子,從懷中取出兩粒丹丸吞下,才對夢寰苦笑道:「那一明禪師當真是身懷絕技的人,我入洞之後,擋得住他兩記掌風,已感不支,第三招力道更是奇大,洞中地勢狹窄,閃避不易,被掌力震傷內腑,我還了他兩隻金環後,退了出來。」
夢寰無限關切,問道:「你覺得傷得重嗎?」
陶王道:「我已吞下兩粒九轉保命丹,這丹丸是出自我師父好友,天下第一奇醫妙手漁翁蕭天儀之手,料已無礙。如果三個月內不再復發,當可無事。既使復發,也無大要緊,我師父內功精深,乾元指功獨步天下,只要內腑不被震碎,他老人家總有辦法給我治療。只是楊兄見一明禪師的心意,恐怕無法即日如願了,只有待小弟趕回黔北總堂,邀請幫中高手,再來清風寺。」
夢寰回頭望那灰衣僧人,冷漠的神情之中,略帶驚異,似乎對陶玉能接擋一明禪師兩記掌風一事,大感出意料之外。再看陶玉臉色,漸漸好轉,沉吟一陣,說道:「陶兄向黔北總堂邀請高人,雖是上策,但往返需時不短,再說陶兄為小弟事冒險受傷,我如不犯難一試,於心何安?不如待小弟入洞試試再說,也許陶兄接他三掌之後,已耗去他真力不少,小弟趁他元氣未復之際,再入洞以求其僥倖。」
陶玉知他一心惦念師妹,勸阻恐難生效,皺皺眉頭答道:「楊兄既然執意一試,唯望小心,切不可勉強躁進,小弟守在洞外,恭候佳音!」
楊夢寰回身問那灰衣僧人道:「我現在人洞,可冒犯貴寺的規矩嗎?」
和尚冷笑道:「一個人到了該死的時候,縱有梵音警鐘,也是勸他不醒。」
夢寰淡然一笑,不再答和尚的話,飄身躍入洞中。向裡走去,轉了兩個彎,形勢逐漸開朗,兩壁相距越來越寬,但仍甚黑暗,夢寰運足目力,向前看去,只見兩丈外隱隱現出一團灰影,似是一個人盤膝而坐。
楊夢寰暗忖那隱現灰影,可能就是一明禪師,立時聚氣運功,蓄勢待敵,一面緩步前進。
又走了四五步,陡覺一股勁道,迎面襲來,夢寰雙掌平胸推出,硬接一記掌風,攻來潛力,雖被擋住,但已感到心神震盪,馬步不穩。略一怔神,對方第二道掌又自攻到,這次為道較第一次攻來潛力加重很多,夢定又硬接一掌,整個身子,被震退了四五步遠,氣浮血湧,眼花耳鳴,趕忙斂氣凝神,剛穩住搖搖身子,對方第三道潛力又自次來。
果如陶玉所說,第三次力道更是奇大,楊夢寰哪裡還敢硬接,急急一閃,避開正鋒,雙掌斜著劈出。他本意只想避開正鋒後,拚盡餘力,再擋受一擊,立時躍退,縱被震傷內腑也可輕些,可是他忘了這四五尺寬窄的夾道中,如何能施展輕功閃避的。身法?他一急之下,無意又用出五行迷蹤步來,隨勢發掌,暗合了五行生剋的妙用,輕輕把對方強勁力道,化解開去。
這下觸動了夢寰靈機,平日百思不解的五行迷蹤變化,突地了然胸中,智珠在握,精神大振,縱身一躍,猛進八尺,已隱可看出一明禪師坐著的人影。
一明禪師見三記掌風,竟是阻擋不住夢寰,反被他欺進八尺左右,口中咦了一聲,兩掌交替打出,連攻七招,這七招距離既近,力道也較前三掌威猛很多,但均被夢寰以五行生剋變化,靈巧精微的身法,足不離三尺之地,借力化力,破解七招。
夢寰破解了一明禪師十掌攻勢,正待再向前通進,忽聞一明撣師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和尚老了。」
楊夢寰停步長揖,高聲喊道;「晚輩楊夢寰,叩問老禪師金安。」說完話,跪拜下去。
一明撣師又一聲長歎,答道:「請恕貧僧殘廢之人,不能迎接,小施主請起來一談。」
楊夢寰口裡答道:「晚輩正要拜見老禪師,有事請教。」
暗地裡卻全神戒備,緩步對著一明禪師走去。夢寰走了四五步,突見眼前火光一閃,接著那和尚身側亮起了一盞油燈,瑩瑩青光,照明石洞。夢寰凝神向一明撣師看去,只見一個鬚髮虯結,連在一起的怪人,盤膝端坐一個用草編成的墊子上面。一件淡灰僧袍直拖地上,耳鼻都已被那連結的鬚髮掩住,只有兩隻眼中神光炯炯,和尚笑時露出一口白牙。
在這整天不見天日的石洞中,又陡然看了這樣一個怪人,楊夢寰雖很膽大,也不覺心一涼,遲疑了一下,才又緩步前進。
一明禪師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小施主請放心吧,你已連拆了我三輪猛攻,老和尚已到力盡技窮地步,只管前進無妨,貧僧自入石洞之後,已十年未和生人晤面了,難得小施主的駕臨,請到這邊小坐,老和尚和小施主暢敘一番。」
楊夢寰聽完話,膽氣一壯,走近一明禪師跟前,抱拳長揖,道;「打擾老師父清修了。」
一明禪師抬起一雙神光逼人的怪眼,深注夢寰臉上一陣,笑道:「看小施主的功力,尚不到拆解我掌力的程度,但我三輪掌風,均被小施主化解開去,在這寬不到五尺的夾道之中,就是比老憎功力深厚的人,除了硬接掌力之外,也無法用閃避的身法,躲開我的掌力,但小施主竟能用精妙奇特的身法,借力化力,連拆我十招之上,這身法不只是老憎未見過,就是當今武林道上,見過的人,恐也不多,小施主懷此武林中聞所未聞的奇技,必然是受過高人傳授,不知找我這四肢不全,與世無爭的人,有什麼組言吩咐?」
楊夢寵躬身答道:「老禪師潛修山中必已是參得了佛家奧秘,弟子打擾清修尚望恕罪。」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年少老成,勝而不驕,尤屬難得。剛才老僧已算敗在小施主手中,你有什麼事但請吩咐,老和尚知無不言。」說完話,伸出瘦如雞爪般一隻左手,指著旁邊一塊青石,示意夢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