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偷天換日 文 / 臥龍生
「太聰長老」率領門徒,以「煉魔焰火」燒了樹林,原望燒死路春生,以雪仇恨,誰知飄到所燒樹下時,滿懷高興全付東流,而且一個寒噤,面孔煞白。
為什麼?
因為樹下空空如也,並沒有想像中的死屍!
「太聰」才知中了『金蟬脫殼』之計,上了一個大當。
這一來——長老心中充滿了懊惱。
他雖然深恨路春生,但知其天性堅毅,決不會臨陣脫逃。
可是,對方卻出乎意外的走了!這種上當滋味,真非言語可以形容。
並且對方決不致一走了之,一定會再度回來,回來的時候,一定會用特別的方法對付,想到這裡,長老更充滿了恐怖……。
林中,余姻繚繞,焦氣薰人。
「太聰」卻呆若木雞,一個勁看著地上火星,怔然不語。
復經過盞茶工夫。
剛才那中年僧人,才輕聲稟道:「掌門人,對方巳經走了,你老人家也可以回去!……」
「哼!」
「太聰」惱怒的一頓腳,歎道:「早知如此,見面就該給他一把火,省得煩惱……」
「稟掌門,當時有『杜姑娘』在場,你老人家當然不會這樣做。」
「那我該多招幫手……。」
「一則事出倉促,來不及叫人,二則峰頭那人功力超絕,恐怕顧此失被,依小徒看,這不是你老人家的錯,請別自責過份。」
本來——「太聰」是為了這些原因,才沒有暗下絕情,經過門人一勸後,只歎了一口大氣,道:「好吧!反正他會再來的,走罷!」
『走』字聲中。
一於人身形齊動,飄返孤峰之下。
「太聰」懷著極端的不安,去和其他掌門人商量。
商量的結果:——
大家都認為路春生遲早必來,如果在「鬼門關主」(碧靈丑憎所裝)就擒以後來,那倒不關緊要。
如果早來的話,裡外都有強敵,確實頭痛!
如為孤峰是巨崖天生,高可數十餘丈,人多不好上,人少又被對方掌門掃落,並且峰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火勢又無法蔓延,惟一辦法,只有等待。
至於要等多久?
誰也不敢去斷定。
因此談論半晌後,九大掌門只有特別小心,提防路春生暗襲。
至於路春生會以什麼方式出現?
也是沒有人能夠預料……。
再說路春生:——
他看出當前形勢不利,如果硬來,可能兩敗俱傷,傷了自己不在平,但連累『碧靈丑僧』卻是不忍。
為了「丑僧」安全。
他忍氣退讓,脫下大袍,掛在樹後,自己卻抽身一走。
可是——他並不是逃避現實,而是另有一個「偷天換日」的妙計!
但此計必須先找到杜秋鈴,然後按步就班,一步步實現。
雖然杜秋鈴走時忽促,沒有說去那裡,但他心有成足,有把握將他尋到。
這辦法說來很簡單。
杜秋鈴中的「奇楠寶香」最多,氣味最重,太聰能因此迫蹤,他也當然辦得到。
於是——他那如前身形,又繞回到剛來的地方,一路上仔細呼吸,不久便尋到了寶香餘氣。
經過了兩個時辰。
燦爛的陽光下,果見杜秋鈴顰眉不語,兀坐池邊。茫然地絞弄著「五龍金劍」的絲穗。
路春生一看到她,立刻步法一緊,飄近身前道:「秋妹,快跟我走!」
「哦——」
杜秋鈴驚喜的應了一聲,但隨即櫻唇一噘,道:「你不是不要我插手嗎!……」
「別生閒氣,救人要緊。」
「救人?難道『丑僧』前輩還不曾……?」
「他還在老地方。」
「奇怪!九大掌門能將他困得住?」
「對方用『煉魔焰火』圍攻,『丑僧』身陷絕地,雖然對立一時上不了石峰,他也無法走出!」
「你……你也進不去?」
「進是進得去,可是救不出,『丑僧』有何益處呢!」
「那你打算怎麼辦?」
「去找『鬼門關主』。」
「他有什麼不得了的功夫?為什麼要找他來?」
「功夫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身。」
「他本身?」
「他是真『鬼門關主』『丑僧』前輩是假的,真偽都到現場,九大掌門無法分辨必然弄錯。」
「弄惜又怎樣?」
「就可以救出『丑憎』!」
「嗯!嗯!……」
杜秋鈴明眸幾眨,如有所悟的笑道:「我懂了,你打算拿真的去換假的……」
「不對!」
「怎麼又不對?」
「太聰並不要真的『鬼門關主』,換也不成。」
「哦……」杜秋鈴一頭玄霧,駭應一聲,這件事真弄得她迷迷糊糊,不知道其中奧妙。
狐疑中又聽路春生說道:「而且就算他們願意,我也不能拿『鬼門關主』去交換!」
「他並不是什麼好人。」
「他的好壞是另一回事,我不能做這種不光明的舉動。」
「好吧,我反正是猜不出了,還是乾脆告訴我。」
「事不宜遲,我們邊走邊講。」
路春生應了她的要求,兩人身形一旋,轉向『鬼門關』去。
※※※※※※
再說這『曳門關』,原本奇險天生,幽僻至極。
尤其在『鬼門關主』盤距以來,三十年間,人跡更罕,普通人不敢來,武林正道不願來,凡來此者都是武林道中陰殘之人。
因此——路杜兩人竟成了惟一的一雙行人。
路春生眼看山越來越幽深,地越來越險惡,雖然沒碰列人,也知對方巢穴,必在不遠。
就在這時候,山坡黑林深處,草木颯颯,五道詭異身形,猶如狡兔靈狐,直向他倆飄到。
當雙方尚距十丈。
五人中一名高瘦磷峋,黑面陰沉的男子,竟自雙手一擺,制住同伴,然後長揖下跪道:鬼門關下『引路遊魂』,見『宗主』。「
「起來!」
「在下奉『關土』之命,掂候大駕,但沒料到這麼快,所有接待不同之處。還請恕罪。」
「不必客氣……」
路春生剛說到這裡,『引路遊魂』已然拂衣上前,搶先說道:「既然『宗主』早到,那是太好了,請讓我通知關前人等,前來迎接。」
「不必!我有急事要找『關主』。」
「那麼,由在下引路,好帶兩位入關。」
「引路遊魂」躬腰答應中,隨即側立道旁,意思要請兩人先走。
可是,路春生剛要挪步,突又停住道:「我不必進去了,你就叫『關主』出來罷!」
「哦一!」
「引路遊魂」一心巴結,想不到路春生竟然不去,弄得一時說不上話。
路春生急於回轉「少林」,見狀繼續道:「本人事在緊急,你不要用通報傳話那一套,就用你們的告警信號好了!」
「引路遊魂」更不由大為驚奇道:「稟告宗主,我們『關王』交待過,尊駕到此,定要隆重招待,如今沒有排隊相迎,已是待慢,再若傳出警號,定被『關主』重責……」
「他要見怪,由我負責,你只管叫吧!」
「真……真的要叫?」
對方尚在遲疑。
路春生面色一整,冷聲說道:「真的叫,越快越好。」
「引路遊魂」既怕「關主」,又不敢得罪路春生,終於深吸了兩口氣,走到道路中央,低頭發出怪嘯:「啾——,啾,——。」
這嘯聲,真如天昏月黑,鬼哭神號一般。
雖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使路杜兩人,汗毛豎立。
但——這陣警號,似未引起反應。
四周仍是靜悄悄的,一不見身形飄動,二末聞有人答應。
因此,路春生等候了一會人工夫,冷冷的追問對方道:「怎麼毫無動靜?難道你敢欺騙嗎?」
「不!不!不!」
「引路遊魂」惶恐地否認道:「在下警告一出,馬上傳遍全關,豈敢欺騙。」
「為什麼不見人?」
「他們已從暗道中趕到了附近。」
「為什麼不露面?」
「剛才在下發出最急緊的警告,意思是有特殊強敵到來,但他們暗中看見我們沒有動手,因此不會露面。」
「嗯——」
應聲中,只見坡前樹下,人影驟動,「鬼門關主」殺氣森森,已然閃出!
當一眼看到路春生後。
不僅面無笑容,反而更緊張的問道:「少俠!是不是碰上『老魅』了……」
「沒有……。」
聽到沒有二字,對方立吁出一口氣,但仍表情沉重的轉對『引路遊魂』叱道:「貴賓到此,如此胡來,你好大的膽!」
這句話,嚇得『引路遊魂』週身發顫,竟然不敢回言,一雙乞憐眼光,直朝路春生盯望。
他一看情形,立予解釋「這不怪他,都是我的主意。」
「哦!原來是少俠之命?」
「不錯!」
經過路春生證明後,「鬼門關主」立將大袖一揮,「引路遊魂」引著四名手下,肅然無聲,退出當地。
等到眾人離去。
「鬼門關主」長施一禮,恭敬的問道:「少俠到關不久,想必另有要事吧?」
「正是如此,才用這個方法叫你。」
「這樣說,必然用得著在下。」
「原來要你出面!」
「出面?」鬼門關主微微一怔道:「任問事都可效勞,除了一樣……」
「那一樣?」
「如果是對付『碧靈魅影』的話,最好引誘他來,在其他地方,恐怕不利。」
「你別膽小!此行目的並非找他,儘管放心跟我走。」
「哈哈!」
一聽不是去找「碧靈魅影」,「鬼門關主」膽子就大了,立刻輕鬆一笑道:「那就行了,任問地方在下都敢奉陪。」
路春生急於救人,也就不再多談,手一揮,領著杜秋鈴和「鬼門關主」,閃電般反射而去。
這一來一往,費去三天時間,路上一切,不待煩盲。再看這孤峰一帶的情況。
卻說九大掌門人,三天來既不曾擒住了「碧靈丑僧」,又不見路春生出現,都在心中焦急,如同勢鍋上的螞蟻一般。
其中自以「太聰長老」最為著急。
這時候,長老廣派伏路弟子,自己背手沉吟,滿面焦急。
突然一—接連幾聲勁嘯,顯有高手到來。
百忙下,急命僧徒通知各大掌門準備,同時目芒閃處,兩條矯捷人影,已如閃電般射向當地。
「哦一一!」
長老一聲驚噫中,又似駭然,又似高興。
因為來人非別,正是路春生和杜秋鈴,立刻手勢連劃,三四十名弟子,立刻準備火器,護住長老。
那時快,說時慢。
眨眼之間,路杜二人已至身前數丈。
「太聰長老」還來不及說話。
路春生矜持一笑,冷冷開言道:「怎麼樣,你們三天工夫,看來是完全浪費。」
「嘿嘿!」
「長老」乾笑兩聲,微微哂道:「那不見得,你的神秘朋友,也不如三天之前神氣!」
「哦——!」路春生漫應一聲,但他一路來時,早巳看到孤峰之上並無人影,想必「碧靈丑僧」已去覓地打坐。
其實……他對這一點,倒很高興,因為正合他的心計!於是他上前一步,故意問道:「和尚,你為了一人意氣,真打算這樣拖下去嗎?」
「當然!」
「太聰」發話之中,也是冷哂盈盈。
在他的心目中,路春生二次再宋,無異自入陷阱。
但路春生似對本身凶險毫不在心,竟然提出意見道:「本人有個辦法,可以省你的時間,不知你有無興趣!」
「講講看。」
「我把那位高手請下來,雙方各憑絕學,一較高低,你看怎麼樣?」
「太聰長老」大感意外,不信反問道:「這……這是實話,還是詭計?」
路春生輕蔑哂笑道:「不管是什麼,反正他下來對你有好處,否則火器無功,多費時,是嗎?」
「嗯……!」
「太聰」低頭一想,心內沉吟。
這時八大掌門已到,「宏景真人」,「莊虛真人」、「文華真人」、「玉極長老」等四位一換眼光,就由「莊虛」發話道:「太聰道兄,我們認為可以答應,但是由你決定。」
「太聰」也認為對方下峰,必落在「煉魔焰火」陣中,無論如何,只佔便宜不吃虧,但其眼光卻朝杜秋鈴身上一瞟。
因為——
他不想殺杜秋鈴,偏偏她和路春生一起,恐怕烈火無情,弄成五石俱焚,反為不美。
躊躇中,路春生竟將杜秋鈴向前輕推,推近數步道:「如果你答應,我讓『杜姑娘』一人上峰,帶個口信,去勸那位高手……」
這句話,真不亞甘霖,求之不得。
因此——「太聰」不等對方講完,搶著答道:「那可以,『杜姑娘』上峰我倒願意!」
路春生立朝杜秋鈴道:「和尚答應了,你就快點去罷。」
杜秋鈴也不開言,螓首一點,飛身直出。
「太聰長老『見狀,馬上傳出信號,那一千圍峰門眾,隨即讓出一條窄路,讓她通過。
五大掌門人卻凝神屏息,盯視她婀媚身影,但見其輕如乳燕,似柳隨風。工夫不大,已然登上峰頭,隱沒不見。
大家都以為這次勸駕,總得費點時間。
但可怪的是——
杜秋鈴上蜂不久,雖又出現,並且東張細望,繞峰飄行,但在那方圓數十丈的地方,不知攪些什麼?
五大掌門感到很納悶。
路春生卻叉手而立,神情極為悠閒。
終於,杜秋鈴再度繞峰三匝之後,身形如箭穿空,瞬又轉落峰下。
「太聰」等人見狀,心中大起疑雲。
尤其杜秋鈴回到當地,對著路春生一言不發,卻神秘地將頭一點。
路春生似乎懂了暗號,面現笑容,也將頭點一下。
這時,「太聰長老」再也忍不住,邁前一步,大聲問道:「怎麼啦?他到底下不下來呢?」
路春生置之不理,反而輕哂道:「和尚,咱們這筆賬以後再算,現在我要走了!」
「走——?」
「我有要緊的事,怎能陪你胡鬧?……。」
「他到底答不答應?」
「答應什麼?」
「你……你……你們不是去勸他嗎?」長老氣極敗壞,吁吁不已,然後轉向杜秋鈴道:「杜姑娘,你談的結果如何,應該有個交待!」
杜秋鈴明眸大睜,雙手一攤道:「對不起我並沒和他說話!」
「沒有談話?!」
「不錯。」
「為什麼不談?」
「很簡單,因為我找遍蜂頂,根本沒見他的人影!」
這句話,真不亞平地焦雷!
五大掌門人面色立變,又驚又疑,尤其「太聰長老」更是老臉火紅,週身亂顫。
但——他在深吸兩口長氣後,突又眼芒四射,如雷狂笑道:「哈哈哈哈!路家小兒,又來騙我……」
「閉嘴!」
路春生怒吼一聲,打斷對方道:「你偌大年紀,佛門弟子,嘴裡要乾淨點!」
「嘿嘿嘿!」長老收住笑聲,面皮抖動地說道:「你上次『金蟬脫殼』逃了一關,如今又指使『杜姑娘』來胡扯!」
「怎麼樣?」
「對方身陷重圍,眾目昭彰,他哪有不在之理!」,「哈哈哈哈!」路春生報以一陣笑聲,冷冰冰的說道:「那位高手功力絕倫,神出鬼沒,如果說不在。一定是走了,這只怪你們有眼無珠,怎能怪上『杜姑娘』!」
「本掌門不信!」
「信不信由你!」
「大家別爭,貧道上峰一看,立知分曉。」
雙方搶白中,「莊虛真人」邁步而出,自告奮勇。
「太聰長老」將信將疑,馬上一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路杜二人,面色平靜,毫不驚慌。
立見「莊瞇」一旋身,直奔石峰而去。
但——真人剛飄出十數丈。
百丈之外,身形突起。並且冷笑兩聲道:「老夫在此,你們要看的過來,何必跑上峰去!」
「哦——!」
「哦——!」
四大掌門如見鬼魅,連發出驚噫之聲。
就連「莊虛真人」,也聞聲扭頭,飄回原處。
原來——出現之人非別,真是個活生生,如假包換的「鬼門關主」!
就在眾人驚愕不已,不知所措中。
「鬼門關主」手勢一揮,遙向路杜二人,帶笑叫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咱們回頭見!」
「見」字出唇。
「鬼門關主」身形立動,如同午夜遊魂,隱沒林中。
路春生也不遲緩,手拉杜秋鈴奇幻身形一撒,也朝密林中射入。
「追——!」「太聰長老」如夢初醒,嘶聲狂吼一聲,亡命追蹤面上。
他這一來。
那其餘四大掌門當然一齊跟上,約經里許路途。『鬼門關主』瞬然向東,路杜二人卻向西方電射。
「太聰」明知人少不行,一連串的警號,又將峰下的四位掌門人,一齊召集,分途追趕。
頓見弧峰附近,人影迷離。一時風起雲回,如潮而退。
諸位看到這裡,當然明白了這時什麼回事。
事實上「碧靈丑僧」立未離開半步,而是一個「李代桃僵」之計,用真的「鬼門關主」引退了九大門派。
再說路杜和「鬼門關主」這兩批,雖然路線不同,但早巳約好了見面之所,想這嵩山一帶,何等廣大,饒是九大派人多,也找不著他們三個。
只見幽谷深處茂林叢中。
三人先後到來,再度相見,就由路春生首向「鬼門關主」發話道:「這次多謝幫忙,閣下可以回關了。」
「關主」聞言謙遜道:「幫忙是應該的,原想與兩位多親近,但關上佈置未完,就此告辭了!」
雙方略一寒暄,「關主」一個長揖,逕自覓路而去。
等到對方走遠。
路春生才向杜秋鈴問道:「秋妹,『丑憎』前輩對你有些什麼交待?」
「他謝謝你。」
「還有呢?」
「現在他不打算走,想在『少林』附近,多等幾日。」
路春生聞言,劍眉一挑,道:「奇怪?我雖然對他說過;『碧靈蛙影可能在那裡現身』。但經過這幾天的騷動,老魅沒有趁火打劫,那就不必再等……。」
杜秋鈴略一沉思,似是回憶峰頭情景,繼續說道:「丑僧前輩說話的時候,眼神奇特,好像是……是……」
「是什麼?」
「是有一種預感!」
「預感?他感『碧靈魅影』就在附近嗎?」
「很可能。」
這句話,使得路春生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說道:「九大門派在『少林寺』佈置一番,其目的是怕老魅和我聯手,老實講,他們的名堂很多,而以『煉魔焰火』最為厲害!
也許……也許老魅已到附近,見了這番陣仗,正好讓九大門派和我們互相殘殺,他卻趁機看熱鬧。
可是,現在雙方分散,只剩了『丑僧』一人,說不定老魅會以下犯上,暗下殺手……。」
想到這裡,路春生虎目一瞪,週身一噤,急咻咻再行問道:「秋妹,『丑僧』前輩可曾講過他要在那裡停留沒有?」
「他只說過在附近一帶。」
「那麼,我們趕快回去看看。」
「回去不太冒險嗎?」
「九大門派不會想到我們回來,決無多大危險。」
路春生下了決心,領了杜秋鈴重回舊路,十萬火急的趕去。
果然不出所料,孤峰一帶真是冷冷清清,那九派門人,顯已另往別處。
於是,路杜二人齊運輕功,幾個提縱,已到了孤峰上面。
但是——峰頭也是寂然!
路春生眺望四方,不見有何動靜,然後在數十丈方圓的石峰上仔細找尋,希望發現一點線索。
這一找不什緊,竟使路春生駭噫一聲,心神狂震!
因為——石峰邊緣發現了兩雙腳印,其中一雙深陷石中八寸有餘,是『丑僧』所留下的,另一雙的深度還多兩三分,顯是絕頂高手過招遺跡!
「糟糕!」
路春生一眼看去,斷定「碧靈魅影」業已現身!惟一使他不懂的是——「老魅」曾中「情絲蠱」毒,功力減低,但現在反而復原?!
杜秋鈴同樣的大吃一驚,可是,她希望這不是事實:「生哥!聽說『碧靈魅影』的功力,比不上『丑僧』,這腳印大概不是他吧?」
「不是他,還有誰?」
路春生回答之中,心念如電,隨即拍掌駭噫道:「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老魅中了『惰絲蠱』,百藥難治,只有一死,可是他在潛入『風流』教總壇的時候。因為藥力發作,居然大破色戒,淫辱了教中女徒,誰知誤打誤著,反倒給他減低了毒性。」
「呵!」杜秋鈴聞言一震,嬌靨飛紅。因為她也中過「情絲蠱」。知道慾火焚身的厲害,同時「風流教」中,她和個郎也因藥力發作,結果春風一度,這種旖旎風光,仍令其面紅心跳。
尷尬中,又聽路春生繼續說道:「我想『老魅』既然發現了這個秘密,當然會利用它祛除餘毒,說不定還會採陰補陽,要不然那有這番功力呢?」
「這樣說來,萬一『丑僧』前輩不敵,豈不危險!」
「當然——。」
路春生毛髮驚然,含糊答應中,目光炯炯,仍然盯視地面。
「生哥,你還在找什麼?」
「高手過招,內力奇猛,必有其他足印。」
回答中,果見石崖邊緣,又崩落了一塊,痕跡猶新,指向西南一面!
路春生心下恍悟,但未走之前,先對杜秋鈴鄭重交待道:「他們可能就在前面,這樣重要的事,你要聽我吩咐,決不可胡闖亂來,再使小性!」
杜秋鈴知道嚴重,面容整然,點頭應道:「小妹曉得了,決不壞你的事!」
聽了這句話,路春生才算放心,吸力運力,身形一翻,飛快的飄落崖下。
果然——他這一路追趕,都發現了稀疏足跡。
前面那人步履輕靈,後面那個,反倒有些不穩。
這現象看在眼中,更叫他觸目驚心——
因為後面的人顯有內傷,如是「碧靈魅影」只有逃命,那會追趕!
而且,「老魅」既是功力進步,佔了上風,也用不著逃。
如今既逃,莫非還有毒計。
想到這裡,路春生更加著急了!
不由得功力一加。使出十二成勁道,身形之快,竟似一道黑煙。呼呼飄射而行,將杜秋鈴越拋越遠!
約經頓飯工夫,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遙見里許之外,山坡凝立二人。像兩尊石像般聞風不動,雙方起掌立招,誰也不先出手。
「還好,我總算趕上了……」
路春生看出那假裝「鬼門關主」的,正是「碧靈丑僧」,心頭吁了口氣。加勁朝前飛縱。
就在這微一分神的關頭。
突地一股寒飆,無聲無息。猛向右脅射到!
路春生饒是功力超絕,冷不防中也難閃避,百忙下,屏氣側身,運力護體,硬生生挨了一掌。
「砰——。」
掌風著體,發出沉悶響聲。
立見他步履蹌踉;——
「蹬!蹬!蹬!」
連蹌出一丈多遠,鼻中嗆出了血沫!
「你躺一會兒罷!」
對方得理不讓人,身影如電,竄出樹林,左手指法一劃,又噗中他的麻穴!
路春生悶吭半聲,再也不能轉動。
但——仰天躺臥中。
已將暗襲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人並不陌生,竟是十大魔星之一,「笑面人屠」到此!
「啊——!」路春生心中駭噫,暗自忖道:「原來老魅還帶著幫手!怪不得『丑僧』前輩受了暗算!」
心念中,對方那笑迷迷的胖臉,肥肉抖擻,楊眉擠眼的說道:「嘻嘻嘻喀!嘻嘻嘻嘻!『宗主』你別來無恙!」
路春生雖然中掌,大穴被制,暗地卻疾運真元,想自行衝開穴道。
因此,他雙唇緊閉,根本不理對方的話。
但那「笑面人屠」天生厚臉。見狀反而更加狂笑道:「哈哈哈哈,『宗主』還在運功行氣,足見本領驚人,高明之至,可是——。」
說到這兩個字,他那假仁假義的笑臉中,突浮出無比陰險,接道:「可是我奉『魔王』之命,必要時,可以先廢你的武功,看樣子,我是不得不下手……。」
「手」字聲中,「笑面人屠」一彎腰,十指如鉤,分取他全身上下,生死穴道。
路春生既不能動,當然談不上閃避。
但他天性高傲,臨到危境,毫不膽寒。
反將虎目一瞪,兩道狠毒眼光,直朝對方盯去!
「咳!小子你瞪個什麼勁!」
「笑面人屠」臉皮一緊,只崩得陰氣逼人,並由牙縫中迸出恨聲道:「你敢瞪我,我就先挖掉你的狗眼!」
這老魔下手之毒,舉世無儔。
當真二指一伸,直扣他的雙瞳。
「哇——!」一聲淒厲無比,驚人毛髮的慘叫聲。
路春生滿面鮮血淋淋,胸前大袍。也噴濕了一大片!
可是——他那雙勁光閃閃的虎目,仍是睜得大大的。
而「笑面人屑」巳然沒了頭腦,竟變成無頭之鬼!
只見身軀僵立,不改原姿,光禿禿的頸脖中,喉管嘶嘶,血雨四射,「砰!」
屍體倒了!
正壓在路春生的身上!
路春生眼角寒芒,早見一道金光,破空射到,劃過老魔頸項,然後釘牢在一棵樹上。
老魔頸項就在那金光一閃間,離體高飛,滾出他視野之外。
這一切,卻發生在霎那之間——
光閃!
頭飛!
屍倒!
緊接著,人影如電,一閃近前。
杜秋鈴嬌靨慘白,猶有餘怖,一手拋開「人屠」屍體,喘吁吁地問道:「生哥,你……你還……還好吧!」
路春生掙扎幾下,這才繼續答道:「先……先解……穴……穴道……。」
杜秋鈴發現個郎無患,大為寬心,忙不迭雙手齊施,先找傷處。
路春生時間要緊,怕她摸索費時。
深吸了兩口大氣,急予指點道:「先拍『麻穴』,再拍『乳根』,拍重一點!」
「是!」
杜秋鈴應聲之中,玉掌齊掄,解了他兩處穴道。
但是——當路春生翻身立起時,她才發覺個郎向上,除了「笑面人屠」的血,還有他鼻間滲出的血沫!
「呀!你受下內傷。」
「不嚴重。」
路春生運功一周,發現內力去了一兩成,心中雖恨,但也顧不了這麼多。
竟自一個箭步,再問前方射去!
杜秋鈴也已發現了「碧靈丑僧」和「老魅」所在,見狀也將身形一旋,連忙從大樹幹上,拔下「五龍金劍」,緊緊趕上。
再說路春生幾個飛縱,距目的僅只二十來丈。
但這片割耽延,已見當地情形,大起變化。
「碧靈丑僧」和「碧靈魅影」兩個師兄弟,這時兄弟鬩牆,彼此動起手來,似兩人功力之高,其戰況之激烈,就連路春生也不免心頭發怵!
只見那——
「碧靈魅影」怪招選出、奇幻無倫,其中更夾以天下各大門派的煞著,確處駭人心魄!
至於「碧靈丑僧」,卻全是本門招數,雖不如「老魅」那般繁雜,但他以「碧靈禪院」首徒的身份,施展開來,自是不同凡響!
但令人可怕的是——
「老魅」顯然佔了上風。
而令人奇怪的是——
他居然揭去假面目,露出了盧山真面目!
那時快,說時慢。
踏春生一言不發,拚力趕來的情形,已被「碧靈魅影」看清。
立刻觸目驚心,面露駭色。
當然——他的功力已勝過師兄,如果加上路春生,卻是必遭失敗!
同時,路春生背後,還有一個少女的倩影。
這身影,更令其毛髮聳立。
因為「老魅」在「達摩巖『前,曾被」毒情仙子「李明珠撒下一身毒粉,如不是無意解破,他縱然不死,也得變成廢人。
就在這電光石火中。
「碧靈魅影」牙關一咬,連連招出六記快招,逼得「碧靈丑僧」退後兩步,然後身形暴退,竟自越山遁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路春生已然趕到當地,盯著「老魅」背影,心中懊惱無比。
假如他早來一步,能夠和「碧靈丑僧」聯手夾擊,不但自己血仇可報,「丑僧」前輩也巳可以清理門戶。
可惜——對方巳走,「丑僧」又受內傷,怎不令他咬牙切齒!
「便宜了你……!」
路春生恨聲一歎,然後轉身。
就在扭頭之間,「碧靈丑僧」忽然雙目一閉,僵直如柴,仆地就倒!
路春生嚇壞了,忙不迭身形一趨,雙掌一合。
立將「丑僧」抱在手中,趕緊貼掌施功,推拿穴道。
「槽!」
他的內力一滲入體內,馬上肉顫心寒。
因為對方真元散亂,背有掌痕,傷勢確實不小!
「生哥!前輩……前輩……怎……怎麼啦?!」
經過片刻時間,杜秋鈴也已趕上,氣喘咻咻,驚惶發問。
路春生長歎了一口氣,低聲答道:「傷勢不大好,你到山頭把風,防備一下,」
「是!」
杜秋鈴點了點頭,嬌軀疾閃,逕上山頭。
路春生忍傷運力,足推了頓飯工夫,才見「丑僧」身形輕顫,悠悠然張目而醒!
「前輩,你感覺如何?」
對方一張眼,他馬上予以慰問。
「丑僧」張口喘了幾下,細聲問道:「老衲還好,現……現在……請……請你……。」
「怎麼樣?」
「扶……扶我……坐……坐著……。」
「是,是。」
路春生連應兩聲,輕輕欠聲,將對方扶起盤坐。
「碧靈丑僧」先不說話,緩緩的伸出雙手,在自己「玄陰」、「賢屬」,連指了十幾下,然後自己調氣七周,鼻息才漸漸平穩。
路春生一看——
才知道「碧靈禪院」另有命門,難怪自己推了一陣,還不知對方這兩手。
但這個發現,對他極有好處,將來他和「碧靈魅影」過招,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妙用。
再說「碧靈丑僧」精神略好,第一件事,竟自伸手頸下,將那「鬼門關主」的假面一把撕下,露出了青藍可怕密佈疤。
這舉動,使得路春生驚噫出聲,對方見狀,扭出一個苦笑,道:「我師弟萬惡滔天,也撕去假面,老衲更不必遮著了!」
「哦!這樣說來,他也是臨時揭掉的了?」
「正是」碧靈丑僧點頭應道:「他起先化裝『太聰長老』,直到這兒才撕掉。」
「為什麼?」
「這話要從頭說起。當我在石峰上的時候,他冷不防一記陰招,劈中了老衲腰部,但卻沒劈第二掌,竟自扭頭就跑。」
「理由是——?」
「我功力向來比他高,而且是他師兄,他縱然狠毒,心中難免有幾分畏祛。」
「那麼,前輩不應該追。」
「按理說,我既有內傷,本該不趕,可是我找他這麼久,才好不容易碰上,尤其他化裝『太聰』如果不解決,恐怕九大門派受害。」
「前輩太好了。」
對方被九大門派圍攻,自己受傷,還以生靈為重,其偉大精神,使得路春生極為感動。
心念中。
又聽對方說道:「當老衲半路追上的時候,雙方互換三招,我還得住,不料背後一陣寒風,他又來了幫手,一分神,竟又挨了一掌。」
「這埋伏的人,就是『笑面人屠』,已被『杜秋鈴』殺了。」
「這種人殺了也好。」丑僧聞言,將頭一點,續道:「老衲中了第二掌,巳知必然落敗,可是我還有一個希望。」
「希望說服他嗎?」
「正是。」
「唉,前輩你太慈悲了,他要能被說服,應該早被敝師兄『神龍奇俠』感化!」
「說的是,他一到山坡,立刻停住。也不容老衲開言,逕自撕去假面,說要置我於死地,從今後再也不怯誰了。」
經這一番說明,路春生恍然大悟,接著關切的問道:「前輩,依在下之見,你應該靜養一下,不知你能否接受。」
「碧靈丑僧」苦笑應道:「閣下如此關心,老衲接受。」
「前輩願意到那裡去?」
「當然回去『碧靈禪院』。」
「若回本門,怕不怕老魅尋來?」
「他不會。」
「不會?」
「院中頗有機關,他目前還不敢。」
「那就好!我看事不宜遲,由在下送你回去。」
「不!不!不!」
對方連說幾個不字,搖手不已道:「說句老實話,今日武林,除了你沒人能和他應付十招,因此我希望你冒此危機,盡量想辦法應付。」
「是,是。」
對方的主意,正符合他的本願。
但同意之下,仍有幾分猶疑,說道:「如果在下不送。前輩—人,未免太……太……」
「這樣好啦,如果『杜姑娘』願意,就請她送。」
「她送自然可以,不過講到功力和心計,她都不大夠。」
「加上老枘,是可應付一切。」
對方計劃本來不錯,何況又是「丑僧」自己的主張。
於是路春生逕對山頭,想叫杜秋鈴回轉。
但是——當他一抬頭。
只見杜秋鈴嬌軀連縱,驚慌地,趕到當地。變臉變色,道:「生哥,好像九大門派的人,朝這兒來了!」
「奇怪?」路春生詫異無比。但時機迫切,不容許他多講話,忙以簡短言語,對她交待一切。
杜秋鈴深感「丑僧」相救之恩。聞言欣然依允。
於是,雙方互道了小心珍重。
杜秋鈴與「丑僧」走向西方,路春生卻向東方飄去。
但是——他恐怕「丑僧」和杜秋鈴被圍,因此井未走遠,僅射向另一山峰,以備萬一之時挺身救應。
凝望中,果見人影幢幢,集中到他倆原來的地方。
雖則——對方搜者眾多,卻不聞杜秋鈴嘯聲告警。
顯然她在「碧靈丑僧」的指示下,業已安然脫險,突圍而去。
這一來,他總算去了一番心事,輕吁了一口長氣,然後思忖道:「真奇怪?九大門派怎麼會得到消息,尋到這裡?」
心念中,他背手沉吟,踱了五六大步。
立刻劍眉一揚,大徹大悟。
除了「碧靈魅影」之外,再沒處知道地方,當然是「老魅」走後,故漏消息,好利用九大門派,以作借刀殺人之計!
想到這裡,路春生齒冷心寒,更恨仇人之險毒:「這賊必須早點除掉,看來參悟『寶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還是早點去見『鬼門關主』,設計捉他為妙……。」
XXX
這一次,路春生輕車熟路,不費功夫。
那守關的「引路遊魂」,也是見過面的,一見他來,馬上恭敬迎接,道:「稟告『宗主』,敝主人已然到家,專誠候駕,就請跟我入關吧。」
「請帶路。」
「引路遊魂」聽了這句話,立刻身形旋動,引著路春生向關內飄去。
並且他毫不遲慢,竟運出十二成功力,居然風聲呼呼,兩邊的樹木,猶如走馬燈般,一閃即過。
而令人奇怪的是——
他走了七八里後,峰迴路轉,便見一座高大關門。
青石橫額,上題「鬼門關」三個大字。
鐵皮製的大門上,釘著一塊鬼頭,狀極獰猛,但卻閉得緊緊的,從那陰森的氣象看來,顯然多年以來,不曾打開過。
那時快,說時慢。
當距關二十多丈的時候。
路春生目光如電,更看清了關門左右,石刻一付對聯。
上文是:——
「一入此門幽冥異路。」
下文是:「再回頭處人鬼殊途。」
這對聯的意思,以路春生的幼讀詩書,當然一看就懂,因此那下聯「再回頭處」,立使其心神一動,感到話裡有話,男具意義。
此時,「引路遊魂」已飄到門前站定,伸手就按鐵環,似要叫人接應。
可是那鐵環紅繡甚厚,顯然久未開啟。
這一點,更使路春生心念生疑,蒙上一層陰影。
於是他也不開言,一個箭步,暴退尋丈,右手五指一搭,扣住了「引路遊魂」的脈門,並且眼神一震道:「你別急,我有話要問你!」
「引路遊魂」感到很驚奇,三角眼連眨兩下,訝然問道:「宗主有……有什麼吩咐。」
「你引錯了路,對嗎?」
「在下引錯……?」
「關門對聯明明寫著,何必裝假!」
「在下豈敢……」
「既不承認,我解釋給你聽聽!」路春生語音冰冰,將對方拖回兩三丈,手指下聯,念道:「這『再回頭處人鬼殊途』八個宇,暗示此門不可以走,而應該回頭後退,才是一條生路,你還是好好的帶我去,免生意外!」
路春生心思靈巧,解破啞謎,立使對方眼神一震,驚噫丁一聲:「哦!」
但是——對方並不像想像中的驚慌,反在陰慘慘的臉上,浮起一層笑意道:「了不起,『宗主』博學多才,在下佩服之至,但可惜你解錯了。」
「本人有錯?」
「逕對聯是關主新題,專為對付聰明人物之用。」
「是嗎?」
「因為聰明的高手極難對付,敝關主為要使人上當,特用這一句話,讓別人自以為解對了,結果回頭退後,覓找路線。」
「結果卻找進了陷阱?」
「對,確實是這樣!」
「我量你不敢說謊!」
「在下早巳稟明,無此膽量。」
「可是,為了證明真偽,我得麻煩你一下。」
「宗主是要看那陷阱?」
「一點不錯!」
「這乃是一座迷宮,裡面千回百轉,暗藏八卦玄機,在下也只聽說,實際不曾進去過,所以不能帶!」
「哈哈哈眙!」路春生聽他推托,不由幾聲哂笑道:「好傢伙,連你這等人物,也敢當面弄鬼。」
「引路遊魂」被他威光所懾,不由一個冷顫,腦袋連搖,極力否認。
其實,路春生目芒之內,巳用上了「幻眼傳神」,仔細地察看對方心情,對方眼中雖然充滿了害怕,卻沒有騙人的表情流露。
於是,他再進一步逼問道:「如果你說的是真話,那麼,大門既很少用,迷宮又是絕路,你們出進,又走那裡呢?」
「哦!」對方聽到這裡,臉色反而輕了不少,坦然答道:「我們平時都是走出口的地道,根本不走這兩條。」
「那為什麼不也帶我走?」
「一則關主吩咐,像『宗主』這樣貴客,走地道未免怠慢,二則此關之後,就到了總壇所在。」
「嗯!」路春生經過這陣觀察,知道對方說的真話,才將右手一鬆,改變聲調道:「好罷,你就叫門罷。」
「引路遊魂」暗叫了一聲:「好厲害。」趕忙二度扣環,「叮!叮!叮!」一連三響,聲音清脆無比,立刻有人答應。
約等了片刻時分,只聽隆隆微震,關門大開。
當先是「鬼門關主」長揖恭迎,後面是兩列門徒,垂手肅立,直站到里許以外的殿口。
路春生一看這付情形,認為「引路遊魂」所言不虛,於是拱手作答後,就隨關主邁向大殿,分了賓主之位,雙方落坐。
可是——他這一路進來,隨時都還注意到四周,坐下之後,更把大殿情形,細心地掃視了兩遍。
只見這地方相當廣闊宏偉,不愧為苦心經營的老巢,但若談到埋伏機關倒看不出半點特別。
同時,「鬼門關主」也在忙著,他在門徒奉上香茶後,手一揮,斥退了閒雜之人,並且不放心地檢查了一番,然後開言談論。
當然,他們先談到了「碧靈魅影」理身之事,詳情讀者盡知,不必作書人重複。
不過「鬼門關主」卻沒有那樣輕鬆,他禁不住心頭肉跳,疑神疑鬼地四面一望,張口結舌,道:「他……他如果……巳經……已經出現,那就更要注意……才……才好。」
路春生看他這付怪樣,不由一哂道:「敵人沒來,你就怕成這個樣子,還談什麼誘敵入關,生擒活捉呢?」
「咳!咳!」鬼門關主怪難為情地乾咳兩聲,面帶愧色道:「所以……我要找『宗主』不!『少俠』來這裡……。」
「我已經來了,你應該鎮定一些。」
「是……是……。」
「現在你打算如何誘敵?來了之後又如何捉他?你都應該交待明白!」
「當然!當然!」
鬼門關主強打精神,盡力的鎮定心神,隨伸出一個指頭,手指路春生所坐的大椅道:「老魅每一次來,都坐在這個位子上,所以我將此椅,做了一點手腳。」
「想必是鐵箍鐵圈一類,再加上翻板地窟!」
「正是……。」
「這種老套,他會上當嗎?」
「希望他會……。」
「這不好。」路春生反對聲中,立想起「風流教」中,自己碰到過的場面,那次他出這不久,不曾留心,才發生了毛病,而自從有了經驗之後,到別人總壇落坐,從來不曾坐實。
當往事掠過腦際後,他更進一步說道:「以老魅那份多疑,這一手很難有效,萬一被他看破內情,整個的計劃都完了,因此——,」
「怎麼樣?」
「你要另有妙計。」
「另有一個裝置,也在椅上。」
「怎麼還是它!」
這一句話,使得對方的麵包再度發紅。但在路春生炯炯目光盯視下,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方法也許笨,還請『少俠』先看看,再加指教。」
「那麼你講!」
「可是,得請『少俠』下位片刻!」
路春生答應了一聲:「好。」
身形一撤,橫移兩步,對方馬上走近椅前,伸手指點道:「在下的機關,裝有一個按鈕,只要一按,坐椅立刻往下沉……。」
「嗯!」
「如果對方不防,直墜向百丈深牢,那裡又黑又滑,那怕是天神下界,他也漢辦法逃得脫!」
「如果不?」
「如果對方反應很快的話,那麼,他一定會朝上飄飛,這是人類的本能,任何人都不至於例外。」
「然後怎樣?」
「朝上飛縱,椅上的重量突然減輕,就觸發了自動機鈕,再引燃十大桶火藥,這份爆炸力量,足使整座大殿全化齏粉!」
「嗯,這還不錯,」
路春生聽到這招裡套招,認為有點門道,這才點頭認可。
「鬼門關主」見狀,也掀唇帶出笑意道:「在下頭一個辦法可以生擒敵人,第二個辦法連屍首都找不著,不知『步俠』是否滿意?」
路春生原想活捉老魅,生祭雙親之靈,略一思索,又出了一個主意,但在說明之前,先行問道:「你說要引誘他來,這個辦法又是什麼?」
「這……這一點,要先請你原諒。」
「沒關係,你講好了。」
「我傳出信號,說已經捉住『少俠』請他前來處治!想他一定會到。」
路春生坦然一笑,道:「這辦法倒不錯,本人毫不反對。」
「少俠能不怪我魯莽。我也安心了,只等對方一來,就照剛才的辦法按計行事。」
「可是我要加上一點!」
「哦,『少俠』還有妙計?」
「到時候,我們要裝得像。因此本人假裝被制,到時候你可以兩個心腹人,把我抬放殿心,讓老魅看了不生疑問。」
「鬼門關主」聞言,想了一想,道:「如果火藥爆炸,少俠來得及嗎?」
「你都來得及,我當然也可以!」
「在下有個護身之法,……」
「這就難怪你來得及,但這護身之法,又是什麼?」
「我的椅下也有地洞,按鈕一掀,雙椅齊墜,只是他墜入深牢,我卻掉進了一條活路,而且火藥的勁道朝上面衝,不致炸到自己。」
「那麼,你按鈕之前,先給我遞個暗號好了。」
「是,是。」
「鬼門關主」應聲中,心機一轉,隨即答道:「老魅來到之後,我們必然會談到你,那時我故作生氣,大罵一聲:『路某某該死』,然後手掌一揚,拍下機鈕,你看好不好?」
路春生雖認為對方可靠,但也不能不防備,因此微一沉吟,這些動作,預想了一遍:「不管他是假是真,反正按鈕動作我可以看得清,彼此相隔很近,躍入地洞,決無固難,不過這些機關,必須現在檢查一回,免得對方弄鬼。」
心急下,隨即點頭贊成,並且反問道:「主意是差不多,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那一件?」
「我們來演習一下!」
「鬼門關主」一聽,毫不為難。連聲應道:「行!行!行!『少俠』不提,我倒忘了,本來就該練習才對。」
「可是,椅下火藥可曾裝好?」
「還沒有!」
對方一說沒有裝,路春生反而有點奇怪,不由得劍眉一挑,目芒閃動……。
「鬼門關主」看到這洋,曉得他心有懷疑,立刻解釋道:「少俠,在下不裝火藥,也有理由,因為老魅心計太多,眼線密佈。像這『鬼門關』附近,就有它的密報人,所以這個工作,留給我自己來做。」
「有道理,那麼我們開始試一試。」
路春生感到滿意,便命對方試驗機關。
於是,「鬼門關主」解下腰間長帶,先把老魅要坐的椅子,虛掉在方桌腿上,然後自己坐好,專等路春生手勢。
路春生看了看殿中地形,這才叫了一聲:「按!」
「按」字剛出,「鬼門關主」右手微動,只聽:「嚓!嚓!」兩記輕響聲。
客位大椅,立刻墜入陷坑,但固已被長帶吊住,落下丈餘,便不再往下掉,而「鬼門關主」卻連人帶椅,滑下了三四丈。
但「關主」也有準備,一提真氣,以掌貼壁,隨即竄回地面,連沉重的大椅也拉了上來。
「少俠,你看如何?」
「很好。」
路春生回答之中,走到埋火藥的那一邊,虎目瞥處,發現洞旁環布斗大圓洞,都是安裝炸藥的位置,然後再道:「我們再來一下,這次由你發出暗號,我也跟著你縱。」
於是,「鬼門關主」拉起洞中大椅,將兩個位置,重行佈置一番。
路春生也仰面朝天,直躺在方桌前面,借用目稜餘光,注定對方手勢。
「咳!」關主首先乾咳半聲,然後大喝道:「姓路的該死!」
死字聲中,對方手掌一揚,一巴掌拍落在靠手上面!
「嚓!嚓!」
機關都像上次一般的應手發動。
路春生身形奇快,連招式都無法看清,已然扣住「鬼門關主」的足根,與他首尾相連,同時入洞。
這樣的演習了三遍之多。
路春生才認為滿意,兩拂衣而起後,「鬼門關主」走向殿後,親自搬來了十桶火藥,一桶桶塞入坑中。又小心至極地裝妥機簧引信。
「好啦!」關主準備已畢,面帶高興道:「如果少俠別無吩咐,在下就要去發出信號,讓那」碧靈魅影「乖乖的進關受死!」
「慢點,你還忽略了一件!」
「不……不會吧?」關主自認為萬事妥當,因此不相信的說道:「在下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麼。」
路春生微微一笑,道:「剛才你不說過;老魅耳目眾多,眼線密佈嗎?」
「這是有之。」
「你大開關門,親自接我進來,如今卻說本人被擒,難道不怕間諜知道,先告訴對方嗎?」
「哎呀!」鬼門關主怪叫一聲,慚愧而懊惱的叫道:「真該死,我竟然疏忽了這一點!」
路春生見狀,滿有把握的說道:「沒關係,亡羊樸牢未為晚也,我還有補殺辦法。」
「哦,哦!」
「鬼門關主」一聽,簡直大喜過望,兩眼圓睜,就等他的主意。
於是,路春生目光閃動,向四周掃視一下,只見除了他們之外,數十丈方圓,確實再無他人潛伏,這才說道:「好在你我交談,別人卻不知情,因此我們要真戲假做,彼此動手過幾招,然後本人裝作受制,才不令人奇怪。」
「這樣說,對不起『少俠』了。」
「沒有關係,你只管先動手。」
手字聲中,「鬼門關主」先行一揖,然後大吼一聲:「姓路的別走!」
緊接著:「篷!篷!篷!篷!」就是一輪快掌。
路春生也發出一陣冷哂聲,雙臂一劃,奧招迭出,其掌風之強烈,只震得門窗幌動,塵埃大起。
這一番有聲有色的打鬥,立刻引來了一大群關下門人。
但在『關主』下令之前,誰也不敢走近殿來,惟有摩拳擦掌,在外面吆喝連聲,助長威勢!
路春生一見如此,馬上故露破綻,身形一歪,口中發出沉重的悶哼聲,而且腳步蹌踉,撞開殿門,掄入階邊作勢要走,「那裡跑!」
「鬼門關主」一聲厲號,如影隨形。緊緊跟上,同時手中招式,快似閃電飄風,不離對方穴道:「吭——。」
路春生內力一逼,口中噴出一線血珠,恨聲不已道:「你算什麼東西,我如不受了『笑面人屠』冷招,焉能失守……。」
剛講到「手」字,他忽地真氣一閉,如一尊石像一般,硬繃繃「咕咚」倒地,再也動彈不了。
「桀桀桀桀」
「鬼門關主『發出得意的冷笑,和那手下的如雷喝采,震得山鳴谷應,風起雲湧!
「你們傳出信號,就說奉關主生擒了路春生,快請『魔王』現身,也好處治!」他一面說,一面彎下腰來,雙手抄起路春生,扭轉回身,就向殿中走去。
但是——他剛走到殿桌附近。
人群中一聲大吼。聲如霹靂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