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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八章 紅粉知己 文 / 臥龍生

    蘋兒微微一笑,道:「當丫頭當慣了,不自覺的就幫人整起被褥來了。」

    李寒秋道:「以後不用了。」

    蘋兒道:「不要緊,舉手之勞而已,李兄不用放在心上。」口中答話,人卻緩步出門而去。

    李寒秋低聲道:「蘋兒,你很累麼?」

    蘋兒人已走到艙門口,聞聲回過頭來,道:「有事麼?」

    李寒秋道:「你如是不嫌累,再坐一會,咱們談談成麼?」

    蘋兒點頭笑道:「那有不成之理。」緩步行了回來,仍在原位坐下。

    李寒秋道:「你見到那位君姑娘了?」

    蘋兒道:「見到了,她很美,沉靜得近平世故。」

    李寒秋道:「我逼死了她的父母,她在場親眼看著,所以她恨我很深。」

    蘋兒道:「那不能怪她,不論何人,都無法忘去這血淋淋的仇恨。」

    李寒秋道:「所以,我們相處一舟之中,我心中十分不安。」

    蘋兒道:「你怕她報復?」

    李寒秋道:「那倒不是,不過,我看到她、想到她,就有著一種很深的不安。」

    蘋兒道:「可要我去代你疏通一下麼?」

    李寒秋搖搖頭,道:「不用了,她心中對我懷恨巳深,你去勸說,反將招她之疑。」

    蘋兒心中突然一動,道:「你說這些話,用心何在。」

    李寒秋望了蘋兒一眼,道:「你心中想的什麼?」

    蘋兒道:「你可是存了殺她之心,所以,希望說動我。」

    李寒秋道:「唉!半年之前,我確有此心,但現在,不會了。」

    蘋兒似是突然間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似的,嫣然一笑,道:「我去問問師父,他老人家準備如何安排君姑娘?」

    李寒秋笑道:「不用急在一時,明日再問不遲,我和你談了這些話,希望你諒解一件事。」

    蘋兒笑道:「果然是弦外有音,你說吧,什麼事?」

    李寒秋道:「我想我離開這裡,對我和君姑娘,都會好些。」

    蘋兒臉上忽現黯然之色,道:「你是說你要走?「

    李寒秋道:「是的,離開這艘船,如是我留這裡,對那位君姑娘太不利了。」

    蘋兒突然垂下頭去,道:「我呢?我應該怎麼辦?留這裡,還是跟著你走?」

    李寒秋道:「你心裡怎麼想?」

    蘋兒道:「跟著你走,只怕你不肯帶我。」

    李寒秋道:「蘋姑娘,我覺得你應該和師父商量一下再決定,跟我走,留這裡,都不要緊,我離此,也沒有一定的去處,只是我覺得應該避開那君姑娘,她想到我在此舟之上,只怕是席不安枕,食不知味。」

    蘋兒突然間,由心頭泛出一股同情之心,緩緩行到李寒秋身前,無限溫柔地說道:「這不能怪你,也不用負疚太深,你滿懷仇恨找上他們,自然是難免傷人,你不肯殺君姑娘,那已是心存仁慈了。」

    李寒秋苦笑道:「不用安慰我了,我剛才和於老前輩談了很多,他是位胸有成算的人,帶君姑娘同到舟上,只怕別有用心,我留這裡有些不妥。」

    蘋兒溫柔的點點頭道:「好吧,我問問師父,咱們明天再決定,好麼?」

    李寒秋站起身子,道:「夜很深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蘋兒道:「你也該躺下休息一下好麼?」

    李寒秋點頭一笑,道:「是的,我也該休息了。」

    蘋兒緩緩望著蘋兒的背影離去,這才輕輕歎息聲,和衣而臥。

    他這幾日來,體能和智力,都有著疲累之感,躺在床上,不知不覺間熟睡了過去。

    睜開雙眼,只見身上蓋著棉衣被,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和衣而臥,沉沉睡去,記憶之中,身上並沒有蓋棉被,不知何人替我蓋上棉被,竟然是毫無所知,」心念一轉,突然挺身而起,暗道:「何人入艙,我竟不知,他可以替我蓋衣棉被,也可以要我之命。」

    一時間心中疑竇叢生,望著那虛掩艙門出神。

    突然間艙門啟動,蘋兒含笑而入,道:「你醒了?」

    李寒秋道:「我醒了。」語聲一頓,「蘋姑娘,你剛來過我這裡了?」

    蘋兒微微一笑,道:「你睡覺連艙門也不知道關上,我看到你沒有關門,本想進來瞧瞧,那知就在我心念轉動之際……」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君姑娘突然在艙道之中出現。」

    李寒秋吃了一驚,道:「君中鳳?」

    蘋兒道:「不錯,君中鳳。」

    李寒秋道:「她想刺殺我?」

    蘋兒道:「我不知道她的用心何在?她在你艙門口處,徘徊了良久,不肯離去,後來,聽到我的咳嗽之聲,她才匆匆離去。」

    李寒秋道:「她沒有進來麼?」

    蘋兒道:「沒有進來,不過我進來了,江上風寒,睡覺竟然連被子也不蓋。」

    李寒秋道:「是你替我蓋好了被子是麼?」

    蘋兒道:「不錯,我替你蓋上了被子,帶上艙門。」

    李寒秋道:「蘋姑娘,這一夜你沒有睡好了?」

    蘋兒道:「我本來想告訴你,但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你了。」

    李寒秋道:「所以你枯坐了一夜。」

    蘋兒微微一笑,道:「你怎麼知道?」

    李寒秋道:「我是這麼猜,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蘋兒道:「你猜對了,我很想睡,但我怕那君姑娘去而復返,怎麼也睡不著。」

    李寒秋站起身子,抱拳一揖,道:「你不但救了我,而且以疲累之身,守我一夜,這情形實叫在下感激不盡。」

    蘋兒淡淡一笑,道:「不用謝我了,只要你以後……」突然臉上一熱,住口不言。

    李寒秋道:「以後怎樣?」

    蘋兒長長吁一口氣,道:「以後,不要把我丟了,那就行啦!」

    李寒秋怔了一怔,只覺此話中,存有無限含意,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蘋兒長長吁一口氣,舉手理一下長長的秀髮,道:「怎麼?你害怕了?」

    李寒秋道:「怕什麼?」

    蘋兒道:「不怕,為什麼不講話?」

    李寒秋輕歎了一口氣,道:「我逼死了君中鳳的父母,她心中自然一直記得那血海深仇,彼此同處一舟,時常見面。那心中的仇恨,自是很難淡忘。」

    蘋兒聽他答非所問,自是不便再行逼他,只好改口接道:「那你是準備離開此地了?」

    李寒秋點點頭,道:「我本來是很單純地只想報父母之仇,卻不料江湖上恩怨糾紛,如今竟然捲入了正義和邪惡的搏爭是是非非之中。我不忍再殺君姑娘,但也不願讓她殺死,我還有很多心願未了。父母大仇未報,但這等同處一舟之上,她如存謀我報仇之心,那是防不勝防了,只有離開此地,也許可躲過這場劫難。」

    蘋兒道:「那方秀謀你之心,不在君姑娘之下,你如離開此舟,如是方秀遣人明襲,雙方動手相搏,我相信你不致失利,至少可以破圍而去,如是他們暗中算計你,那就非你所能防備了。」

    李寒秋緩緩說道:「至少,比在這艘小舟之上,安全一些。」

    蘋兒搖搖頭,道:「對方秀,我比你知道得多些,君姑娘只下過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武功既不如你,心機也未必就強過我們兩個,只要我們能夠小心一些,防備她下手施襲,並非難事,比起對付方秀,應該容易多了。單以安全說,賤妾覺得,你留在舟上,比下船去強過甚多。」李寒秋低聲說道:「蘋姑娘,有一件事,只怕你還不知曉。」

    蘋兒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關于于老前輩……」

    蘋兒道:「我師父怎麼樣了?」

    李寒秋道:「令師借這艙巨帆,用作藏身之地,實是別有用心。」

    蘋兒道:「什麼用心?」

    李寒秋道:「他要使方秀無法捉摸他的行蹤,好潛往少林一行。」

    蘋兒啊了一聲,道:「這個麼,我倒未聽師父說過。」

    李寒秋道:「方秀部署將成,如不及早使武林同道覺醒,集中力量,予以圍剿,等方秀準備完全,再行發動,那時,不但主動之權盡操於方秀之手,而且,那時方秀的實力巳強,縱然少林、武當,能夠領導天下武林同道和方秀對抗,勝敗姑且不論。這番搏鬥,定然是傷亡纍纍。」

    蘋兒沉吟了一陣,道:「師父滿懷濟世之心,但他忽略一件事。」

    李寒秋奇道:「什麼事?」

    蘋兒道:「少林、武當,都有人被囚於方家大院之中,我不信,兩派掌門人全然不知。」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如是兩派掌門人知曉內情,為什麼不肯過問呢?」

    蘋兒似是突然想了一件很重大又恐怖的事情,臉色突然一變。道:「方家大院中,有一處戒備森嚴,充滿著神秘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去,只有方秀一個人可以出入,而且,也有時刻的限制……」

    她眨動了一下圓大的眼睛,接道:「有一天我誤入禁地,幾乎丟了性命。

    李寒秋道:「方秀要殺害你?」

    蘋兒搖搖頭,道:「不是,是方秀救了我。」

    李寒秋道:「你瞧到了什麼?」

    蘋兒道:「什麼也沒有瞧到,我直覺得感到那地方,充滿著神秘恐怖,在那禁地四周、佈滿了使人暈迷的毒煙,我就是中了毒煙,才昏迷過去。」

    李寒秋道:「你什麼也未瞧見,怎會覺著恐懼呢?」

    蘋兒長長吁一口氣,臉上突然泛現出一片驚惶之色,接道:「以後,我留意了那地方,發覺除方秀之外,還有可以出人的人,不過,那些人都穿著一種很特殊的衣服,而且常常是抬著一張軟榻而入……」

    李寒秋奇道:「抬著軟榻而入?」

    蘋兒道:「不錯,我覺著奇怪的是,每次進入那隱秘之區的軟榻似是抬著一個人,卻未再見那些人再被抬出來。」

    李寒秋道:「這確是有些奇怪了,不過你是否可確定那軟榻上一定是人呢?」

    蘋兒道:「我無法確定那軟榻上一定是人,但我瞧那軟榻上的形狀,除人之外,不可能再有別的形狀了。」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他們把人抬人那防守森嚴之區,有何用心呢?」

    蘋兒道:「當時,我只是覺得奇怪,事後細想起來。這些事,神秘中還帶著一種恐怖的感覺。」

    李寒秋沉吟一陣,道:「不簡單,這中間定然有著詭秘可疑的內情。」

    想了一想,又問道:「這樁事,的確是有些奇怪,姑娘可曾對別人說過麼?」

    蘋兒搖搖頭,道:「沒有,我覺得這件事近乎怪誕,說給人聽,別人也不會相信。」

    李寒秋道:「我相信這不但是一樁詭奇的怪事,而且也是一樁十分重大的事故,最好要守密一些,此事,如若傳到了方秀的耳中。只怕他又要有花招變化了。」

    蘋兒點點頭,道:「今天對你,我是第一次和人談起這件事。」

    李寒秋道:「那位韓公子,進去過沒有?」

    蘋兒道:「沒有。」

    李寒秋道:「你仔細想想看,這件事很重大。」

    蘋兒道:「至少我沒有看到過韓公子進入那神秘地區。」

    李寒秋道:「那是說方家大院中,有這塊神秘之地,韓公子並不知曉了?」

    蘋兒道:「他是否知曉,那就不知道了,但他未和談我過此事。」

    李寒秋道:「我只覺得這件事詭秘、重大,卻無法推想出他們在作些什麼?」

    蘋兒道:「我想來有些恐怖。」

    李寒秋仰起頭來,長長吁一口氣,道:「要不要請教他呢?」

    蘋兒道:「請教誰?」

    李寒秋道:「請教令師,以於老前輩的博見廣聞,必可有一個研究結論,至少,他定比我們想的具體一些。」

    蘋兒道:「我覺得這件事有點怪,很難啟齒,說出來,別人似乎是也無法相信。」

    李寒秋道:「但我就相信了。」

    蘋兒道:「你不同。」

    李寒秋笑道:「我和別人有什麼不同之處呢?」

    蘋兒道:「咱們相處日久,你知我為人,絕不會說謊言、欺騙你。」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蘋姑娘,我想了想,也覺得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蘋兒道:「如是瞧過就算,聽過就完,那也算了,但如再想一想,我便覺著事非尋常了。」

    李寒秋道:「是的,方秀再加一個醫道絕倫的譚藥師,使得這件事變得十分複雜。」

    蘋兒沉吟了一陣,道:「不錯,該找我師父去,他如要到少林寺去見那掌門方丈,也應該提到這件事才對。」牽住了李寒秋的右腕,行向於長清的宿歇的艙中。

    只見艙門半啟,顯然那於長清早已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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