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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六章 我為仙芝 文 / 臥龍生

    兩人一口氣奔出十餘里,到了一處林木森森的墓園之外。

    蘋兒低聲說道:「咱們到這墓園中休息—會如何?萬一他們有人追來了,咱們亦可利用墳墓作為掩蔽、拒敵之用。」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林木環繞的墓地之中,至少可阻止那位韓公子的那輛怪異的篷車,馳入此中。」心中念轉,口中未言。

    兩人行入林中,在一座廣大的墳墓之前坐了下來。

    轉頭看去,只見王夫人帶著女兒,也隨後追了過來。

    李寒秋站起身子,緩緩說道:「你們母女有如陰魂不散一般,苦苦追隨在下,不知是何用心?」

    王夫人緩緩說道:「我為仙芝在那葦林之中,苦守了數年之久,好不容易才把仙芝取到手中,怎能這樣輕易地丟去?」

    李寒秋道:「如是這仙芝落入方秀之手呢?」

    王夫人道:「我答允隨他同往方家大院,也就是為了仙芝……」

    蘋兒接道:「去有何用?那方秀不但要仙芝,而且連你們母女也一樣要控制在手中,聽候他的差遣。」

    王夫人道:「老身也不是容易懾服的人,如若留在方家大院,總有對他們下手的機會。」

    蘋兒冷笑一聲,道:「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那方秀豈是容易對付的人!方家大院中的高手,半數是受強迫而降。他們都和你存有一樣心思,但他們卻永遠沒有下手的機會。」

    王夫人道:「忍字頭上一把刀,老身自信能有這份修養。」

    李寒秋道:「夫人對在下準備施用什麼方法呢?」

    王夫人道:「我想和你們真誠合作,各取所需。」

    李寒秋道:「這仙芝……」

    王夫人接道:「這仙芝足可供應十人之用,如是三五人把它分用了,那是糟蹋神物了。」

    李寒秋回顧了蘋兒一眼,又轉望著王夫人,道:

    「你們母女兩人也很疲累了,請坐下休息一會吧!」

    王夫人微微一笑,席地而坐,道:「李相公,你已據有仙芝,但不知對此神物,你有多少瞭解?」

    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對仙芝,實是瞭解不多。不過我相信,武林之中,定然有不少人知此仙芝之妙用。」

    王夫人道:「你如找他人合作,那又為何不和老身合作呢?」

    蘋兒道:「小婢不才,也知曉仙芝的妙用。」

    王夫人怔一怔,道:「你知道?」

    蘋兒道:「不錯,所以夫人之能,並不可恃。」

    王夫人略一沉吟,笑道:「可否講給老身聽聽呢……」神情突轉嚴肅,緩緩接道:

    「如是你真的知曉這仙芝妙用,老身就不再在此地停留。」

    蘋兒道:「聽你的口氣,好像我一定不知道了。」

    王夫人道:「老實說,知道利用仙芝之人,世間的確是不多,除了老身之外,當世中,不過還有兩三人而已。」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在下並無獨霸這仙芝的用心,何況你們母女又是獵得仙芝的人,如是一無所獲,自是於心不甘了。」

    王夫人道:「李相公能明乎此,老身十分敬佩。」

    李寒秋道:「你們母女如若願意和我同行,必得答允在下兩件事。」

    王夫人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第一,不准妄生奸邪之心,謀奪獨吞仙芝。」

    王夫人點點,道:「這是自然應該的。」

    李寒秋緩緩說道:「第二,咱們既在一起,就要坦誠相處。不得有一點私心。」

    王夫人道:「這個自然。」

    李寒秋道:「好,你如肯真心和我等合作,在下自當和夫人等共享仙芝。」

    蘋兒道:「夫人的話,咱們如何能夠相信?」

    王夫人道:「姑娘不肯相信,那要老身如何?」

    蘋兒道:「夫人如肯立下重誓,我等才肯相信。」

    王夫人望了李寒秋一眼,緩緩道:

    「李相公是一位可信可托的人,老身相信你們。」仰臉微微一笑,道:

    「老身如若心有二志,天誅地滅。」

    蘋兒微微一笑,道:「夫人立下這等重誓,我們不信也得信了。」

    李寒秋緩緩把手中的仙芝,交給了王夫人,道:

    「這個還是由夫人帶著吧!」

    王夫人接過仙芝,肅然說道:「相公對老身這般相信,老身實有些受寵若驚。」

    李寒秋道:「既然彼此合作,自然都出於真誠了。」

    王夫人接過仙芝,緊緊抱在懷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

    「好險啊!好險啊!」

    這幾句話,說得李寒秋和蘋兒都有些茫然不知,所以,齊齊地望著王夫人出神。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如若此刻,仙芝仍在那方秀手中,今晚上這件千古神物,即將為劇毒所侵了。」

    蘋兒道:「你當真在仙芝腹中下了毒麼?」

    王夫人道:「姑娘不信,老身就取出來給你瞧瞧。」

    探手由即封包的仙芝中,取出一個小玉瓶來。

    王夫人扳開瓶塞,倒出了很多白色的粉末,然後用手抓了很多泥土,掩在那白色粉末之上。

    王夫人緩緩道:「這是惡毒而發作很慢的毒藥,這玉瓶很薄,只要我能伸手摸一下仙芝,就可暗運掌力,把它震碎,就算我沒有觸及仙芝的機會,只要他用力一放,也可以震碎玉瓶,這奇毒就很快散佈於仙芝一身。」

    蘋兒道:「唉!這等萬古神物,夫人竟也忍心下毒?」

    王夫人道:「我辛苦數年,才得此物,如何能甘心讓別人取走。」

    李寒秋道:「夫人可有一定的去處麼?」

    王夫人道:「老身早已準備有藏身之地。」

    李寒秋道:「那很好,你帶蘋兒一起去吧!」

    蘋兒道:「你呢?」

    李寒秋道:「我還重入方家大院一行。」

    蘋兒搖搖頭,道:「去不得。」

    李寒秋道:「我知道,方秀會布下重重羅網,等我入伏,但我非去不可。」

    蘋兒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你能說出十個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我只有一個理由勸阻你:幸運不可恃。你如再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寒秋道:「縱然明知是刀山劍林,我也是非去不可。」

    王夫人道:「李相公為什麼非要回去不可呢?」

    李寒秋道:「在下原受人邀請,為人幫忙,如今人家的事未辦完,要我如何能走呢?」

    王夫人道:「但現在形勢已經不同了,老身覺得李相公實也不用再去方家大院了。」

    蘋兒接道:「你可是擔心那雷飛的安危麼?」

    李寒秋道:「不錯。」

    蘋兒道:「雷飛機警,只怕早已離開了方家大院,你又何苦單獨去冒險。」

    王夫人道:「李相公和老身同行,先到老身預定的隱秘之處。安居下來,老身借助仙芝,先為李相公增加功力,再行出山不遲。」

    李寒秋道:「那要好長時間?」

    王夫人接道:「時日可長可短……」

    李寒秋接道:「最短時間呢?」

    王夫人道:「最短也要三個月。」

    李寒秋道:「三個月太長了。」

    蘋兒神情嚴肅地接道:「就是片刻中能使你功力精進,你也是一樣不能重回方家大院。」

    李寒秋一揚劍眉,還未來及接口,蘋兒又搶先說道:「賤妾在方大院中,住了很多年了,對方家大院中事,自然是比你瞭解的多了。方秀絕不會和官府中正式為敵,擄走御史大人,早已釋放。再說雷飛吧,以他的才智和江湖經驗,足以自保,如是他看出情形不對,早已逃出。如是他潛伏得很好,你去了於其何補?只不過,使他多一個暴露身份的機會罷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如是蘋姑娘說得沒錯,李相公確也不用再回方家大院去了。」

    蘋兒道:「我和王夫人及這位大姊姊,應付一般的武林人物,自是綽有餘裕,但如對付志在搶奪仙芝的高手,那就力不及了。你和我們同行,也可保護仙芝。」

    王夫人接道:「蘋姑娘說得不錯,李相公也不用三心二意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在下和諸位同行……」目光轉到王夫人臉上,接道:

    「那地方距此多遠?」

    王夫人道:「那地方很隱秘,但卻沒有名字,相公請跟老身同行就是。」舉步向前走去。

    李寒秋望了蘋兒一眼,緊追在王夫人身後而行。

    四人匆匆急奔,沿途上也未講話。這地方仍在方秀的勢力範圍之內,幾人一直很少交談。

    王夫人全力奔走,行速愈來愈快,一口氣奔行了二三十里,才停下腳步。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停身處,是一片廣大的荒野,不遠處,有一座茅舍,矗立在距幾人四五丈外。

    王夫人低聲說道:「你們都四面注意一下,如是確知無人追蹤時,咱們就奔人那茅舍中去。」

    蘋兒心中暗道:「這王夫人不知搞什麼鬼,要特別留心一些才是。」

    她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口中卻未多言。

    王夫人似是自知未得李寒秋和蘋兒信任,望著李寒秋微微一笑,道:

    「相公請和老身同行。」放步向前奔去。

    李寒秋緊追在王夫人身後,行至茅舍之前。

    那茅舍雙門緊閉,王夫人卻連叫也未叫一聲,出手一掌,震開了大門,直奔廳中。

    李寒秋抬頭看去,只見廳中積滿塵土,屋角上蛛網環懸。

    李寒秋低聲說道:「夫人可早知這座茅舍是空的麼?」

    王夫人點點頭,道:「不錯,當年我們母女留在這座茅舍之中,住了甚久。」

    李寒秋啊了一聲,道:「夫人帶我等來此,是一溫舊時之夢呢,還是別有用心?」

    這時,蘋兒和王大姑娘,都已經奔行入廳,走到了王夫人的身側。

    王夫人道:「唉!那方秀耳目遍佈,咱們不論躲到何處,都很難避開他們的追蹤和監視。」

    蘋兒接道:「躲到這茅舍沖,也是一樣的不安全吧!」

    王夫人道:「蘋姑娘不要誤會,老身並未生留此之意。」

    蘋兒道:「咱們此刻,擺脫那方秀的耳目,最為重要。夫人在此耽誤這一段時光,不知是何用心?」

    王夫人道:「老身覺得咱們的行動,一直未脫離那方秀的耳目監視。」

    蘋兒道:「是了,夫人可是想躲在這茅屋中,以避方秀的追蹤麼?」

    王夫人搖搖頭,笑道:「當年老身自知技不如人,很難保護兩個女兒和我自身的安全。」

    蘋兒道:「怎麼樣?」

    王夫人道:「因此,就在這座茅舍中布下了一點機關。」

    蘋兒嗯了一聲,道:「夫人想引我們人伏?」

    王夫人道:「這埋伏和一般不同,不論如何高強的武功,也無法生離此地。」

    蘋兒道:「什麼埋伏,那多厲害?」

    王夫人道:「火藥,加上十餘桶桐油,用一根小指粗細的藥線貫串,在一時三刻間,可使這整幢茅舍,盡化飛灰。」

    李寒秋道:「在這範圍之內的人,也將隨著被炸得屍骨無存了?」

    王夫人道:「不錯。」語聲一頓,接道:「為了點燃的方便,老身佈置了很多藥線的頭,臥室大廳,到處都有。」

    蘋兒道:「我們聽得很明白了,夫人可以說出你的用心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除了這些佈置之外,我還有很多東西存在此地。」

    蘋兒道:「什麼東西?」

    王夫人道:「人皮面具、衣服,和先夫一些遺物。」

    蘋兒道:「夫人準備把這些東西取走麼?」

    王夫人道:「不是,我是想常住在這裡。」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常住於此?」

    王夫人道:「是的,因為這地方佈置的火藥,足可以爆碎鐵石。知曉內情的人,不敢來,不知內情的人不會來。」

    李寒秋道:「只此一點理由,還不足以使在下留居於此。」

    王夫人道:「還有一個原因,只有留此,才無人打擾,充分地發揮仙芝的神效……」

    蘋兒接道:「如是要隱秘,咱們可以去找。據我所知,金陵百里外,方秀的耳目,就不多,咱們有很多機會,世間也有很多隱秘所在,何苦居此冒險呢?」

    王夫人道:「來不及了,咱們只有明日一天的時間了。」

    李寒秋道:「什麼事來不及了。」

    王夫人道:「這成形仙芝,大約還可以活到明白午時,如若咱們不能安定下來,明日午夜後,這千年成形神物,即將靈氣盡消,那時,功能神效,亦都將大打折扣了。」

    李寒秋奇道;「你是說仙芝真有生命?」

    王夫人道:「所謂生命,就是它秉承天地靈氣,吸收的日月精華,成具體形。它似幻如真,如是運用不當,安即將成為幻影,但如知其奧妙,善加運用,它又是真的形體。這其中學問很大,我也無法說明其所以然。」

    蘋兒道:「千句歸一句,夫人是非要在這地方住下來不可?」

    王夫人道:「如是兩位肯相信我,明晨就可以瞧到老身處理仙芝了……」長長歎息一聲,接道:

    「我費時數年,半生希望,都寄托在仙芝身上,豈能任它毀去,兩位何妨信任老身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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