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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廿三回 藥王叩迷津 文 / 臥龍生

    蕭瓊渾身一震,接道:「晚輩記下了!」

    黃鶴公這才呵呵一笑,向朱衣叟、白頭翁道:「咱們可以走了!」

    三人略一向石承先、蕭瓊點頭,長嘯一聲,破空而去。

    石承先肅立抱拳,容得三人身形已杳,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蕭瓊這時卻低聲道:「石公子!」

    石承先道:「姑娘有何指教?」

    他此時忽然覺得甚是窘迫,只因自己這時面對的竟是數十名少女,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之感。

    蕭瓊倒是落落大方,微微一笑道:「公子可是要去那少林麼?」

    石承先道:「不錯!」

    他口中如此回答,心中卻是在想,她問我去不去少林,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蕭瓊卻道:「公子,妾身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出來?」

    石承先道:「姑娘有話請說便是!」

    蕭瓊道:「公子,你最近可要回到祁連?」

    石承先怔了一怔,忖道:「她為何問我回不回去?莫非她還銜有那秦湘子遺命,要與我師父為難麼?」口中卻道:「不去了!」

    蕭瓊被他這等斬釘截鐵的口氣,弄得一呆,道:「公子不要回去探視甘大俠麼?」

    石承先搖頭道:「不用了!家師有四皓前輩伴陪,那是十分安全的了!」

    蕭瓊皺眉道:「公子,妾身前來中原,要尋之人,公子可知道是誰麼?」

    石承先暗道:「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但他口中卻道:「這個……區區不知道!」

    蕭瓊低低的歎息了一聲,道:「先師是要我前來找那遠親的啊!」

    石承先道:「姑娘好似已然說過了!不知姑娘再度提起,又為了什麼?」

    蕭瓊道:「公子有所不知,妾身的那位遠親何在,大概只有一人知道!」

    石承先道:「哪一位?」

    蕭瓊道:「先師說……要妾先得找到令師甘大俠才成!」

    石承先聞言,吃了一驚,暗道:「她果然是要找我師父了……」但他口中卻道:「姑娘,可是你那位遠親,跟我師父很熟麼?」

    蕭瓊道:「正是這樣,不知公子可願帶妾身去見令師甘大俠?」

    石承先沉吟道:「這個……」

    蕭瓊見他沉吟,心中甚是著急,接道:「公子,你莫非不願麼?」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並非是願與不願的關係,而是在下身有要事,無法回到祁連!」

    蕭瓊道:「為什麼?」

    石承先道:「在下殺父之仇未報,誓不回山!」

    蕭瓊一怔道:「公子是要找那軒轅伯伯的了?」

    石承先道:「在下果然有心要找他……不過,眼下人海茫茫,叫在下何處去找?」

    忽然之間,他臉色十分黯淡!

    蕭瓊道:「公子,妾身找那遠親之事,並不十分著急,如是公子願意,妾身到甚願……」

    她驀地低頭不語!

    石承先暗道:「她怎麼了?難道……」他想了一想,接道:「姑娘,你可是知道那軒轅豪的下落麼?」

    蕭瓊道:「妾身並不完全知道,不過,妾身並沒有什麼把握……」

    石承先心中一動,尋思道:「如是她知曉那軒轅豪的下落,我倒未嘗不可跟她談談條件。」當下接道:「姑娘,你如是知道那軒轅豪的下落,容得在下把殺父之仇弄清楚以後,在下定然陪同姑娘回祁連一行!」

    蕭瓊道:「公子答應了?」

    石承先道:「只要姑娘能幫助在下找到那軒轅豪的下落,在下一定陪同姑娘去見家師!」

    蕭瓊道:「妾身願意效勞……」她略一沉吟,接道:「公子,你目下打算到哪裡去?可還要去那少林一行麼?」

    石承先道:「這個……在下得去少林一行!」

    蕭瓊遲疑了一下,接道:「公子,妾身是否要與你同去呢?」

    石承先道:「這個麼,姑娘去那少林寺,只怕不大方便啊!」

    蕭瓊一怔道:「為什麼?」

    石承先道:「那少林有個規定,後殿等地,姑娘等可是不便入內啊!」

    蕭瓊道:「那……妾身要在何處等候公子?」

    石承先道:「就在此地如何?」

    蕭瓊道:「公子,妾身如是隨同公子去那少林,不入內殿,是否可行?」

    石承先暗道:「只要她們不犯少林禁忌,想必也沒有多大關係的了!」當下接道:「姑娘如不見怪,只要你們不到少林後殿,想是少林的大師們也不會見怪的了!」

    蕭瓊那掩在面紗之後的粉臉,露出了一股喜悅之意,笑道:「公子可否稍候片刻?」

    石承先知道她可能是要交代那一班丫鬟燈娥們幾句話,立即接道:「姑娘自管方便,在下就在這林外相候便是!」雙拳一抱,大步向林外行去。

    他轉出林木之外,抬頭看了看天色,已是殘月西沉,過了四更時候,少林早課的鐘聲業已噹噹響起。

    石承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仰望那少室峰頭的黑寂巨石,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無限的悲苦。

    爹爹的血海深仇,師父的遭人暗算,這兩樁大事,在他心中織成一片十分紊亂的畫面,軒轅豪、澄因大師、雲天四皓等人的名號,也不停在他的心中起落。

    他呆呆的站了不知多少時候,直到那蕭瓊來到他的身後,都不知曉。蕭瓊見他這等失神,心中大吃了一驚,暗道:「倘若自己有著對他不利之心,此刻只要舉手之勞,便可要了他的性命了!看來他的心中,必是隱藏了太多的痛苦之事!」

    她遲疑了一下,方始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道:「石公子!」

    只見石承先渾身一震,驀地掉過頭來。

    他目光之中,有著茫然之色,臉色有著戒備的神態,看在蕭瓊眼中,芳心又是一陣震悸。

    敢情一個武功甚高之人,若非他真正的遇到煩心之事,決不會有著這等失常的表情。

    當下她連忙低聲道:「公子,妾身準備好了!」

    石承先怔怔的瞧了她一會兒,這才長歎了一聲,道:「姑娘,請恕在下,適才失禮……」

    他語音頓了一頓,竟然指著那少室峰道:「姑娘,先父就是在那峰頂之上,遭了大劫……」

    顯然,他還有些心神不屬!

    蕭瓊暗暗的皺了一皺眉,忖道:「這等時刻,我可不能不順著他說話了……否則,他鬱積在心頭的痛苦,會造成一場大病……」

    她自從追隨那燈陣主人秦湘子,雖然接觸的事情不多,但對醫藥一道,卻有著甚高的造詣,只因那秦湘子的醫術之高,直可與葛天森比美。

    是以,她眼見石承先這等情狀,便有了一種感覺,他積壓在胸中的不如意之事太多,必須容他向外宣洩一番,方可不傷精神。

    一念及此,她微微一笑,道:「公子,那少室峰頭,你去查勘過了麼?」

    石承先道:「去過了!」

    蕭瓊道:「可有什麼發現麼?」

    石承先道:「有!」他劍眉一揚,但突然間又鎖在一起,道:「姑娘,在下雖是發現了可疑之處,但卻無法把那最可能目睹一切之人找到,豈不枉然?」

    蕭瓊道:「公子指的是不是軒轅伯伯?」

    石承先道:「不是!」

    蕭瓊不禁呆了一呆,忖道:「他怎地會說不是呢?」她口中卻道:「那另外有人知曉一切了!」

    石承先道:「不錯,在下認為至少有兩個人知曉當日一切!」

    蕭瓊道:「他們是誰?」

    石承先道:「少林長老澄因大師和一位丐幫的長老!」

    蕭瓊道:「妾身明白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姑娘明白了什麼?」

    蕭瓊道:「公子要去少林,想必就是找那澄因大師的了?」

    石承先搖頭苦笑道:「姑娘,澄因大師不在那少林寺中!」

    蕭瓊聽得甚是意外,道:「哪裡去了?」

    石承先道:「那澄因大師本是在少林的初祖庵中坐關,但在下趕去之日,卻又出了岔事!」

    蕭瓊道:「那位澄因大師逃走了麼?」

    石承先聽她說澄因大師逃走了,不禁失笑道:「一派長老,怎會逃走呢?」

    蕭瓊心中也暗暗好笑,暗道:「是啊,那澄因大師乃是一派長老,德高望重之人,自然不會逃走的了!」

    粉臉一紅,只因隔著面紗,所以石承先並未瞧到。

    這時,石承先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姑娘,那澄因大師,乃是被人綁架去了!」

    蕭瓊頓時吃了一驚,脫口道:「有這麼巧的事?」

    石承先道:「可不是?否則……在下也不會在心中這等焦慮了!」

    蕭瓊見他臉色漸漸回復正常,當下笑道:「公子,妾身有句話,說出來公子莫要見怪!」

    石承先道:「姑娘有什麼話,只管直說便了!」

    蕭瓊道:「公子,你這等焦慮,不好啊!」

    石承先道:「在下倒不覺得。」

    蕭瓊道:「公子,如是到你自己發覺之時?就怕公子已然心神憔悴,神形俱毀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這個……」

    蕭瓊道:「公子,妾身也許是有些交淺言深,你可莫要見怪!」

    石承先道:「不敢,姑娘一言,倒叫在下如同醍醐灌頂,在下感激還來不及,怎會見怪!」

    蕭瓊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有許多事,你不用掛在心上,船到橋頭自然直,妾身也許是多話了!」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明白了!姑娘這等關切,實是叫在下感動得很……」

    蕭瓊道:「公子,咱們可以去那少林了!」

    石承先直到此刻,才彷彿心神已告回復,劍眉一揚,仰天發出一聲長嘯,似乎要把那胸頭抑鬱之氣,一口吐得乾乾淨淨!他回顧了蕭瓊一眼,道:「不錯,咱們應該去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姑娘,你當真沒有別的事要辦麼?」

    蕭瓊道:「公子,妾身真的沒有別的事啊!」

    石承先點了點頭,道:「既然姑娘真的沒有事,在下只有偏勞姑娘了!」

    蕭瓊道:「公子,你這麼說,卻是叫妾身心中不安了,其實,我不過是跟公子交換一個彼此互相有利的條件,怎會談到什麼偏勞不偏勞啊!」

    石承先隔著面紗,看了她良久,終於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咱們走吧!」轉身大步而去。

    蕭瓊在心中暗暗一笑,很乖順的隨在他身後,向那少林寺走去。

    盞茶時光不到,兩人已然來到了少林山門之前。

    石承先忽然回頭一笑道:「姑娘,你那些丫鬟、燈娥可跟來了?」

    蕭瓊道:「沒有,她們就在那兒等我。」

    石承先一怔道:「她們為什麼不來?」

    蕭瓊道:「公子,少林寺既然不許女人入內,妾身當然不想再給公子恁添麻煩啊!」

    石承先道:「其實,要她們在山門以外等候,那豈不是很好麼?」

    蕭瓊道:「公子,你當真不認為麻煩麼?」

    石承先道:「當然!」

    蕭瓊臉上掠過一絲笑意,接道:「那……妾身就告訴她們,要她們在這小橋的旁邊,等著我們!」

    只見她探手入懷,取出一根寸許長短竹筒,抖手向天空擲去,啪的一聲輕響過處,一溜銀色焰火,沖天而起。照得這少林山門,恍如白晝一般。

    石承先看得皺眉道:「姑娘,這可是你召喚她們的訊號麼?」

    蕭瓊道:「不錯,倒叫公子見笑了!」

    石承先笑道:「她們看得見?」

    蕭瓊道:「十里之內,皆可見到!公子,咱們可以進去了!」

    石承先一怔道:「怎麼?你不等她們前來?」

    蕭瓊笑道:「不用了!」

    石承先還待再說什麼?忽然聽得那少林山門呀然一聲霍然大開。幾名僧侶,大步走了出來。

    那為首的一僧,正是長安院中首座,伽因大師。

    他本來是含怒而來,但當伽因一眼瞧見站在寺外的竟是石承先時,立即合十笑道:「原來是小施主麼?老衲只道這是又有什麼強敵臨境呢!」

    敢情,蕭瓊那一支信火惹來了少林寺中僧侶的查詢!

    石承先連忙抱拳道:「驚動長老了!罪過得很。」

    蕭瓊這時略為有些不安,低聲道:「公子,這是妾身的錯啊!」

    伽因大師目光一轉,向蕭瓊打量了半晌,道:「這位女施主是什麼人?」

    蕭瓊福了一福,道:「妾身蕭瓊!」

    伽因大師道:「蕭施主……」他懷疑的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石施主,你跟女施主一路而來的麼?」

    石承先道:「大師,這位女施主乃是第二代勾魂燈陣主人,晚輩約她同來拜見宏法掌門!」

    伽因大師聞言,呆了一呆,道:「這位女施主便是燈陣主人麼?」

    石承先道:「大師莫非不信?」

    伽因大師合十道:「不是老衲不信,只因……這位施主年輕得很啊!」

    原來伽因大師被那燈陣主人四字所震,竟是未曾聽明白石承先所說的第二代三字!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蕭姑娘乃是第二代燈陣主人,那自然很年輕的了!」

    伽因大師哦了一聲道:「第二代主人麼?這就難怪的了……」

    石承先暗道:「這位大師,似是被燈陣主人四字嚇壞了……」但他口中卻是接道:「大師,掌門人可在寺中?」

    伽因大師又看了蕭瓊一眼,這才說道:「掌門人和幾位施主,正在寺中等候小施主呢!」

    石承先笑道:「大師,蕭姑娘可否入內拜見掌門人?」

    伽因大師沉吟了一陣,道:「這個……」

    顯然,這等事使他大感為難了!

    蕭瓊低聲道:「公子,如是不便,妾身就在寺外相候口巴!」

    石承先皺眉道:「那……不是委屈姑娘了麼?」

    蕭瓊道:「不要緊,公子入內也不會很久,妾身等上一刻,那也沒有關係!」

    伽因大師道:「石施主,本寺前殿,並不拒絕婦女入內,就請蕭施主在前殿客堂侍茶可好?」

    石承先看了蕭瓊一眼,道:「姑娘,咱們就在前殿等那少林掌門如何?」

    蕭瓊皺眉道:「方便麼?」

    伽因大師連忙合十道:「方便得很……」

    餘音未已,只見一陣燈光閃動,那二十四名丫鬟,和二十四名燈娥,已然連袂而來。

    伽因大師臉色一變,道:「石施主,她們是……」

    蕭瓊微微一笑道:「這是妾身手下的燈娥!」

    伽因皺眉道:「她們來此作甚?」

    聽他言下之意,這四十八名少女出現,竟然充滿了不安與敵意。

    石承先心中暗道:「這事看來必須解釋清楚,否則就要引起誤會了……」當下接道:

    「蕭姑娘的屬下,本是要在那深谷之中等候於她,是晚輩要蕭姑娘將她們召來,一則就近相候,有個照應,二則也可……」

    他本是想說,可以相助少林,以防強敵侵犯,但因忽然想起以少林威望,自己這句話出口,八成又要引起伽因的不快,是以話音一頓,連忙改口道:「也免得少時離寺之時多走一段路程!」

    伽因大師道:「原來如此!」

    他目光掃視了那四十八名少女一眼,接道:「蕭施主,她們可要入寺小坐一刻?」

    蕭瓊搖頭道:「不必了!」

    伽因大師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道:「兩位施主請!」

    敢情,他在蕭瓊未說出不讓那四十八名少女入寺之前,還有些不信這位第二代燈陣主人,真個對少林寺並無侵犯之意!

    石承先這時略一抱拳,道:「不敢!大師請先走!」

    伽因大師遲疑了一下,接道:「如此老衲就替兩位施主領路……」轉身向山門之內行去。

    石承先、蕭瓊隨在伽因身後而行,但那另外的四名僧人,卻是守在山門之外,未曾入內。

    石承先看得心中失笑,暗道:「他們倒真是死心眼得很,倘是這燈陣主人當真對少林有何不利之心,就憑這四個和尚,又能管什麼用呢?」

    他心中雖作如是之想,人卻已然走進了山門之內。

    三人進入了大殿,那蕭瓊竟然搶步上前,在佛祖神像之前,跪拜下去。

    伽因大師睹狀,呆了一呆,但立即雙手合十,喃喃口宣佛號不已。

    石承先也不禁隨在蕭瓊的身後,拜了三拜。

    蕭瓊在佛祖之前,默禱了一會,這才站起身來。

    伽因大師在蕭瓊叩拜了佛祖之後,大概是對她的觀感有了極大的改變,眼見蕭瓊站了起來,便迅快的走了過去,合十道:「女施主,快請隨同老衲去至客堂……」

    轉身領著兩人,向右側的客堂行去。

    知客的僧人,奉上了香茗,伽因大師陪著兩人坐了一會,便起身入內去告知掌門。

    這時,寺內早課的鐘鼓,已然響起,大殿之上,傳來一陣陣誦拜之聲。

    沒有過了多久,只見客堂門口,人影閃動,伽因大師伴著戴天行,葛天森和雷剛三人,快步而來。

    雷剛一眼看到石承先,立即搶先上前,大聲道:「公子,你沒有受驚吧!」

    石承先感激的笑道:「大叔,我很好啊!」

    雷剛似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笑道:「真叫老奴擔心死了!公子倘是再不回來,老奴可就要去找你了!」

    石承先歉然抱拳道:「多謝大叔關心……」

    伽因大師招呼了眾人坐定,向蕭瓊合十一笑道:「女施主,掌門人因要領導全寺弟子早課,暫時不克分身,尚盼女施主見諒!」

    蕭瓊忙道:「不敢,晚輩多等一會,也不要緊。」

    犬王戴天行目光在蕭瓊身上轉動,向石承先一笑道:「老弟,這位姑娘,可就是燈陣主人麼?」

    石承先道:「不錯,蕭姑娘正是第二代燈陣主人……」

    說著,便與幾人引見。

    蕭瓊對於戴天行和雷剛似是不大注意,但對葛天森卻多看了幾眼,起身福了一福,道:

    「晚輩久仰幾位老人家大名,今日有幸拜見,真是高興得很……」

    戴天行皺眉冷冷一笑道:「姑娘,在令師心目之中,只怕不會有老朽這號人物的了!」

    他說的原是實話,但使人聽在耳中,卻有著一種賭氣感覺。

    蕭瓊頓時怔了一怔,道:「怎麼會?犬王、藥王大名,晚輩自幼就耳熟能詳……」

    戴天行的臉色,似是微微一變,卻沒有再說什麼!

    但葛天森可就笑了,他凝注著蕭瓊道:「姑娘,令師過世多久了?」

    蕭瓊忽然低下了頭去,幽然接道:「三年多了!」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道:「姑娘,有一句話,葛某本是不應相詢,但望姑娘莫要見怪!」

    蕭瓊道:「前輩有話,請說便是。」

    葛天森道:「令師昔年兩度進入中原,葛某均未有緣拜見,傳聞令師除了武功過人一等之外,還極擅歧黃之術,不知是真是假?」

    蕭瓊遲疑了一陣,暗暗地看了石承先一眼,這才接道:「不瞞前輩說,先師果然善於用藥……」她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但先師也曾告訴過晚輩,舉世之中,如論醫人之術,她老人家比一位高人要稍遜一籌!」

    葛天森聞言,顯然吃了一驚,忙道:「真的麼?不知那人是誰?」

    蕭瓊道:「先師所指,就是你老!」

    葛天森不禁呆了一呆,道:「是我麼?」

    蕭瓊道:「先師說,舉世之中,行醫用藥之道,無人可與藥王相比,她老人家兩度進入中原,到處未曾碰上你老,似是在心中甚為抱憾……」

    葛天森忽然長歎一聲,道:「不錯,葛某曾經聽人說過,令師精於醫道,未能面請教益,實屬生平恨事,如今令師已然作古,葛某的心願,只怕永遠要藏在心底了!」

    他話音甫落,犬王戴天行驀地一笑道:「葛兄弟,你的心願,似是不用永埋心底,眼下就有那擅於用藥之人在座!」

    葛天森聞言,愣了一愣!

    但當他目光轉向蕭瓊之時,頓時心中恍然,大笑道:「是啊!葛某怎地忘記了?」

    他抱拳向蕭瓊一揖,接道:「姑娘,令師只有你一位傳人麼?」

    蕭瓊道:「先師只收了晚輩一人。」

    葛天森道:「那就是了!姑娘對那醫道一門,想必也已盡得令師的傳授了!」

    蕭瓊搖頭一笑道:「晚輩學是學了一些,但卻不足以和前輩專家較論!」

    葛天森大笑道:「姑娘很謙虛啊!」笑聲一頓,接道:「姑娘,如論用藥行醫之道,葛某倒是自信,可與令師相將,說不上高低,但有一事令師卻比葛某高明……」

    石承先聽他一直追問秦湘子的醫術,心中本就有些不耐,這時聞言,不由得有些茫然,暗道:「原來葛兄是別有居心的了!」

    蕭瓊在葛天森話音稍頓之際,笑道:「老前輩可是指的武功一道麼?」

    葛天森笑道:「令師武功高過葛某,那本是必然之事,葛某所說,乃是另有所指!」

    石承先暗道:「但不知葛兄說的是什麼?……」

    這時,蕭瓊顯然大感意外,笑道:「老前輩指的是哪一方面?」

    葛天森道:「迷人心性之術!」

    蕭瓊道:「這個麼?先師……」

    她忽地沉吟不往下說。

    葛天森道:「葛某生平之中,對於用藥迷人之方,雖是涉獵不多,但自問凡是可用之藥,葛某都曾試過,但與令師相較,卻是差得極遠……」

    他餘音未已,戴天行忽然笑道:「葛兄弟,你這話有些欠通了!」

    葛天森一怔道:「哪裡欠通了?」

    戴天行道:「燈陣之中,縱無生還之人,你說那燈陣主人善用迷人之物,定然是有所根據的了!」

    葛天森道:「不錯,兄弟自然有著根據!」

    戴天行道:「這不是欠通了麼?既是無人生出過那勾魂燈陣,兄弟又怎會發現燈陣主人善用迷藥之事?」

    葛天森笑道:「這也不見得就說欠通啊!戴兄,你當記得那廿年前,兄弟曾經搬運過三具武林人物屍體,前去終南之事吧!」

    戴天行道:「記得!那與此事何關?」

    葛天森道:「關係大了!」他語音一頓,沉吟了一下,接道:「戴兄,你可知道那三具屍體,是何人?」

    戴天行道:「不知道!」

    葛天森道:「他們三人,在武林之中,極有名望,而且均是一派宗主身份!」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一派宗主?那會是……」他忽地站起來,大聲道:「兄弟,那三人莫非就是被人傳說失蹤的華山掌門人洪飛等一行麼?」

    葛天森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不錯,正是他們三人!」

    石承先這時聽得不但有些不解,而且大感興趣,心中暗道:「原來華山派的掌門人,也喪生在燈陣之中麼?」

    但他覺得不解的,卻是那燈陣主人,第一次進入中原,曾和九大門派的上一代掌門人動過手,而洪飛也是親自參與之人,為什麼十年之後,竟又喪生在燈陣之中?

    他疑思未解,耳中聽得戴天行道:「兄弟,這事有些奇怪啊!愚兄有些不信!」

    葛天森笑道:「哪裡奇怪了?」

    戴天行道:「那洪飛也曾在三十年前,吃過燈陣主人的苦頭,十年之後,又怎會再次與那燈陣主人周旋?以他一派掌門之尊,總不會那等不識進退吧!」

    葛天森道:「這中間的道理,兄弟也不明白,只是兄弟所運的三人,卻實實在在的有著洪飛在內!」

    戴天行皺眉道:「兄弟,你把他們的屍體弄到手中,又為了什麼?」

    葛天森道:「好查勘那燈陣主人用的何種武功,要了他們的性命!」

    戴天行道:「查出來了?」

    葛天森道:「既說查出來了也可,如說沒有查明白也無不可!」

    他這等回答,只使在座幾人,全是一怔!

    雷剛忍不住叫道:「葛大俠,這是怎麼回事?據你所言,豈不是白費?」

    葛天森笑道:「其實,兄弟雖然花了如許精力,正如雷兄所說,真是白費了!」

    他笑聲一斂,竟然長長一歎道:「想不到燈陣主人手法之妙,竟使兄弟百思不得其解!」

    戴天行聞言一怔道:「兄弟,你難道一直未曾找出他們三人是怎生喪命的麼?」

    葛天森忽然搖頭道:「沒有!不過,戴兄,不瞞你說,他們三位並未真個死去!」

    戴天行大大的一怔道:「他們未死?」

    葛天森道:「不錯,沒有死!只是與那死人卻也沒有什麼分別!」

    石承先心中也大為驚訝,忖道:「世間哪有這等怪事?一個人怎會明明死去,卻又不曾當真的死去呢?」一時間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葛天森道:「這……因為他們昏迷不醒,除了胸前一口氣在,長日沉睡,不是與那死人一般無二麼?」

    石承先道:「有這等事?他們不吃不喝麼?」

    葛天森道:「問的好!老弟,他們如非被愚兄運回終南,只怕早已餓死在那山野之中了!」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接道:「不過,他沉睡不醒,這吃喝之事,確實叫愚兄費了一番周折,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被愚兄想出了一個法子來了!」

    戴天行道:「什麼法子?」

    葛天森道:「戴兄,他們昏迷不醒,吃喝之事,兄須撬開牙關,喂將下去,到也不難,但那拉撒之事,可就十分麻煩了!」

    戴天行道:「不錯!不只要人服侍,而且還無法知曉他們何時要拉撒,終不能有人鑽到他們胸腹之中等著查看啊!」他話音一頓,接道:「兄弟,你用什麼法子,解決了這等困難之事?」

    葛天森道:「兄弟費了三個月時光,找出了一個甚是簡便的方法,讓他們既可長睡,又不用拉撒的妙方,將近二十年來,倒也除卻不少困惱!」

    他說得十分輕鬆,但石承先卻在心中暗道:「這等人事,只說除卻不少困惱,這位葛兄的心胸當真有著常人難及之處!」

    戴天行可就應聲道:「什麼方法?一個人總不會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不死吧!」

    葛天森笑道:「不拉不撒,乃是真的,但如不吃不喝,卻是不行……」他微微頓了一頓話音,接道:「只是,兄弟給他們服用之物,並非五穀雜糧,而是一種固本培元,維持體力性命的藥物而已!」

    戴天行大大的喘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兄弟,也真虧你想得出來!」

    葛天森道:「若無這等方法,兄弟真不敢想像,他們三人又怎能躺著長達二十年不死……」

    顯然,葛天森自己也覺著甚為此事驕傲!

    石承先卻極於想知道這三人之中的另外兩人是誰,是以葛天森話音一落,他立即笑道:

    「葛兄,除了華山掌門人之外,另外的兩位是什麼人?」

    葛天森道:「另外的兩位麼?一個是武當第一高手,當時武當掌門人天聰道長的大師兄天靜真人。」

    戴天行忽然大笑道:「還有一位必是一心大師了?」

    葛天森道:「不錯,正是那崑崙長老一心!」

    石承先對這三位高人之名,也曾聽得師父說過,當下忍不住看了蕭瓊一眼,心中暗道:

    「她那師父的一身武功,當真如此高明麼?」

    敢情,他記得師父曾經說過,九大門派的掌門,並非因為武功高過同門之人,才能充任,而是除了武功之外,才智心性,都有著過人之處,方會被師父選任,那武當派中,天靜道長的功力,就高過他那掌門師弟不少,而崑崙長老一心大師,更是比他那掌門師侄通慧和尚高出數籌,結果,他們卻依然陷身勾魂燈陣,落下個不生不死的局面,自然顯示出燈陣主人的武功,確有不可思議之處了!

    就在他尋思之間,耳中傳來戴天行長歎之聲,道:「兄弟,你適才一再和蕭姑娘查詢她師父歧黃之術,可是想明白他們三人是被何種藥物所迷麼?」

    葛天森道:「兄弟正是此意!」他皺眉望向蕭瓊,接道:「姑娘,葛某想向你請教一事,不知姑娘願否回答?」

    蕭瓊笑道:「老前輩可是想知道,先師用的什麼藥物,迷倒了那三位老人家麼?」

    葛天森道:「正是!不知姑娘可願相告?」

    蕭瓊道:「老前輩這些年來,想必一直在試用各種藥物,為那三位前輩治療的了!」

    葛天森道:「說來慚愧,葛某用了不下千種藥物,卻是沒有一樁有效!」

    蕭瓊格格一笑道:「當然不會有效的了!老前輩即令把天下藥物用盡,只怕也救不醒他們三人!」

    葛天森呆了一呆但瞬即長長一歎道:「姑娘說的不錯,葛某似也有著這麼想法,故而近五年來,業已不再浪費心力,尋配藥方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投向蕭瓊,接道:

    「姑娘,葛某也曾想過,他們昏迷不醒,莫非不是受了藥物所傷麼?」

    蕭瓊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才智過人,他們三人,果然並非純藥物所制……」

    葛天森雙目忽然大亮,大笑道:「這就難怪了!原來他們真個不是被那藥物所制……」

    他素有聖手藥王之名,如是在藥物之上,被人難住,其心中痛苦,自是極深,這時聽出那三人並不是全被藥物所迷,那二十年來積在心中的悶氣和疑團,一旦化解,縱是他涵養極深,也竟耐不住有些快活得忘形了!

    蕭瓊隔著面紗,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不安,但她口中卻平靜的淡笑道:「老前輩,家師在他們身上,還用了別的方法,如是不知原因之人,永遠是無法使他們清醒過來的了!」

    葛天森笑道:「不錯!不錯!令師的手法,叫人欽佩得很……」他忽然眉頭一皺,道:

    「不過,姑娘可否告知,他們究竟是怎生被迷?而且,竟然在身上找不出一絲痕跡?」

    蕭瓊遲疑了一陣,方道:「那是因為……除了藥物之外,家師還用金針過穴的手法,制了他們身上的幾處主要經脈!」

    葛天森聞言,怔了一怔,道:「金針過穴?」

    蕭瓊道:「不錯!」

    葛天森搖頭道:「不對啊!」

    蕭瓊道:「哪裡不對了?」

    葛天森道:「那金針過穴的手法,葛某也曾研習過很久,如是他們三位是傷在金針過穴手法之下,葛某應早已查出來了!」

    蕭瓊道:「這個是因為家師的手法不同!」

    葛天森仍然搖頭,他掃視了戴天行一眼,接道:「戴兄,兄弟那金針過穴的手法,你是見過的了!」

    戴天行道:「藥王金針過穴,堪當宇內獨步,兄弟自是相信的了!」

    葛天森沉吟道:「這就是了!怎地他們三人……」他忽然話音一頓,兩眼神光暴射,接道:「莫非金針過穴還有另外的一套手法麼?」

    蕭瓊點了點頭,道:「前輩所想,差不多了!家師過穴的手法,似是與人不同!」

    葛天森對她這句話,似是大感興趣,笑道:「怎樣的不同?」

    蕭瓊道:「家師說,人身穴道,本是有著一定位置,倘是將它略為變易,然後再將金針刺入穴道之內,結果就大不相同,外人也解救不了啦!」

    葛天森頓時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戴天行此刻忽然拍掌道:「是了!難怪把你這位藥王兄弟給難倒了呢!」

    葛天森道:「戴兄,那位燈陣主人能夠想到,兄弟卻怎地就沒有想到呢?否則……」

    他長歎了一聲,住口不語,顯然,心中甚是懊喪。

    蕭瓊這時微微一笑,道:「前輩乃是正直之士,當然不會想到這等乖僻手法了!」

    她竟然說出這等話來,不由得使在座之人,對她有了另眼相看的感覺!

    只因她這句話要很大的決心和勇氣,才能說得出來。不啻是承認了自己的師父,走了旁門左道的路徑!

    葛天森本是甚為苦惱的愁容,剎那間為之一掃而盡,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可是一言點醒了夢中之人,道不同不相為謀,葛某找不出原因,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了!」笑聲一頓,接道:「姑娘,令師那移宮換穴的下針手法,你可曾學過?」

    蕭瓊沉思了一陣,偷偷的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學過了一點點!」

    葛天森驀地如釋重負,深深的吐了一口大氣,道:「那就好了!他們三位有救了……」

    久久不曾說話的石承先,此刻忽然笑道:「葛兄,那三位老前輩現在何處?」

    葛天森笑道:「終南山中!」

    石承先道:「他們也在神機堡?」

    葛天森搖頭道:「不是!他們住在山下的一戶農家之中!」

    石承先暗道:「這葛兄行事果然甚是小心,他不把那三位高人運到神機堡,那必然是早已瞧出於堡主的為人,甚不可靠的了!」

    思忖間,卻聽得戴天行笑道:「葛兄弟,你隱居終南這麼多年,莫非就是為了他們三位?」

    葛天森道:「並不全然是為了他們,戴兄似是不應忘卻,那於逸的為人,也大有問題!」

    戴天行沉吟道:「不錯!兄弟早就知道那於逸乃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他語音微微一頓,不屑的冷冷一笑,接道:「但戴某相信,沖那於逸一人,他也幹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翻雲覆雨的大事來!」

    葛天森應聲笑道:「如是在數日之前,戴兄這話,叫兄弟就有些不敢相信。」

    戴天行雙眉一揚道:「為什麼?」

    葛天森道:「數日之前,那於逸的神機堡中,乃是臥虎藏龍之地,但自從石兄弟一去,雖未必將那神機堡弄得冰銷瓦解,至少,在實力之上,於逸已不是可畏!」

    雷剛忽然插口道:「葛兄,那神機堡主手下,還有些什麼有頭臉的人物沒有?」

    葛天森道:「當然,不過像雲天四皓,終南三叟這般頂尖人物一去,於逸的力量,不啻去了十之七八!」

    戴天行聞言,似是吃了一驚,道:「怎會?那終南三叟,也在神機堡中麼?」

    葛天森道:「而今不在了!」語音一頓,向蕭瓊道:「姑娘,你眼下可要回轉東海去麼?」

    蕭瓊看了石承先一眼,道:「晚輩一時不回東海。」

    葛天森道:「那就好了!姑娘,葛某甚盼有暇時向姑娘請教一番。」

    蕭瓊一怔道:「不敢當,前輩請教兩字,言重了!」

    葛天森笑道:「姑娘,葛某本是要向姑娘請領教益,姑娘何必再謙……」

    他餘音未已,只見那少林掌門宏法大師已然在四名小沙彌引路之下,進了客堂!

    一干人立即起身相迎,那宏法掌門,連忙合十為禮,頻聲說道:「不敢……施主等快快請坐!」

    他移身舉步直趨石承先身前,合十為禮道:「小施主,那燈陣之事,施主多辛苦了!」

    石承先抱拳道:「哪裡,晚輩和那燈陣主人化敵為友了!」

    宏法掌門聞言,先是呆了一呆,但瞬即哈哈一笑,目光轉到石承先身旁的蕭瓊身上,接道:「兵不刃血,化敵為友,小施主這份功德不小啊!」

    石承先笑道:「掌門人誇獎了!」語音一頓,指著蕭瓊道:「這位就是燈陣第二代主人蕭姑娘了!」

    那蕭瓊眼見石承先對宏法掌門甚是客氣,聞言立即福了一福,道:「晚輩蕭瓊,見過掌門大師……」

    宏法大師肅容合十還禮,接道:「不敢,女施主三入中原,乃是為尊師揚名來的?」

    蕭瓊怔了一怔,想道:「這位掌門人怎地說話如此難聽?」但她口中卻道:「晚輩方來中原,乃是尋找一人!」

    宏法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找人麼?不知女施主可已找到了?」

    蕭瓊道:「差不多了!」

    宏法掌門沉吟了一下,道:「女施主,有一樁事,老衲甚是不解!」

    蕭瓊冷冷接道:「什麼事?」

    敢情那宏法大師說話的神情,使她甚是不快,故而言語間,也顯出了不忿之意!

    宏法掌門接道:「姑娘要找之人,想必不是本寺的子弟了?」

    蕭瓊道:「本來不是!」

    宏法道:「如此說來,姑娘又為何遠到嵩山地段擺下勾魂燈陣呢?」

    蕭瓊呆了一呆,暗道:「原來這老和尚是怪我在他這少林寺前擺下燈陣麼?未免太小氣了……」她心中雖然是這麼想,但口中卻道:「晚輩未入中原之前,即知少林乃是中原武林薈萃之地,如是能夠引得動貴寺僧侶注意,晚輩找人之事,豈不容易得很麼?」

    宏法掌門臉色微微一變,道:「姑娘找到人了?」

    蕭瓊道:「找到了!」

    宏法掌捫皺了皺眉,道:「姑娘人已找到,你幾時回東海?」

    蕭瓊搖頭道:「晚輩暫時不回去了!」

    宏法掌門似是怔了一怔,道:「不回轉東海了?姑娘,中原武林正在多事之秋,你又何必再給武林同道增添麻煩啊?」

    石承先直到此刻,才算聽出了宏法大師的用意,暗道:「他原來是怕蕭瓊在中原武林再惹殺機麼?這事如不說明,豈不要引起誤會了麼?」一念及此,連忙接道:「掌門人,晚輩想代那蕭姑娘解說兩句,不知可不可以?」

    宏法掌門合十一笑道:「小施主有話請說便是!」

    石承先道:「蕭姑娘此番前來,並非如她師父昔日進中原一般,尚望大師莫要擔心!」

    宏法掌門看了蕭瓊一眼,合十向石承先一笑道:「小施主這麼說,老衲自然是相信得過的了!」轉身向那蕭瓊立掌笑道:「女施主,老衲適才如有失禮之處,尚望女施主莫記在心上!」

    蕭瓊眼見那宏法掌門對石承先的每一句話,都是那等相信,不由芳心竊喜,是以把那對於宏法掌門的不快之意,已然忘在腦後,笑道:「掌門人好說……晚輩一時冒失,本是不對!」

    宏法掌門人合十道:「女施主快快請坐,這些事說開了就不用再掛在心上了!」

    適才因為宏法掌門人和那蕭瓊說話之時,兩人的神情都有著火氣,是以大夥兒都未曾坐下,這時經宏法掌門一說,頓時全都坐了下去。

    宏法掌門也在主位之上,坐了下去。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轉,歎了一口氣,接道:「施主,那澄因師叔的下落,本寺迄今尚無消息,小施主可曾打聽到什麼眉目?」

    石承先道:「沒有啊!」

    宏法掌門人沉吟了一下,道:「小施主眼下還有什麼打算?」

    石承先道:「晚輩請了戴天行前輩同來,就是想借重犬王的愛犬,試試可否找得出澄因大師下落!」

    宏法掌門頷首一笑,道:「不錯,戴施主潛蹤躡跡,老衲相信戴施主必可找得到澄因師叔!」

    戴天行這時忽然冷冷接道:「掌門人過獎了!」語音一頓,向石承先道:「石老弟,咱們幾時去那澄因大師坐關之處!」

    石承先道:「但等戴老方便,咱們隨時可去。」

    戴天行笑道:「這就動身如何?」

    石承先道:「但憑戴老……」說著便站起身來。

    他一起身,蕭瓊便也跟著站起來。

    宏法大師合十站起,沉聲道:「老衲有晨課,不便奉陪了!」

    石承先笑道:「不敢勞動掌門人,晚輩告辭了!」轉身向外行去。

    蕭瓊、雷剛、葛天森、戴天行,以及伽因大師,全都隨在他身後,往外行去。

    出得山門,天已大亮,只見那四十八名燈娥、丫鬟,正在寺外的石橋畔等候。

    蕭瓊是在石承先身邊,低聲道:「公子,如是不方便,這些燈娥丫鬟,就讓她們留在這兒可好?」

    石承先皺了皺眉道:「咱們只怕不會再回少林了,還是要她們跟在我們後面吧!」

    蕭瓊嫣然一笑,大步向那群燈娥走了過去。

    只見她交代了那為首的少女幾句話,便又走了回來,一行人便沿著後山,直往初祖庵趕去。

    那四十八名少女,抬著大燈,隨在他們身後里許之處,緩緩而行。

    伽因大師將他們領入初祖庵中,戴天行打肩頭的布袋之中,抓出那小白、小金二犬,向伽因大師道:「大師,那澄因坐關的所在,卻是何處?」

    伽因大師將戴天行引到那間石室之前,接道:「就是這間石室。」

    戴天行打量了石室一眼,把小金,小白丟了進去。

    卻見二犬入內以後,立即東跑西竄,嗅來嗅去。

    戴天行斷眉一揚,嘬口噓了一聲,那小白、小金忽然電疾射向那蒲團之上,嗅了久久,然後各自摔了摔卷尾,呼嘯而去。

    戴天行目光一亮,向石承先道:「老弟,咱們快跟在它們身後……」

    不等石承先回答,快步向小金、小白追去。

    石承先等人,也毫不停留的跟了過去。

    出得初祖庵來,只見戴天行和二犬,已然遠在十丈開外。

    蕭瓊看了看那二犬的去向,低聲道:「公子,那不是去至少室峰頂的路徑麼?」

    石承先這時也已覺出戴天行所去的方向,正是去那少室峰頭,不禁接道:「是啊,那澄因大師莫非去了少室……」

    他口中說話,人卻並未停步,眨眼之間,已將戴天行趕上。

    那小金、小白領著一行人上了少室峰後,竟是直奔那當年乾坤一劍和八荒魔劍較量武功之處。

    石承先只覺得一股悲涼之意,襲上心頭,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長歎。

    蕭瓊眼見石承先這等神色,本是很想問問石承先,有關當年石嘯風和軒轅豪比劍的故事,但話到口邊,卻是忍了回去。

    雷剛的臉色,也十分難看,雙目之中,已然隱隱的現出了淚光。

    一行人上得峰頭,最是緊張的,要數戴天行了。

    只見他跟在二犬之後,一步一步的兜轉,幾乎將這少室峰頂,每一寸土地都踏得平平實實。

    但到最後,那兩隻小狗卻自動停在向北的懸巖之處,伏地不動。

    戴天行這時站在二犬身後,愣愣的發呆道:「奇怪啊!這怎麼會……」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震,暗道:「莫非他們將那澄因大師追丟了麼?」

    他心中雖是甚為著急,但口中卻並未問出來,只因就在他啟口欲問之際,葛天森業已搶先說道:「戴兄,什麼事奇怪?」

    戴天行目光凝視著懸巖之下,接道:「這怎麼可能呢?那澄因大師總不會往這兒跳崖啊!」

    葛天森道:「澄因大師自是不會跳崖自戕的了!戴兄,莫非那澄因大師的蹤跡,就消失在這懸巖的旁邊麼?」

    戴天行道:「不錯。」語音一頓,接道:「由此下去,不知又是什麼所在?」

    伽因大師上前一步,道:「過了這些山谷,可以通往太室峰頭。」

    石承先忽然想起,那澄因大師本是被簡大先生派人接去了太室峰頭,然後才會被人冒名接走,如是這條路徑可去太室峰,顯然是自己等人跑錯了方向!他一念及此,連忙走了過去,向戴天行道:「戴老,晚輩想起來了,澄因大師曾被鐵膽簡鵬接去太室峰頭小住,結果就在那裡失蹤了!」

    戴天行聞言,呆了一呆,道:「你怎不早說?咱們這不是多跑了許多冤枉路了麼?」

    石承先暗道:「誰說不是?只是你那小白、小金二犬太過自作主張了!」不過他口中卻是並未這麼說,訕訕一笑道:「這個……晚輩先前並未想到……」

    戴天行皺眉道:「這事依然不對啊!」

    石承先一怔道:「怎地不對了?」

    戴天行道:「那澄因大師如是去了太室,為何小白小金竟然直趨少室峰而來?」

    葛天森聞言,卻是接道:「戴兄,兄弟倒是明白了!」

    戴天行道:「你明白了什麼?」

    葛天森道:「那弄走澄因大師之人,心計過人,好似連戴兄出山之事,都已計算在內了!」

    戴天行道:「這是什麼人?他怎能料想得那麼周到?真叫人難以相信!」

    葛天森道:「倘若那人不將你戴兄可能出山之事,計算在內,澄因大師失蹤之謎,可能有些叫人想不通了!」

    石承先在旁聽得怔了一怔,暗道:「這事果然有些叫人難以相信得很!如是真如葛天森所言,那冒名接走澄因大師之人,可真是十分難以對付的了!」

    戴天行沉吟了一下,接道:「兄弟,咱們只好去那太室峰頭試上一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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