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 怒犯戒律 文 / 臥龍生
林金寶那裡答得上話,臉色由青變綠,情不自禁轉頭望向岳小飛。
刀疤臉陰笑了幾聲道:「你往哪裡看,誰也救不了你!」
他話剛說完,伸手便向林金寶抓去。
岳小飛一把將林金寶撥到後面,喝道:「什麼東西!居然在我面前放肆,你不過招賢館一名狗腿子,太無法無天了!」
刀疤臉伸手再向岳小飛抓來,一面沉聲道:「你敢怎樣?」
他的最後一字尚未出聲,緊接著一聲慘叫,直飛起一丈多高,然後像天外飛石般向後摔去。
還好,若不是吳有權及時躍身接住,刀疤臉不死也必重傷。
不過,他們所有的人,包括林金寶在內,卻誰都沒看清岳小飛是怎樣出手的。
吳有權等人雖然知道凡是能闖過五關來到招賢館的人必定身手不凡,但卻沒料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孩童,竟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
其實岳小飛連手都沒動,只是輕輕飛腿蹬出一腳。
他知道,若蹬得過重,刀疤臉勢必當場肚破腸流,他為了不把事情鬧大,才決定暫留刀疤臉一條狗命。
吳有權放下刀疤臉,大步直衝過來。
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三角眼凶光暴閃,斜瞄了幾瞄道:「好小子,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撒野?」
岳小飛極力隱忍著,不動聲色道:「林金寶犯了什麼罪過,你們要這樣對付他?」
「分館裡進來女人,難道不是他的罪過?」
「那是在下放進來的,與他無干,你們就該直接找我!」
「你為什麼把女人放進來?」
「女人也是人,我為什麼不能讓她進來?」
「你應當聽林金寶告訴過這裡的規定?」
「不錯,他是對在下講過,但這種不合理的規定,在下卻沒有必要遵守。」
吳有權兩太陽穴急劇**了幾下,大喝道:「好小子,年紀不大,卻已禿子打傘——無法無天,我看你是瞎子聞臭——想找死(屎)!」
岳小飛冷冷一笑道:「尊駕準備怎麼樣?」
吳有權閃電般直向岳小飛左手腕脈抓來,一邊喝道;「先隨本副總管到總館去,再治你的罪!」
岳小飛豈能容他抓住,左手一翻,反向對方腕脈上扣住。吳有權沒料到對方動作如此之快,雖未被扣住,但卻被岳小飛的手指觸及。
他只感對方的指尖,竟有如五把鋼錐,雖然輕輕一觸,卻已痛徹心肺。
岳小飛冷冷笑道;「姓吳的,你若知趣,就趁早滾回去,否則別怪我岳小飛對你不起!」
吳有權在眾目睽睽之下,豈能示弱,哼了一聲道;「老子今天若連你都制服不了,就把吳字讓你倒寫!」
岳小飛聳了聳眉道;「在下早就聽說你這狗腿子不是東西,如果非要找倒霉不可,那我也正好可以趁這機會教訓教訓你,你只管過來試試!」
吳有權陡地一個虎跳,雙拳齊出,直向岳小飛面門搗來,下面同時又踢出一腳。
岳小飛一側身,讓過來勢,右掌疾向吳有權後背拍去。
只聽吳有權一聲悶哼,凌空直向前栽去,正好俯摔在客廳門檻上。
那門檻離地足有半尺高,橫頂在吳有權小腹上,其結果不問可知。
吳有權勉強爬了起來,雙手捧著小腹,只顧咬牙咧嘴。
岳小飛餘怒未息,跟著左右開弓,劈出兩掌。
頓時,吳有權雙頰已皮開肉綻,連嘴巴和鼻子都幾乎打歪。
岳小飛再抓住吳有權衣領,五指一旋,把人旋了個倒轉一圈,然後飛起一腳,再蹋上對方前胸。
吳有權「噢」的一聲,隨即向大門方向倒出去。
那幾名黑衣大漢齊齊躍身準備把吳有權接住,豈知吳有權向後倒撞的衝力太大,那幾個黑衣大漢雖然把人接住,卻都全被撞倒。
岳小飛輕輕鬆鬆的出手幾招,竟把吳有權打得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怎不令在場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
幾名黑衣大漢爬起身來,再把吳有權扶起,卻都只能僵在那裡。
岳小飛冷笑道:「姓吳的,你不是要把在下拿到總館治罪嗎,我看你怎樣拿法!」
吳有權狂喘如牛,呲牙咧嘴道:「好,你有種就別跑,吳某拿不住你,總還有人拿得住你!」
岳小飛淡然笑道;「我等著,看你們哪個敢來拿!」
其中一名黑衣大漢道:「副總管,你別說了,先回去要緊!」
事到如今,吳有權除了回去,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誰知他剛歪歪斜斜的走出四五步,便已身不由己的倒了下去。
那幾名大漢,只好抬頭的抬頭,抬腳的抬腳,擠成一堆,好不容易才把吳有權抬出大門,然後再抬著往總館方向而去。
岳小飛回過身來,只見林金寶仍目瞪口呆的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林金寶,他們已經走了,還怕的什麼?」
林金寶這才打了哆嗦,如夢方醒。
岳小飛打了吳副總管,在他來說,當然是大快人心,但他卻不能不想到繼之而來的將是什麼後果。
驀地,他翻身跪倒在地道:「公子,這禍事闖得大了,現在您唯有快快逃走,才是唯一的辦法!」
岳小飛拉起林金寶道:「好漢做事好漢當,我若怕,就用不著打姓吳的了,何況我現在身在天谷,又能逃到哪裡去,而且我逃走,你又怎麼力,?」
「公子現在已是自身難保,根本已不可能顧得了小的。」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你一根汗毛。」
「公子,還是聽小的話,逃走要緊,天谷這樣大,也許仍有藏身之地。」
岳小飛不再理會林金寶,索性回到客廳,自己倒了杯茶,坐上椅子,慢慢喝了起來,那神情看來還十分瀟灑。
林金寶跟了過來道:「公子,您總要有個打算?」
岳小飛道:「我的打算就是等著看看第二批又有什麼人來,若館主親自來了,正好可以提前見他。」
林金寶道:「以館主的身份地位,不太可能親自來,也許是總管來。」
「總管姓什麼?叫什麼?」
「總管姓韓,叫韓德起。」
岳小飛不覺心頭一涼,他本來以為父親必是總管,如今聽說總管另有其人,那麼父親在招賢館的職位,顯然是微不足道了,怎不令他為之黯然。
「這位韓總管的為人如何?」
「韓總管比吳副總管好得多了,但公子闖下這麼大的禍事,只怕他再好也好不起來。」
「我並不想求他,他如果也像吳有權一樣來狠的,我照樣也不會對他客氣,事情既然鬧出來了,那就乾脆一不作二不休鬧得再大一點,反正後果都是一樣。」
這幾句話,只聽得林金寶又開始目瞪口呆。
岳小飛淡然一笑道:「不必怕,唯有我把事情鬧大,你反而可保無事。」
林金寶緩過一口氣來道:「公子這話小的聽不懂?」
岳小飛道:「那時你就盡可把一切責任推得乾淨,連總管到副總管都奈何我不了,我把女人領到裡面來,你又怎能禁止得了呢?」
這話確是言之有理,但林金寶卻決不希望岳小飛再和韓總管鬧起來,他呆了半晌才道:「若總管沒人來,那當然最好,只是小
的抱歉,今天中午公子只怕就沒飯吃了!」
「你是說他們要斷我的糧?」
「不,是小的不敢再到總館拿飯。」
林金寶說的不錯,吳有權的怨氣正無處發洩,若被他遇上,說不定林金寶就沒了命,岳小飛不能不為林金寶著想:「一頓飯不吃無所謂,若下午仍沒有動靜,你不妨帶路由我去拿。」
大約半個時辰過後,當真總管韓德起來了。
這人年在四旬上下,身材十分魁梧,濃眉大眼,滿臉虯鬚,神態頗為威猛。
他只帶著兩名隨從,進門之後,便望著岳小飛拱了拱手道:
「這位敢是岳公子?」
岳小飛見對方以禮相待,隨即也站起身來道:「不敢,正是在下。」
韓德起似笑非笑道:「方纔吳副總管多有冒犯,公子出手教訓了他,那是他咎由白取,韓某特地前來向公子賠罪!」
岳小飛微微一笑道:「不敢當,方才是在下失禮,韓總管請坐!」
韓德起又一拱手道:「韓某除了向公子賠罪,另外還奉命請公子到總館有趟!」
岳小飛面不改色,又笑笑道;「不知是什麼人召見在下?」
韓德起道:「公子太客氣,您是貴客,韓某是奉館主之命相請,怎可說成召見?」
岳小飛道:「那最好不過,在下也正想找機會拜見拜見館主。」
韓德起道;「就請公子這就移駕吧!」
岳小飛剛走出幾步,忽聽林金寶叫道:「公子,你還回不回來?」
這一聲叫喊,聽得岳小飛有些啼笑皆非,不過他明白,這是林金寶情急間脫口而出,用意是對自己的安危表示關切。
韓德起回頭罵道:「你這小子嚷什麼,岳公子是貴客,當然要回來,如果不回來,那就是另有高就了。」
韓德起的確很夠禮貌,一出門便讓岳小飛走在前面。
這七十二分館,星羅棋布在一片丘陵地上,岳小飛邊走邊留意四下動靜,只見各分館門外,看不到半個人影,他是多麼想能
遇到袁小鶴以及丁濤、甘霖等人,可惜換來的只是失望。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韓總管,這七十二分館,為什麼一個人都看不到?」
韓德起道:「每分館不過住了兩人,有半數分館根本沒有貴客在內,再加上不得遠離三十步的限制,當然公子不容易看到人。」
岳小飛再道:「和在下同來的一共四人,另外三人住在哪幾號分館,韓總管—定知道了?」
韓德起歉然笑道;「這麼多分館,韓某實在記不清楚,必須回去查查名冊才成,不過公子和他們三位日前都受到行動上的限制,
即使知道對方住在哪裡也不可能聯絡。」
「這樣說彼此就永遠不能見面了?」
「等到各人分配職務以後,當然就有機會見面、不過分配職務有早晚,不曾分配到職務的,行動還是要受到限制。」
「貴館的這種規定,在下總覺得並非待客之道,而且也不太合理。」
「韓某和公子的看法一樣,可惜這是教主的規定,招賢館不得不遵照執行。」
轉過一道矮坡,眼前景像一新,一幢佔地數畝的巍峨建築,在林木掩映中隱約可見。
韓德起向前一指道:「那就是總館了!」
岳小飛道;「還沒請問貴館館主的尊姓大名?」
韓德起道:「敝館主姓蕭,單名一個湘字。」
岳小飛哦了聲道:「這名字聽起來很順,只是不容易分出是男是女?」
韓德起笑道:「招賢館不准有女人進入,館主當然不可能是女的。」
岳小飛心中一動,想起父親和母親當初進入天谷時,必定也是連闖五關,那麼母親不住招賢館又住哪裡呢?
想到這裡,隨口問道:「難道這些年來,就沒有一位女的連闖五關進入天谷?」
「當然有。」
「她們又住在哪裡呢?」
「女的不必住進招賢館,教主另有安排」
很快便進入招賢館大門。
大門內隔著一道亭台水榭便是大廳。
韓德起把岳小飛引進大廳,早有人獻上茶來。
大廳佈置得高雅至極,四壁掛滿了名人字畫,牆角邊則擺放著各種奇花異木的盆景,的確很像招賢士聚會的所在。
後壁正中上方高懸著一方黑底金字的匾額,上寫「群賢畢至」四個大字,顯得非常耀眼。
韓德起拱了拱手道:「岳公子請稍待,韓某馬上去請館主來!」
岳小飛心下難免不快,如果真正是「招賢」,豈有客人反而等待主人到來之理。
這一等,居然等得足足一盞熱茶的工夫過去。
還好,大門外終於有了腳步聲。
岳小飛只道招賢館館主蕭湘已到,誰知進來的那人卻是被兩名黑衣漢子架著。
當真出人意料,來人赫然是副總管吳有權。
吳有權仍是滿臉血污,而且雙頰腫得更高,被兩人架進之後,
便坐在靠外的一張靠背椅上,那兩名黑衣漢子並未離去,不時向坐在另—邊的岳小飛怒目而視。
岳小飛不由胸中怒火直衝,吳有權是來當場對質的,不消說招賢館主蕭湘必定要以升堂審案的姿態出現了。
在這剎那,他真想拔腿就走,但最後還是忍了。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過去,才聽大門外有人喊道:「館主駕到!」
坐在對面的吳有權,立刻呲牙咧嘴掙扎著站了起來,完全是一副小人逢迎上級的醜態。
岳小飛卻是穩坐椅上,動也沒動。
招賢館主蕭湘邁步進入大廳。
他的身後,緊跟著總管韓德起。
岳小飛冷眼望去,只見蕭湘在五旬左右,三綹長鬚,眉清目朗,身材適中,氣度雍容,還真有點儒雅風韻。皇元教主能安排
此人擔任招賢館主,的確頗有眼光。
蕭湘邁著瀟灑的步履,目不斜視,直來到當中座位坐下,立刻有人獻上茶來。
蕭湘喝了一口茶道;「哪一位是岳公子?」
韓德起向岳小飛一指道:「就是這位!」
此時岳小飛反感越甚,大廳內只有他一人坐著,也只有他一個是生人,對方居然還要問人在哪裡,對客人鄙視到這種程度,怎不令他火冒三丈。
蕭湘見岳小飛不但沒開口,連對自己看都沒看一眼,只好放下茶杯,拱了拱手道:「蕭某有失遠迎,岳公子休怪!」
岳小飛不能再不理,只好也拱了拱手道:「在下見過館主!」
他連身子也沒動,架子和蕭湘一般大。
這舉動只看得韓德起直皺眉。
在韓德起的經歷中,招賢館自成立至今,從無一人在和館主見面時態度如此倨傲的,因為他們為了能得到好的職位,逢迎還
來不及,何況岳小飛又僅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蕭湘絲毫不見慍色,淡淡一笑道:「岳公子住進三十六號分館以後,過得還習慣嗎?」
岳小飛也笑了笑道:「不習慣。」
岳小飛以這三個字回答,不但韓德起大驚失色,連那扶持吳有權的兩名黑衣漢子和大廳內負責沏茶的下人,也都瞠目結舌。
但蕭湘卻仍未現出怒意,不動聲色道:「不知岳公子有哪些不習慣?」
岳小飛道:「限制太多,使在下失去行動自由,貴館名為招賢,卻讓賢者受到如此待遇,未免太豈有此理!」
蕭湘拂鬚嘿嘿笑道:「岳公子言之成理,但這是教主的規定,蕭某必須按律執行,岳公子委屈之處,也只有多請原諒了。」
岳小飛站起身道;「館主要在下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果真如此,在下當然可以原諒,現在我該走了!」
蕭湘兩太陽穴微微抽搐了幾下,抬手指向吳有權道:「岳公子可認識這人?」
岳小飛道:「昨天見過一面印象不深,今天早上在三十六號分館,總算加深了印象,他好像是這裡的副總管,姓吳,對嗎?」
蕭湘嘿嘿笑道:「可是他被人打了,打成這樣,岳公子請看看,傷勢不輕吧?」
岳小飛也笑了起來道:「不必看了,是在下親的,我知道的比誰都早,何必再看!」
「公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蕭某實在佩服!」
「別客氣,若不看在館主面上,他可能傷得更重,也很可能在天谷內少了這個人,替館主省點糧食。」
「岳公子打了他,總該有點理由?」
「他有違教主招賢本意,在下打了他,等於替皇元教除去害群之馬,這一切至少該受到教主的獎勵!」
「你可知道他正是遵奉本教規律行事?」
「教主可規定過他對賢士不敬?」
「岳公子為何不問問自己,為何冒犯規律把女人引進分館,是否館裡的館僮沒對岳公子講過了」
「他在在下進分館時就講過。」
「既然講過,岳公子這樣做,豈不是明知故犯?」
「在下認為這規定不合理,沒有遵守的必要!」
蕭湘終於冷冷笑道:「岳公子小小年紀,居然做出勾引女人之事,這算什麼賢士?蕭某不解,岳公子是由谷外進來的,短短這
麼幾天,怎會有女人和你認識?」
岳小飛哼了一聲道:「在下連闖五關,五關之內,除了在武關沒見過女人,其餘各關,不但有女人,而且還不在少數,她們見過在下,當然認識。」
蕭湘正要再問,忽聽外面有人高聲喊道:「副館主駕到!」
接著昂然闊步,進來一名丰神俊朗的瀟灑人物,赫然是花玉麟。
在這剎那,岳小飛內心又喜又窘又激動,他不能父子相認,只有低下了頭。
蕭湘欠了欠身道:「副座請坐!」
花玉麟依言在一旁坐下,故做茫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蕭湘掠了岳小飛眼道:「這人就是昨天剛到的岳小飛!」
花玉麟也飄過來一眼道:「原來他只是一個孩子,據前面五關傳來的消息,在同來的四個當中,不論文才武功,都是以他為首,難得他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成就,教主能招得這樣罕見的高手,算得上是咱們皇元教一大幸事了!」
蕭湘冷冷一笑道:「副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花玉麟哦了聲道:「莫非他做過什麼不該做的事?」
蕭湘哼了一聲道:「豈止如此,他簡直就是膽大包天,公然叛逆抗命!」
花玉麟似是吃了—驚道:「館主不妨說出來讓花某聽聽!」
蕭湘回顧了站在身旁的韓德起一眼道;「你告訴副館主!」
韓德起道:「稟副館主,姓岳的明知故犯,無端把女人引進分館,早上吳副總管奉命去查問,竟又被他打成這樣,副館主,吳副總管就在這裡,您不妨仔細看看他傷成什麼樣子?」
花玉麟似是也為岳小飛把女人引進分館不解,他淡然掃過吳有權一眼道:「那也許吳副總管有對他過份之處,否則他為什麼不打別人?據我所知,吳副總管對待各分館的貴客,經常傲慢無禮,甚至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他到今天才被人家打子,我還認為是晚了些!」
花玉麟既然說出這樣的話,在場的除岳小飛,其他所打的人,無不大感意外,尤其吳有權,簡直愣在當地,卻又敢怒而不敢言。
韓德起不禁乾咳了兩聲道:「副館主這話未免過份了些,不管怎麼樣,吳副總管是被姓岳的打了,而且打得那麼重!」
花玉麟道:「那是他打不過人家,若他的武功比別人高,只怕他會把別人打得更重!」
吳有權終於咬牙開下口:「副館主,您……」
花玉麟冷笑道:「我怎麼樣?我若不看你傷得重,說不定現在也揍你一頓。吳有權,你把咱們招賢館的人全丟光了,算得上混
帳透頂,還有臉在館主面前告狀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究竟算個什麼東西!」
他說著望向蕭湘道:「館主,等這混蛋傷勢好了以後,花某還要處分他!」
蕭湘臉色微微一變道:「副座,吳有權已經夠委屈了,你不安慰他幾句,反而給他狗血噴頭一陣大罵,蕭某不解你這是什麼用心?」
花玉麟道:「他是自取其辱,同時也等於砸了招賢館的招牌,花某沒再懲罰他,已經算是很客氣,館主如今反而問花某什麼用心,花某倒想知道館主是什麼用心?」
蕭湘兩太陽穴急劇的抽搐了幾下,總算忍了下來,冷冷一笑道:「依副座的意思該怎麼辦?」
花玉麟道:「館主呵問清他為什麼把女人引到分館中?那女的又是誰?」
「蕭某當然問過,他說是關上的。」
「哪一關,是他把女人引進分館的?還是那女人自己闖進去的?若連這個都沒弄清楚,如何斷定他是犯了規律?」
蕭湘這時早已對花玉麟對自己倨傲無禮而怒火直衝,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不便當場發作而已。他極力按捺著憤怒再望向岳小飛道;「是哪一關上的?」
岳小飛道:「火關。」
豈知「火關」二字一出,蕭湘臉色立即變了顏色,終於沉下聲音喝道:「可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岳小飛冷笑道;「館主對在下說話,實在犯不著用這種口氣,你應當知道在下是客人,不是你的屬下!」
蕭湘猛地一拍茶几道:「少講廢話,說,她叫什麼?」
岳小飛朗聲道:「她叫桃花!」
「她怎麼認識你!」
「在下先前早就對你說過,在下在火關曾住過一晚,當時是由她負責照料她就是這樣認識在下的。」
「她在火關,你在三十六號分館,相距十幾二十里路,她又怎能進到分館去?」
「她奉命到總壇辦事,昨天傍晚回程時經過三十六號分館門前路上,那時在下正好在門外,熟人相見,她隨即到分館裡小坐了一會兒,請問這又有什麼不對?」
「你應當知道不准女人進館的規定?」
「但是我卻不能拒絕她入門,這是人之常情,尊駕身為招賢館主,難道連這點待客之道都不明白?」
蕭湘轉頭望了韓德起一眼道:「本館主不必再跟他多費口舌了!」
韓德起躬身道:「就請館主按律治他的罪,屬下也認為沒有再和他囉嗦的必要。」
蕭湘陰森森一笑道:「打入死牢!」
韓德起應了一聲,立即大步向岳小飛走來。
岳小飛聽說要把自己打入死牢,既然非死不可,就不如先行大幹一場,能宰上幾個總是賺的。
他手按劍把,正要拔劍,卻發現花玉麟已在暗使眼色制止。
他不敢抗違父命,只好任由韓德起前來動手。
韓德起一把抓住岳小飛手腕,喝道:「姓岳的,走!」
岳小飛不動聲色道:「你要我走到哪裡去?」
韓德起沉聲道:「死牢!」
岳小飛暗運一口真氣,力貫右臂,冷笑道:「好吧,在下情願讓你帶走!」
韓德起猛然用力一帶,岳小飛的身子竟然只是輕微的移動了一下。
他知道岳小飛已用上了「千斤墜」,立即喝令扶持吳有權的兩名大漢道:「過來,把這小子抬到死牢去!」
忽見花玉麟站起身,大步向前走來,喝道:「韓總管,鬆手!」
韓德起怔了怔道:「副館主,這是館主的命令,韓某不敢不遵!」
花玉麟不動聲色道:「我現在要你鬆手,這也是命令,你遵不遵。」
韓德起臉色一變道:「如果館主沒有命令在先,韓某不得不遵,現在你們兩位都有命令,韓某當然應該聽館主的!」
花玉麟向前走出一步道:「你再說一遍!」
韓德起道:「副館主應該已經聽清了才對!」
「我沒聽清楚,你只管再說一遍!」
「韓某職責所在,要聽館主的!」
「那是不想聽我的了!」
「話不能這麼說!」
「現在我只要你聽我的,若敢不聽,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韓德起當然不聽,探腕再度向岳小飛衣領抓去。
突見花玉麟揚手一掌,閃電般向韓德起面頰摑去。
這一掌力道奇重,把韓德起摑得整個身子都飛撞出去,直摔到丈餘外的牆角,才由牆壁再反彈回來,待他勉強爬起身來,已是頭破血流。
蕭湘驀地由座椅上直跳起來,嗔目大喝道:「花玉麟,你可是要造反!」
花玉麟「刷」的一聲,長劍已經出鞘,喝道:「現在花某要代教主清除叛逆!」
蕭湘臉色憋得青中帶紫,他心裡有數,若論武功,自己絕對不是花玉麟的敵手,但卻不得不再次喝道:「花玉麟,你說誰是叛逆!」
花玉麟劍尖指到蕭湘鼻子上道:「你就是叛逆?」
蕭湘大聲道:「胡說!」
花玉麟道:「事情擺在而前,容不得你狡辯!」
「你說!我為什麼是叛逆?」
「教主設下招賢館,為的就是招賢納士,光大本教實力,岳公子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少年英雄,你卻處心積慮陷害他,要把他打入死牢,像你這樣坑殺人才,不是叛逆是什麼?」
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辭嚴,一時之間,竟使得蕭湘難以答話。
花玉麟仗劍走到大門口,朗聲道:「今天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著出去,花某殺了你們這些叛逆之後,立刻就到總壇向教主稟報經過。」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又有人喊道;「大公主駕到!」
花玉麟聞言隨即閃身一旁,還劍入鞘。
岳小飛也自動由座位上站了起來。
但見一名煙發霧發,長裙曳地,美如天人的女郎,梟梟娜娜的走進大廳。
在大公主身後,緊隨著一名年在三十左右,眉清目秀,翩翩儒雅看來又頗富機智的文士模樣的男子。
在這剎那,蕭湘和花玉麟都齊身施禮。
大公主冷冷掃了大廳所有的人一眼道:「真想不到,你們竟鬧出窩裡反,自相殘殺,成什麼體統!」
她雖然語氣冰冷,但活聲卻依然像珠滾玉盤,聽來悅耳清心。
蕭湘趨前一步,躬身說道:「稟大公主,花副館主公然犯上,
給了卑職這樣大的難堪,望大公主必須按律治罪,以敬傚尤,否則卑職今後還如何做人!」
大公主在中間座椅落了座,擺擺手道:「你們都是為教主效力,今天的事,誰都有錯,也誰都沒錯!」
蕭湘臉色一熱道:「今天的事,卑職必須詳細向大公主稟報一遍!」
大公主又擺擺手道:「不必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方才公孫先生已向我講過,而且方纔我在窗外也停留了很久,等於在場親眼看到,你們都坐下!」
蕭湘、花玉麟、岳小飛依然坐在一旁。
那位文士模樣的人,也隨著落了座。
韓德起則老遠站在壁角,吳有權呲牙咧嘴的被兩名大漢架了
起來,因為他們兩人還不夠坐下的身份。
大公主繼續說道:「這位岳公子,他連闖五關的文才武功,稱得上是當世少見,連教主都有意破例直接召見他,蕭館主竟準備把他打入死牢,這若讓教主知道,你這招賢館主還想幹麼?」
蕭湘紅著臉低下頭去。
大公主又道:「花副館主剛才的舉動,的確是抗命犯上,按律也許要處以極刑,但他是情急間迫不得已,用心仍是為教主效忠,
所以他情有可原,我剛才說你們都有錯,也都沒有錯,就是這意思。」
蕭湘頓了一頓道;「可是這岳公子擅自把女人帶進分館,總是觸犯了戒律,卑職職責所在,不能不管。」
大公主道:「就算他觸犯了戒律,又何至於打進死牢?」
蕭湘乾咳一聲道:「那是大公主沒看到他如何的傲慢無禮,吳副總管又被他打成什麼樣子?」
大公主冷冷—笑道:「你為什麼不先檢討自己呢?你們對他又是什麼態度?要知道招賢館是招賢納士的,你們首先必須禮賢下士,從前劉邦命蕭何立招賢館,韓信慕名而來,蕭何當時身為首相,未曾下位相迎,韓信立刻準備拂袖而去,使得蕭何不得不改容相見,這段故事你應當知道才對?」
蕭湘赫然躬身答道:「卑職知道。」
大公主道:「當初本教成立招賢館,教主就是因為你也姓蕭,
希望你能有乃祖之風,所以才派你擔任館主,你不妨檢討一下,是否有半點像當年的蕭何?」
蕭湘汗顏答道:「卑職駑駘庸魯,怎敢和敝先祖相提並論!」
大公主道:「你既然自知慚愧,也許以後不難改進,但你的手下人卻良莠不齊,連我都經常聽到他的劣跡,岳公子打了他,依我看來,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蕭湘躬身連聲道:「大公主說得對,卑職以後對下屬一定勤加督導!」
大公主道:「我想再舉一例,當年劉備為了訪賢,不惜三顧茅廬,相請諸葛亮出山,現在呢?賢士自己送到門上,你們反而相應不理,你們何止該慚愧,簡直該一頭撞死!」
蕭湘哪裡還能說什麼,許久,才勉強進出一句來道:「那麼岳公子帶女人進分館的事,卑職就不再追究了,只是……」
「只是什麼?」
「若被教主得知,卑職總是難脫不盡職之嫌。」
「你早就不盡職了!」
「大公主這話,卑職有些不懂?」
「我且問你,王子犯法是否與民同罪?」
「那是當然。」
大公主哼了一聲道;「那麼我經常到你招賢館來,我也是女人,
你為什麼不稟報教主把我治罪」
蕭湘呆了一呆,根本答不出話來。
大公主道:「你既然不敢拿我治罪,卻要拿別人治罪,這就是不公,也看出你做不到不畏權勢這四個字,我的話不會冤枉你吧?」
蕭湘臉色有如豬肝囁嚅說道:「大公主說得對!說得對!」
大公主直接下去道:「女人不准進入招賢館雖是教主規定的,但我卻不認為對,女人也是人,為什麼就不能和男人平等,等有了機會,我定要向教主建議,請教主取消這項不合理的規定。」
大公主把蕭湘訓了老半天,似乎也有些過意不去,最後放緩語氣道:「蕭館主,我剛才這番話,也許說重了些,但卻完全是出自肺腑之言,希望你千萬不要介意!」
蕭湘連連頷首道:「大公主教訓得是,卑職感激還來不及,哪裡還敢介意。」
大公主不願再使蕭湘難堪,目光這才移向岳小飛道:「岳公子,你能憑真本事連闖五關,在來到天谷的幾百人當中,前面只有三人堪與你相比,在場的花副館主便是一位,但他們的年紀卻都比你大得多,這樣看來,你將來的成就,一定比他們更大,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你是位少年奇才!」
岳小飛連忙也躬身道:「大公主過獎,晚輩愧不敢當!」
大公主道:「你不必過謙,回到分館後,耐心待命,教主決不會辜負你這位人才,若有什麼要求,現在儘管對我講!」
岳小飛正色道:「晚輩所住的分館,是一名叫林金寶的年輕人負責看守,晚輩希望他不要受到任何處分!」
大公主笑道:「原來只是這麼點小事,連你都沒有事,他當然更不會有事了。」
岳小飛道:「可是總管方面,也許會有人對他過不去!」
大公主瞥了蕭湘一眼道:「蕭館主聽著,我已經答應岳公子了,若你的手下人有敢對那姓林的年輕人凌辱責罰的,我就以抗命論處!」
蕭湘苦笑道:「大公主的命令?誰敢不遵,他們那兒也沒長兩個腦袋。」
大公主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很為你們今天館主副館主反目相向的事感到遺憾?若自家人不合,將是我們皇元教的大不幸!」
她說著交代那文士模樣的人道:「公孫先生請通知廚房,中午辦一桌酒席,我決定留在這裡作陪,把酒言歡,為你們兩家和好!」
接著再望向岳小飛道:「岳公子這就回分館去,就在這兩天,我會派公孫先生去看你,如果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公孫先生轉達我之後,我一定為你解決。」
岳小飛回到三十六號分館,林金寶正坐在大門外發呆。
猛見岳小飛平安無事的回來,林金寶還真以為是在做夢。
他急急站了起來,驚喜的問道:「公子,您真的沒事回來了?」
岳小飛道:「我本來就預料不會有事,你怎麼還在大驚小怪?」
林金寶尷尬笑道:「沒事就好,小的就用不著再擔心了!」
岳小飛望了望天色道:「你該到總壇拿飯了!」
林金寶立刻又有了驚恐之色:「如果小的被……?」
岳小飛道:「用不著害怕,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絕沒人敢欺負你。」
林金寶只是半倍半疑,但又不能不去拿。
岳小飛等林金寶走後,一個人就在客廳喝起茶來。
想起方才在總館發生的事,總感到太突兀,而且有些地方也出人想像。
他想到父親為了自己,竟不惜和蕭湘鬧翻,甚至兵戎相向,似乎過於衝動而又欠理智,及至大公主到來,他本來以為父親必會受到嚴歷訓斥,甚至會當場打入死牢,因為按照規律,身在高位的人,總是會官官相護,凡是下級和上級起了衝突,一旦查究起來,吃虧的必是下級。
但今天偏偏事實不然,大公主到來後,只訓斥蕭湘,半點不怪罪父親,這豈不是出於常理之外。
正因如此,他對大公主的為人,自一見面起,便敬佩不已,皇元教的高階層居然能出現如此達情明理的人,實在是件難得的事。
半個時辰之後林金寶回來了,他去時是心驚膽顫,一臉惶恐,此刻回來,則是喜氣洋洋。
岳小飛故意問道:「他們總館的人有沒有欺負你的?」
林金寶搖著頭道:「真奇怪,他們對小的不但沒欺負,反而格外客氣,而且從來沒有這樣親切過。」
岳小飛道:「那就好了!」
林金寶打開食盒,笑著又道:「還有,今天的菜也特別好,還有酒呢!」
岳小飛心裡有數,這是因為中午辦了一桌酒食,無形中自己也沾了光。
吃飯時,岳小飛問道:「你可聽說有位大公主?」
林金寶道:「皇元教裡誰不知道大公主,連小的有一次還在總館見過她呢,大公主長得真像仙女下凡一般,公子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來?」
岳小飛道:「我今天也在總館遇見過她,大公主該是皇上的千金,這裡沒有皇上,哪裡來的大公主?」
林金寶笑道:「這裡的皇上,就是教主,教主自稱皇元教主,
不是皇上是什麼?教主的大千金就是大公主,誰都認為沒什麼不對。」
「大公主常常到總館來坐?」
「小的也感到奇怪,聽說大公主很少到別的地方去,偏偏她常常喜歡到招賢館來,真不知是什麼原因?」
岳小飛想起大公主曾說要派公孫先生來看自己,趁機再問道:「聽說有位公孫先生,你可知道他是誰?」
林金寶道:「在招賢館,誰不知道公孫先生,他是招賢館的軍師,學問可好得很呢!連館主都不得不敬他三分。」
岳小飛哦了聲道:「我在總館看到他和大公主走在一起,只道他是大公主身邊的人呢!」
林金寶道:「說公孫先生是大公主身邊的人也不為過,因為招賢館負責和總壇方面奔走聯繫的,就是公孫先生,他和總壇方向的每一個人都很熟,當然和大公主走得很近。」
「這樣看來,公孫先生算是招賢館的紅人了?」
「那還用講,剛才小的不是說過,連館主都敬他三分嗎?」
「我在總壇又會見了花副館主,花副館主為人如何?」
林金寶忽然豎起大拇指道:「人家花副館主才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聽說他三年前闖五關時,分數最高,完全憑真本事,所以晉陞得也景快。」
岳小飛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他做招賢館主?」
林金寶道:「那總要憑一點資歷,現在的館主,是皇元教的老人,跟隨教主多年,教主當然不會讓花副館主一下子就爬到他的頭上,其實不論文才和武功,他都比花副館主差得遠。」
「他們兩人是否相處得很融洽?」
「很難說,表面上誰也看不出什麼,至於到底怎麼樣,只有他們兩人心裡有數了。」
「你到總館拿飯,可見過韓總管?」
林金寶忽然臉色一變,低下聲音道:「公子,聽說韓總管又被人打了,是不是又被您打的?」
岳小飛笑道:「我怎會到處打人,何況找到了總館,自身難保,哪裡還敢打人?」
林金寶咧了咧嘴道:「小的一直感到奇怪,您把吳副總管打成那樣子,竟然一點沒事的平安回來,實在不簡單!」
岳小飛笑道:「沒什麼奇怪的,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我打得對,誰都不會認為有事。」
林金寶呲牙道:「那太對了,真是大快人心,不過小的真沒料到公子的武功竟然高得這樣出奇,吳副總管的武功也不算差,遇到公子,卻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比起公子來,他簡直天上差到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