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無情荒地有情女 文 / 蕭逸
章台鳳身形輕捷,一躍之間,已經飛抵池外實地之上。
十六頭仙猿忽的一聲分由四面圍了上來,個個雙臂大張,齜牙裂嘴,發出一串刺耳的吱吱叫聲。
身材嬌小的章台鳳被十六頭巨頎的仙猿困在中央,那情形有如十六隻獵犬圈起了一隻小兔,在形勢上,她已陷入必死之境。
薛鎮山雙眉深鎖,幾度欲要撲去相助,他不知道章台鳳為何要自絕此境,但想到在飄香山莊中她的指揮若定,大破神風門之事,終於還是忍耐了下來。
十六頭仙猿雖然聲勢洶洶,但卻並未即時發動,顯然是在等待著長恨峰主的最後命令。
長恨峰主神情激動,一張馬臉拉得更長,咬牙叫道:「丫頭,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只要老夫一聲令下,你就要遭遇到世間最慘的死法……」
章台鳳厲叫道:「倘若你不改變你那偏激的思想,你也要遭到前所未有的挫敗……不會忘記了你的諾言吧!」
長恨峰主咬牙一歎道:「既是你決心想死,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雙臂突揚,然後猛然向下一落,喝道:「動手!」
十六頭仙猿三十二隻毛茸茸的長臂登時一齊伸出,(缺字)一逞獸慾。
章台鳳發出了一陣格格狂笑,身形疾轉,但見一蓬銀星有如滿天花雨一般揮灑出手!
十六頭仙猿如觸蛇蠍,又像鼠群遇到貓兒一般,在吱吱吼叫中一陣亂跳亂竄,但逃得最遠的也不過只奔出一丈開外,登時翻身倒地,氣絕而死。
每隻仙猿的前胸之上都有一個血洞,鮮血汩汩而流,部位正好在心窩之上,難怪這樣的龐然大物會死得如此之快。
薛鎮山懸到口腔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長恨峰主先是怔了一怔,繼之則一下子跳過水池,一聲怪叫道:「你……你是怎樣殺了它們的……」
丁華陽同樣的大出意外,愕然變色,在一旁怔了起來,徐遠則比較從容的袖手旁觀,似是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章台鳳眸光轉動,大聲狂笑道:「自然是用的暗器了!」
長恨峰主盯著她叫道:「它們皮肉厚,刀劍無傷,任何暗器也傷不了它們,你用的什麼暗器能將它們一擊致死?」
章台鳳漠然道:「你何不自己去看!」
長恨峰主怒叫道:「暗器深入體內,老夫看它不出!」
章台鳳輕叱一聲道:「眼下已沒有研究什麼暗器的必要,須知你那些老猿並不是金剛不壞之體,不要說我的暗器可以致它於死,能夠殺死它們兵刃暗器多得不勝枚舉,若是只靠它們保護這谷中的安全,只怕是辦不到了……」
聲調一沉,道:「你的諾言可以實現了麼?」
長恨峰主一連數變,最後喋喋一笑道:「丫頭,你的騙術高明,可惜老夫不願上你的大當!」
章台鳳不在意的一笑道:「我早知道你會說這話,因為此刻的長恨峰主已不是當年的仁醫君路遙了!」
長恨峰主老臉鐵青,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章台鳳笑笑道:「當年的仁醫君路遙,仁心仁術,一言九鼎,今日的長恨峰主凶橫惡毒,反覆無常。唉!這也不能怪你,是那個刺傷了你心靈的女孩子害了你!」
薛鎮山雙肩微動,早已躍過水池,向章台鳳道:「不必與他多費唇舌,咱們走吧。」
長恨峰主並不阻止,顧自喋喋而笑。
章台鳳悄聲道:「別忙,這老傢伙不會如此輕易的放我們離去,且看他還有什麼手段。」
長恨峰主激憤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忽然振聲喝道:「丁華陽!」
丁華陽連忙躬身應道:「屬下在!」
長恨峰主哼道:「還要等老夫吩咐麼?這些猿屍怎不拖走!」
丁華陽趕忙道:「屬下遵命!」
後退三步,旋身發出一串長嘯。
嘯聲甫歇,但見又是十數隻仙猿一搖一擺的走了進來。
丁華陽伸手向橫七豎八的猿屍一指道:「快些搬走!」
那些巨大的仙猿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依言搬起猿屍,向外走去,來的正好也是十六隻仙猿,每個搬走一隻,頃刻之間,搬得一乾二淨。
長恨峰主目光轉動,陰陰的盯在章台鳳臉上,道:「章姑娘暗器厲害,手法別緻,竟能一舉擊斃十六隻仙猿,使老夫實在開了眼界,不知……章姑娘那暗器叫什麼名目?」
章台鳳淡淡的道:「暗器非我所有,乃是一位前輩所贈,我也說不上叫什麼名目。」
長恨峰主又道:「那贈你暗器之人,不知姓甚名誰?」
章台鳳搖搖頭道:「未得那位前輩允許,我不便說出人家的名字!」
長恨峰主試探著再道:「那麼,你那暗器每支有多麼大小,會有這樣大的威力?」
章台鳳忽然仰天格格大笑了起來,良久良久方才收住笑聲道:「君路遙,你何必繞彎子說話,乾脆問我有多少暗器不就完了麼?」
長恨峰主老臉變得極是難看,喋喋怪叫道:「老夫不必問你有多少暗器,老夫只告訴你這谷中豢養著的仙猿共有三千多頭,大約也就夠了!」
章台鳳心頭雖驚,神色間卻仍是一派從容,冷冷一笑道:「這樣說來,你是想驅使它們全部送死了!」
長恨峰主大笑道:「只要你能有這份能耐……只怕你的暗器沒有那麼多吧!」
薛鎮山朗聲接口道:「那倒不一定需要暗器,憑一群卷毛畜牲,不見得就能把我們留下!」
長恨峰主怒道:「小子,你倒很懂得恩將仇報,若非老夫百般設法救你,你此刻早已氣絕多時了……」
恨恨的一咬牙又道:「那你們就試試看吧!」
薛鎮山倒也不禁有一陣愧赧之感,不論怎樣,長恨峰主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雖然他用意不正,存心不良,但救了他卻是事實,僅這一點,就應該對他禮讓三分,是以一時之間不由吶吶無言。
章台鳳大聲冷笑道:「君路遙,我們話已講明,你雖有救人之實,卻無救人之心,你的惡毒計謀,不是你那點善行所能抵銷得了的……」
眸光一轉,接下去道:「如果你還算個君子,還顧到你以前的身份,就該送我們離開這裡!」
薛鎮山慨歎一聲道:「儘管你存心不良,但在下仍然記著你這番相救之情,他日必當一報,但現在,請恕在下要告辭了!」
長恨峰主雙手一攤,苦笑道:「好吧!你們……可以走了……」
轉向丁華陽沉聲喝道:「還呆在這裡麼?」
眾人一縷青煙般,由迎面大開的廳門中一閃而逝。
正當薛鎮山步出大門之際,驀見前面出現一、二十人,出人意外的竟將他團團圍住!
只見為首的是一個五旬開外的老者,手中擎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劍,目光四射,大奇道:「為何此處也見不到那君路遙的影子?」
另一個瘦小的老兒諂笑道:「管他君路遙在不在此處,先下手為強,下座恭賀堂主得著先鞭……」
伸手向水池正中一指,接下去道:「只要把這方地極溫玉弄到手中,在門主面前就是大功一件!」
那被稱做堂主的擎劍老者哈哈一笑道:「宮副堂主不會錯吧,那地極溫玉確是在這水池之中麼?」
那瘦小的老兒忙道:「此處是君路遙的習功煉藥之所,已無疑問,這池中白玉光華四射,自然是地極溫玉了……」
微微一頓,又道:「各路群雄傷亡雖重,但大多實力無傷,大約不久也會找到此處,還是快取出地極溫玉,早離此處為妙!」
那擎劍老者頷首道:「此事只怕還是麻煩宮副堂主動手比較妥當,萬一池中有什麼機關佈置,也可不為所傷!」
那瘦小老者忙道:「下座遵命!」
解下腰中佩劍,就欲向池中躍去。
章台鳳輕聲叫道:「且慢!」
那瘦小老者微微一怔,轉向那擎劍老者道:「他們絕非君路遙的手下,必然也是垂涎地極溫玉之人,請堂主阻止他們!」
不管好歹,縱身一躍而下。
章台鳳歎口氣道:「這是你命該如此!」
但聽水花四濺,一陣嘶嘶之聲大起,那瘦小的武威門宮副堂主不過冒出了一片氣泡,立即化成了與池中一樣的清水。
二十餘名武威人大驚失色,不禁同聲爆出了一片驚呼!
那擎劍老者身形一晃,逼到章台鳳面前,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章台鳳歎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貴屬下急欲取出地極溫玉回去獻功,他卻沒料到會遭遇骨化形銷之厄……」
擎劍老者憤憤的道:「為何你不早說!」
章台鳳冷笑道:「我說得晚了麼?是他不顧死活,往下硬跳,那又有什麼辦法?」
那擎劍老者皺皺眉道:「小姑娘,你們……」
目光一掠薛鎮山與徐遠,收住話鋒,靜待答覆。
原來武威門遠處長白山,那擎劍老者位居金龍堂堂主,平時甚少南下西行,對神風門中的徐遠並不相識。
章台鳳一笑道:「今夜來到嫠婦峰下或生或死的人實在是為數不少,大約都是垂涎這池中的地極溫玉而來,只有我們是為了另一個原因……」
擎劍老者怒哼的道:「你們是為了什麼原因?」
章台鳳一笑道:「求醫。」
那擎劍老者並不深問,目光一轉,道:「你可知道這池中是下了什麼毒液麼?」
章台鳳冷笑道:「如你不懂,為何敢來奪取這地極溫玉?」
那擎劍老者意緒不安的道:「這只有宮副堂主懂得,可惜他已經死了……」
章台鳳大聲笑道:「如果他是真懂,也不會死在這池中了!」
擎劍老者面色通紅,但立刻老羞成怒的向二十多名手下喝道:「把這水池中的毒水快些撤干!」
二十餘名武威門人暴諾一聲,紛紛動手,有的去取鼎蓋,有的去抓木椅,就欲將池水外撤!
章台鳳冷笑著向前走了幾步,道:「縱然把水撤干,你們也得不到那方地極溫玉!」
擎劍老者陰陰的喝道:「為什麼?」
二十多名準備撤水的武威門人也同時停下手來。
章台鳳淡淡的道:「君路遙在此三十餘年,早已練成了一身驚人藝業,加上谷中三千多頭仙猿之助,就算貴門主親率精銳而至,也不會如此容易的將地極溫玉取走……」
擎劍老者對章台鳳無形中已經產生了一份欽服之意,吶吶的道:「這谷中當真有那麼多的猩猩麼?」
章台鳳道:「信不信由你,其實,三千多頭仙猿並不可懼,可懼的還是君路遙,眼下之計,你應該設法如何逃走,不應該再垂涎那方地極溫玉了!」
那擎劍老者怔了一怔,狂笑道:「本座萬里迢迢,就是為了這方地極溫玉而來,如今,地極溫玉就在眼前,卻要設法逃走,豈不太過滑稽,何況……」
表情沉重的接下去道:「本座又如何去回復門主!」
章台鳳搖頭一歎,道:「還是那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們若不死在此處,看來是不會甘心的了……」
忽然——
薛鎮山迅速的轉過身法,拉出懷中的人皮面具戴了起來,重又恢復了鬼仙杜靈的模樣。
原來此刻又是一群人走了進來,為首的霍然是白骨門的總護法屠五行,後面隨著二十多名白骨人,個個形神狼狽,顯然曾遭遇一場惡戰,大約已有數十名門人死在了仙猿的爪下!
廣大的石廳中立刻成了僵局,白骨門、武威門雙方的人馬互相對望,一時俱都怔了起來。
更奇怪的是那擎劍老者,由於注意力集中到了白骨門的屠五行等人,一轉眼間卻出現了一個鬼仙杜靈,方纔的俊逸青年則已不見。
但這事並沒使他花多少腦筋去想,因為重要的事太多了,對付白骨門,取走地極溫玉,才是重要之事。
白骨門總護法屠五行,目光四轉,呵呵一笑,先向那擎劍老者雙拳微拱,道:「史堂主!幸會!幸會……」
立即轉向薛鎮山一揖到地,道:「杜老俠士,小老兒傾慕已久了!」
薛鎮山對他恨之入骨,鋼牙緊咬,禮也不回,淡淡的道:「不敢當!」
屠五行並無慍意,仍然笑著道:「老俠土力助飄香山莊,敝門主心感無限,對杜老俠士十分傾慕,就要聘老俠士為敝門首席長老的高位了!」
薛鎮山又冷淡的哼了一聲,道:「那更不敢當了!」
屠五行又轉向章台鳳道:「章姑娘力拒強敵,應付得有條不紊,門主對姑娘的才華大為賞識,等姑娘到達泰山,也要以高位起用!」
章台鳳森冷的一笑,答非所問的道:「我父母都平安抵達了麼?」
屠五行忙道:「早已平安抵達,門主特辟靜院,待令尊令堂以上賓之禮,姑娘儘管請放寬心……」
目光轉動,又道:「姑娘來得正好,目前江湖中傳出地極溫玉在於嫠婦峰下的君路遙之手後,門主特地指派老朽率人來取……」
章台鳳冷然一笑道:「堂堂的白骨門主也垂涎身外的財物麼?」
屠五行面色一正,道:「那倒不是,只因這地極溫玉乃是武家練功的最佳之物……」
薛鎮山冷森森的接口道:「那是說貴門主自覺武功還不夠高了……」
屠五行尷尬的一笑道:「敝門主威加海內,德被武林,哪會有這等覬覦非份之心,只因此物為稀世練功之寶,倘若流入邪惡之手,後果實不堪設想,故而意欲使老朽取回,束之高閣,永不為用……」
薛鎮山冷哼一聲,未再答言。
章台鳳淡然一笑道:「屠總護法自認有取走它的能耐麼?」
屠五行吶吶了一下道:「老朽實在沒有這份把握,是以受命之日,惶惶不安……」
諂媚的嘻嘻一笑,道:「但現在遇到杜老俠士與章姑娘,情況就又大為不同了!」
章台鳳搖搖頭道:「可惜我並幫不了你們什麼,而且我有一句不當之言,說出來屠總護法請勿見怪!」
屠五行忙道:「姑娘儘管請說!」
章台鳳道:「為今之計,只有設法盡速逃走!」
「逃走?……」
屠五行差點跳起來叫道:「姑娘何出此言?」
章台鳳從從容容的道:「回去告訴白骨門主,就說君路遙邪功大成,加上谷中的三千多頭仙猿,那地極溫玉根本無法到手……」
眸光森冷的盯在他劍上,道:「只有這樣,才能保得住你那殘餘人馬的性命!」
屠五行雙眉深鎖道:「白骨門派出的人馬,豈能做出這等丟人之事,何況,地極溫玉如被他人取走老朽又如何向門主交代!」
章台鳳冷笑道:「絕無可能……」
眸光一轉,沉聲道:「倘若屠總護法不肯合作,我們只好先走一步了!」
示意薛鎮山徐遠,就欲走去。
屠五行連忙橫身一攔,道:「姑娘慢走,即使姑娘不願相助,也請略候稍時……」
章台鳳喟然一歎,道:「也好,大約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了!」
身形一轉,袖手不言。
屠五行深深一揖,轉向圍住水池之旁的武威門擎劍老者笑道:「史堂主萬里迢迢,率眾到此何為?」
那位武威門的金龍堂主史無痕板著臉道:「屠總護法這話問得多餘了……」
屠五行陰陰一笑道:「這樣說來,史堂主也是要取地極溫玉的了!」
史無痕朗然道:「史某奉敝門主之命,目的正是如此!」
屠五行面色一沉道:「白骨門為武皇正統,敝上是四聖之首,敝門主既嚴令老朽來取此玉,閣下就應協助才對。」
驀地又由袖中取出一支金光閃爍的令箭,雙手高舉過頂,厲聲大喝道:「這是敝門主的金批令箭,就算貴門主親到此地,見了這支令箭,也應該俯首聽命,閣下難道還要抗命麼?」
史無痕微微一怔,旋即放聲大笑道:「武林四聖早已貌合神離,尊駕這金批令箭還是收起來吧!」
屠五行緩緩收起令箭,陰沉無比的道:「閣下藐視白骨門金批令箭,無異是武皇一派中的叛徒了!」
史無痕冷笑道:「尊駕不必把話說得如此嚴重,史某只知服從敝門主之命……」
屠五行突然陰冷的一笑喝道:「老朽話已說明,閣下既屬武皇一脈中的叛逆之徒,老朽就有權將你誅戮!」
史無痕也針鋒相對的怒喝道:「史某也曾受敝門主之命,倘若遇上阻撓史某行事之人,不論何種身份,一律以敵寇視之!」
屠五行喋喋一笑道:「那很好,看來老朽倒要先誅叛逆,後取溫玉了……」
正當他就要下令動手之際,忽聽人聲大嘩,又是六七人沖人石廳而來。
廳中立刻又大起騷動,原來來者竟是雄霸南半天的飛虎堡人,為首者竟是堡主一劍翻天薛仲山。
薛仲山形狀也是十分狼狽,寒芒如電的長劍斜拿手中,長衫之上已有數條裂縫,還有半干的血跡。
六七名手下則更狼狽不堪,個個血跡殷紅,可以想見的是他們先與白骨門在伏龍谷中一場大戰,又在入谷之時與谷中仙猿發生了一場拚鬥,才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白骨門人在屠五行示意下,唰的一聲退向一旁,飛虎堡主薛仲山則凜然一聲長笑,朗聲道:「你們倒好,竟比本堡主搶先一步!」
屠五行以及武威門的史無痕俱皆默無一言,一時形成觀望之局。
薛仲山目光如電凜然一轉,突然大喝道:「退開水池四周!」
「辦不到!」
在一旁的章台鳳與薛鎮山等人俱皆聽得清楚,因為那正是長恨峰主君路遙所發出的聲音。
薛仲山怔了一怔,沉聲大喝道:「什麼人?」
那聲音大笑道:「闖入老夫禁地,還猜不出老夫是誰麼?」
薛仲山大叫道:「那麼你就是君路遙了?」
「正是老夫!」
「本堡主親率從人到此,為何不現身相見!」
君路遙的聲音笑道:「那只怪你用意不正,意圖竊取老夫的地極溫玉,老夫對你也就不用以武林四聖之一的身份相待了。」
薛仲山怒不可遏,厲聲怒叱道:「本堡主不但要取走溫玉,還要將此處搗為一片瓦礫……」
君路遙大笑道:「請便……」
而後聲息頓寂。
薛仲山目光四轉,忽的大叫道:「你們閃開……」
飛虎堡人應聲疾退,將池旁閃了開來。
薛仲山還劍入鞘,陡然出手一掌,向池中拍去!
但聽蓬的一聲,水花四濺,一股水柱向一旁岸上射去!
薛仲山雙掌交拍,眨眼間池中之水已消去了一半左右,薛仲山心中得意,雙掌揮舞得更疾更快,嘩嘩水聲,隆然震耳。
但就在池中之水將盡之時,忽聽一串大笑之聲傳來,君路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薛堡主,老朽警告你停止這種動作,火速退開池邊!」
薛仲山雙掌揮得更疾,同時厲聲喝道:「當世之中還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向本堡主說話!」
君路遙的聲音大笑道:「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驀見池中光華四射,突然湧起兩股噴泉,向薛仲山等飛虎堡人摟頭蓋頂的撒了下來!
薛仲山知道池中之水的厲害,振聲大叫道:「快退!」
身形晃動,當先向後躍退了三丈餘遠。
他身形快捷,一躍之間,倒是避開了那噴灑下來的水花,但他的六七名屬下卻倒了大霉!
但聽一陣慘呼之聲大起,六七名飛虎堡的門人俱皆倒地掙扎,哀號不已,四肢髮膚,俱皆開始潰爛。
回看池中,貯水已滿,噴水已停,又恢復了先前的原狀。
六七名飛虎堡人掙扎移動時,俱皆相繼死去,個個面目全非,臂斷腿腐,死狀恐怖慘厲。
薛仲山咬牙喝道:「君路遙,飛虎堡與你誓不兩立,若不把此處夷為平地,飛虎堡自此永遠退出江湖!」
君路遙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那是薛堡主瞧得起我了,哈哈哈哈……」
笑聲甫歇,驀聽一聲軋軋大響,那水池中央的平台上突然伸出了一支銅柱,光可鑒人,華光四射。
薛仲山長劍斜橫,大喝道:「君路遙,你這算什麼名堂!」
只聽君路遙大笑道:「這突出的銅柱名為四寶神柱,功能噴射毒液毒火毒氣毒箭,可以毫不費力的將八角大廳中的入侵者一舉盡殲……」
聲調一沉,道:「諸位可有遺言麼?」
薛仲山勃然大怒,突然抓起一張石几幾面,雙手加力,向那突出的銅柱之上擲了過去。
那石几幾面不算甚小,至少也該有兩百斤重,薛仲山用力極猛,看來必會將那銅柱擊彎擊斷。
殊料耳際間只聽一聲蓬然脆響,一時石屑紛飛,四落如雨,一張石几幾面已經變為粉碎,但那挺立的銅柱,卻是夷然無恙。
薛鎮山一旁看得雙眉深鎖,悄向章台鳳道:「咱們既不垂涎那地極溫玉,還是乘混亂之中走吧!」
章台鳳輕輕搖頭道:「不行,現在長恨峰主已然控制住了這石廳的機關,只要有人向外衝去,必會有不測的變故發生……」
薛鎮山皺眉道:「難道在此束手待斃麼?」
章台鳳從容一笑道:「那也並不盡然,眼下情勢一瞬萬變,我們且靜待一時,覷準有利的時機之後再走不遲。」
薛仲山所帶的屬下已是傷亡殆盡,屍體猶自橫七豎八陳列在大廳之中,只見他雙目血紅,一副悲怒不可遏止之狀,但長劍斜橫,卻一時沒有用武之地。
白骨門、武威門之人俱皆分列兩旁,袖手旁觀,顯然俱皆懷著漁翁得利的心情在靜待時機。
那君路遙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老夫不喜做恐嚇之言,這八角廳中的四寶神柱不論放出哪一種東西,都足以將你們屠戮淨盡……」
微微一頓,接下去道:「倘若放出毒液,可使你們骨化形消;放出毒火,則使你們化為灰燼;放出毒氣,則使你們悉數變成殭屍;放出……」
薛仲山厲聲大喝道:「那麼,你還要等什麼,為何不快些放來!」
長恨峰主大笑道:「這話問得對,老夫也正要問問你們,是否真正想一死了之!」
薛仲山應聲大喝道:「只要你確有這份能耐!」
長恨峰主呵呵大笑道:「飛虎堡入侵之人只剩了薛堡主一個,此外,廳中之人正多,老夫不是單聽你一人回話!」
薛仲山暴怒得有如一頭發瘋的豹子,身形一轉,就向廳外衝去!
那三扇大開的石門並未關閉,但薛仲山一經衝到廳門之前,卻被一道無形的彈力彈了回來。
連試三次,俱是一樣。
那勁力似乎配合著他的力道而發,衝力愈大,彈力愈強,任憑他如何施為,竟是衝不出那大開的石門!
這一來連白骨門武威門之人也俱都起了恐慌,方纔他們雖聽清了君路遙之言,但心想大不了就退出廳外,此刻方才知道這巨大的石廳機關重重,連退路都已被封閉了起來。
是以群豪起了騷動,對池中的地極溫玉顯然已有些大倒胃口,在屠五行以及史無痕的示意下,相率向門邊湧去。
薛仲山一時也像失去了主張,持劍呆立,一副茫然失措之情,只有章台鳳比較安詳與薛鎮山徐遠等仍然立於原處未動。
只聽君路遙又大笑道:「對老夫的問題,現在可以答覆了麼?」
薛仲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叫道:「你開出條件來吧!」
君路遙大笑道:「看到正門的那只紅色鼎爐了麼,裡面有一千顆藥丸,只要你們每人服上一顆,老夫保證送你們安離此地!」
薛仲山正好立在那鼎爐之旁,聞言揭開鼎爐看時,果見其中有著滿滿的一鼎紅色藥丸,個個有如櫻桃大小。
薛仲山目光向白骨門與武威門之人一轉,道:「你們可要吃麼?」
在此種情勢之下,三派的人物似乎暫時已放棄了敵對的立場,白骨門總護法屠五行搖搖頭道:「這藥丸如非毒藥,就是一種克制神志心靈的一種迷藥,如果服了下去,不是被毒死就是神志為其所制……」
武威門金龍堂堂主史無痕也湊了上來,道:「這東西最好不要吃它!」
薛仲山恨恨的一哼道:「本堡主也知道這是絕對不能服用之藥……毀了它吧!」
雙掌一起一落,但聽一串鏘然大響,那鼎爐頓時變成了一灘碎塊,鼎爐中上千的藥丸也都化成了一堆粉屑,飄然四散。
薛仲山震碎鼎爐,心中火氣似乎平了一些,目光轉動,向白骨門武威門中之人掃了一眼道:「眼下之計,我等誓須同舟共濟,先離此地,然後本堡主當傾本堡全部人力重來嫠婦峰踏平此處……」
屠五行忙道:「以貴堡之力,踏平九頂山也不算一件難事,問題是眼下如何脫困?」
薛仲山嗯了一聲道:「爾等之中難道沒有通曉機關陣法之人麼?」
章台鳳與薛鎮山緩緩走了過來,道:「小女子與這位鬼仙杜靈老俠士都還粗通一些機關陣法之學,只是此處的機關卻多少有些不同!」
薛仲山此刻已顧不得自己的身份高貴,聞言忙道:「原來是杜老俠士,久仰了……」
又轉向章台鳳道:「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章台鳳笑道:「小女子章台鳳,原是飄香……」
不待她說完,薛仲山朗笑道:「本堡主也已久聞大名了……」
話鋒急轉道:「兩位可知道機關布設是什麼名堂!」
章台鳳皺皺眉道:「表面看來,這是八卦九宮相互為用的一座佈置,但小女子一再觀察的結果,卻發覺其中暗含著七絕之變……」
眸光淡淡一轉,道:「這八角大廳之中只有一道生門,倘若誤走到任何一處,都會遭粉身碎骨之危,就算大羅金仙,只怕也難脫過此劫!」
薛仲山心頭暗驚,但仍不露聲色的道:「當真有這般厲害?」
章台鳳一笑道:「小女子所見如此,相信與否,那就全在薛堡主了!」
薛仲山忙道:「本堡主對姑娘之言深信不疑,不知姑娘能否找得到可以出此巨廳的生門?」
章台鳳道:「也許可以一試,不過……」
話鋒一頓,沉吟不言。
薛仲山皺眉道:「姑娘如有所求,本堡主萬無不允!」
章台鳳淡淡一笑道:「眾擎易舉,獨若在場的諸位肯聽小女子一時的支配,也許能夠離此險地……」
薛仲山目光一轉,道:「這事本堡主代為答應了,自本堡主以下,悉聽姑娘調度……」
白骨門、武威門中均沒有一人應聲,也沒有一人反對,顯然誰都願意早些離開危境!
章台鳳從容一笑道:「小女子雖找不出生門,但卻另找出了一條求生之法……」
聲調一沉道:「薛堡主!」
薛仲山聞言忙道:「姑娘儘管吩咐!」
飛虎堡雄霸南天,薛仲山身為堡主,被譽為武林四聖之一,身份地位何等崇高,但由於身履危境,使他自降身份,對章台鳳表現得俯首貼耳。
章台鳳道:「由於七絕陣佈於八卦九宮之中,使這一處生門迷失不見,除開君路遙本人之外,任何精通陣法機關之人也無法找得出來,但每座門戶之間,卻都有一條間隙,是陣法威力所難及之處……」
薛仲山頻頻頷首道:「姑娘說得有理!」
章台鳳笑道:「這道間隙都是厚達丈許的巨石壘疊,只憑任何一人的力道都無法將之推垮,但如集在場諸人之力,情形就可能有些不同了!」
薛仲山大喜道:「這辦法不錯,本堡主願當龍頭,請姑娘指出那間隙部位的所在吧!」
耳際間只聽君路遙叫道:「如敢膽大妄為,那就是誠心找死了!」
薛仲山急道:「姑娘快找出間隙的部位!」
章台鳳道:「這也心急不得,君路遙為情顛倒,已是十足的狂人,除開破壁而出之外,還要防著他不擇手段!」
薛仲山吶吶了一下,道:「這也要全憑姑娘調度了!」
章台鳳微微一笑道:「徐遠!」
徐遠忙趨前躬身道:「老奴在!」
章台鳳道:「你與杜老俠士聯手之力,可能擋得住那銅柱之中突出的任何攻擊麼?」
徐達忙道:「老奴當盡力而為……」
薛鎮山一笑接口道:「在一兩盞茶的時光內,不論那裡面會發出什麼物件,老朽都可擋他一陣,但時間過久,卻就沒有什麼把握了!」
章台鳳恬然的笑道:「用不了那麼久的時間,只要有半盞熱茶的時間大約就夠了……」
轉向薛仲山道:「薛堡主請左跨五步。」
薛仲山連忙依言跨了五步!
章台鳳又道:「迎面走去,碰到的石壁就是兩道門戶中間的間隙了,只要加上十萬斤以上的衝力,差不多就可開了……」
眸光向屠五行、史無痕一轉道:「諸位也請盡力了!」
屠五行朗聲道:「這是自然!」
雙肩晃動,將雙手抵住了飛虎堡主薛仲山的後背之上!
史無痕等人一個個依樣施為,眨眼之間接成了一條長龍,一個個俱把本身力道向前傳了過去!
君路遙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住手……否則老夫即刻就要出手了……」
章台鳳大叫道:「用力,能否衝出此廳就看諸位此舉了!」
薛仲山等人並不怠慢,各竭全力,向前狂推!
耳際間只聽君路遙傳來了一串喋喋大笑,只見那銅柱中突然一股銀星冒了出來,有如萬點雨絲射了過來!
徐遠大叫道:「毒箭!」
雙掌揮舞,一片掌勁掃了出去!
薛鎮山早已蓄勢而待,雙掌緩拍,但力道卻較徐遠強了甚多,一時與徐遠的掌力交織,形成了一堵勁牆。
但聽叮叮咚咚,一片繁響,無數支小巧利箭,齊向四處散去,紛紛落了一地。
那蓬箭雨並未持續多久,立時消逝。
但隨即哧的一聲,一股濃煙射了出來。
徐遠又大叫道:「毒煙!」
薛鎮山不疾不徐,仍是雙掌緩緩拍擊,一股股的勁力,在前面形成了一道氣牆,那濃煙雖是無孔不入,但卻超越不過那如牆一般的勁力,一時形成相持之態!
這時,以薛仲山為首的群豪也已有了成績,但聽天崩地裂的一聲暴響,半堵一丈多厚的石壁已被推得坍了出去!
眾人登時爆出一片歡呼!就欲向外馳去。
但就當他們拔足外馳之際,忽見一條人影攔在了打開的缺口之前,逼使眾人又復退了回來。
那人身著黑衣,全身上下俱都包裹在重重的青布黑紗之內,身材魁梧,神威凜人,一步步的由缺口中走了進來。
薛鎮山一面揮掌抵拒著滾滾的濃煙,一面抽暇回頭看去,乍見之下,心頭不禁一動,因為他看得清楚,那現身之人正是九幽令主!
只見他聲如沉雷的大喝道:「閃開!」
三派人物,包括薛仲山在內,俱都凜然後退,讓出了一條路來。
九幽令主左臂之下夾了七八支粗大的鐵槍,但見他抓起了一隻,向濃煙之中抖手擲去!
但聽一聲鏘然大響,而後是嘩嘩的流水之聲。
君路遙的聲音淒厲的傳了過來,叫道:「你是什麼人?」
九幽令主冷冷的喝道:「你該聽說過,老夫就是九幽令主!」
君路遙淒厲的狂笑道:「好啊!堂堂的九幽令主也垂涎起老夫的地極溫玉來了!」
九幽令主大喝道:「胡說!」
只見濃煙已熄!水池清晰可見。
那支升起的銅柱被長槍一擊斷為兩截,橫擱在水池之中,水池中則已完全乾涸,滴水全無。
在水池正中的平台下,有四個金屬閃光的方塊,夾著一塊尺許見方的玉石,光華四射,晶瑩逼人。
薛仲山等見狀大喜道:「地極溫玉!」
一擁而上,就欲向池中搶去!
陡然——
九幽令主又發出一聲怒吼道:「站住!」
眾人為那如雷的吼聲所懾,不自覺的又齊都收住腳步,向兩旁退了開去,目光都盯在九幽令主身上。
九幽令主手握沉重巨大的鐵槍,沉聲道:「地極溫玉果是人間至寶,老夫本不該暴殄天物……」
薛仲山訝然叫道:「你這話是何意?」
九幽令主聲調一沉道:「你最好少開尊口!」
薛仲山呆了一呆,但卻真的不再講話了。
九幽令主續道:「此物雖寶,但卻害人不淺,就以眼下而論,為了奪取此寶,至少已有一百人殉身而死……」
全場一片肅然。
因為他說的確是實情,沒有人能夠加以反駁。
九幽令主冷聲一笑,又道:「倘若不將此物毀去,將不知還有多少人為它而死……」
不待話落,抖手一擲,一支長槍徑向池中的玉石射去!
但聽一聲金玉大震之聲,那長槍雖是實實的擊中在玉石之上,卻除了發出一聲脆響之外,並無任何損傷。
耳際間只聽君路遙的聲音朗笑道:「九幽令主枉負虛名,你神功雖強,又怎能奈何得了老夫的地極溫玉……」
微微一頓,又道:「此玉乃萬年地心靈氣所鍾,豈是你一柄頑鐵所能損傷得了的!」
九幽令主一言不發,重重的哼了一聲,突然長槍連擲,一柄柄俱皆旋轉著發出嗡嗡之聲,脫手飛去。
廳中之人見狀大奇,因為九幽令主擲出的飛槍並不是擊向池中的地極溫玉,而是分向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擲去!
但眾人的奇怪立刻就解開了,原來那些旋轉的飛槍去勢極慢,不待碰到大廳的石壁,卻慢慢轉了方向,齊向池中一擊而到!
這一來眾人無不駭汗如雨,因為這種投擲鐵槍的手法眾人俱是初次見到,如非親目所睹,誰也難以相信。
但見六柄長槍,方向雖異,目標卻一,俱皆擊到了那嵌在四塊金屬的地極溫玉之上。
這次,同樣的發出了一片鏘然震耳的金玉之聲,但那方價值連城,稀世難見的重寶卻在一聲脆響之下,變成了一灘粉屑。
同時,光華盡斂,整個大廳之中已變得一片漆黑。
只聽君路遙淒厲的聲音叫道:「九幽令主,老夫與你誓不兩立……」
九幽令主朗然大笑道:「本令主倒是頗為同情你的遭遇,我所要毀的這方玉石,對你並沒有什麼成見,為敵為友,也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聲調一沉,轉向廳中之人喝道:「本令主今日無暇論及諸位是非……再見了……」
薛鎮山搶前一步,道:「令主……」
九幽令主呵呵一笑道:「谷中尚有三千多仙猿,君路遙發狂之時,還不知將會使出何種手段,杜老俠士也還是早些離此為妙……」
匆匆之中又道:「貴恙痊癒了麼?」
薛鎮山紅著臉道:「謝令主關心……」
但九幽令主並未稍待,已當先由缺口中躍了出去!
章台鳳隨在薛鎮山身邊,悄聲道:「走吧!」
與徐遠三人由缺口中相繼而出。
由於玉石已焚,在場的薛仲山等人已經無可留戀,相繼潮水一般由那缺口中湧了出來。
外面並非院落,卻是一道懸崖之下,放目看去,谷中景物遙遙在望,數楹草房掩映在疏林之中,小湖上五座浮榭靜靜的飄在水中,表面看來十分寧謐。
此刻仍在深夜之中,山谷間薄霧迷瀠,覆蓋著一層十分神秘的色彩,配合上三面的高峰斷崖,更令人不由滋生出一股迷茫之感。
忽然——
就當眾人甫行衝出小壁中的石廳之際,但聽一片吼叫之聲覆天蓋地,分由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章台鳳柳眉深鎖,道:「不好!君路遙當真要用他那三千多頭仙猿來對付我們了!」
目光轉處,只見無數黑影紛紛撲來,正是難以數得清的巨大仙猿,吼聲淒厲,刺耳驚心!
章台鳳急向薛鎮山道:「休要小覷了這些野獸,它們都是經過長恨峰主悉心飼育與特殊訓練的通靈神物……」
薛鎮山沉凝的道:「姑娘放心,咱們可以且戰且走……」
微微一頓,又道:「姑娘知道谷口在哪裡麼?」
章台鳳頷首道:「原本有一條秘路可通,但方纔君路遙發動了陣式,那秘路定然已經不通,只好冒險衝向谷口了!」
說話之間,二十餘頭仙猿,已經當先撲了過來!
章台鳳抖手一揚,一蓬寒星撒了出去!
但見當面的八隻仙猿就勢而倒,胸前各有一個血洞,頹然死去!
章台鳳急叫道:「快走!」
趁其他仙猿撲攻之勢一挫之際,向前衝出了十餘丈遠。
但另外數十隻仙猿又在面前層層疊疊堵了起來,像山丘一般,個個咬牙瞪眼,振臂而撲。
章台鳳急道:「那暗器已經用盡,眼下要靠你的武功了!」
薛鎮山探手掣出長劍,揮起一片寒光,道:「絕不會出錯!」
斯時,遠處突然傳來陣陣笛聲,吹得不疾不徐,令人心神不由為之一振。
同時,怪事發生了,那些兇惡無比的仙猿一聞笛聲,登時像中了魔的一般,豎耳瞪眼,入神傾聽,一個個像被點了穴道一般。
薛鎮山大奇道:「章姑娘,這笛聲來得古怪……」
他腦海中模模糊糊的更有一種難忘的記憶,似是這笛聲甚是耳熟,終於,他記起了在鬼仙杜靈的幽谷之內,也曾聽過,當初若非那笛聲,自己也不會被引入了那片幽谷之內。
章台鳳恬然一笑道:「這是千載難逢之際,快走……」
薛鎮山不暇細問,逕由那些如癡如醉的仙猿空隙之中,向前鑽去,不大時間,就到了那山谷入口,一口氣奔入了谷外的密林之中。
章台鳳嬌喘吁吁的道:「總算逃出虎口了……」
薛鎮山困惑的道:「姑娘可知那笛聲的來源麼?」
章台鳳一笑道:「那是一位武林前輩所為,實不相瞞,在我由秘道入谷之前,就是蒙他指引秘路,與相贈克制仙猿的暗器,否則,也許救不了你!」
薛鎮山面色一紅道:「在下對姑娘負欠得實在太多了!」
章台鳳甜甜一笑道:「不要說這些世俗之言……」
眸光一轉,道:「此處仍非善地,咱們還是及早離開九頂山!慎防君路遙追趕報復!」
蓮步姍姍,當先向山下走去。
模模糊糊的暗影中仍可看到不少人影紛紛由谷中而出,分向四面散去,顯然正是白骨門與武威門逃出之人。
谷中笛聲仍然清晰可聞,可知那吹笛之人仍未休止。
薛鎮山長身追了上去,道:「那位老前輩如此相救,咱們是否該向他道謝一番!」
章台鳳眸光一轉,道:「那位老前輩曾經提及,要我們出谷之後盡量遠走,不必囉嗦道謝!」
薛鎮山慨歎一聲道:「那必是一位出世高人,不拘世俗義節,不知他可曾告訴姑娘叫什麼名字?」
章台鳳略一忖思道:「他曾留下了大名是玉笠老人鄔侗,假如他有意見你,日後自然會有相見之期!」
薛鎮山輕輕頷首,不再言語。
他心中卻有著甚多的思慮,同時,他也想到九幽令主,自己多麼想與他傾談一番,只可惜他卻急急而去,連一個談話的機會也不留給自己。
忖念之間,與章台鳳一路疾行,不到一個時辰的光景,已經到達了九頂山下。
那地方距他們焚車逐馬之處不遠,但見一簇疏林之間,忽有一座篷幕搭了起來,同時光焰閃爍,一股烤肉的香味傳了過來。
三人都已一兩日不曾進食,那股香味刺激著食慾,令人饞涎欲滴。
徐遠舐嘴咂舌的道:「這定是獵戶臨時搭建的篷幕……咦,烤肉好香!」
章台鳳噗哧一笑,轉向薛鎮山道:「薛相公想必也餓了吧!」
薛鎮山吶吶的道:「在下身邊尚有幾兩散碎銀子,倘若果是獵戶,向他們購買一些熟肉充飢也好……」
章台鳳眸光四外一轉,無可無不可的向徐遠道:「你去向他們先說一說去吧!」
徐遠巴不得有此一事,立刻邁開大步,跑了過去。
然而他卻立刻就又跑了回來,吶吶的道:「小姐,那篷幕之中是個婦道人家,老奴不便向她開口!」
「婦道人家?!」
章台鳳怔了一怔,喃喃的道:「行獵之人中也有婦女麼?」
言下頗為躊躇,大有捨之而去之意。
徐遠忙道:「那定是行獵之人的眷屬,替他們守候篷幕,燒烤野味的!」
章台鳳眸光連轉,終於淡淡一笑道:「還是我去向她說吧!」
蓮步輕移,向那篷幕走了過去。
薛鎮山、徐遠也相繼跟了過去。
只見篷幕中火堆上架著一大片鹿肉,已經烤得透熟,其中只有一個臉蒙青紗的少女,亂頭粗服,正在忙著調弄佐料。
章台鳳輕輕咳了一聲,道:「這位姑娘,有擾了!」
那蒙面少女似是吃了一驚,猛然旋過身來道:「咦?你們是……」
章台鳳一笑道:「我們夜行迷路,肚腹飢餓,想請姑娘分一點鹿肉充飢,一定多付一些銀兩……」
那蒙面少女噢了一聲道:「沒關係,諸位請裡面坐吧!」
章台鳳略一遲疑,與薛鎮山、徐遠一起走了進去。
那蒙面少女聲若銀鈴般的從容笑道:「鹿肉已熟,諸位如不嫌粗陋,就請將就著吃吧!」
說話之間,已切下了一盤,擺在三人面前。
章台鳳心中兀自懷疑不已,邊吃邊道:「姑娘是住在附近的麼?」
那蒙面少女頷首一笑道:「不錯,因為隨我爹爹哥哥出來行獵,就在這裡搭蓬過夜的!」
章台鳳道:「令尊令兄出獵甚久了麼?」
那蒙面少女點頭道:「大約也就回來了。」
說話之間又切上了滿滿一盤。
章台鳳把眸光落在她那蒙著青紗的臉上,笑道:「姑娘不過是獵戶人家的女兒,臉上為何還要戴著青紗?」
蒙面少女悠悠一歎道:「我小時不幸遇上了一場火災,燒得面目全非,所以……」
章台鳳慨歎道:「天災人禍,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一旁靜靜吃食的薛鎮山與徐遠聞言也不由激起了一股同情之心,不禁同時向那蒙面少女看去。
章台鳳不說什麼了,也顧自低頭吃了起來。
不久。
只聽那蒙面少女在一旁輕輕而笑。
章台鳳驀地一驚,轉頭道:「姑娘在笑什麼?」
那蒙面少女仍然笑著道:「我笑章姑娘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不待她說完,章台鳳手中鹿肉一丟,五指疾伸,向那蒙面少女右腕的腕脈之間扣了過去!
那蒙面少女並不抗拒,任由章台鳳扣個正著,仍是微笑不已。
章台鳳扣住她的腕脈,喝道:「你小時既受火傷,總不會只燒了你的面部吧!」
原來那蒙面少女耳部、脖頸,以及雙手,俱是白皙柔嫩,絲毫沒有受過火傷的痕跡,
那蒙面少女忽然改以傳音入密道:「不錯,我本來是騙你的,卻不料你竟如此容易受騙!」
章台鳳也以傳音入密叱道:「你是誰?」
那少女笑道:「告訴你也是沒用,因為你不但沒見過我,也不會聽過我的名字!」
章台鳳冷哼一聲,伸手就去揭她的面紗!
那蒙面少女巧妙的一閃道:「且慢!」
章台鳳喝道:「不敢顯露你的真面目麼?」
那蒙面少女笑道:「我只是為了你好,因為我如把面紗掀去,只怕你的如意情郎就不會再投向你的懷抱中了!」
章台鳳冷冷一笑道:「這樣說來你是自負美貌,認為天下的男子,都會為你著迷了!」
那蒙面少女笑道:「可以這樣說法。」
兩人一番談話,均是傳音入密之言,薛鎮山與徐遠雖見兩人口齒啟動,卻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麼。
然而兩人均同時蓄勢戒備,不但防著那蒙面少女,也防著篷幕內外再有隱伏的敵人!
只有章台鳳冷冷一笑,道:「我倒不信!」
探手向她臉上抓去!
但聽赫的一聲,那少女的面紗已被扯落。
不只薛鎮山、徐遠為之一怔,連章台鳳也為之吃了一驚!
原來那少女並非誇口,她實在生得太美了,不論眉眼口鼻,任何一處都具有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徐遠雙目呆直,怔怔的盯注在那少女臉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薛鎮山同樣的癡癡迷迷,只顧望著那少女發呆。
章台鳳驚訝之餘,突然向薛鎮山肩頭輕輕一拍,大叫道:「薛相公,堂堂熱血男兒,當真被一個黃毛丫頭迷上了麼?」
這一拍有如醍醐灌頂,使薛鎮山啊了一聲,像從一個緋色的夢境中醒來一般,雙頰立刻升起了兩片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