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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姑娘江心遭打劫 文 / 蕭逸

    那漢子尚未答話,後面那個小老人咳了一聲道:「不敢,不才就是!」

    徐小昭倏地回身,道:「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這小老頭兒呵呵一笑,一伸手道:「不幹什麼,坐船給船錢!」

    徐小昭怒沖沖道:「你船靠岸,我就給錢!」

    小老頭一笑,道:「先給錢,我就靠岸!」

    這種情形,很快就令她明白了,自己不慎落在人家的手裡了,可是她自信一身功夫不弱,焉能就此服輸?當下忍著怒火,由身子摸出了一小塊碎銀子,往船上一摔,道:「拿去,快靠岸!」

    不想那小老人,尖聲笑道:「太少了,你是在打發要飯的吧?」

    徐小昭退後了一步,「刷」一聲,撒下了她肩上的月琴,這是她用來禦敵的兵器!

    她冷笑一聲道:「你到底要多少?」

    小老人嘻嘻一笑,道:「不多,姑娘,你只要把背後那個小箱子給我,馬上就放你上岸,要不然可就要費點事了,怎麼樣?」

    徐小昭不由頭上「轟」的一聲,差一點兒站身不住。現在她才明白過來,對方果真是有心而來了。當時退後了一步,說道:「你……你是誰?」

    小老人一笑道:「姑娘,幹什麼打聽這麼清楚?四海之內皆朋友,反正是道上的就是啦!」說著抱拳作了個揖,道:「大姑娘,東西拿過來吧,老夫這裡先謝謝你啦!」

    徐小昭一怔道:「堂堂男子漢,你怎地說我是女流?我看你是胡言亂語!」

    那老頭兒嘻嘻又是一笑道:「光棍眼裡可是揉不進砂子,算了吧,徐姑娘,老夫看在你爹爹的份上,已經是手下很留情的了!」

    徐小昭一聽此言,心算是涼透了!她知道再瞞也沒有什麼意思了,當時聲音也不再壓低了,面色一紅,憤憤道:「想要我背後的東西,也很簡單,只要你能勝過我這月琴!」說著左手一拉,已把月琴上的套扯了下來,現出通體黑亮的一個三弦古琴來。

    小老見狀,不由面色一變,也後退了一步,陰森森地笑道:「徐小昭,你這月琴,雖然是江湖上知名,嚇唬別人尚可,要是嚇唬老夫,卻是差點兒勁兒!」

    他嘻嘻一笑又道:「我勸你還是聽話的好!」

    徐小昭冷笑道:「無恥的老傢伙,你莫非還想橫路打劫不成?」

    那小老人聞言怪笑了一聲,道:「算了,這話出自姑娘你的口中,就太好笑了。你也不想想,你們是怎麼得來的?這叫做悖入悖出。」

    徐小昭不由又羞又怒,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個小老人,單槍匹馬,陡然出現,如果他自信沒有兩手,豈敢如此作為?所以徐小昭心裡甚為有數,她身形一轉,「刷」的一聲,已經到了舟子身前。

    她口中厲叱道:「快靠岸!」說著月琴向外一揮,那舟子,本是小老人手下一名兄弟,號稱「水蛇謝青」。

    他們是有計劃地出現,對於徐小昭背後的珠寶,志在必得!

    徐小昭月琴一揮,那謝青只當是對方以月琴當兵刃,向自己發招而來,當下揮起手上的長篙,向外迎了過去。

    那一邊的小老人見狀,大驚道:「小心暗器!」

    水蛇謝青心中一驚,可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的暗器竟會是藏在月琴之內。聞言後,正不知所以然,遂聞得「咚」的一聲,謝青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就連轉臉的時間都沒有,「通」的一聲,栽倒在船板之上。

    他手上的長篙也扔了出去,只見他在咽喉結處,正中了一支銀色的小箭,已貫入喉結,鮮血汩汩地將流出來!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頓時就不動了。

    那小老人,見狀也不由怔了一下。

    他知道,這是徐家最負盛名的暗器「弦音箭」,其上淬有劇毒,見血封喉,厲害無比。

    水蛇謝青,只不過翻動了一下,也就一命嗚呼了!

    那小老人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大膽的丫頭,這可是給你臉,你不要臉!」才說到此,「黑月琴」徐小昭倏地身形一轉,只聽見弦聲又是「呼」地響了一聲,一線銀光,一閃而來。

    可是這小老人,卻是不慌不忙地一伸右手,駢二指一夾,已把飛來的這枚暗器,夾在指縫之間。

    徐小昭纖腰一擰,已到了老人身前!她手上的月琴,由上至下,兜足了勁力,向著小老人直揮了下來。

    小老人身形一閃,徐小昭月琴已走了空。可是這姑娘,到了這時,她已拼出性命不要,要保全父親交付與自己的這些東西,一招走空之下,她絲毫也不遲疑!只見她纖腰一擰,已把上半個身子錯開了甚多,掌中月琴第二次向外一揮,卻是以月琴的前端,直向著對方胸肋之間點了過去。

    小老人發出了一聲尖笑道:「好傢伙!」只見他那矮小的身子,霍地向上一躍,右掌向下一分一按,正按在了月琴的頂端。

    徐小昭就覺得一股大力由月琴透過來,當時只覺得掌心一陣發熱,月琴差一點脫手而出。她猛然向外一掙,由不住一陣踉蹌,差一點兒摔倒在地,不由粉面通紅。

    這時小老人,冷笑道:「怎麼樣,還不服氣?」

    徐小昭這時又急又怒,偏偏船行江心,兩邊不著邊際,就是企圖逃走,也是不能。當下恨聲道:「老鬼,你到底是誰,莫非不知道我徐氏父女不是好惹的麼?」

    那小老人嘿嘿冷笑道:「別人怕你們,我岳桐卻是不在乎,姑娘,我看你還是識相一點的好,把東西拿過來吧!」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驚,她這才知道,對方這個又矮又瘦的小老人,竟是綠林道上最難對付的「陰風叟」岳桐。

    久聞這個老鬼,一向是心黑手辣,只要和他為敵的人,很少能在他手上落得倖免。

    徐小昭不禁內心陣陣發憂,自己父女二人,一直就擔心著他,生恐他趁火打劫,卻想不到這老東西,不敢面對父親徐雷,卻偷偷跟蹤著自己,暗中下手,看來自己落在了他的手中,後果難虞了。想到此,不由後退了一步,冷冷一笑,說道:「原來是岳大叔,侄女多有得罪了!」

    岳桐怪笑了一聲,道:「徐小昭,你不要給我來這一套,我的人也死在你手裡了,我們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上了。」他向前走了一步,一雙小眼,閃閃放著凶光。

    徐小昭見狀,勉強鎮定著一笑道:「岳大叔,你要三思而行,俗謂同道相濟,你這麼做法,要是傳聞出去,可就不好聽了!」

    「陰風叟」岳桐冷冷一笑,道:「是呀,同道相濟,光你們父女兩個發財,也不像話呀!」

    徐小昭面色一冷,道:「如果爹爹知道,只怕對大叔你不會干休,你應該知道我爹爹可不是好惹的。」

    岳桐哼了一聲,點點頭:「徐老兒自私孤行,絲毫不把道上的朋友看在眼中,老夫我這麼做,也是給他一點兒教訓。」說著一伸手,怒道:「快拿出來,少費話!」

    船仍然在行著,謝青雖死,卻又由另一人撐著舵。

    徐小昭暗忖道,自己是上了賊船了。這時候真是呼天不應,喚地無聲,看來也只有和他一拼了,想到此,咬緊了牙,道:「岳桐,你太不講面子了,莫非姑娘怕了你不成?」

    岳桐陰森森一笑道:「不識抬舉的丫頭!」說著身子起落極快,有如飛星天降。只見他足尖方一點地,兩隻手已猛然揮出來,直向著徐小昭背後的箱子之上抓去。

    徐小昭月琴向前一伸,霍地掄臂倒打了過去!

    這時一招「倒打金鐘」,只聽見「刷」的一聲,黑月琴上夾起了無比的勁風,反向岳桐頭上打來。

    可是「陰風叟」岳桐,早已有見於先。

    徐小昭的月琴才一打下,只見他人影一晃,已到了姑娘左側!

    姑娘慌忙向右一閃,可是岳桐那雙白皙的細手,卻已揮了出來,指尖向上一揚,發出了一股勁力。

    徐小昭為這種勁力,震得身子向外一蹌!

    岳桐足尖一點,已到了她的背後。只見他兩隻手向上一搭,已按在徐小昭雙肩之上,徐小昭只覺得全身一陣發麻,頓時就不能動彈了。

    「陰風叟」岳桐以快速擒拿法點了徐小昭的穴道。

    他這時發出了一聲怪笑,右手向上一抬,已把背在徐小昭背後的那個箱子取在了手中,足尖一點,反躥而出,落於丈許以外。

    他嘻嘻一笑道:「徐姑娘你放心,只要東西到手,我是不會難為你的!」

    他搖晃了一下手上的箱子,道:「你先等一下,我馬上就可以放你走了!」

    說著身形一晃,返回艙內。

    徐小昭此刻真是又恨又怒,差一點兒昏了過去,偏偏身子為對方點了穴道,卻連動彈也是不能。

    她正自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門簾開處,「陰風叟」岳桐已冷笑道,來到了她的面前。

    他冷冷地一哼,道:「對不起姑娘,我本來是可以放你回去的,可是現在卻不行了!」說著他上前一步,嘿嘿一笑,又道:「箱子裡什麼都不少,只少了一樣……翡翠梨!」

    他鼻子哼了一聲,又道:「這件東西比什麼都重要,我就是要它,你把它藏到哪裡去了?」

    說著伸左手,捏在了她一隻手上,另用右手在她背上一擊,徐小昭只覺得眼前一亮,頓時穴道就被解開了!

    她身子不由向前動了一下,正要舉手向岳桐面上打去,可是手方舉了一半,卻覺得一陣發麻,不由自主又垂了下來。

    「陰風叟」岳桐嘻嘻笑道:「現在你已經能夠說話了,可是想打人卻還不行,我還拿著你的穴道呢!」

    徐小昭不由破口大罵道:「無恥的老鬼!」

    岳桐一晃小腦袋道:「隨便你罵,我只問你那個翡翠梨你收在哪裡了?」

    徐小昭氣得臉色蒼白,把頭一扭道:「我不知道!」

    岳桐呵呵冷笑道:「好,不知道好辦!老夫我已這麼一大把歲數了,自不會對你輕薄,你也不要多心,我可是要在你身上搜一搜了!」說著就要動手向她身上摸去。

    徐小昭大叫了一聲,用力一掙,卻因穴道被人拿住,一時心血不通,當場昏死了過去。

    「陰風叟」岳桐冷哼了一聲道:「好倔強的丫頭!」說著伸出一隻手,大略在她身上摸了摸,並不見翡翠梨的蹤影,心道奇也!想著,他一隻手挾起了姑娘,走進艙內,又在徐小昭的隨身行囊之內找了半天,依然不見那翡翠梨的影子。

    當時不由發了一會兒呆,心想道:「怪也,莫非徐老兒並沒有把翡翠梨交給她不成?」

    想到此,頓時興趣大減!

    可是當他打開了那個裝珍寶的小箱子,珠光寶氣幾乎耀花了他的眼,這當口,他內心的狂喜是可以想見的。

    欣賞了一遍這箱珠寶,他站起來走了一轉,暗中忖道:「不行,那個翡翠梨,我一定要弄到手!」

    想著就用一根絲帶子,把徐小昭倒栓在床架之上。

    然後他又為她解開了穴道,徐小昭睜開眼,正要說話,岳桐搖了搖頭道:「姑娘你不要說話!」

    他咳了一聲,道:「我告訴你,現在我們是往江蘇走,回到你父親那裡去!」

    徐小昭冷笑道:「你打算怎麼樣?」

    岳桐冷冷哼了一聲道:「我不妨告訴你實話吧,那個翡翠梨,我是非要弄到手不可!」

    徐小昭冷笑道:「只要你有本事!」

    岳桐鼠眉一挑道:「那個翡翠梨,到底在哪裡?」

    徐小昭咬牙道:「在我爹爹那裡,你敢要麼?」

    「陰風叟」岳桐尖聲一笑道:「好,有你這句話就行,我就去問徐老兒要,哪怕徐老兒不給我!」

    徐小昭掙了一下,道:「東西已到了手中,為何還不放我?」

    岳桐望著她,點了點頭,道:「這也是不得已的事,姑娘,我不得不利用你一下了!」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驚,目光狠狠地瞪著他。

    岳桐冷笑了一聲,道:「我要用你作人質,向你父親交換那個翡翠梨!」

    徐小昭不由嚇了一跳,她怒聲道:「你這樣做,更卑鄙了!」

    陰風叟哈哈笑道:「已是壞人,就壞到底吧!」

    徐小昭急得想哭,道:「你到底要把我怎樣?」

    岳桐喃喃道:「這就看你那爹爹,是不是肯同我合作了。」

    岳桐怪笑了一聲,道:「因為他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是不是?」

    小昭流著淚,恨聲道:「我爹爹是不會被你敲詐的!」

    岳桐「哈」地一笑,道:「那可就對不起了,大姑娘,真要到那個時候,我可就要……」

    小昭啐道:「你敢,岳桐,你這麼做,是你自己找死,我可是先告訴你!」

    岳桐伸出了細胳膊,打了一個呵欠道:「我不怕死,我這條命活得夠久了!」說著正要站起來,向外走去,小昭卻忽然道:「岳桐,我告訴你,涵一和尚可是來了!」

    這句話本是她信口胡謅的,可是得到了相當的效果,岳桐卻為此嚇了一跳。

    他立刻站住腳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徐小昭冷笑道:「聽誰的你管不著,反正是真的!」

    岳桐面色一變,道:「他一個出家人,莫非也想得這些財寶不成?」

    徐小昭合上眸子,哼道:「出家人,哼!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也想呢?」

    岳桐面色不禁一紅,冷笑道:「你想用涵一和尚來嚇唬我,我就怕了不成?」

    徐小昭不由笑了笑道:「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不過我爹爹很怕就是了,要不然也不會叫我帶著這些東西跑了!」

    岳桐聞言,不由慢慢坐了下來。

    說老實話,他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成名露臉的人,他也見得多了,可是涵一和尚這個人,他卻是怕得厲害。

    其實這個和尚他並沒有見過,可是對和尚昔日那些驚天動地的往事,他卻是知道得很清楚。

    他自信,如果真的這個和尚出馬,自己萬萬不是他的對手,那時就一塌糊塗。想到此,他不禁頭上直冒冷汗,忽然轉念一想,想到了翠娘白姍,他的心裡,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的安定了。

    他是知道白姍的丈夫——匡飛,和涵一和尚之間,有一段非凡的過往交情的。

    那麼,現在,如果由白姍出面來做這件事情,涵一和尚即使知道,也會網開一面的!他本來和白姍有言在先,後來因為他想獨佔獨吞,才採取了單獨行動。

    現在徐小昭這麼一說,他卻不得不想到了白氏母子三人,只好暫時借助她母子之力了,想到此,就冷冷道:「你以為這些東西,是我岳桐想要的麼?」

    徐小昭驚異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岳桐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那你可就想錯了!」

    徐小昭向著他道:「不是你要還是誰呢?」

    「所以呀!」岳桐冷笑道:「如果我不說,你再怎麼也想不到的。就是拿住你作人質這個主意也不是我想的!」

    徐小昭到底年輕,不由衝動地道:「是誰的主意?」

    陰風叟嘻嘻一笑道:「這個人,你也許不知道她是個女的。」

    徐小昭不禁一怔道:「女的,是誰,快說!」

    岳桐瞇上了小眼,鼠鬚一翹一翹地道:「翠娘白姍,這個人你知道吧?」

    徐小昭皺了一下眉道:「……我聽說過這個人,我們並不認識她呀!」

    岳桐嘿嘿笑了一聲道:「你們不認識他們,他們可是知道你們,黑羽匡長青就是白姍的兒子,你不知道?」

    徐小昭吃了一驚道:「匡長青這個人我知道,他是一個有名的快客,豈能做這種事?」

    陰風叟嘻嘻一笑道:「這個你自然是不懂了!」

    徐小昭冷笑了一聲,道:「你現在放了我,把那箱東西還我,我也不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好不好?」

    岳桐搖了一下頭道:「這是辦不到的,不過……」說著就走過去,用手把徐小昭身上的繩子解了開來,道:「……我破格對你優待,可是你千萬不要打算跑,要是跑,可就別想我對你客氣了!」

    徐小昭樂得身子輕鬆,就冷笑道:「我跑什麼?那箱東西你還沒有還給我!」

    岳桐嘻嘻一笑道:「這就對了,你只要不跑,到了地方,我們就會通知你父親,他把翡翠梨交上來,我們就放人,保險不傷你一根頭髮!」

    徐小昭默默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陰風叟」岳桐把那箱珠寶背在了自己背上,外面罩上一件衣服,對徐小昭齔牙笑道:「你在這艙裡不要外出,一天三餐是少不了你的!」說著就走出艙外,把艙門關上了。

    她不禁十分氣惱、憂急,父親囑托給自己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想不到路上竟會出了如此的差錯,試想自己還有什麼臉去見父親?更有甚者,是岳桐分明還要利用自己作為人質,去向父親索討那個翡翠梨,豈不更糟糕?

    想到此,忍不住急得淌下了淚來。

    她獨自一人,正在傷心飲泣的當兒,忽然聽見一種極輕的聲音道:「大姑娘,用不著傷心,我來救你!」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驚,左右看了一眼,並不見任何人的蹤影,心中大是奇怪!卻又聞那人道:「我這就出來了!」說著話,遂見艙內的帆布篷索之後,爬出來一個矮小的老人!

    這人一身灰色的袍子,鬚髮均已花白,唇下留著一絡山羊鬍子。他左右看了一眼,笑了一聲,才站起身來。

    徐小昭這才看清了這人的相貌,只見他面色黑黃,右腮之下,有一個黑痣,上面還有幾根毛。他那兩道眉毛,更是黃禿禿的,都要掉光了,一個大鼻子,又紅又圓,像紅櫻桃一樣的。

    這時天氣已經很熱了,這人身上還穿著大棉襖,並有好幾處都已經破了。他腳下一雙老窩頭的棉鞋,也都露了棉花,那種樣子真是邋遢極了。

    徐小昭不由嚇得站了起來道:「你……是誰呀?」

    這人一根手指,按在厚嘴唇上,噓了一聲道:「小聲點兒,岳老兒要是聽見了,我也救不了你!」

    徐小昭後退了一步道:「你是誰?」

    這人露出了被煙熏得發黑的幾顆牙齒道:「小姑娘,我姓祝,和你爸爸也見過面,也打過架!」

    徐小昭一怔道:「打過架?你……那你來幹什麼?」

    祝老頭一笑道:「不過,這一次我是來救你的,雖然你也是個賊!」

    徐小昭不由臉上一陣紅,不過她聽說是來救自己的,心裡倒微微一喜。「真的?可是現在在船上,你怎麼救呢?岳桐就在外頭!」

    祝老頭在一張位子上坐了下來,輕輕笑道:「別急,俺們泡到天黑再出去也不遲!」

    徐小昭好奇地看著他,說道:「你真要能救我出去,我一定要好好謝你!」

    祝老頭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也不要客氣,我是看在笠原一鶴面子上,才幫你一個小忙,要不然就憑你爹爹那個樣子,我能幫你?」

    徐小昭吃了一驚,道:「笠原一鶴,你認識他?」

    祝老頭嘿嘿一笑道:「怎麼不認識,剛分開不久!」

    徐小昭臉一紅道:「……他……他還好吧?」

    祝老頭冷笑道:「好?差一點死在你父親手裡,還叫好?」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驚,道:「這怎麼……會?」

    祝老頭哼了一聲,道:「如果不是我老頭子救他,他準死不能活!」

    說著,一雙小眼看著徐小昭,道:「笠原一鶴對我提過你,我知道,你當初也是手下留情,要不然那孩子早就死在你的黑月琴之下了。」

    徐小昭不禁很關切地問道:「他現在在哪裡呢?在涵一和尚那裡麼?」

    祝老頭倒不由微微怔了一下,心說:她怎麼會知道的?

    其實徐小昭不過是順情而推,她眨著眸子,道:「涵一和尚不是收他做徒弟了麼?」

    祝老頭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

    小昭臉一紅道:「誰都知道!」

    祝老頭微微一笑道:「你倒很聰明,剛才岳桐老鬼被你嚇壞了。這個岳桐精得很,不過今天他碰上了狐狸了,看著到底是誰行!」說到此,他忽然向著徐小昭眨了一下眸子,匆匆躲到艙內的繩索帆布後面。

    果然就聽見門鎖被人打開,岳桐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個漢子,手上拿著托盤,內中放著一些包子和一碗麵條。

    陰風叟嘻嘻一笑道:「肚子大概餓了吧!嗯?」說著四下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就又和那個漢子走了出去!

    他們走後,祝老頭又走出來,嘿嘿笑道:「正好,我老人家肚子餓了,來,吃吧!」

    徐小昭一隻手支著頭,說道:「我不餓!」

    祝老頭拿了一個包子,三口兩口吃了下去,哼了一聲,說道:「不錯,來,你吃麵條,我吃包子,不吃東西,晚上怎麼能幹活?」

    徐小昭聽他這麼說,就勉強把那碗麵吃了下去。

    這姓祝的老頭子,食量奇大,那一盤包子,全都被他吃光了,他吃完了才道:「糟了,我怎麼都吃完了?等一會那岳桐一定會疑心,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吃這麼多?」

    徐小昭指了一下窗子,道:「我就說我生氣,都丟到江裡去了不就完了?」

    姓祝的老頭笑了笑,道:「對,還是你聰明!」

    這時,徐小昭因為這個祝老頭提到了笠原一鶴,她整個心眼裡都是笠原一鶴的影子,反倒是對於眼前自己的安危全都不顧了。

    她支著頭歎了一聲道:「祝老先生,你既然認識那個日本武士,我就托你帶一句話,行不行?」

    姓祝的老頭點頭道:「行,什麼話你只管說吧!」

    徐小昭這時一張粉臉,愈發的顯得紅了,她很不好意思訥訥道:「請你代我向他道一聲歉,我不應該搶他進貢給皇上的東西,可是這都是我爹爹……」說著又歎了一聲,就不再往下說了。

    姓祝的老頭一笑道:「這個我知道,他不能恨你!」

    徐小昭苦笑道:「他恨我,我知道,由他的眼神裡我看得出來——」

    姓祝的老頭咳了一聲道:「所以呀,你既然知道錯,就該改才是呀!」

    徐小昭冷冷一笑,說道:「沒有辦法悔改!」

    祝老頭摸了一下頭,「呵呵」一笑,他好像是不十分注意地聽!一心一意只是盼著天早一點黑!

    一天的時間,好不容易打發過去了。

    關在船艙裡,他們也不知道,現在船行到了什麼地方,只是徐小昭知道,這條船是向回程的路上去的!

    到了晚上,「陰風叟」岳桐又來了一次!

    他對於徐小昭倒是放心了,見她如此,知道她不會逃走,內心不禁竊竊自喜!

    因為只要有這位姑娘在手裡,他就不怕那短命無常徐雷不會不把翡翠梨乖乖地送上手來。

    他又命人準備很豐富的晚飯,端來請徐小昭吃,當然!仍然還是由那個姓祝的老頭和她二人共同亨用!

    飯後,這個姓祝的老頭兒,就開始實行他的計劃了。他對徐小昭說:「等一會兒我們一塊出去,你在岸上等我。」

    徐小昭道:「老先生,我那箱子,你得替我偷過來!」

    祝老頭笑了笑道:「當然,我就是偷箱子來的!」

    這時天色越黑了,夜晚行船,不大方便。

    這隻船就在一個地方停住了。

    祝老頭趴在小窗子向外望了一會兒,跳下來道:「這地方很好,四面都是山,等會兒候那岳桐睡了,我們就走,行動可得要快!」

    二人又守了約有一個更次,算計著時間差不多了,祝老頭就站起來,點了點頭道:「行了!」

    徐小昭皺眉道:「門鎖著怎麼辦?很粗的鐵鏈子!」

    姓祝的老頭嘿嘿一笑道:「這個不妨事!」他說著自袖筒內摸出了一把約有尺許長短的一把匕首,抽出鞘來,光華四射。然後就見他身子一翻,已到了艙門前,他把這柄光華閃爍的匕首,往門縫裡一送,向上一滑,只聽得「錚」一聲,門就開了。

    祝老頭回過身來一招手道:「快!」

    徐小昭足下一點,已用「燕子穿簾」的身法,竄出了船艙,直向船篷上落去。可是她身子方自站定,卻有另一條人影,自船上猛撲到了她身後,揮掌向著徐小昭背上襲去;然而,那個姓祝的老頭,身法比他更快。

    這真是應上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句話了,這漢子雙手尚離著徐小昭尺許距離,卻被姓祝的小老人,自後面駢二指點在了他「尾脊穴」上。

    這人嘴裡「哦」了一聲,頓時翻身就到,卻被姓祝的老人一攔腰,把他抱在了手上,幸而並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然後他對徐小昭一揮手,道:「快上岸!」

    徐小昭依照祝老頭的吩咐向岸上縱去,姓祝的老頭兒,這時匆匆把這名被自己點中穴道的漢子放在船篷之上,他自己卻向一邊的艙內躡去!

    對付像陰風叟這種強大的敵人,他卻是不敢造次,他輕輕躡足到了艙前,用那把匕首,向門縫內輕輕一送,極為小心地把門栓切開;然後他由身上拿下來一個漏油的鐵漏子,順著門縫,滴下了一點點油,輕輕一推,這扇門就慢慢地開了,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艙內尚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油燈下,「陰風叟」岳桐,正自合目在床上躺著,鼻息十分均勻,看樣子,他是睡著了。

    那個盛珠寶的箱子,卻被他當枕頭枕在頭下,祝老頭看到此不由傻了。

    他那兩道禿眉微微一皺,立刻計上心來。當時足下一點,極為輕微的已經偎在岳桐身邊,他甚至於不敢把自己的身子,帶出一點點風來。

    在燈下,他看見岳桐那副樣子,真想一掌打他一個滿臉花,結束了他算了。

    可是武林中,尤其是成了名的人,講究的是明人不做暗事,這麼殺了他,甚至於傷了他,都不能說是一種好的行為!

    老狸祝三立,他是成了名的俠客,自不願在江湖上留下這麼一個壞名聲。

    當時微微一笑,伸出一隻手,在岳桐肩上一拍道:「喂!醒醒!」

    陰風叟岳桐是何等驚覺的人,自是一驚就醒。他猛地睜目挺身,可是祝三立並不給他下地的機會,只見他右手向前一探,已拿住了他的右手的脈門之上。

    這種情形,就像方才岳桐對付徐小昭的情形是一樣的,岳桐打了一個寒戰,身子可就又躺下了。

    他睜開雙眸,在燈光下仔細一看,不由驚道:「祝……三立,你要幹什麼?」

    祝三立嘻嘻一笑,左手提了一下手上的箱子,道:「不幹什麼,拿這個!」

    岳桐面色鐵青,抖了一下身子,顯然他是在用勁活血,可是祝三立早有先見之明。

    他五指微一用力,冷笑道:「岳桐,你還是老實一點兒好。」

    岳桐被他拿住了穴道,此刻是週身發麻,絲毫也動彈不得,可是他內心卻是明白,而且仍能說話。

    這時他見自己費盡了心機才到手的寶箱,卻為對方輕而易舉地拿去,不禁大是暴怒,他咬牙切齒道:「姓祝的……你……這算是什麼朋友?」

    祝三立一笑道:「本來就不是什麼朋友!」

    岳桐全身發麻,顫抖著聲音,道:「……咱們二一添作五好不好,一人……一半!」

    祝三立嘿嘿一笑道:「你錯了,這東西你當是我要麼?」

    「陰風叟」岳桐歎氣道:「祝……三立,你先鬆開手,我們沒有什麼話不好說!」岳桐目光注定著他,真恨不能一掌打死他,偏偏他卻是動彈不得。這時急得目光如火,冷冷地道:「祝三立,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祝三立一面把箱子背在背後,聞言後,他那雙發黃的小眼珠子,打量著岳桐,道:「算了吧!我現在要殺你,一百個你也是完了,還能等著你殺我?」

    「陰風叟」岳桐道:「明人不做暗事,你這又算什麼英雄好漢?」

    老狸一縮脖子,嘻嘻一笑,現在他已背好了箱子,接下一步,也就是要處理岳桐的時候到了。

    當時他呵呵笑了一聲,看著岳桐道:「你欺侮人家一個女孩子,江心打劫,這又能算是英雄麼?」

    岳桐面色一紅,祝三立這時卻也懶得再和他囉嗦。

    他笑了一聲,道:「老兄,你再睡一會兒吧!」

    說著右手一翻,五指合駢,向下一點,正中岳桐的心坎穴上!

    可笑岳桐雖說是有一身的本事,卻因為對方事先拿住了腕穴,這時只有眼巴巴地任人擺佈。

    祝三立點了他的穴道,他手法輕巧,所點者,至多不過自行躺臥一個時辰,就能自行醒轉。

    整個過程,不過是霎時間的事。

    祝三立點了岳桐穴道之後,這才推門而出,只見他足尖在船板上微微一彈,就像燕子一般地竄了起來。他身子方往岸上一落,卻見面前人影一閃。

    老狸祝三立雙掌向外一封,叱了聲:「什麼人?」

    來人一笑,嬌聲道:「老先生是我呀,我是徐小昭!」

    祝三立站住腳點了點頭道:「你沒事吧?」

    徐小昭一雙黑油油的大眼睛,向祝三立身後一轉,立刻笑了笑,道:「老先生你真有辦法,箱子到底被你給追回來!」說著冉冉下拜道:「後輩謝謝你老人家了!」

    祝三立怔了一下,遂笑道:「起來吧,現在大概沒什麼人了,你快走吧!」

    徐小昭點了點頭,遂道:「請你老人家,把那箱東西賜還我吧!」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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