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為情碎珠 文 / 雪雁
那漢子白淨的面皮一紅,回頭對矮子叱道:「吳爺明明叫你們來請貴客,你們竟膽敢不遵令諭。」隨又轉臉對三人道:「哪位是專程上北海而來的?」
季雁萍冷冷道:「我季雁萍!」
「什麼?你是季雁萍?」說話間連退三步。
季雁萍冷笑道:「我沒被燒死在死谷之中,你覺得奇怪是嗎?」
那中年漢子微感不安的冷笑一聲道:「哪裡話,說實在的,北海一派也不願讓你季少俠失望!」話落一看高個子道:「季少俠抓著他多不方便,何不將他斃了。」
季雁萍星目透煞,陰沉沉的道:「早死晚死都是一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真氣透掌而出,高個子慘哼一聲,五腑離位而亡。
矮子見拜兄被殺,心膽俱裂,猛上兩步,意欲出手。
中年漢子冷喝道:「季少俠說過,早死晚死都是一樣,你何苦急在一時?還不與我回去!」
矮子怒瞪了季雁萍一眼,唯唯轉身而去。
中年漢子冷笑一聲,對三人道:「請隨在下來!」
季雁萍冷森森一笑道:「閣下好威風!」
「嘿!北海一派紀律嚴明,季少俠見笑了。」話落轉身前行。
季雁萍三人隨後而行,地道雖然狹窄依舊,但季雁萍等三人心中有數,前面定是殺機重重!各自戒備。
微弱的火光,能見度不遠,寂靜的地道中,此時只有輕微的腳步聲。
不大工夫那前導的中年漢子,打開一道石門,光線通明二這是一條整潔光滑的甬道,只見三個奇醜無比的老者當前而立。
中年漢子向三人躬身為禮,朗聲道:「這位貴客是季雁萍,季少俠!」
三個老者面部雖然沒有表情,但他們暗地卻吃驚不小。
稍停,那中間一人突然朗聲大笑道:「老夫三人,人稱『地府三鬼』真名久已不用,反正我們三人永不分離。」一頓接道:「英雄出少年,季少俠豐-著實了得,這兩位是?」
余喬接口道:「江湖末流不足一提。」
那人道:「哪裡話,何必客氣,請罷!」話落三人轉身前導,中年漢子卻留在原處。
走完甬道,打開另一道石門,前面是一座巨大的廳房,四面站滿了奇形怪狀的醜漢,像似閻羅殿中的大小鬼卒。
迎面的一張紅漆八仙桌旁,端坐著一個滿臉疤痕的紫面白髮老者,桌上空無一物。
三個前導老者一齊躬身向那紫臉老者行禮後,中間那人道:「啟稟殿主,來客是季雁萍少俠。」
紫臉老者毫無表情的冷冷道:「老夫人稱『北海遊魂』。掌此閻王殿,專司北海境內不平之事,季雁萍,你此來為何?」語氣托大無比。
季雁萍冷然道:「閣下!就憑你臉上的那人皮面具,來判人間的不平嗎?」
老者冷笑道:「你是說老夫生得醜?」
季雁萍冷笑一聲,突然飛身撲向原來引導的三個老者,出手撕下一張面具,他動作突如其來,那人在全無防備之下,哪裡來得及閃避,那人方欲動手搶回面具,突聽那紫臉老者大喝道:「住手!」霍然起身,目中寒光暴射,向季雁萍冷聲道:「季雁萍,你此來北海為何?」
季雁萍狠聲道:「犁庭掃穴而來!」
「就憑你們三個小娃娃?」
季雁萍大笑道:「僅只在下一人之事,與這兩位兄台無關。」
余喬、莫愚俊臉同時一變,齊聲道:「我們也是!」
紫臉老者大笑一陣後,緩緩道:「歷來進我『閻王殿』之人都要敬酒一杯,來人哪!端酒上來。」
一聲吆喝下去,立刻有個鬼卒模樣的人,端出一個巨大的玉盤,上面四隻玉杯中盛滿了酒。
紫臉老者笑道:「敵友現下已分,老夫酒中有毒各位可看得出嗎?」
這雖是一種激將之言,但以此人的地位,決不至於言出無因,如果三人看不出有毒而信其所言不敢喝下去,這一場冷戰卻是輸定了。
季雁萍閃眼向四杯酒看去,見酒色清而不濁,與通常飲用之酒毫無異樣。
紫臉老人雙目灼灼的盯著三人,狀似非常得意。
突然,莫愚輕蔑的冷笑道:「這種毒酒何足掛齒,來!我們乾了此杯。」話落舉手端起右邊的一杯,袖上垂下的那兩顆白珠似的東西,有意無意的垂入腕下的另兩隻酒杯中。
莫愚的這斷然措施,使得季雁萍與余喬二人心中都很不安,但他的話是那麼堅決,使人沒有扭轉的餘地。
季雁萍略一猶疑,隨與余喬同時端起酒杯。
紫臉老人一陣大笑後,舉手端起一杯,仰頭一飲而盡,將酒杯倒置於桌上。
季雁萍等三人同時飲盡,照樣的把酒杯放置桌上。
酒性甚烈,甘醇無比,他們除了覺得胸口有些發燒而外,並無其他異樣感覺。
紫臉老人察顏觀色,心中暗自一凜,忖道:「莫非毒藥失效了不成?」思忖間,陰聲道:「老夫方才是實言相告,各位膽識令老夫佩服,但卻未免有些匹夫之勇,各位可有什麼異樣感覺?」
季雁萍冷笑道:「在下覺得酒味很醇!」
紫臉老人一怔,突然雙目凶光一閃,揚手一掌向季雁萍劈去,冷喝道:「看你能把毒性逼住多久?」
掌風如雷,勁道十足,此人功力似在「蛇魔神」之上。
季雁萍目射寒光?舉手招化「雁落平沙」平推而出。
「砰!」的一聲,桌上杯盤飛揚,精緻的玉盤玉杯已毀於掌風激起的漩流之中。
季雁萍雙肩一晃,立住身子。
紫臉老人退後二步,得意的盯著季雁萍,他不以失招為恥。
當然,他這一掌是想震盪季雁萍逼毒的真氣,讓毒性提早發作。
莫愚這時冷笑道:「小小的斷腸毒何足掛齒,閣下不嫌有些小題大做嗎?」堪堪談來,似乎他對此毒知之甚詳。
紫臉老人面顯驚色,但轉而一想,又哈哈大笑道。
「你雖知毒名,奈何已經服下,豈不太晚了。」
莫愚將右手抬起,左手抓著那兩顆下垂的白珠子道:「閣下既善用毒,當然認得此物。」
紫臉老人雙目如電般的集中在那兩顆白珠上,突然大驚失色的道:「啊!『卻毒珠』,你……你是『天魔女』?」
莫愚冷冷一笑道:「千毒叟,你以為遠避北海,戴上人皮面罩在下就不認得你了嗎?」
季雁萍聞言不由心中一怔,星目直向身側兩人看去,似想看出兩人到底是男是女。
紫臉老人雙目凶光如電,突然厲喝一聲,劈手向兩顆「卻毒珠」抓去。
莫愚飄身避過,動作乾淨俐落。
紫臉老人一抓不著,雙掌一偏,劈向季雁萍與余喬。
在他以為雖制不住「天魔女」,要制此二人大概不至有問題。哪知他所料恰恰相反。
季雁萍與余喬同時冷哼一聲,舉掌推了出去。
「轟!」的一聲,紫臉老人隔著桌子被推回原地。
這些變化似乎都在一瞬之間,至此為止,大廳上才開始騷動起來。
只見四周鬼卒模樣的那些人,紛紛各就各位,緊守四道出入的門戶。
莫愚美目閃動間,不由冷笑道:「千毒叟,今日有我在此,你只有憑真功夫了。」
紫臉老人此時伸手取下人皮面具,呈現一個鬚眉俱白,雙目深陷,精光閃射的老人,此人正是五十年前名震大江南北的黑道煞星「千毒叟」吳騏。
「千毒叟」吳騏雙目透煞,獰聲道:「二十年來尚無一人能通過我這『閻王殿』,就憑你『天魔女』?哼哼!」
余喬冷笑道:「就憑說大話唬人嗎?」
「千毒叟」吳騏雙目四下一溜,陰沉沉的道:「北海派高手如雲,老大雖只是個馬前小卒,但對三位而言,你們就無法逃過。」
余喬莫愚見「千毒叟」吳騏雙目閃爍不定,怕他藉機溜走,紛紛飛向左右,與季雁萍恰成一個丁字形,對千毒叟形成包圍之勢。
外面的三個老者——「地獄三煞」則站在季雁萍等人外圍,形成了個雙重包圍。
「千毒叟」突然的大笑道:「地獄之門,易進難出,哈哈……」話落突然一聲暴喝道:「放下石門。」
一聲令下,四面那些戴有面具的人,突然一聲吆喝,「轟!」的一聲,將四座石門全都放了下來。
季萍雁閃目一看,見那些石門重逾千斤,心中猜不透「千毒叟」吳騏放下石門的用意何在。
「千毒叟」吳騏冷笑道:「如今你我雙方僅容一方生存,這是老夫放下石門的用意所在。」
話落一頓,突然大喝一聲道:「看招!」當先向季雁萍攻去。
此刻站在四周的那些鬼卒模樣的人,同時向中間躍了過來,一個個動作詭譎,連身懷神技的鳳玉嬌也感吃驚!
那些戴著面具的人,他們誰然是鬼卒的打扮,但實際上,他們的功力都並不比「千毒叟」吳騏為差。
再者,季雁萍的武功,他們早已有了耳聞,是以一上手誰也不敢大意輕敵。
但見四面攻向三人的掌風,威猛強勁,猶如颶風入谷,萬馬奔騰,聞之令人心驚。
余喬與莫愚二人見狀本能的左右一轉,分別護守在季雁萍兩側,動作自然而又迅速,看來毫無牽強做作,或是故意顯露武功之處。
季雁萍傲骨天生,哪願受人保護,在冷笑聲中,一式「潛龍升天」,騰空躍起二丈有奇,招化「風起雲湧」向「千毒叟」吳騏拍去。
余喬、莫愚起身追上,阻止向季雁萍攻來的那些鬼卒,情勢在無形之中,形成了季雁萍與「毒叟」吳騏單打獨鬥的場面。
「千毒叟」吳騏迅速的向左閃避季雁萍拍來的掌招,但卻在有意無意之間將身子一緩,恰巧飄起一片寬大的衣袖。
季雁萍冷「哼」一聲,進式不變,突然招化「金豹探爪」向那衣袖抓去。
「千毒叟」吳騏深陷的精目,掠過一絲陰毒得意的光芒,靜待季雁萍下手。
千鈞一髮,就在季雁萍伸出的五指將觸及「千毒叟」吳騏袍袖的一剎那,突有一縷勁風襲向季雁萍右手門脈。
勁風來勢太快,不容人多想,季雁萍冷哼一聲,撒手飄身後退,恰巧躲過「千毒叟」隨後追拍過來的一掌。
這些變化說來甚慢,其實是發生在一瞬之間。
季雁萍身子剛退,突聞莫愚帶著嬌聲的叱道:「吳騏,你雖然全身是毒,在下可不怕你,接招!」說話間已飄身阻在「千毒叟」吳騏身前,招出「魔臨大千」,玉手化起千百道掌影,向吳騏攻去。
「千毒叟」吳騏對莫愚知之最深,但心中卻並不畏懼,磔磔一陣怪笑,然後輕輕飄身讓了開去。
莫愚似也深知「千毒叟」吳騏的來歷,一上手就一招緊接一招,不停的猛攻,逼使他沒有還手的機會。
此時退下的季雁萍,心中雖然不滿莫愚搶了他的對手,無奈他此刻正被四五個武功高強的對手圍住,一時之間也脫身不得。
余喬那邊,則揮撤自如,只是他生平不曾殺人,雖然有許多可以殺敵之機,但他總是下不得狠,讓它白白溜過。
巨大的閻王殿中,以季雁萍等三人為中心,分成了三組,刀光劍影,各以生命相拼。
這時,「千毒叟」吳騏已讓過莫愚五十幾招,雖無還手之機,但見他鎮定如常,笑道:「『天魔女』,不是老夫輕視於你,你雖身列二怪,名震武林,但如想憑你現下的功力,要想闖這閻王殿,那是此登天還難!」
莫愚冷笑一聲,道:「吳驥你看走眼了,誰是『天魔女』?他們二人的武功卻高過我多多,你有把握嗎?」嘴裡雖在說話,手上卻未停下,仍然是招招進逼。
「千毒叟」吳騏冷然道:「他們沒有『卻毒珠』,武功再高又豈能奈何老夫?」話落突然閃身避開莫愚,一招「金風蕭瑟」向右側人叢中躍了過去。
莫愚一怔,突然心中一驚,嬌聲大叫道:「兩位快快閉氣,他要放毒了!」聲落已向「千毒叟」吳騏追去。
余喬心中一驚,急忙運氣丹田,暫時閉住呼吸。
季唯萍聞言心中卻震怒萬分,抖手撤下「降龍鞭」清叱道:「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招隨聲出「雲龍三現」已向四五名高手掃去。
但見白光濛濛,似是來自四面八方,便人不知由何躲起,威力端的驚人。
那些圍攻之人,雖然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無奈季雁萍這「降龍鞭」招乃是千古絕學,無人見過,是以他們雖然動如電光一閃,劫依然有人遭殃。
「閻王殿」上傳來二聲淒厲痛苦的慘號,聞之令人毛骨悚然。
「接著「砰!砰!」兩聲,兩具屍體已被季雁萍踢到「閻王殿」的石壁之下。
「千毒叟」吳騏心中既駭又怒,精目中厲光閃射,咬牙切齒道:「老夫的『無色碎心毒』,不出半個時辰,必然立斃當場,喂!大家此刻只守不攻,看他還能活到幾時。」
莫愚深知「千毒叟」吳騏用毒之能,聞言駭得心驚肉跳,捨去「千毒叟」吳騏向季雁萍奔去。
這時「閻王殿」中的高手,已改攻為守,漸漸的避開季雁萍,使他在一時之間,不知攻哪一個是好。
季雁萍星目中射出無窮殺機,他想趁「千毒叟」吳騏未放毒之前,殺盡他們,但他忽略了「千毒叟」吳騏,這「千毒」二字的來源。
正當季雁萍欲採取攻勢之際,空中突然躍落余喬,莫愚二人。
看見她們那迷人的美目中,散射著同樣的光芒——關懷、焦慮,與不安。
莫愚伸手從袖上取下那兩粒垂掛的「卻毒珠」,遞給季雁萍一粒,道:「季兄,快把這『卻毒珠』含在口裡,以避這老兒之毒。」隨手把另一粒遞於余喬。
季雁萍「降龍鞭」一招「龍行從雲」把四周的高手擊退出三丈以外,回頭道:「現在他尚未放毒,在下還用不到。」
「千毒叟」吳騏此時站在遠處,陰沉沉的笑道:「季雁萍,你運功試試看,中毒了沒有?」接著以命令的口吻道:「大家暫且退下。」
四周的那些高手依言收手,一個個退到原先把守的門口,蓄勢觀變,由於他們都帶著面具,是以無法看出他們面部的表情。
季雁萍冷笑一聲,狀似十分輕蔑,只是好奇之心起,他不由自主的運功一試。
這一運功,季雁萍登時面色突變,只覺得丹田的氣血阻滯,胸口疼痛欲裂,也許這碎心毒真的要使人心碎而亡。
恨!恨恨!季雁萍恨透了這批江湖肖小,他為報「子午斷腸」之毒,而立誓要將北海一派夷為平地,卻沒想到如今又中了敵人的無色碎心毒。
季雁萍腦海裡一片空白,他不知該想什麼,也許什麼也沒有時間醒了,因為此毒只有半個時辰啊!
余喬莫愚兩人見季雁萍臉上的表情,知道情勢惡化,定然是中毒無疑!只見她們四隻美目紅潤了,眼眶裡蘊藏的淚珠,滾滾欲出。
莫愚情急的向前拉著季雁萍手臂,問道:「季兄……」
季雁萍略一清醒,星目凝視著這兩個似曾相識的朋友臉上,他想些什麼?別人無法知道。
倔強的個性,使季雁萍很自然的抹去臉上的蹙容,英雄的心中永遠埋藏著無盡的心酸。
季雁萍冷冷的對「千毒叟」道:「不錯,在下是中毒了……」
余喬與莫愚同時發出驚「啊」之聲!
莫愚突然雙手猛拉著季雁萍的手臂,美目含淚,顫聲道:「季兄,快服下去。」說話間,那粒價值連城的「卻毒珠」已送到季雁萍嘴邊。
季雁萍看了他一眼,淡然道:「生死由命,莫兄你自己用吧!」星目中突然爆射出可怕的寒芒,揮手甩開莫愚的雙手,大喝一聲,道:「千毒老兒,看招。」一招「潛龍升天」已攻向「千毒叟」吳騏及他身旁的四五名高手。
季雁萍這一著,大出他們意料之外,因為大凡一個人,當他知道生命已在指顧間將要結束之時,往往是會鬥志全消的,就是他有再強的毅力,最多也只能做到向人屈膝低頭而已,決不可能再有攻擊的意念。
季雁萍身出如電,招似驚雷,雖然他們只是略一怔神,但卻已注定了死亡的命運。
四面八方的鞭影,轉瞬已到,一陣兵器斷折之聲,跟著爆起六聲慘號,除了「千毒叟」吳騏以外,他們可真的都到閻王殿見閻王去了。
「千毒叟」吳騏,立身處離季雁萍較遠,他雖躲過制命的一擊,但左肢卻已離開了身體。
季雁萍看到滿地的鮮血,以及躺在地上的屍體,越是增添了他的恨意,一股淒涼襲上心頭,他覺得有些頭昏,深知毒性已發作了。
其他二面的那些高手,眼見同伴慘死,不由個個憤恨填胸,暴喝聲中,全向季雁萍撲去。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極短的時間內成了過去。
「閻王殿」中傳來兩聲怨恨的嬌叱,余喬、莫愚已在同一時間內,奔到季雁萍身側。
余喬已忘記了什麼是仁慈,莫愚掏出他多年不用的毒針來。
殺!殺!她們現在只知道殺,也唯有殺,才能消除她們心頭之恨。
兩人各展出平生絕學,如同瘋狂般的大殺大砍……
季雁萍眼前一片模糊,他舉了舉手中的「降龍鞭」,他此時覺得降龍鞭是那麼的沉重,而自己欲舉無力了。
他,緩緩的坐了下去,然後躺了下去,他沒有發出呻吟,他沒有半聲歎息,他唯一感到遺憾的是——親仇未報!
「閻王殿」中傳來連聲慘號,血!染遍了石地,此時真的形成閻王的刑堂了。
余喬的功力,有多高,他自己也不知道,莫愚的七步追魂針,武林聞名喪膽,如今,她們都是懷恨出手,可憐這些人,又有誰是她們的對手呢?
二十幾個人,就在剎時間只剩下五六個了,死,是誰都怕的東西,他們不由自主全都停起手來。
莫愚平時視殺人如兒戲,當此心碎腸斷之際,哪管得許多,但見他玉掌揚處,又有三個人立斃當場。
這時,只剩下兩個未死的了,死亡的恐懼,已令他們忘了自尊,其中一人突然大叫道:「你們不救季雁萍了?」
莫愚神智已昏,冷笑聲中,右手再度揚起。
余喬急忙伸手拉住,急叫道:「妹妹,慢點!」伸手彈出兩縷勁風,點了二人的穴道。莫愚怔怔的看了余喬一眼,茫然的間道:「姊姊,你為什麼不許我替弟弟報仇?」
難道他真的不能救了嗎?」
莫愚神智登時為之一清,忙道:「我們快看看。」話落已轉身抱起季雁萍、余喬也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只見,季雁萍臉色十分蒼白,劍眉深鎖,顯見他此時心中是十分痛苦。
季雁萍的痛苦,在他們兩人的感受中,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閻王殿」一片寂靜!
余喬吐出口中的「卻毒珠」,對莫愚道:「妹妹,也許他們身上有解藥。」
莫愚依舊低頭在看季雁萍,聞言道:「我們怎麼信得過他們呢?」
「他們要的是命!」
莫愚緩緩抬頭看著已失去主張的余喬道:「姊姊,我們只有一個季雁萍,他們卻有更多的命,多少命才能抵得過他的命呢?」
是的!他們只有一個季雁萍,世界上也只有一個季雁萍,萬一,他們拼了性命也未換得季雁萍的命,誰又能再送給她們一個季雁萍呢?
余喬痛苦的道:「妹妹,那我們怎麼辦呢?」
莫愚突然開朗的笑了笑道:「我要把卻毒珠研碎成粉,給他服下去就行了。」
余喬舉起手中卻毒珠問道:「就是這粒小珠子?」
「嗯!我師父當年曾對我說過,卻毒珠能解消天下任何奇毒,但需將珠置於毒中。」說話間己將小珠研成粉末,抬頭對余喬道:「姊姊,快把你那粒也研碎罷。」
余喬道:「要兩粒?卻毒珠乃是天地間至寶,妹妹!」
「姊姊,這卻毒珠雖是天地間至寶,難道說此他還重要嗎?」指指季雁萍。
余喬沒有再說什麼,手中的卻毒珠,已被他軋得粉碎了。
「卻毒珠」確是天下至寶,任何劇毒只消一粒便可清除,但是,季雁萍,在他倆人的心目中,所佔的地位實在太重要了,假使現在他們手中有更多的卻毒珠,她們也不會珍惜的全給他服下。
莫愚把手中裡的珠粉聚成一堆,送到余喬面前。
余喬莫名其妙的問道:「妹妹,怎麼樣給他服呢?」
「閻王殿」中既被「千毒老賊」控制,可能無物不毒,水,我們是千萬用不得的,只好用唾液潤濕後給他服下了。」
余喬聞言玉面突然赤紅,歎道:「我不知道怎麼用藥還是你來罷。」
「妹妹,沒有時間了,你還拖什麼?」
余喬把手中珠粉含在口中,然後緩緩伏下身去,嘴對嘴,用舌頭撥開季雁萍牙關,動作是那麼輕柔,朱唇相接,使她想起過去的往事,那些往事雖然令他心甜,但也給她帶來恐懼,因為!他——季雁萍似乎把她對他的一片愛心完全誤解了。
當她抬起頭時,不知何時她玉頰上已掛上兩顆晶瑩的淚珠了,望著莫愚,幽幽的道:「妹妹,你的也給他服下去罷。」
「姊姊,我……」
余喬抹去臉上淚痕,歎道:「妹妹,我知道,不過你應該珍重這一吻,假使他的生命無法挽回的話,這就是最後底一吻了。」語氣是多麼的沉痛與感慨啊!
莫愚此刻不再猶疑,急忙將珠粉含入口裡,伏下身子,玉手伸到季雁萍的後頸,將他的頭緩緩的托了起來,臉對著臉,唇對著唇,動作是那麼地自然,因為她的心靈深處,早已熱愛著他,終身相許了。
當莫愚抬起頭時,淚珠竟也奪眶而出!
「閻王殿」中一片死寂,兩雙清澈如水的目光,全集中在季雁萍的臉上。
他倆以焦急的心情在等待著,等待著情形的好轉,希望季雁萍的臉色,由蒼白變為紅潤,等待他那緊閉的星目睜開,讓他那長長睫毛下的漆黑星目,放射出生命的光芒。
「閻王殿」壁腳下,此時爬起一個猙獰猶如厲鬼般的老人,他灰白的長髮披散在滿身血污的雙肩上,左臂斷處,白骨嶸峋,血肉模糊,再配上他那雙陰毒的雙目,看了令人心寒。
此人,正是那劫後餘生的「千毒叟」吳騏,他一步一步的向三人走去。
此時她倆全神貫注在季惟萍的臉上,誰也沒有心思去想著的,更無意留心周圍情形的變化,是以「千毒叟」吳騏的動作,她們均無祭覺。
季雁萍的臉色開始紅潤了,呼吸也加強了許多。
余喬、莫愚臉上洋溢著無比的欣愉,淚!流得更多了,誰也猜不出她倆此刻的心情是悲?是喜?是幽?是怨?
「千毒叟」吳騏走得更近了,他把全身的功力,全運集在僅餘的一條右臂上。
「閻王殿」仍是那麼沉靜,沉靜中有著無限的危機!
季雁萍雙目微動了兩下,只是沒睜開,想必他此刻是在調息。
「千毒叟」吳騏又邁進了三步,右手緩緩舉起來,皺紋密佈的臉上,掛滿陰毒的笑容,見他深沉的吸了一口真氣,舉步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
驀地………
沉寂的「閻王殿」中傳來一聲厲喝:「你們死在一堆罷!」
接著「轟!」的一聲,在石屑飛揚中,傳出「千毒叟」吳騏的得意狂笑。
堅硬的石地上,此刻多了一個三尺深的大坑!
突然一聲令人心寒的聲音道:「千毒叟,你得意的太早了。」
「千叟堆」吳騏聞言那顆心如同掉進了無底的深淵,直往下沉,他猛進三步,突的轉過身來,只見余喬、莫愚被季雁萍抱在左右兩臂的臂彎裡。
不用說,在千均一發之際,是季雁萍救了他們!
「千毒叟」吳騏揉揉眼睛!他懷疑為什麼季雁萍能逃過這「無形碎心毒?」
季雁萍看了看臂彎裡的兩人,只見他們正把頭靠在他肩胛上,狀甚嬌柔鎮靜。
此刻她倆的心裡有著不同的感受,一個是回味著以往的甜蜜,一個是新嘗到這種從未享受過的滋味。
季雁萍陰沉沉的道:「千毒叟,你願意帶在下去北海派的中心嗎?」
「千毒叟」吳騏冷笑道:「老夫知道你的用意,哼!」
「你知道就好,我告訴你,死法很多,單看你選那一種罷!」
「老夫豈是怕死之輩?」
季雁萍緩緩將懷中依依不捨的兩人推開,閃電間欺近了「千毒叟」的身邊,點了他的肩穴然後問道:「余兄,莫兄,在下這條命又被兩位救下了,大恩尚未得報,如今在下又有一事相求,望兩位仁兄幫忙……」
余喬柔順的道:「不用問我們,你要做什麼儘管做好了。」
季雁萍心中暗自感動,思忖道:「他們對我太好了,由此看我季雁萍並不孤獨。」忖罷向兩人一揖道:「多謝兩位兄台。」話落跨過屍體,向那被制住穴道的三人走去。
當季雁萍每往前進一步,那三個穴道被制的人,心就往下沉一次,如同加上千百斤重量一般,由他們雙目中透出的光芒,可以看得出他們是在死亡前的掙扎!
余喬、莫愚盯住「千毒叟」吳騏,使這老毒物連動彈的自由也沒有。
季雁萍停在三人面前四尺處,冷然道:「你們誰知道通往北海派中心地區的路徑,快說。」
三人沉默不語,看他們的神情,顯然正在作一種重大的決定。
「千毒叟」吳騏厲聲笑道:「季雁萍,北海派的刑罰,只怕要比你殺人的手段,厲害個千百倍哩!」
「千毒叟」吳騏這句話是語出雙關,表面上是說給季雁萍聽,而骨子裡又暗示三人,一旦洩漏派中秘密,要受什麼樣的酷刑。
季雁萍淡然的一指三人中間一人問道:「你說!」
那人看了看「千毒叟」吳騏,生死已到岔路,此時不得不作個選擇了。
「千毒叟」吳騏冷笑道:「北海派決無叛派之人,季雁萍,你的心機是白用了。」話落兩道陰沉的目光盯在那人的臉上。
那人心頭一沉,突然大喝道:「知道也不說。」
季雁萍平淡的冷笑道:「你選擇了死路,我雖然讚揚你是一條硬漢,但你的堅決卻是受命於別人。」話落雙目突射寒光,雙掌揮掃間已將那人四肢截斷,血水狂噴,只聽那人慘號一聲,跌到地上,身軀不停的顫抖著。
季雁萍看也沒看那人一眼,凜冽的道:「實在告訴你們,我季雁萍雙手血腥,多殺幾個人是不會皺皺眉頭的。
語聲冷酷,緩慢中又充分的表現了他言出必行的毅力,此刻連「千毒叟」吳騏那種人,也不由為之色變。
余喬心中淒然忖道:「我若是不離開他,他這冷酷的性情是會改變過來的。」
季雁萍用手一指右邊的那人,冷冷道:「朋友,生死之路你選哪一條?」
那人雙目透出恐懼的光芒,他當然想要選生路,但這生路是否生得了呢?沒有決對的把握,因為他不能確定季雁萍等人是否真能出得了北海。
「千毒叟」吳駐強自鎮定的道:「北海的朋友不會賣主求榮的,你看錯人了。」
季雁萍聞言雙目煞氣盈然的道:「你替他選擇了死路。」右手又舉了起來。
突然,莫愚冷冷道:「吳騏,你這種借刀殺人之計雖然高明,但卻太慘酷了,等他們全被季兄殺光了,然後你再帶我們去見你們主子,好推掉引敵之責,但於心能安嗎?」莫愚一番話,雖然很長,但是清脆快速,猶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使「千毒叟」吳騏聽得老臉變色,怒吼一聲道:「天魔女,你少挑撥!」
莫愚笑道:「你何必急呀!只要你肯帶我們去,現在我們就可以把他二人殺之滅口。」
這句話可真靈,那兩個人再也不敢沉默了,在這種機詐百出的環境裡,不由他們不相信莫愚所說的話。
突然,左邊那人大叫道:「季雁萍,我帶你們去!」
季雁萍聞言一怔,星目不由向莫愚看去,他佩服他的機智,三言兩語竟勝過他殺人的恐嚇。
「千毒叟」吳騏驚怒交並,厲聲道:「你想造反!」
「總比被你利用而死好的多。」
季雁萍緩緩轉身向「千毒叟」吳騏走去,星目中稜芒電射,殺機盈盈。
「千毒叟」吳騏見狀心凜,由季雁萍方才殺人的手段,他相信季雁萍如要殺他只是舉手之間的事。
死生瞬間,「千毒叟」吳騏精目連轉,狀似恐懼之極,實際上他是在尋思著脫身之計。
季雁萍緩步而行,死亡一步一步的走近了吳騏。
突然,「千毒叟」吳騏,迅速的探手入懷,掏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張口吞了下去,接著臉色劇變,翻身倒在地上,看去似是中毒而亡。
季雁萍發出一聲冷酷的凜笑,依舊向前走去,他深信「千毒叟」吳騏決不甘心自絕性命。
這時答應帶季雁萍去北海派中心地區之人,突然冷笑道:「姓季的,你連死人也不放過?」
季雁萍突然轉身,冷冷道:「他真的死了嗎?」如電般的星目,射出兩道逼人的精光,直透人的肺腑!」
那人心頭鹿撞,暗自警惕自己道:「鎮定些,別讓他瞧出破綻。」當下目光並不移開,只冷笑道:「老夫用不著騙你。」
余喬接口警告道:「諒你也不敢。」
那人聞言,突然蒼涼的仰天大笑道:「你們以為逃得出北海嗎?哈哈,你們錯了,別以為老夫帶你們去,是想假你們之手逃得一命。老夫如此做,乃是不願被人利用罷了。」
季雁萍冷然一笑,揮手解開那人的穴道,然後說道:「朋友,帶我們走吧!」
那人看看身側之人,冷笑道:「為什麼不放開他?」
余喬剛欲舉手替那人解穴,季雁萍伸手阻住道:「北海能人輩出,自然有人替他解穴,我們何苦多此一舉?」
那人聞言,大笑道:「哈哈……區區制穴之技,也想來難北海,閣下也太秘技自珍了。」語氣充滿諷刺之意,說話間向前走了幾步,按扭啟開了石門。
莫愚怕他乘機逃脫,急忙躍落那人身後,手中扣著一把毒針。
那人冷漠的回頭一望,突然伸手拉下面上鬼卒面具,露出滿頭紅髮,及一張皺紋密佈的老臉。
他盯了莫愚一眼,冷聲道:「天魔女,你太小視老夫了。」
莫愚俊臉不由為之一紅,忙退身兩步,笑笑道:「原來閣下是名震大江南北的『赤髮判官』應長清,在下確實太小看閣下了。」
「赤髮判官」應長清?季雁萍心中猛覺一震,此人他雖未見過,但卻聽師父提過,在老一輩的人物中,他是有名的難纏人物。
季雁萍緩步追上「赤髮判官」應長清,跨出石門哂然笑道:「想不到當年名震江湖的應長清,卻在北海做了閻王殿中的鬼卒,看來北海倒真是臥龍藏虎之地了。」
「赤髮判官」應長清對他的諷刺之言,毫不在意,冷冷的笑道:「等你進了北海禁地,只怕未來的身份也不見得會高出老夫多少。」話說得十分肯定,使人聽來覺得有半點誇大之意。
季雁萍心中微微一沉,由「赤髮判官」應長清的心服口服受命於北海派,使他體會出此番北海之行,恐怕要費很大的周折了。
石門之外,是一道寬大的石道,道壁灰色,光滑異常,顯然是經過一番人工的雕琢而成。
石道中每一個轉彎處都有一條熊熊燃燒的火把,照亮著石道的行徑。
「赤髮判官」應長清當先而行,步伐甚是急促,季雁萍緊跟在他身後,余喬莫愚二人則靠在季雁萍左右兩側,狀如兩個侍衛。
石道越深潮氣越重,顯示出前面好像已是水源的來處。
突然,「赤髮判官」應長清停步不前,在他前面呈現三條岔道,僅只中間一條有火把照亮,其他兩條則一片漆黑。
季雁萍停步略一打量,問道:「中間一條是正路對嗎?」
「赤髮判官」應長清冷然道:「不錯!」但他卻轉身向左邊岔道走去。
季雁萍冷笑道:「應長清,你以為逃得過在下的降龍鞭嗎?」話落「降龍鞭」已撤在手中。
「赤髮判官」應長清冷冷的道:「因為老夫要將爾等送到目的地,是以不走中間的那條。」
「為什麼?」
「中間一條『千毒叟』吳騏已發動了埋伏。」
季雁萍聞言一怔,問道:「你說誰?」
「『千毒叟』吳騏!」
季雁萍聰敏過人,略一沉思已知方才不殺「千毒叟」吳騏是中了「赤髮判官」應長清的陰計了,心中不由大怒。
季雁萍清叱一聲,道:「看招!」「降龍鞭」招化「千里追魂」向「赤髮判官」應長清點去。
「赤髮判官」應長清武功亦非泛泛之輩,聽風辨位,單腳就地一轉,一式「斗轉星移」向季雁萍懷中撞去。
季雁萍冷笑一聲,左手突化一招「金絲纏腕」閃電般扣住「赤髮判官」應長清的門脈。
「赤髮判官」應長清好不在意的冷笑道:「老夫不會在指顧之間被你擒住的。」語氣非常平淡,似是真心之言。
季雁萍也有同感,因為他用的只是最普通的一招「金絲纏腕」,決不可能擒住他的。
余喬冷冷的道:「那閣下是有意失手的了?」
「不錯!」
「赤髮判官」應長清話落掃了諸人一眼,又道:「老夫這樣做只是告訴那『千毒叟』吳騏,他那服毒之計騙不了老夫,老夫之所以救他一命,只是看在同事情誼份上而己。」話完只見「赤髮判官」應長清轉身向右邊走去,一面淡淡的說道:「老夫若是怕死,就不會帶你們去北海禁區的,走吧!」話落已走進石道之中。
季雁萍等三人,對他仍是半信半疑,緊盯在「赤髮判官」之後,全神戒備,準備隨時應變。
石道的壁上已沒有先前那麼光滑,塵土滿地,蛛絲縱橫,顯示出很久沒有人走過的樣子。
死寂的暗道中,各人都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沉靜中又顯得殺機重重,令人心驚。
左彎右轉,足足走了有頓飯工夫,前面通道已被石壁阻住。
季雁萍沒有說話,只拿眼睛緊盯著「赤髮判官」應長清,看他怎麼處理。
「赤髮判官」應長清鎮定的在石壁上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個白色的石扭,用力一按,但聞「轟!」的一聲,石壁豁然大開。
寒風迎面吹來,他們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顯然這兒就是出口處了。
「赤髮判官」應長清躍身而出,季雁萍等人也跟著追了出來。
碧空當頭繁星點點,明月已上中天,顯然此時已近三更了。
北海地處寒帶,刺骨的北風,刮面如割,諸人雖有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但也覺得有些寒意。
大地一片白雪,雖然月色昏暗不明,但月影雪映,覺得甚是刺目。
「赤髮判官」應長清沉重的歎息了一聲,淡淡的道:「此處是來時容易去時難,各位應該甚重的考慮考慮?」話出十分衷懇!
季雁萍淡然的笑道:「那閣下意欲何往呢?」
「赤髮判官」應長清突然淒涼的大笑道:「回北海。」
季雁萍道:「閣下既然去得,在下就去得。」
「赤髮判官」應長清聞言臉色突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漠,震聲道:「老夫言盡於此,要去就走吧!」話落舉步而行。
季雁萍昂首跟隨,狀似十分坦然,但他內心對北海之行實也懷著極大的戒意。
余喬、莫愚緊隨著季雁萍身後,他們心中沒有半絲恐懼與不安,也許,她們最大的恐懼,就是怕失去季雁萍。
季雁萍突然問道:「兩位兄台也與北海派有仇嗎?」
余喬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倆既與兄台相交,當然應為兄台效力。」
季雁萍冷漠的俊臉,掠過一絲淒楚的笑意,他冷漠已久的心房,感到一絲溫暖。
季雁萍不由自主的停步拉起兩人的手,緊握良久,道:「多謝兩位兄台的隆情厚意,季雁萍此生總算是有了兩位知己的朋友,但北海禁地不亞於龍潭虎穴,今後只要你們兩位不忘記有季雁萍這麼一個朋友,在下已心滿意足了,兩位請回去罷!」
余喬、莫愚都惶恐的看著季雁萍,顯然對季雁萍說的「總算是有了兩位知己的朋友」那句話令他們感到不安。
尤其餘喬,他覺得季雁萍好像又恢復了過去的冷漠,他知道他決不是完全忘了過去的一切,似是在逃避感情上的負擔。
余喬淒然欲泣的道:「我不相信你在世界上就沒有其他的親人,比方說紅粉知己……」
季雁萍情緒顯得有些激動,他仰天長笑一聲後,震聲道:「世上沒有不了之情啦!」
二十丈外突然傳來「赤髮判官」應長清的聲音呼道:「季雁萍,你是去與不去?」
季雁萍截住話題,朝余、莫二人一揖道:「在下告辭了!」話落人已出去十幾丈遠了。
余、莫二人臉上已掛了顆顆淚珠,他們的心已被季雁萍那絕決的話震碎了。
余喬淒聲自語道:「萍弟,你就這麼狠心嗎?」一拉莫愚的手,道:「妹妹,我們快追。」話落已跟了上去。
「赤髮判官」應長清走得並不快,是以沒有多久兩人已然追上了他們。
這時前面呈現一片冰凍的平原,一望無際,這就是當年蘇武在此牧羊的北海,天氣的寒冷使海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帽。
「赤髮判官」應長清駐足道:「踏上冰帽就是北海禁區了,走吧!」
季雁萍回頭看了追來的余、莫二人一眼,俊臉微微變色道:「兩位莫非以為小弟出不得北海,而跟來保護的嗎?」語氣顯得冷漠,與剛才判若兩人。
其實說話時的冷漠表情,掩飾不了內心的感動,人!誰不需要珍貴的友情呢?
余、莫兩人沒有答話,他們臉上已掛滿淚珠,四隻美目充滿著乞求希望的光芒。
季雁萍把目光避開,他無法狠得下心。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長嘯,四人聞聲望去,只見正南方一道白色的人影,如閃電般的向四人奔了過來。
季雁萍看了「赤髮判官」應長清一眼,冷笑道:「閣下的兵援到了。」
赤髮判官應長清平淡的道:「北海無人穿著白衣。」
季雁萍冷冷道:「那我們走吧!」話落舉步向冰帽上走去。
突聽那奔來的白影大喝道:「前面北海派的人與我站住,否則全宰了你們。」口氣托大之極。
在他們談話之際,瞬見白影已追到五十丈左右了。
「赤髮判官」應長清回頭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道:「原來是『天山神叟』之徒『白狸』岳啟峰,怪不得口氣如此托大。」
莫愚常在江湖走動,聞言心中不由一震,暗忖道:「『天山神叟』與師父齊輩,為人介於正邪之間,性格極其護短,看來對此人倒要小心應付,不然惹翻了這個老傢伙可真不是好玩的。」
季雁萍可不管這許多,他一聽那人口氣,心中就起了極大的厭惡之感,當下冷笑道:「我們走!」
「赤髮判官」應長清笑道:「『天山神叟』可不是好惹的人物。」言下之意多少有些挑撥與諷刺。話落舉步向前走去。
季雁萍剛在他身後踏上了冰帽,後面是余喬與莫愚,突聞身後傳來兩聲嬌呼,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季雁萍霍然轉身,只見余喬、莫愚兩人頭上的文生巾已落在冰地上,北風狂號中,只見兩人頭上的秀髮迎風飄揚著。
敢情他倆在沒有防備的情形下,「白狸」岳啟峰,竟敢驟然下手!
擊落兩人頭上文生巾的是兩粒「天山神叟」賴以成名的「無風珠」,此珠中間透風,發時聲細,令人防不勝防,這時,那「白狸」岳啟峰已落在他們身前五丈處了。
只見來人年約二十五六,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臉上有一股狂傲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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