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跌坐與紫色 文 / 雪雁
展玉梅一笑道:「有事儘管說嘛,你怎麼這樣吞吞吐吐起來了。」
雲中鶴道:「我與西天神翁曾經訂了一個約會。」
展玉梅忙道:「訂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是為了什麼事訂的?」
雲中鶴皺皺眉道:「地點訂在泰山,時間是五天之後,至於出了什麼事,西天神翁不肯明說,我倒也沒有深問。」
展玉梅不假思忖的道:「我陪你一道去,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要你單獨行動了。」眸光一轉,又盯著雲中鶴道:「會不會是你騙我,並不是為了去與西天神翁約會,而是為了去救那什麼君夢如姑娘吧!」
雲中鶴歎口氣道:「梅姊,你應該相信我,我還不會向你撒謊,至於援救君夢如,也是勢在必行之事,不過,我可以與西天神翁商議,不會冒然行事。至於梅姊要與我同行之事,則更萬萬不可,就是我離開青楊嶺之事,也要梅姊替我守秘,以免使數百正義門人有惶惶無主之感,倘若梅姊與我同行,那更是不堪思議了。」
展玉梅皺眉道:「大概也是前生注定了的,注定了要我時時為你擔心,你去吧,但什麼時候回來呢?」
雲中鶴道:「最遲十日之內。」
展玉梅又歎惋一聲,道:「且休息兩天,然後你乘鵬去,誤不了你的約會也就是了。」
雲中鶴為難的搖搖頭道:「我不乘鵬,我想先去趟金碧宮,看看追魂鈴馬的傷勢好了沒有,等我回來時,要騎鈴馬回來。」
展玉梅失望的道:「看來你現在就要走了?」
雲中鶴道:「夜靜更深,正可免得驚動門下人眾。」
展玉梅定定地凝注了他一會,兩行淚珠流了下來,忽然顫聲道:「你走吧,記著自己保重。」
不待話落,嬌軀疾轉,向寨中跑去。
望著她消失的背影,雲中鶴深深的歎了口氣,但他卻毫不遲疑地飄身而起,有如幽靈鬼勉,眨眼間消失無蹤。
他心頭沉重,藉著迅快的奔跑,似乎多少減輕了一些心頭的重壓,不足三日時光,他已到達了泰山境內。
他原本打算先回一趟金碧宮,臨時他卻又改變了主意,因為那時已是入夜之後,他要先上一趟做天峰,勘查一下峰上的形勢。
他盡力避開正義崖,繞道而上。
做天峰峭壁千仞,險峻異常,在峰頂左側,果有一簇柏樹,大約有百餘株之多,由於枝葉茂密,林中果如柏洞一般。
雲中鶴四外略一打量,立即向柏洞之中躍去,林中十分陰森,除了微風吹拂,枝葉間發出一片片沙沙聲而外,並沒有別的聲息。
他與西天神翁相約的是五日此刻不過才過了四天,西天神翁自然不會在林中出現,此外,他也並不想發現什麼,故而在林中途巡一周,就向林外走來。
但當他將要踏出林外之時,卻驀地一驚,縮住了腳步,因為他瞥見一條人影以急如流矢的速度,正向山峰上撲來!
那人影來勢迅捷,著得出輕功極高,雲中鶴縮身退步,重複隱入林中,向一株樹幹之後避去。
眨眼問,那人已撲落林邊,但他既未進林中,也沒有停留之意,轉頭略一顧視,立刻擰身而起,沿著林邊向峰後掠去。
短短的一停之中,雲中鶴已看清那人的形貌,心中不由大感愕然。
原來那人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衣,肩頭上斜插著一柄玉骨折扇。大約兩旬以上的年紀,一張白慘慘的馬臉,雖然五官不缺,但看起來卻冷森森的沒有一絲人氣。
雲中鶴皺眉暗忖,這人在深夜之中出現在金碧宮與正義崖之間的做天峰上,來路實在可疑,由那人衣著打扮上看來,卻又與正義崖一貫的穿著黑衣不同,想必不是正義崖的人,那麼他是什麼來路,到此何干?
方在忖念之間,只聽又是一陣衣袖嘯風之聲飄然傳來。
方向與剛才相同,又是一條人影電掣而到。
這人生得矮矮胖胖,穿著一身黃衣,綠臉,禿頭,額下留著一蓬黃髯子,兩隻眼睛像一條縫,看起來鬼氣森森,兩條手臂特長,可以伸到膝蓋之下,背後斜背著長松一般的一支判官筆,雖然也是五官不缺,四腳俱全,看起來卻是彎彎扭扭,不倫不類。
他的動作與方纔的白衣人一樣,也在林邊停了一停,立即擰身復起,向做天峰後撲去。
雲中鶴大為駭異,這一先一後,一白一黃的兩人究竟是何人物,當下不暇忖思,長身而起,緊躡在那黃衣人之後,向峰後馳去。
做天峰後是一道萬丈懸崖,雲中鶴雖不曾到過,但卻知道得十分清楚,在他的印象中,那幾乎是無法逾越的一道天然屏障。
那黃衣人好快的身法,掠過那片柏林,身影立刻消失在峰後的懸崖之下。
雲中鶴追至懸崖邊沿之時,早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幾乎有半盞熱。茶的時間,雲中鶴怔立在懸崖之上。
懸崖下雲霧飄忽,一片黑沉,看不到有什麼可疑之處,但雲中鶴可以確定那黃衣人是撲向了懸崖之下。
他望望壁立如削的懸崖,心頭不由疑念叢生。
那黃衣人輕功再高,也不可能飛撲而落,至少也該沿著峭壁運出壁虎游牆功而下,雲中鶴緊躡而到,絕不會連那黃衣人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他再向峰頂四周望望,除了那片柏樹之外,再沒有什麼可供匿身之處,但那黃衣人掠著林邊而過,這是他早已就看清楚了的,根本不會匿人林中。
雲中鶴略一躊躇,就欲向崖下湧身落去,因為他已判定那一白一黃必是同路之人,他不該放過不問,至少要把他們的來歷查清。
但當他剛要起步之時,忽又聽到一片衣袂嘯風之聲起自身後,雲中鶴訝然一驚,急忙向一塊山崖之後伏去。
只聽一個低沉的笑聲傳入耳中道:「別躲,別躲,是我老頭子到了。」
雲中鶴面色暗暗一紅,連忙站起身來,只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有如一堆稻草般的西天神翁已經來到前面數尺之外。「雲中鶴連忙雙手—拱道:「老前輩,您……」
西天神翁右手食指壓在口唇之上,輕輕噓了一聲,點手一指,向那片柏侗之中撲了進去。
雲中鶴縱身而起,跟了進去。
西天神翁已經斜倚著一株樹幹坐了下來,望著跟來的雲中鶴微微一笑道:「小鶴兒,你來早了一天。」
雲中鶴對西天神翁加給他的稱呼,多少有些啼笑皆非,但他並不太計較這些,當下面對西天神翁蹲了下來道:「晚輩只是想先來勘查一下做天峰上的形勢,不想前輩也提前來了。」
西天神翁摸摸光禿禿的下巴道:「我老頭子若不是心血來潮,趕來看看,今夜只怕你就闖了大禍。」
雲中鶴一怔道:「前輩這話是什麼意思?」
西天神翁道:「你大概已來了一會,方才可有所見?」
雲中鶴應道:「晚輩見到一白一黃兩名夜行人,先後向峰後撲了下去,晚輩正想仔細查看一下之時,前輩就到來了。」
西天神翁道:「那兩人大概功力都不弱吧?」
雲中鶴頷首道:「單由輕功身法看來,足可稱為一流高手。」
西天神翁忖思著點點頭道:「這就是了。」
雲中鶴急道:「前輩想必是知道那兩人的路數,不知他們與正義崖是否有關?」
西天神翁搖搖頭道:「就眼下來說,我老頭子只能告訴你三個字,不清楚。不過,我老頭子所知道的是他們並不止兩人,而且武功俱都不弱於君中聖,時常出沒於這做天峰前前後後。」
雲中鶴訝然道:「這些人服飾各別,不類正義崖的人,既武功不遜於君中聖,這情形就更古怪了,眼下前輩是否就與晚輩一同勘查一下,弄個水落石出。」
西天神翁雙手連搖道:「不行,今夜我老頭子另外有事要辦,此外,今夜這些行蹤詭秘之人大概就只有這兩人到來,不如等到明夜,你去金碧宮吧,明夜二更正,咱們在這裡見。」
雲中鶴目光轉動,遲遲不肯舉步。
西天神翁道:「小鶴兒,你還有什麼問題?」
雲中鶴微笑道:「晚輩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前輩為何知道得這麼多,這做天峰上常有行蹤詭秘的怪人出現,前輩是如何知道的?」
西天神翁怔了一下,笑道:「這個麼……就算是秘密吧……」
雲中鶴正色道:「前輩不願講,晚輩也不便深問,但我可否再問一個另外的問題,前輩到中原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西天神翁眨眨兩眼道:「好小子,我老頭子好心好意幫你的忙,你倒盤問起我來了,其實,告訴你也無所謂,我老頭子是為了尋找可生鬍子的靈藥而來,想不到卻是空跑一趟,根本就沒找到那種靈藥。」
雲中鶴望著他那光禿禿的下巴,就忍不住笑了出來道:「生不生鬍子似乎算不得一件大事,前輩就這樣認真麼?」
西天神翁凝重的道:「那是你小子的想法,我老頭子卻看得嚴重無比,聽說泰山黑龍潭邊有七株桑樹,那桑樹可使禿頂生發,光腮長鬚,我老頭子才不遠萬里,迢迢趕來,哪知道黑龍潭邊根本就沒有桑樹。」
雲中鶴道:「那麼前輩為何不轉回西荒,卻在這裡留了下來?」
西天神翁哼了一聲道:「你小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願我老頭子在這裡嗎?」
雲中鶴忙道:「前輩不誤會,晚輩只是好奇而已。」
西天神翁微吁一聲道:「我老頭子年紀大了,在西荒一直是孤身一人,這次來到,既然沒找到生髯長鬚之藥,腦筋就動到物色兩個乾兒女身上去了。」
雲中鶴笑接道:「日前聽前輩提及,似乎已經有一雙螟嶺子女了。」
西天神翁神秘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錯,事有湊巧,我一舉收下一子一女,我老頭子最愛多管閒事,白水山莊救馬必武,正義崖救金手玉女等人,青楊嶺上趕走了君中聖和他的手下,而後事情越來越多,現在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啦!」
雲中鶴輕吁道:「前輩所辦的這些事,每一件對晚輩都有莫大的恩惠。」
西天神翁搖手打斷他的話:「不用再說下去,反正你已答應了我老頭子一件事,那就已經足夠了,時光不早我老頭子可走了。」說話之間緩緩站起身來。
雲中鶴急道:「前輩慢走」
西天神翁嘻嘻笑道:「還有什麼事?」
雲中鶴吶吶地道:「晚輩的那位義妹君姑娘,在青楊嶺下不幸被君中聖擄去,他曾親口告訴我已經囚到正義崖。」
西天神翁道:「你的意思可是要我老頭子幫忙去救?」
雲中鶴紅著臉道:「晚輩只是想請前輩指點,因為前輩曾救過展姑娘等人,輕車熟路。」
西天神翁放下臉來道:「那女的對你很好麼?」
雲中鶴道:「她對我曾有救命之恩,雖是異性兄妹,論情感卻不啻至親骨肉。」
西天神翁雙眉緊鎖,道:「這樣看來,你是無法把她丟得下了。」
雲中鶴困惑的一笑道:「我這位義妹,身世堪憐,一家三代,也都是死於正義崖前,我與她自然應該同甘苦,共患難,以報血仇。」
西天神翁點點頭道:「這倒無可厚非,不過,小鶴兒,你可要跟我說實話,你不是想討她做老婆吧!」
雲中鶴正色道:「前輩把我雲中鶴看成什麼樣人了?大仇未報,何以家為,此時此地,哪裡談得到婚娶之事。」
西天神翁呵呵一笑道:「這樣就好,我老頭子可以幫你救她,不過,今夜不行,到明夜再說如何?」
雲中鶴點點頭道:「晚輩遵命就是了。」
西天神翁又壓低了聲音道:「此處並非善地,來去都要小心,走了。」
草堆般的身子一晃,已經飄然無蹤。
雲中鶴略一沉忖,相繼飛身而起,循著來時原路回到了做天峰下。
夜色正濃,山間一片漆黑,雲中鶴略一辨別方向,朝金碧宮所在的滴血谷走去。
他心中多少有些激動不安,他要報雪金碧宮百年前劫難的血仇,重振金碧宮的聲威,使鈴馬重躍七海,血劍橫掃天下,但現在,他究竟做到了多少?
他心事重重,連視聽之力都因之大受影響,正行之間,忽聽一陣幽幽的哭泣聲隨風飄傳人耳。
他心頭不由悚然一動,因為那哭聲已經近在颶尺,按說他早就應該發覺了才對,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心思不屬吧。
哭聲十分淒楚,聽得出是一個女子的哭聲,在滴血谷與正義崖之間的泰山深處,又是在這等深夜之中,怎會有女子在此痛哭?
雲中鶴半為好奇,半出同情,悄聲走了過去,只見一個年約十四五歲鬟發散亂的少女正伏在一堆亂石中哀哀哭泣。
雲中鶴走到那少女面前,輕聲叫道:「小姑娘,深山黑夜,你在這裡哭什麼?」
那少女哭泣如前,沒有應聲。
雲中鶴雙眉微鎖,把聲音放大了一些道:「小姑娘……」
那哭泣的少女這次是聽到了,啊了一聲,收淚抬頭道:「你……你是什麼人?」
雲中鶴沉聲道:「你不用管我是誰,我是要幫你忙,只管放心回答我就是了,你為什麼到這深山哭泣?」
那少女淚眼迷離的道:「我……我活不下去了,死又冤枉不甘,才在這裡痛哭上一場。」
雲中鶴關切的道:「為了什麼呢?」
那少女投注了他—眼,忽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道:「不用管我,你幫不上我的忙,還是讓我死吧!」
雲中鶴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幫不上你,說一說又有什麼關係。」
那少女揩揩淚漬道:「你這麼年青能幫得了我什麼,你知道我遇到了什麼?」
雲中鶴打量著那少女,只見她荊釵布裙,分明是一個山間獵戶的女兒,淚如湧泉,一片真摯,絕不類邪魔道上的人物,當下慨然道:「在下不問便罷,既然問了,就要徹底幫你的忙,你快些說吧。」
那少女又困惑的投注了他一眼道:「說出來也是沒用,我的家裡遇上了妖怪。」
雲中鶴忍不住一笑道:「妖怪都是人瞎扯的,哪裡會真有妖怪?」
那少女又哭道:「你不信就算了,我本來就不要告訴你。」
雲中鶴自知失言,忙道:「我信,我信,你再說下去吧!」
那少女終於又埂嚥著說道:「我叫雲姑,是前山獵戶大家,父母早亡,倚靠兄嫂度日,倒也可以勉強過活,兄嫂待我都還不錯。」
雲中鶴皺眉道:「姑娘不是說有妖怪嗎?」
雲姑點頭道:「我就要說到了,我嫂嫂懷孕將產,大概一天後就要。臨盆,但在三天前的三更時分,我家裡來了三個妖怪,一個通體雪白,兩個全身烏黑,已經變化成了人形,能夠口吐人言。」
雲中鶴搖搖頭道:「那不是妖怪,那是人。」
雲姑不以為然道:「我們山裡雖然見的人不多,可也沒有見過那樣的人,不是妖怪又是什麼?
雲中鶴凝重的道:「好吧,就算那是妖怪,他們怎麼樣了呢?」
雲姑道:「他們敲我家的房門,我哥哥不開,但門栓忽然化成了一灘粉屑,那三個妖怪就一塊闖了進去,他們一直進入我嫂嫂的房間,把我嫂嫂的被蓋拉丁開來,我哥哥順手撿了一根本棒打他們,但那通體雪白的妖怪嘴巴一張,噴出了一股白氣,我哥哥……我哥哥……」
說著又哽咽了起來。
雲中鶴驚然動容道:「你哥哥究竟怎麼樣了?」雲姑喘吁了一陣道:「我哥哥被那股白氣一噴,立刻就凍僵了,變成了一個冰人,死了,我也說不出,那個白的妖怪在我已經昏過去的嫂嫂肚子上按一按說我嫂嫂是一男一女的雙胞胎,正好合用,原來他們要取我嫂嫂的胎拿去修煉。」
雲中鶴咬牙道:「他們殺了你嫂嫂?」
雲姑搖搖頭道:「那兩個黑的妖怪全身都包著黑布,只露著兩隻眼睛,跟在那白妖怪後面不言不語,那白妖過了一會說,取胎太早了,要等三天以後……」
雲中鶴道:「三天之後就是今天了。」
雲姑又哭道:「不錯,他們說今天三更再來取胎,那白色的妖怪告訴我,要我看守著我嫂嫂,不要被山狼拖走了,三天之中要出了差錯,就要把我也凍成冰塊,然後再用火慢慢地把我烤熟了下酒。」
雲中鶴並不在乎她會不會被人烤來下酒,卻急急地道:「你嫂嫂怎麼樣了呢?」
雲姑道:「我嫂嫂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呼吸未停,心也在跳,就是一動不動,也不能說話。」
雲中鶴忖思著道:「那定然是被點了穴道。」
雲姑顯然沒聽明白這話的意思,揩揩眼淚又道:「後來那三個妖怪走了,我跑出去向鄰居求救,我們本來有回家鄰居,可是沒有人敢管,第二天四家鄰居嚇得搬走了,他們都說那是妖怪。」
雲中鶴道:「你又怎麼跑到這裡來哭泣的呢?」
雲姑歎口氣道:「我從小聽說正義崖腳的血碑會替人主持公道,只要在那裡瀝血鳴冤,就會有人主持公道。」
雲中鶴冷笑道:「你也到那裡瀝血鳴冤去了?」
雲姑嘎嚥著道:「我沒有辦法可想,只好到血碑之前去訴苦求救可是……」
雲中鶴接道:「可是得不到一點回復是嗎?」
雲姑含淚道:「血碑之前除了數不清的死人骨頭之外,什麼都沒有,我跑到碑前瀝血鳴冤之後就來到這裡,因為我不敢,那三個妖怪一定是去殺我嫂嫂去了。」
雲中鶴忙道:「不要怕,你再想想看,那個穿白衣的妖怪是個什麼樣子?」
雲姑忖思著道:「他不但穿白的,四肢五官也都是白的,白的像石灰人,對了,他背後插著一把大扇子……」
「現在去救你嫂嫂也許還來得及,你家住得遠嗎?」
雲姑又驚又喜的道:「我家住在前面有八九里路,你要去救我嫂嫂?你……你不怕那三個妖怪……」
雲中鶴迫不及待的道:「現在不要多說這些,我們快走……」
雲姑從絕望之中獲得了希望,果然一跳爬了起來,引著雲中鶴向前行去。
走出三四丈遠,雲中鶴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為雲姑不但是不解武功的少女,而且她還纏著一雙小腳,在這樣崎嶇的山路之中,如想走出入九里路,只怕至少要兩個時辰。
雲中鶴有意把她抱著或是背著而走,但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將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孩子抱著背著,實在太不成話。當下心中一動道:「這樣走法,那是萬萬來不及去救你嫂嫂了。」
雖然走得極慢,雲姑卻也已累得氣喘吁吁,她忖思了一下道:「這樣吧,我告訴你我家的地點,你先走吧,或是能救下我嫂嫂,保全住我哥哥的這點骨血,就是我們劉家的再生父母。」
雲中鶴忙道:「這樣也好,姑娘快說你家的地點吧!」
雲姑氣喘吁吁的道:「我家就住在五槐嶺前,由這裡向正南走,翻過兩座山峰,就是五槐嶺,嶺頂上有五棵大槐樹,嶺前除了我們四五家獵戶外,再無人家,極是好找。」
雲中鶴連連點頭道:「好吧,你就在這裡等我,或是慢慢向前走,我要先去打那三個妖怪去了。」
話落縱身而起,像幽靈一般的向正南撲去。
依著雲姑所言,一連翻過兩個峰頭,果然看到了生著五棵槐樹的一道山嶺,雲中鶴將輕功提縱身法施展到十二成的極限,有如劃空流星,向嶺前疾撲而至。
掠過嶺頂,果然看到了數楹茅舍在嶺腳之下。
三四個起落之間,雲中鶴已到了茅舍之前,陰陰的黑影之中,忽然閃出一條黑影,沉聲道:「什麼人,還不站住?」
雲中鶴看得清楚,那人全身都包裹在黑布之中,手持一把折鐵鋼刀,正是正義崖的爪牙。
雲中鶴心頭不禁一寒,他來不及多話,滴血劍有如一道白虹,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那黑影劃了過去。
那人既未吭出半聲,也沒有揮刀還擊的餘地,卜的一聲輕響,已經身首異處,死於非命。
數檻茅舍中俱是一片黑沉,只有其中一間閃著燈光,雲中鶴身形鶻起,一掌拍碎房門,電掣而入。
但心頭頓時為之冒出了一股涼氣,因為他實在來晚了一步,房中慘劇就要發生。
只見那是一明一暗兩間草房,暗間中一張床榻,燈光幽暗,床上躺著一個下身裸露的孕婦,腹部高高隆起,一個白衣人手中擎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要向那孕婦的下腹刺去。
這是間不容髮的緊要關頭,雲中鶴來不及忖思,左腕一振,三縷紅光疾射而出。
那三縷紅光一奔白衣人持著匕首的右腕,一奔白衣人的咽喉,另一縷則朝他的腰部射去。
這手法既奇且快,那白衣人出手無之間,急忙退步縮身,向後躲去。
但他躲得再快,也無法將映血環所發的三枚映血箭完全躲開,雖是他躲開了咽喉與腰部的兩支,但右腕上還是被射中了一支,只聽噹的一聲,匕首已經掉落地下,一縷血線流了下來。
白衣人顧不得再向那孕婦下手,身形一晃,穿出暗間,望著雲中鶴嘻嘻一笑。
這一笑,使雲中鶴不覺之間打了一冷戰,因為那白衣人全身上下俱是一片白色,使人本有一種陰冷的感覺,那一笑更是冷澈骨髓,當真像一個妖怪。
同時,雲中鶴也已看得出來,這正是他在做天峰頂上所見的那白衣人,由於有正義崖的爪牙相隨!可以確定他縱然不是正義崖的人士也與正義崖有著密切的關係。
忽見內室中又衝出了一個黑衣人,肅聲叫道:「啟稟四天尊,可要小的先取胎?」
白衣人搖搖手道:「不行,你不懂,傷了元陰元陽,就沒有用了,等我解決了這小子之後,再去取胎不晚。」
雲中鶴心頭一動,左腕又是一振,一縷紅光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向那黑衣人射了過去。
那黑衣人比那白衣人武功畢竟差了很多,根本就沒有躲閃的餘地,映血箭正好射人咽喉之內,登時翻身倒地,一命嗚呼。
白衣人勃然大怒,聲調尖厲的喝道:「好大膽,居然敢殺我的從者。」
嘴巴一張,一股白氣向雲中鶴噴了過去。
雖是張口一噴,但那股白氣疾如箭射,而且籠罩丈餘方圓,雲中鶴頓時感到寒意刺骨,體顫肩搖。
他心頭一驚,揮掌疾迎,一輪紅光飛射而出,與白茫茫的霧氣一激,頓時發出一片絲絲大響,登時寒意盡消,白霧盡散。
白衣人面部仍然掛著使人心寒的笑容,目光盯注著雲中鶴道:「你能不被我的玄冰真力所傷,實在並不簡單,你叫什麼名字,那又是什麼掌力?」
雲中鶴冷然一笑道:「區區名為雲中鶴,聽說過麼?」白衣人哈哈一笑,竟然跳起來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你就是雲中鶴,那真是好極了,那麼你方才施展的必然是炎陽七幻掌了?」
雲中鶴冷厲地道:「算你還有眼力,炎陽七幻掌性屬陽剛,正好克制了你的玄冰真力,這一點大概你不能不承認吧。」
白衣人竟然頷首道:「這一點我並不否認,不過,如果你想仗恃著炎陽七幻掌逃出我的掌握,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說話之間,已經把斜插在背後的巨大折扇取了下來。
雲中鶴冷笑道:「大概也該知道雲某不只仰仗炎陽七幻掌取勝!」
白衣人大喝道:「不管你仰仗什麼,若要你逃出我四天尊之手,我西門文今天就橫掌自絕,死給你看。」
折扇一搖,一片扇影撤了過來。
雲中鶴閃身一站,冷厲的喝道:「且慢動手。」
西門文收扇道:「如果你自知不敵,束手就縛,可以從輕發落。」
雲中鶴冷聲道:「雲某要問問你這四天尊的名稱自何而來?」
西門文大笑道:「四天尊自是因為我排行第四,難道你沒聽說過五行天尊麼?」
雲中鶴皺眉哺哺道:「五行天尊……五行天尊……」接著仰天爆出一串大笑道:「雲某倒記得好像有四岳五魔,不記得有什麼五行天尊。」
西門文做然道:「不錯,我們就是分居在陰山、長白、苗嶺、武夷的五行天尊。」
雲中鶴冷笑道:「邪魔就是邪魔,妄加天尊的封號又能當得了什麼?」
西門文怒道:「單憑你的出言不遜,就有處死之罪。」
雲中鶴哼道:「四岳五魔貌合神離,不相往來已久,難道你們又聚在一起了麼?」
西門文大笑道:「天下大勢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五行天尊團結已久,只是武林中沒人能夠知曉而已。」
雲中鶴沉聲喝道:「說出你們與正義崖的關係?」
西門文冷森森地道:「這個就不能告訴你了,而且,你知道了也沒,有用處,因為你就要死了。」
雲中鶴急於克敵取勝,滴血劍白芒疾劃,炎陽七幻掌由紅轉橙,一下子就又變成了藍色。但見西門文折扇所搖出來的寒芒竟然化成了一蓬光圈,將他自己牢牢的護在光圈之內。
雲中鶴滴血劍與炎陽七幻掌雖然凌厲,但卻未曾傷得了那蓬光圈,反而在劍式掌勁一換之際,乘隙攻了上來。
雲中鶴愕然一驚,只覺寒意襲身,幾乎將全身功力散掉,當下滴血劍揮出一招,萬點血影,人卻借勢彈起,飛出了兩丈之外。
那幢茅屋本是竹木為架,茅草為頂,哪裡經得起兩名高手在內對搏,早在雲中鶴初用炎陽七幻掌時就己破碎支離,變成了廢墟。
西門文哈哈大叫道:「哪裡逃……」
身形晃勸,疾撲而至。
雲中鶴冷聲大喝道:「誰敢說雲某要逃?」
滴血劍、炎陽七幻掌同用,又是兩記狠招攻出。
西門文折扇又搖出了一團寒光,疾迎而上。
但聽叮叮咚咚一片大響,雙方俱皆退了三步。
雲中鶴心頭不由一沉,西門文扇掌精奇,那看來像紙制的折扇實際上確是上古神兵難傷之物,而且他那團寒光,始終看不出來是什麼招數,縱然自己不會落地,要想把他誅除,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西門文激撞而退,並未再度進招,卻又冷森森地一笑道:「炎陽七幻掌名不虛傳,滴血劍威力無邊,我西門文今天又算是遇上了對手。」
雲中鶴冷哼道:「雲某今天也算遇上了第三個不懼我雙招齊用之人。」
西門文大感興趣的道:「另外兩人是誰?」
雲中鶴冷然道:「第一個是那假正義為名,但卻無惡不作的老魔:血碑主人,第二個則是一位西荒異人律木清前輩。」
西門文大笑道:「是西天神翁那老畜牲,他還沒離開中原麼?」
雲中鶴大喝道:「你才是畜牲,殺人害命,剖腹盜胎,才是畜牲禽獸不如的東西。」
炎陽七幻掌紅光疾湧,滴血劍白光如虹,又復飛掣而至。
西門文已經嘗到了厲害,不敢稍存怠慢,折扇連忙撤起一團寒光,砸地疾迎了上去,但聽鏗鏘連聲,滴血劍與折扇不住交擊,炎陽七幻掌忽紅忽黃,忽綠忽藍,一時五顏六色,交纏成了一片。
兩人越打越急,越戰越快,已經無法看得清兩人的身影,只能看到一片五顏六色的寒光在交纏旋轉。
時光慢慢逝去,兩人糾纏了已經半個時辰,相搏五百多招,在破碎支離的茅舍之前,忽東忽西,忽南忽北,打得昏天黑地。
雲中鶴心頭不禁又驚又急,初出滴血谷時,他抱著鈴馬重躍七海,白劍橫掃天下之志,原認為憑著掌中的滴血劍、映血環、與炎陽七幻掌足可打遍天下,難逢敵手,殊料世間高手竟是如此之多,君中聖、西天神翁,如今連這白衣魔頭西門文,竟也和自己打成了平手。
這使他更加凜於肩頭職責的艱巨,重振金碧宮,報雪親仇師恨的重任不知何日才能實現,忖念之間,手中招式不禁緩了一緩。
就在這一緩之間,西門文見有機可乘,登時折扇一緊,密如風雨的狠打猛撲,但見寒光飛掣,迫得雲中鶴步步後退。
忽聽了聲大喝:「雲中鶴,你的末日到了……」聲音粗啞,類若老婦人的聲音。
雲中鶴心頭固然為之一震,西門文也不禁為之呆了一呆,連忙抽暇轉頭去看,手中的折扇也不禁為之緩了一緩。
雲中鶴手中並不放鬆,因為他知道對方來了幫手,若不加速扳回劣勢,眼前的局面將更難於應付。
當下乘西門文折扇一緩之際,一輪疾攻,又迫得西門文後退不迭。
西門文大吼一聲,連攻三招,躍退兩丈,轉向來人道:「你是誰,為何也要殺死雲中鶴?」
原來來人果然是位老婦人。
雲中鶴不由大感奇怪,他原認為這老婦是與西門文一夥的,但聽他們的談話卻又分明不是,因而不由朝那婦人細細看去。
那老婦人從容笑道:「老朽乃是奉了大天尊之命而來,因為雲中鶴除老身而外,無人能夠殺得了他。」
西門文愕然道:「是大天尊派你來的,你究竟是誰?」
那老婦從容笑道:「只要你看看我的雙手,大概想起老身是誰來了。」
雲中鶴也看清楚了,她的雙手自臂彎以下俱是一片金色,心中一動,即刻聯想到了金手玉女,難道她是……
忖念未畢,只見那老婦人把雙手輕輕揚了起來道:「四天尊還沒有看出來麼?」
西門文果然頗有興趣的去看她的雙手,但老婦人輕輕舉起的雙手在舉到西門文面前兩尺左右時,卻突然十指突張,向他當胸點去。這一著狠毒異常,又加是在西門文無備之間,再也躲閃不過,西門文倉促間閃身疾退,同時折扇猛揮。
但他畢竟晚了一步,那老婦人十指金光突熾,指鋒暴長,像十支利箭一般刺人了西門文前胸之內。
一聲慘曝之後,一切復歸靜寂,西門文橫屍在地,前胸上十個黑洞,但卻並無血跡流出。
細看時,十個黑洞像用火鉗所燒的一樣,已是骨焦肉爛。
那老婦人卻也站立不穩,搖搖擺擺,喘吁不已。
雲中鶴連忙走前一步,拱手道:「多謝老前輩仗義相助,老前輩可是……金手婆婆?」
那老婦人點頭道:「正是老身。」
雲中鶴心頭思緒潮湧,他記起了金手玉女,金手婆婆是金手玉女的師父,金手玉女將自己帶往苗疆,雖然那時自己在昏迷之中,但想必救了自己的定是她的師父,此刻原應先問問金手玉女,再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但話到口邊卻不知應該如何說法,反而改口道:「老前輩殺死這魔頭用的想必是熔金指了?」
金手婆婆頷首道:「不錯,這廝的玄冰神功已經練到了極致,刀劍難傷,你的炎陽七幻掌雖然性屬陽剛,但在造詣上還差著一點,所以難以傷得了他,只有老身的熔金指,在無備之間全力施為,方才勉強一舉成功,殺了這廝……」
一言未畢,忽聽一聲嬌喚,雲姑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激動的叫道:「老婆婆,這位……少俠,小女子叩謝救命之恩……」說著跪了下去。
金手婆婆沒有表情的道:「你嫂嫂並沒出事,被閉的穴道已經解開了,只是你的哥哥卻無法活了。」
雲姑立刻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金手婆婆歎口氣道:「我先別哭,現在就剩下你跟你嫂嫂兩人了,你能照顧得了你嫂嫂麼?」
雲姑收住哭聲道:「我有個姑姑住在山下,我可以陪我嫂嫂去投奔她。」
金手婆婆頷首道:「那麼你要快些,最好立刻就走,你嫂嫂大概還要七八天才能分娩現在還可走幾里路程,你們快些動身吧。」
雲姑連聲應是,立刻跪回去照顧她的嫂嫂。
雲中鶴不知該說什麼好,一時坐立不安,大為尷尬。
金手婆婆微微喘吁了一下道:「此地屍體橫陳,不是安全之所,俗話說得好,救人救活,咱們要等她們姑嫂二人離開之後再走才好。」
雲中鶴忙道:「前輩說得是。」
於是,兩人隱入了黑影之中。
大約過了盞茶左右,只見支離破碎的茅屋之中,姑嫂二人攙扶著走了出來,雲姑肩頭上背著一個包裹,兩人四外張望了一下,只聽雲姑驚驚惶惶的急聲道:「那位老婆婆和那個少年奇俠都走了,咱們快走吧。」
於是,兩人蹣蹣跚跚的向山下走去。
望著兩人走去的背影,雲中鶴輕聲道:「老前輩可是先發現了雲姑,跟她而來的麼?」
金手婆婆微微一笑道:「不瞞你說,從做天峰下來之後,老身就跟在了你的後面,你離開雲姑之後,老身就帶了雲姑隨後趕來。」
雲中鶴心頭大震,金手婆婆有意跟著自己,她的目的何在?
忖念之間,吶吶無言,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候,姑嫂二人已經走得不見了影子。
金手婆婆微吁道:「她們走遠了,我們也該走了。」
雲中鶴心頭又是一震道:「前輩要去哪裡?」
金手婆婆道:「不遠處有一座古洞,僻靜無人,你我正好到那裡去談上一談。」
雲中鶴皺眉道:「晚輩極願陪伴前輩,但晚輩……」
金手婆婆哼了一聲,接口道:「你不願來麼?老身方才以熔金指戳死西門文時,曾被他體內的玄冰真力所傷,難道你不願意幫助老身運息行功,把寒毒迫出體外麼?」
雲中鶴吃驚的道:「前輩傷勢嚴重麼?」
金手婆婆苦笑道:「老身練的是極熱極剛的離火神功,一般普通的玄冰功力很難傷得了我,既能傷得了我,這傷勢就不會太輕了。」
雲中鶴忙道:」前輩既是已經受傷,晚輩義無反顧,只要能醫得好前輩的傷勢,縱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金手婆婆微微一笑,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語道:「這樣看來,倒還不致辜負了我那徒兒的一片癡心。」
雲中鶴並沒聽清她說些什麼,當下急急地道:「前輩快請到您選好的那處古洞,容晚輩助您運功迫毒。」
金手婆婆面凝喜色,當下邁步當先,與雲中鶴相偕走去,翻過一道嶺坡,是一條山拗,其中荒草叢生,矮樹密集,盡頭處果有-處山洞,如不細看,絕難發覺。
那山洞純出天然,但卻十分乾燥,足供兩人坐臥,雲中鶴跟隨金手婆婆進入洞中,迫不及待的道:「快請前輩凝神,運功迫毒,晚輩當全力相助。」
金手婆婆面色一沉道:「你這樣急,可是要忙著離去麼?」
雲中鶴怔了一怔道:「前輩不要誤會,晚輩是說您愈早運功排毒,也就愈容易將毒排出。」
金手婆婆微吁一聲,道:「這個我知道,不過,有一件事我想先問問你。」
雲中鶴忙道:「前輩請問。」
金手婆婆道:「炎陽七幻掌為武林絕學,聽說掌共七幻,分紅、橙、黃、綠、藍、錠、紫七色,每轉一,威力就大上一成,但一至六幻只能發揮炎陽七幻的六成威力,由錠力轉為紫色才能發揮到炎陽七幻掌十二成的威力,不知你是否已經使炎陽七幻掌轉為紫色?」
雲中鶴面色微微一紅道:「不瞞前輩說,晚輩的成就只能使炎陽七幻掌幻上六幻,也就是只能轉為錠色,幻上六幻就需要有百年以上的功力修為,晚輩只怕是辦不到了。」
金手婆婆微微一笑道:「你想不想使你的炎陽七幻掌能夠連幻七幻呢?」
雲中鶴怔了一怔,失笑道:「神功絕學,能夠修習到極致,自然是晚輩魂紊夢繞之事,但力量無法到達,那也沒有辦法,想有何用。」
金手婆婆面無表情的道:「好吧,現在你可以助我練功了。」
雲中鶴忙道:「晚輩開始時先以二成真力助您,而後陸續增加,最後將功力增至十成,寒毒大概可排出了。」
單掌一伸,就要向金手婆婆背後的關無穴貼去。
金手婆婆雙手一搖道:「且慢……」
雲中鶴縮回手來,奇道:「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金手婆婆凝重的道:「老身的離火神功,不能接近由關天穴傳來的真力,必須由左右氣海穴傳送,才能奏效。」
雲中鶴響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晚輩遵命就是了。」
雙掌緩緩輕出,分別將拿心貼在了金手婆婆的左右氣海穴上。
但就當他真力傳至掌心,將吐未吐之際,卻覺得背後的關元穴一麻,竟被金手婆婆點閉了穴道。
雲中鶴四肢勁力突失,訝然叫道:「前輩這是何意?」
金手婆婆將他身子扶正,使他端端正正的跌坐於地,方才淡然一笑道:「老身具有百年修為,若將全付功力傳了給你,可使你的炎陽七幻掌練至十成,能夠連幻七幻,轉到最後的紫色,也就是能使你掌力增加一倍,不知你是否願意?」雲中鶴驚道:「這怎麼可以,前輩若將全部功力輸給晚輩,豈不使您血淤心經,氣涸丹田而死,何況您已受寒傷,那更是萬萬使不得的。」
金手婆婆笑道:「這樣說來,你是不肯的了。」
雲中鶴正色叫道:「晚輩萬萬不能從命。」
金手婆婆但然道:「這也就是我要點閉你關元穴的原因,須知關元穴受制之後,雖不能運功傷人,但卻不凝體內的功力運行,這一點大概你是知道的吧!」
雲中鶴驚道:「前輩快些解開我的穴道,咱們慢慢商議。」
金手婆婆搖頭笑道:「老身一向獨斷獨行,不願與人商議。」
雲牛鶴大叫道:「前輩絕不能這樣做,晚輩也萬萬不能接受。」
金手婆婆沉聲道:「能接受也要接受,不能接受也要接受,聽著,快些運功導引,老身的功力就要攻過來了。」
雲中鶴叫道:「不可,絕對不……」
金手婆婆並不理會他叫些什麼,早已右掌貼在他開元穴上,一股暖流緩緩的攻了過來。
雲中鶴被迫無奈,只好運功相引,吸收金手婆婆攻來的真力,因為他若不如此,結果必使兩人變成了真力相搏,兩敗俱傷之局。
攻來的暖流綿綿不絕,不大功夫,兩人皆人物我兩忘之境。
這是一段極長的時間,由黎明以至黃昏,費去了七八個時辰的光景,金手婆婆的百餘年功力,方才完全進入了雲中鶴體內。
雲中鶴由迷迷茫茫中醒來,只見金手婆婆面如白紙,緊倚洞壁而坐,唇角間雖然綻出一絲微笑,但人卻已漸入彌留狀態。
雲中鶴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感覺,但他卻毫不遲疑的撲身跪到金手婆婆面前,流著淚道:「老前輩,為什麼您要這樣做,為什麼您要犧牲了自己來成全晚輩,晚輩怎樣才能報答得了您?」
金手婆婆低弱的道:「老身當初並沒想這樣做,只是當我指鋒插入西門文的前胸之後,才使我決定了的,因為我受了他的陰邪的玄冰真力所傷,再也活不出十天之外,當世之上也絕沒有藥物可醫,與其使一身功力隨我之死而消散,倒不如轉贈給你……」
雲中鶴含淚道:「不管怎樣說,這也是天高地厚之恩,晚輩將為此終身不安。」
金手婆婆微弱的一笑道:「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麼?」
雲中鶴朗然道:「前輩儘管吩咐,不論什麼事情晚輩都答應。」
金手婆婆道:「老身有一名徒兒金手玉女關山鳳,不知你可記得?」
雲中鶴俊臉一紅道:「令徒關姑娘對晚輩也有大恩,晚輩怎會忘記?」
金手婆婆道:「那很好,我那徒兒是唯一將來承繼我衣缽之人,也是老身最為鍾愛之人,一直對她十分嬌縱……」
雲中鶴吶吶地道:「關姑娘蘭心惠質,神功超群,堪稱人中龍鳳。」
金手婆婆欣慰的一笑道:「你這是衷心之言麼?」
雲中鶴忙道:「晚輩怎會向前輩撒謊。」
金手婆婆點點頭道:「既然如此,老身倒有幾句話要對你說,我那徒兒對你似是一見傾心,她深深的愛上了你……」
雲中鶴心頭一震,吶吶地道:「那……那是關姑娘謬愛……」
金手婆婆苦笑道:「老身粗通星卜之學,當她乘鵬鳥帶著昏迷不醒的你到苗疆去求老身療火毒重傷時,老身曾為你與我那愛徒看了一相……」
雲中鶴插口道:「晚輩當時處於昏迷之中,對當時的一切都不知道,那定是前輩救了我的性命。」
金手婆婆聲調已經更加微弱,並不理會雲中鶴之言,顧自說下去道:「依你們倆人的相法說來,無法成為夫妻之配,為免我那徒兒終生痛苦,所以我老身與她訂了一個條件,那就是若要老身替你醫好毒傷,除非她能長久留在老身身邊,永遠不再離開苗山一步,也就是說要與你不再相見,否則,老身袖手不問。」
「我那徒兒救你心切,她接受了老身的條件,故而老身替你醫好毒傷之後,就帶我那徒兒回了金光洞府,在洞府中,她可以看到你乘鵬離去。」
她已經衰弱到了極點,這些話一口氣說了出來,已是累得氣喘吁吁。
雲中鶴此刻方才知道了他在苗山療傷的實況,一時酸甜苦辣齊上心頭,竟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滋味。
金手婆婆喘吁了半天,又掙扎著接下去道:「老身原認為經過一段時間,就可醫好她心頭的創傷,使她忘記了你,隨著老身過平靜的生活,哪知道事實不然,老身眼看她樵淬、消瘦、低慨而病,這樣下去,她將像一朵將開的鮮花因得不到雨露的滋潤,枯萎而死,總之,她已注定了不能沒有你,否則她將無法生存下去……」
雲中鶴心頭如刀戳,她想不到金手玉女會對她如此癡情,這使他感動,也使他為難,是以一時只有呆呆發怔,說不出一句話來。
金手婆婆聲音更加低弱的又接下去道:「老身眼見愛徒將危,才不得不逆天而行,也許人能勝天,可以改變她的命運,因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那愛徒對你如此癡情,必會上感神明,成全你們,現在你知道老身的意思了麼,老身要你娶了我那愛徒為妻……」
雲中鶴吶吶地道:「這……這……」
金手婆婆無神的目光緊盯著他道:「怎麼,難道你不肯答應?」
雲中鶴沒有拒絕的餘地,連忙朗聲道:「晚輩答應,不過……」
金手婆婆鬆了一口氣道:「不過什麼?」
雲中鶴道:「晚輩親仇未報,師恨未雪,況當江湖滔滔,天下不寧之時,晚輩卻不願先行成家立室。」
金手婆婆頷首道:「此志可嘉,老身自然同意,但你卻要先訂下這門親事,確實了你們的名份之下,老身也可安心了,我那徒兒大概不久就會重來中原,屆時可以告訴她我的死訊,並要告訴她,你已面允老身,日後娶她為妻。」
雲中鶴朗然道:「前輩放心,晚輩對天立誓,非令徒關姑娘不娶。」
金手婆婆面現笑容,但人卻更加衰弱了。
雲中鶴心如刀戮,急急叫道:「前輩,老前輩……」
金手婆婆微弱的含笑道:「老身這就放心了……善待我那徒兒,她……對你是……一……片……癡……情……」
話聲愈來愈加微弱,勉強把話說完,頭顱一偏,慘然死去。
雲中鶴跪拜靈前,失聲痛哭道:「晚輩受前輩師徒厚恩,粉身碎骨,難報萬一……您儘管放心吧,我雲中鶴一定不讓你在九泉下失望。」
但他立刻就又為處理金手婆婆遺體的問題而煩惱起來,他該把她埋藏起來還是該運回苗疆?
終於,他決定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將這座山洞封閉起來,等待金手玉女關山鳳到來之後再行決定。
他踏出洞外,只見天色又到了黃昏之後,山拗中風勢強勁,涼風一吹,使他昏沉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
山洞之旁有的是巨大的石塊,雲中鶴雙掌翻飛,無數股強巨的勁流起處,山石翻滾,頃刻之間就把一座山洞完全封閉了起來。
一切辦完之後,他才想起自己承受了金手婆婆百年以上的功力,那麼此刻自己的功力已經達到了兩個甲子以上。
突然,他揚起了右掌。
但見一輪紅日起處,迅快的由橙轉黃,變綠變藍,轉為錠色,但轉為錠色之後卻旋轉不停,來曾再變。
雲中鶴一聲大喝,猛運功力,但見光芒大厲,旋轉的錠色光輪一下子變成了醬紫的顏色,向一旁兩丈方圓的巨石上落去。
紫色光輪向巨石上一落,登時消散無蹤。
雲中鶴走了過去看時,只見那巨石上清楚的印著一個縮小了的紫色掌印,表面看來,與其他顏色所印的掌印大致相同,但雲中鶴伸掌輕輕一拂,那巨石頓時變成了細如砂土的粉屑,飄飄灑灑,落了一地。
雲中鶴說不清心中是悲是喜,雖然他的炎陽七幻掌已經達到了七幻的極致,但這卻是犧牲了金手婆婆,獲得了她所移注的百年修為所得。
他回頭望望封堵了的洞口,又默默的祈禱了一番,然後邁步離去。
此刻已經到了初更左右,雲中鶴打消了回金碧宮的打算,逕向做天峰上撲去,但他走得極慢,因為距約定的時間尚早。
一路之上,他留心觀察山中各處,尤其是通達正義崖的每條道路,但是他卻一無發現,並不曾見到一件可疑之事,與一個可疑之人。
他不禁有些懷疑,五槐嶺下殺死了西門文與兩名正義崖的爪牙,難道說這事就不曾驚動了正義崖,還是他們不曾發覺?
忖思之間,已經到達了做天峰下。
此時已經快到二更,雲中鶴不再遲疑,飛身而起,以輕靈飄忽的提縱身法向做天峰上馳去。
他獲得了金手婆婆百年以上的修為,功力平空增加了一倍,一經施展開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駭異難信。
一撲上峰頂之後,但見峰頂空空蕩蕩,只有那柏洞之中陰陰森森,其他之處卻都一口瞭然,因為碧空如洗,一輪月光清明澄澈。
雲中鶴略一眺望,長身向柏洞之中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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