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偏逢路窄遇魔頭 文 / 憶文
袁中笙這時,一想到自己應該不避艱難,和厲漠漠硬拚,使師傅有脫難的機會,膽氣不由得大壯,一聲大喝,道:「我和你拼了!」
他一面說,一面雙臂一振,向前疾撲而下!
袁中笙本來是想撲到厲漠漠的面前的。可是,他自從那一晚上之後,身子輕得和紙一樣,輕輕一用力,便可以掠出老遠。
這時,他用足了力道,向下撲去,身子更是如飛而出.轉眼之間,便已經在厲漠漠的頭頂之上掠過!
袁中笙心中暗叫不好,連忙真氣下沉時,「叭」地一聲.又重重地跌了下來。厲漠漠見袁中笙在忽然之間,越過了自己的頭頂,心中更是大驚,連忙轉過身來。
她一轉過身來,卻又見袁中笙跌倒在身前七八尺開外處,正在爬了起來。
厲漠漠一時之間,著實弄不清袁中笙是在玩些什麼花樣!
然而,她究竟是武功造詣十分高超的人,一見袁中笙正在身形笨拙地想爬起身來,便看出有機可趁,倏地踏前一步,一掌向袁中笙擊了出去!
厲漠漠在這一掌上,足運了七成以上功力,她出掌又快,袁中笙全然不及防備,身子剛一直起,還未曾站穩,厲漠漠的掌力,便已湧到!
那一股強勁已極的掌力,疾湧了過來,令得袁中笙的身子,騰地後退一步,仰天跌倒在地。
厲漠漠見一掌得手,心中不禁大喜,身形一幌,又趕了過來。
袁中笙手在地上一按,剛好一躍而起,厲漠漠怪叫連聲中,第二掌又已拍到!
袁中笙一咬牙,大叫道:「你們這些奸人」
他下面「為什麼困住我師傅」一語,尚未叫出口來,厲漠漠的手掌,離他的胸口,已只不過尺許!
袁中笙顧不得再講話,一閉雙眼,手臂一縮一伸間,一掌反迎了上去!
天下絕無閉眼發招的招式,而袁中笙在發出那一掌之際,竟閉上了眼睛,乃是他自以為,這一掌和厲漠漠相交,自己一定是萬無幸理之故,是以他才閉上了眼睛等死!
而且,他在一閉上眼睛之後,立即又大叫道:「師傅,我已盡力而為了!」
他那一句話才出口,只聽得「砰」地一聲響,他手掌已和厲漠漠的手掌相交。
在那電光石火之間,袁中笙只覺出厲漠漠的掌力,似乎並不是十分強烈,自己的身子,只不過搖了一搖而已,並未跌倒。
而厲漠模卻突然尖聲怪叫起來!
厲漠漠外號人稱「鬼哭神號」,她的怪叫之聲,聽了令人心神旌搖,也是一門十分厲害的邪派武功。然而此際,袁中笙聽了,卻一點也不覺得什麼可怖,只覺得刺耳而已。
他連忙睜開眼來,只見厲漠漠又肥又大的身子,正在不斷向後退去!
袁中笙的腦筋,即使再不靈活,這時,他也可以知道,他自己本身的武功,在突然之間,已經到了極高的境地!
武功如何會那麼高的,他自己仍是莫名其妙,但是身輕如燕,力大如牛,打退霍貝,敗厲漠漠,這都證明他的武功之高!
當他打退了霍貝之際,他還沒有那樣的感覺,因為霍貝和他一樣,年紀甚輕,在武林中也沒有什麼名望,輸給他也不出奇。
但這時,一掌擊退了厲漠漠,這卻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了!
需知厲漠漠在滇南四鬼之中,位居第二,名滿天下,武功造詣之高,人所皆知,若不是他自己的武功,已高過了厲漠漠,如何能一掌將厲漠漠擊得向後連連退去。
袁中笙一想到了這一點,心中實不知道是悲還是喜!
他習武之心,並未歇止過,但是因為他在那個山洞之中,一頭將那孩子撞死,後來又知道那孩子,竟是他自己的兄弟,雖然費絳珠力言那孩子並沒有死,但袁中笙總是耿耿於懷,對於武學一道,已經有心灰意懶之意。所以此際,他明白了自己在忽然之問,武功已如此之高,心中有悲歎之意,感歎造化弄人,自己並不想武功高,卻又偏偏莫名其妙,一夜之間,似夢非夢,便使武功到了如今的境地!
然而,袁中笙也不是完全沒有喜悅之心的。
因為這時,他既然能一掌擊退厲漠漠,那麼,他至少可以和失散多時的師長會面了!
他呆在那裡,一動不動,只見厲漠漠的身子,不住地後退。
她足足退出了七八步遠近,方始站定。而她才一站穩,只見在她的身後,兩條人影,疾閃而至,齊聲道:「什麼事?」
袁中笙定睛看時,只見疾閃而來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滇南四鬼中的其餘兩人,秦缺和方東。
袁中笙一見兩人趕到,心中也不禁駭然!
他心想自己的武功再高,只怕也不是對方三人之敵,不如快快闖進屋子去,將師傅和馮大俠夫婦,救了出來再說的好!
他一想及此,連忙轉過身,向前衝去!
他還聽得厲漠漠在道:「這小子」
然而,他只聽到了三個字,因為他已經衝進了一間屋子之中。
他一進屋子,便見到有一個人,坐在椅上。屋中光線十分黑暗,急切之間,他也看不清那坐在椅上的是什麼人,失聲叫道:「師傅!師傅!」
他叫了兩聲,才聽得那人陰惻惻一聲冷笑。
袁中笙一聽得那下冷笑之聲,立時有身在冰窖之感,激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震,定睛看去時,只見坐在椅上的,哪裡是什麼師傅,正是自己在那船上見過一次,那形容怪異之極的老婦人!
袁中笙上一次,見到那老婦人之際,並不知道她是什麼人,他只是震驚於那老婦人行動之詭異和武功之高。可是如今,她已經知道那老婦人是什麼人了!
那老婦人正是當今之世,武林之中,第一大魔頭,銀臂金手壽菊香!
袁中笙一看清是她時,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袁中笙才一驚間,已聽得門外,傳來了厲漠漠、方東、秦缺三人的聲音,三人齊聲道:「師傅,那小子闖進來了,可曾驚動了你老人家麼?」
只聽得壽菊香發出了陰森森的一下冷笑,道:「你們進來。」
門口人影閃動,厲漠漠等三人,趑趄著走了進來,壽菊香在講剛才一句話的時候,語音雖冷,但聽來還不怎樣。等到三人全走進屋來時,她的雙眼之中,陡地射出了駭人之極的光芒來,語音也變得驚心動魄之極,厲聲道:「你們這幾個飯桶,枉在我門下多年!」
她一面說,一面右腕已突然向上翻起!
在她右腕一翻之間,厲漠漠等三人,面色陡地大變,倒反是袁中笙,因為不知道壽菊香想作什麼,是以還不怎麼吃驚。
袁中笙知道壽菊香的身子,十分僵硬,除了雙掌還可以翻動之外,身子根本不能動彈,他倒要看著她如何懲治徒弟。
只見,就在壽菊香手腕一翻之際,無聲無息,也未曾看到她發出了什麼暗器,可是,首當其衝的笑面鬼方東,已經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怪叫!
而那一下怪叫之聲,他才叫到了一半,身子便軟了下來。
袁中笙心中在想,壽菊香的那一掌,看來沒有用什麼力道啊,何以方東這樣大呼小叫,難道他是故意如此,好叫壽菊香不要再下手麼?
袁中笙一面想著,一面定睛向方東看去。
他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禁猛地一跳!
只見方東軟癱在地,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震斷了一樣,而且,七竅之中,紫血直流,眼還在慢慢地向上翻著,但顯然立即就要斷氣了!
袁中笙見了這等情形,實是難以出得了聲!
要知道方東並不是什麼無名小卒,他的名頭,一提了起來,黑白兩道上的高手,誰都要忌憚他幾分。固然一半是由於他師傅壽菊香厲害,但是他本身的武功,也是不低。
可是如今,壽菊香只一揚手,無聲無息之際,他便橫死了!
袁中笙本來還不明白,武林之中那麼多高手,何以一提起壽菊香這老太婆來,竟會如此可怖!如今他已經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銀臂金手」壽菊香的武功之高,的確已到人世間罕見的地步。
袁中笙這時,心中吃驚,但他還不到身臨其的境地,厲漠漠和秦缺兩人,一見方東已死在師傅的「無形掌」下,連厲漠漠的一張豬肝臉,也變成了和灰一樣地白!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你們還有什麼用?你們四個人在一起,卻叫汪洋走脫,如今我在這裡,又令外人闖了進來」
她一面罵,一面又翻起掌來。
鬼影秦缺的身子,本來是不住地在籟籟發抖的,此際,一見壽菊香再度揚起了手臂來,他發出了一聲怪叫,身形拔起,突然向門外逃了出去!
壽菊香一聲怪叫,秦缺本來已出門丈許,可是,一聽得壽菊香的那一聲怪叫,身子卻從半空之中,「砰」地跌了下來!
而當壽菊香發出這一下怪叫之際,在一旁的袁中笙,也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看官,需知袁中笙此際,內功已到了十分深厚的境地,只不過他自己不知,更不會運用而已。
他內功深厚,在聽了壽菊香的那一聲怪叫之後,尚且不免眼前發黑,鬼影秦缺的輕功再好,也不能不立即跌了下來!
等到袁中笙一定神,定睛向前看去時,只見厲漠漠面如死灰,已「撲通」一聲,對著壽菊香,跪了下來。
這時,笑面鬼方東早已斷了氣,而秦缺跌倒在地之後,手在地上一按,又躍了起來,看著他的躍起之勢,分明是想繼續向前撲出的,但是,他身子一起之後,扎手紮腳,竟反向後退來!
袁中笙連忙向壽菊香看去,只見壽菊香的手掌翻起,正向著了秦缺!
袁中笙自己,也曾被壽菊香手中所發出的那股極其強大的吸力,吸到身前過的,是以,這時見秦缺的身子,反向壽菊香而來,心中倒並不奇怪。
轉眼之間,秦缺的身子,已滾進了門口,停在壽菊香的腳前。
秦缺的身子,在劇烈地顫抖,他的面上,早已沒有了人色!
壽菊香一聲冷笑,道:「你以為我身子不能動彈,便可以逃走了麼?」
秦缺的上下兩排牙齒,「得得得」地直響,哪裡還能開口?
壽菊香喝道:「說!」
素缺勉力開口:「師……師……師……」
他一連顫聲講了七八個「師」字,下面一個「傅」字,竟再也說不出口來!
壽菊香忽然長歎一聲,道:「往年我真是瞎了眼睛,怎會收你們這種人為徒!」她一面說,一面中指「拍」地一指彈出。
在她一指彈出之際,秦缺怪叫起來,道:「師傅」
然而,這一次他只叫出了兩個字,壽菊香那一指,指風「嗤」然間,已撞在秦缺的左肩之下,近左脅之處。
袁中笙在一旁看了,心中奇怪,暗忖壽菊香如此大怒,自然是要處死秦缺的了,但她指力所撞之處,又有什麼穴道?
他正在想著,只見秦缺的身子,突然縮成了一團,不住地在抖著,喉間發出了不像是人所發出的「荷荷」之聲,額上的青筋,爆得比指頭還粗,雙眼怒凸,可知他身受痛苦,已到了極處!
袁中笙見了這等情形,心中猛地一動!
他心中暗忖,常聽得人說,邪派之中,有奇門外穴,為任何點穴譜所不載,一被點中,身受極大的痛苦,但卻要受上許多時候痛苦的折磨,才慢慢地死亡。如今,壽菊香那一股指風,自然是點中了秦缺的一個奇門外穴了!
袁中笙對秦缺,絕不會有什麼好感,而且,也覺得像滇南四鬼這樣的人,作惡多端,可以說是死有餘辜。但是,他見到秦缺那種痛苦的情形,聽得他發出那種痛苦的聲音,心中也是不忍。
這時,忽然見鬼哭神號厲漠漠站了起來,大聲道:「姓秦的,師傅既已賜死,你還在這裡鬼叫作什麼,快滾!」
她話一說完,飛起一腳,「砰」地一聲,將秦缺的身子,踢得向外門直飛了出去,秦缺的身子飛出之後,厲漠漠正待轉身跪下,但忽然聽得「拍」地一下骨裂之聲,自門外傳來。
厲漠漠心中一凜,連忙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她不禁呆了。只見泰缺的身子,在跌出了七八尺之後,腦袋恰好撞在一塊十分尖銳的大石之上,已經死了!
厲漠漠一見秦缺已死,心中的吃驚,實是難以形容!因為她知道,秦缺剛才竟敢逃走,師傅實已大怒,要不然,也不會出手點了他的「七情穴」,要使他受七日七夜的煎熬,方始死去。
自己為了討好,是以將他一腳踢出門去,怎知這一腳,卻將秦缺踢死,這……這……這……
厲漠漠想到此處,實是不敢再向下想去!
她心中吃驚之極,竟連跪下也忘記了!
只聽得壽菊香「嘿嘿」冷笑,道:「好,好得很,好得很!」
厲漠漠一聽得壽菊香開口,才猛地一震,連忙跪了下來,叩頭如搗蒜,顫聲道:「徒兒該死,徒兒……該死!」
壽菊香冷冷地道:「我受不起。」
厲漠漠道:「師傅,我拜師已二十餘年,尚祈師傅念師徒之情。」
壽菊香冷笑道:「你對師弟,倒十分有義氣啊!」
厲漠漠一聽,知道壽菊香是在說她一腳踢死秦缺,乃是為了要免除秦缺身受七日七夜痛苦。這對厲漠漠來說,實是天大的冤枉,因為厲漠漠只求自己無事,秦缺即使受上七年痛苦,她也絕對不會將之放在心上的!
但是如今,她又的確是一腳踢死了秦缺,這叫她無從分辯!
壽菊香道:「好,既然你肯捱義氣,那麼,秦缺該受的痛苦,你便代他受了吧!」
厲漠漠全身的骨節,都因為發震而「格格」地響了起來,她膝行幾步,上前抱住了壽菊香的雙腿,顫聲道:「師傅,你千不念萬不念,念一下我這幾年來,隨侍在身旁的辛勞!」
想是壽菊香身子不能動彈之後,厲漠漠對她服侍得十分周到,是以壽菊香一聽得厲漠漠這樣說法,默然不語,目中的凶光,也斂去了好些。
過了片刻,才聽得壽菊香道:「死罪可恕,活罪難饒!」厲漠漠直到了這時,面上才算是有了一絲生人之意,叩頭道:「任憑師傅處置。」
壽菊香伸手一彈「拍」地一聲,彈在厲漠漠的頭頂之上,厲漠漠全身一震,但想是她並不覺出什麼痛楚,是以面上神色,覺得十分奇怪。
壽菊香道:「我用了兩分之力,點了你的『噬心穴』每晚子夜時分,你便會心痛如絞,一個時辰之內,痛苦不堪,供你思過,待你真有改過表現時,我再為你解開此穴!」
厲漠漠明知,每晚子夜.受上這一個時辰的心痛之苦,絕不是什麼輕鬆之事,但是一條性命,總算保住,在她來說,已是上上大吉了!
她連忙叩頭,道:「徒兒謝師傅不殺之恩。」
壽菊香冷冷地道:「起來!」
厲漠漠站起身來,退開了幾步,垂手侍立。
壽菊香的目光,向袁中笙轉了過來。
袁中笙目擊壽菊香剛才,只不過是一手微翻,已將方東、秦缺、厲漠漠三人,弄得死的死,傷的傷,武功之高,實是罕見、手段之辣也是世間無雙,是以一見她向自己望來,心中也不禁駭然,他一驚之下,心想她身子不能動,我剛才不走,此際難道還不逃麼?
他一想及此,真氣一提,已待向外掠去!
但是,他一個轉念間,想及自己的師長,可能還在此間,自己卻只顧逃命,那不是太卑劣一些了麼?是以,他已經提起的真氣,又沉了下來。
而在他真氣一提一沉之間,他的身子,已經輕飄飄地向上升起了尺許,又落了下來。
在他的身子,像一片樹葉一樣,搖搖幌幌地向上躍起了尺許,又擺動著向下落來之際,壽菊香恰好將目光定在他的身上。
等到袁中笙落地之後,壽菊香的面上,現出了十分詭異的神色,道:「小娃子,我們曾見過面的,可是麼?」
袁中笙道:「不錯,在船上,我們見過。」
壽菊香又望了袁中笙半晌,「嗯」地一聲,道:「前後不過月餘你武功進步得真快啊!」
袁中笙聽得壽菊香如此說法,不禁啼笑皆非,道:「這……不干我事的。」
他的意思是說,他武功忽然之間,有如此修為,並不是他勤學苦練得來的。但是他所說的那句話,任你聰明過人,聽了也必然其名其妙!
壽菊香道:「你此言何意?」
袁中笙遲遲疑疑,道:「我……像是做了一個夢,又像是實在的情形,一個和尚,打了我幾下……詳細的情形,我也記不清了,醒了過來,就覺得身輕如煙。幾乎嚇死我。」
壽菊香道:「豈有此理,你不妨對我說實話。」
袁中笙道:「實是如此!」
壽菊香顯是不信,順口問道:「那和尚什麼模樣?」
袁中笙心想,壽菊香乃是何等人物,她縱橫武林,已有數十年之久,那泥頭和尚如此神秘,只怕她知道來歷。
是以,袁中笙便將那泥頭和尚的樣子,詳細形容了一遍。
袁中笙的話才講完,壽菊香的雙眼之中,突然射出了凌厲之極的目光來,袁中笙只覺得似乎有無數細若牛毛,精芒四射的小針,雜在她的目光之中一樣,令人不敢逼視!
但是轉眼之問,壽菊香眼中的精芒,便已斂去,道:「原來是他,我相信他助了你一臂之力,但若不是你原來內功已十分深厚,他也無能為力!」
袁中笙聽了,心中一動,道:「我被關在費七先生的寶庫之中,將他寶庫中可以吃的東西全都吃了,頭頂之上,便生出了一股極大的怪力來。」
壽菊香像是對袁中笙的遭遇,十分感興趣,道;「你吃了些什麼?」
當袁中笙被困在費七先生的臧寶庫中之際,他餓得慌了,凡是啃得動,嚥得下的東西,全都吃了,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一些什麼,他這時聽得壽菊香問起,才將自己所吃過的東西,記得起形狀來的,說了出來。
壽菊香聽完,道:「你這小子,也是命不該絕,你所吃的東西之中,大多能增進內力,是稀世之物,但是卻也含有劇毒,所以費七也不敢吃,如今你將所有東西,一古腦兒吃了下去,毒毒相剋,反倒成全了你,因為你真氣不會運轉,所以那股強大之極的力道,才聚在頭頂之上,直到那……那賊禿為你拍通了全身關穴,那力道才隨真氣而運轉全身!
壽菊香的那一番話,講得袁中笙恍然大悟!他摸了摸頭,道:「如此說來,我那一晚碰到這位和尚,不是做夢了。」
壽菊香道:「自然不是夢!」
袁中笙一聽,心中不禁更是著急,因為他算來,和費絳珠分手,不是一日夜,而是兩日夜了,費絳珠信息全無,吉凶不知,他實是不能不急!
他正在發呆間,只聽得壽菊香又已開口,道:「這樣吧,我昔年收徒太濫,沒有一個成材,你內功已有如此根底,拜在我門下好了。」
袁中笙實是做夢也想不到壽菊香對自己講出這樣的一句話來的!他張大了口,道:「你……你說什麼?」
壽菊香一笑,道:「你拜在我的門下好了。」
袁中笙不自由主,向後退出了一步,道:「這……這……這個一時之間,他舌頭打結,哪裡還能夠講得出一句完全的話來。
壽菊香道:「本來我早已不收人為徒了,我是看你根骨極好,不妨為你破一次例。」
袁中笙聽壽菊香說來,像是她收自己為徒,自己還應該感激零涕一樣,他心中不禁苦笑不已!
以銀臂金手壽菊香的武功之高,聲名之響,武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投入她的門下,不要說做她的徒弟,便是做她的徒子徒孫,也是心甘情願。
然而,這件事發生在袁中笙的身上,卻是使袁中笙驚駭莫名!
袁中笙為人何等忠直,就算拜在壽菊香門下之後,立時可以有通天徹地之能,他也絕不會願意的,更何況剛才,他眼見壽菊香對待門下弟子的殘酷情形,他怎肯拜她為師?
但是,袁中笙卻又知道,這時如果自己說出不願拜在壽菊香門下的話,壽菊香一定會勃然大怒,那自己便難以脫身了!
袁中笙正在駭然之極,不知該如何說法才好之際,只聽得壽菊香又道:「傻小子,你可是聽得我肯收你為徒,心中高興之極,又疑在做夢麼?」
袁中笙一聽,連忙大聲叫道:「不是!」
壽菊香道:「那你是為了什麼?」
袁中笙猛地向後退出了三步,道:「我……根本不要拜你為師!」
壽菊香的面色,突然一呆,但是在電光石火之間,便已恢復了原來的神色,又道:「為什麼?」
袁中笙指著壽菊香,道:「你……你……和我根本不是一路的人,我怎能拜你為師?」
壽菊香怪笑了起來,道:「你是說,你是正派弟子,而我是邪派中的魔頭,是不是?」
袁中笙道:「這邪派魔頭四字,可是你自己說出來的,我沒有說過。」
袁中笙不敢正面得罪壽菊香,但是他是不善辭令之人,這樣一說,分明是說他自己,在心中想過壽菊香是邪派中的魔頭,只不過未曾講出口來而已!
壽菊香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你原來是不願拜我為師,好得很,你走吧。」袁中笙心想,難道事情真的那麼容易了結?
他正在想著,已聽得壽菊香的語音,陡超嚴厲,道:「你走得了麼?」
這一句話,語音尖銳到了極點,嘯得袁中笙猛地一跳,袁中笙忙道:「你叫我走,我也不走。」
壽菊香冷冷地道:「又是為了什麼?」
袁中笙道:「我師傅可是在這裡麼?」
奔菊香沉聲道:「你師傅是誰?」袁中笙道:「他老人家外號人稱黃山隱俠,姓馬名放野。」
壽菊香的面色,又微微一變,但是卻並不回答。
袁中笙又問道:「他和馮大俠夫婦,可是在這裡麼?」
壽菊香道:「是誰對你說他們在這裡的?」
袁中笙心中暗忖,若是對壽菊香說,那是霍貝講給自己聽的,只怕霍貝死無葬身之地!他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人告訴過我。」
壽菊香一聲冷笑,道:「沒有人告訴你,你怎能知道?可是你剛才所說的那賊禿麼?」
袁中笙一聽,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因為壽菊香那樣說法,分明是說,自己師傅和馮大俠夫婦,千真萬確是在這裡。他心想,那泥頭和尚武功極高,人又神出鬼沒,也確曾指點過自己如何去追尋突然失蹤的師傅,壽菊香以為是他告訴自己的,就算是他又何妨?
因之,袁中笙點了點頭,道:「是他。」
壽菊香目光陡地如冷電萬道,「哼」地一聲,道:「這賊禿,他不但遁入空門來氣我,原來時至今日,仍與我作對!」
袁中笙聽得壽菊香在那樣說法之際,咬牙切齒,心中恨到了極點,他心中不禁一凜,但是他本是老實人,好不容易撒了一個謊,想要改口,更不知從何改起。
當下,他只得呆住了不出聲,壽菊香的語音,聽來越來越是駭人,道:「你不拜我為師麼?」
袁中笙道:「不拜,不拜!」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看你不拜!」
她一個「拜」字才出口,手指又向上,疾揚了起來。袁中笙是知道壽菊香武功之高的,是以一見她手指了起來,心中便打了一個突,他準備壽菊香的指力一發出,自己便先奪門而逃再說。
然而,就在他以為壽菊香的指力,還未曾發出之際,壽菊香純陰之力,早已悄沒聲地疾射了出去!
銀臂金手壽菊香的武功之高,可以說已到了當世無人能及的地步,她一學武,學的便是邪派武功,然而,當她在中年的時候,卻給她在邪派武功之中,以純明之力,練成了猶如玄門正宗之中,內家罡氣一樣的一股真力。
那股真力,陰柔之極,幾是無聲無息,若不是攻到了目的物之上,甚至連極輕微的輕風,都覺察不到,但是卻又去勢快疾無比。
在這一點上而論,壽菊香的這股太陰真氣,又比一發便聲勢猛烈的陽罡之氣歹毒厲害得多了,尤其壽菊香已將這股真氣練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實是神不知鬼不覺,便已為她所算!
這時袁中笙的情形,便是那樣!
袁中笙見壽菊香揚起指來,還以為她指力尚未發出,準備她指力一發之際,再行逃避,怎知其時,壽菊香的太陰真力,早已襲出!
電光石火之際,袁中笙只覺得自己小腿彎處的「委中穴」猛地一麻,身不由主,雙腿一曲,已經「咚」地一聲,跪了下去!
袁中笙心中大怒,身子才一跪下.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已待騰空而起,可是他這裡身子起了才尺許,尚未挺直,只覺得腰際軟穴之上,又有一股極大的力道,撞了過來。
那股力道極大,令得袁中笙全身發軟,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砰」地一聲,重又落在地上。
由於他剛才躍起之際,身子還未曾挺直,因之這一次落了下來,仍是膝頭著地,跪在地上。袁中笙直氣運轉,手再在地上一按,人又躍了起來。
可是這一次,和上一次仍是一樣,才一躍起來,腰際便突然一麻,力道全失,身子向下落來。
如是者七起七落,袁中笙仍弄不明白壽菊香是怎樣發出那股莫名其妙的大力來的!
當他第七次落地之後,他喘了一口氣,大聲道:「我不願拜你為師.你硬來也沒有意思。」
壽菊香冷冷地道:「畜牲,你不願拜我為師,難道還想拜在別人的門下麼?」
袁中笙道:「我本來就有師傅的!」
壽菊香一聲冷笑,道:「你那飯桶師傅,遲早難活了,你還想他作甚?」
袁中笙一聽,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忙道;「你說什麼?師傅!師傅!」
他一面叫,一面又站了起來,可是才一站起,「委中穴」上一麻,人又「撲」地跪倒,袁中笙心中怒極,猛地一伸腿。
他本是跪在地上的,這一伸腿,他整個人便伏在地上了。他站著,壽菊香有辦法使他跪倒,如今他伏在地上的,壽菊香卻也拿他沒辦法。
袁中笙倒在地上,並不起來,只是亂叫師傅,壽菊香目中怒意越來越甚,盯住了袁中笙,令得袁中笙心頭,一陣一陣生寒,他叫「師傅」的聲音,也漸漸地低了下去。
壽菊香一字一頓,道:「你再不肯拜我為師,我叫你受盡痛苦而死!」
袁中笙的性格,何等倔強,他大聲道:「我不拜你為師。」
壽菊香「桀」地一笑,手指已慢慢地揚了起來。
壽菊香手指才一揚起,袁中笙還沒等有什麼異樣的感覺,便已不寒而慄。
眼看壽菊香太陰真力一發,袁中笙就要遭殃之際,忽然聽得門外,傳來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道:「師祖容稟!」
袁中笙一聽便聽出那正是霍貝的聲音。
壽菊香一抬眼,道:「什麼事?」
門外霍貝道:「師祖,若是師祖肯暫寬一時,徒孫有辦法使他肯拜在師祖門下。」
壽菊香聽了,半晌不語,才「嗯」地一聲,道:「你師傅心懷不軌,已死在我手下了,你可有怨言麼?」
門外霍貝忙道:「師祖制裁,徒孫怎敢有怨言?」
壽菊香道:「好,若是你勸得他聽了,我令你轉拜在他門下!你進來,帶他出去,若是讓他走了,我將你碎屍萬段!」
霍貝答應了一聲,走了進來,袁中笙大聲道:「你勸也白勸,不如明哲保身,不要招麻煩的好。」
霍貝來到了袁中笙的身前,俯耳低聲道:「袁大俠,救人要緊,你先跟我出去再說。」霍貝那句話,俯耳而言,低若蚊嗡,連壽菊香這樣的人物,也未能聽得到。
但因為他的話,就是附在袁中笙耳際說出,是以袁中笙聽得十分清楚。他一聽到「救人要緊」兩字,心中便猛地一動!
霍貝連忙退開,道:「袁大俠,你跟我來。」
袁中笙不再出聲,跟著霍貝,便向外走了出去。袁中笙才一出屋門,便看到屋外黑壓壓地跪了三四十人。袁中笙一見屋外有那麼多人,倒不禁吃了一驚,當他定睛看去之際,猛地看到,自己的師妹文麗,也在這些人之中,向屋門跪著。
袁中笙連忙叫道:「師妹」
可是文麗聽了袁中笙的叫喚,卻只是抬頭向袁中笙望了一眼,並不敢回答。
袁中笙待要向她走過去,可是卻被霍貝一拉衣角,低聲道:「袁大俠,此處不宜久談,等一會再說吧!」袁中笙因為霍貝曾冒險告訴自己,師傅和馮大俠夫婦在此,所以便將霍貝當作了好人。
他卻未曾想到霍貝之所以講給他聽那一點,而且,還告訴他這裡並沒有人看守,乃是想袁中笙前來這裡送死的!
霍貝卻是未曾料到,事情的變化,會如此意外,不但袁中笙的武功還在厲漠漠之上,而且壽菊香又看出袁中笙根骨極好,要收之為徒!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霍貝自然又使出了他另外一套的辦法。
袁中笙乃是老實人,哪裡料得到其中會有那麼多的花樣!
他一聽得霍貝那樣說法,望著文麗,歎了一口氣,又跟著霍貝,向林中深處走去,走出了七八丈,便聽得厲漠漠的聲音,自那幾間屋子處傳了過來。
只聽得她尖聲叫道:「三個逆賊門下弟子,除霍貝一人之外,自今日起,全轉人我門下,若有不服,只管出聲!」
她的話一講完,只聽得一陣「師傅在上,徒兒拜見」之聲,傳了過來。
但因為霍貝和袁中笙兩人,迅速地向前掠出,轉眼之間,便已掠出了里許,那一陣喧嚷之聲,自然也漸漸聽不到了。
等到他們兩人,奔出了兩三里.已到了樹林深處,除了松濤聲之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之際,霍貝才停了下來,道:「袁大俠,你去吧。」
袁中笙聽得霍貝忽然講出了這樣的話來,不禁一呆,道:「我去?」
霍貝頓足道:「是啊,你還不走,更待何時?」
袁中笙一聽,心中不禁大為感動!
他哪裡知道霍貝早已看出袁中笙為人忠厚,在這樣的情形下,就算拿棍子打他,他都不會走的,所以才欲擒故縱而已。
袁中笙搖頭道:「我走了,你還有命麼?」
霍貝心中暗暗好笑,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只要能救出了你,便已心滿意足了!」,袁中笙心中更是感動,他心想,不料壽菊香門下,竟還有這樣講義氣的人在!
他更是大搖其頭,道:「我不走。」
霍貝苦笑道:「你又不肯拜在她門下,又不肯走,這不是叫我為一難麼?」
袁中笙歉然道:「我不是有意叫你為難的,我只是不想害你而已。」
霍貝聽了,長歎一聲,道:「我的袁大爺,我在師祖面前,說能勸你拜入她的門牆,原是想將你救走的托詞,就算你不走,我也一樣脫不了罪了的!」
袁中笙曾親耳聽得壽菊香對霍貝說,若是勸不聽自己,便將他碎屍萬段,是以此際一聽,他反而為霍貝耽起心來,道:「這……便如何是好?」
霍貝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本有一個辦法,又可救得令師,但袁大俠必不肯從,我不說也罷。」
袁中笙忙道:「什麼辦法,你不妨一說?」
霍貝道:「那便是袁大俠拜在我師祖門下。」
袁中笙一聽,面色不禁一沉,道:「你這是什麼話?」
霍貝道:「袁大俠,這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此際一走,你自己可以無事,但是你的師長又如何呢?」
袁中笙道:「正邪不能並存,水火不能相容,要我拜她為師,卻是萬難。」
霍貝道:「自然是如此,但你在她的身邊,覷機救了令師,到時,我也和你一齊遠走高飛,世人必道你智勇雙全!」
袁中笙猶豫了一下,道:「如果也救不出我師傅,豈不是反壞了我的名聲?」
霍貝道:「事在人為,如何會救不出?你只要得她的信任,她自己身子不能動彈,還不是一切都要你代行麼?這其中便大是有機可趁了!」
袁中笙在一聽得霍貝要他拜壽菊香為師之際,心中大起反感,立即直斥其非。但是,在霍貝的花言巧語之下,袁中笙卻又覺得霍貝所說的,有些道理起來。只不過他心中還在猶豫不決。
霍貝乃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一見袁中笙沉吟不語,便已經知道自己的話,在他的心中起了作用。
因此他歎了一口氣,道:「若是你執意不肯,那你絕不必顧我,更不必顧及令師的安危,就此離去,越快越好!」
袁中笙一聽,不禁面上變色,道:「我怎能不理會師傅的安危?」
霍貝打蛇隨棍上,道:「是啊,那麼你除了作作拜在她的門下之外,絕無他法!」
袁中笙一步一步,在不知不覺間,走人了霍貝的圈套之中。這時,他也的確想不出還有什麼好的辦法,他雙眼望著蒼蒼鬱郁的樹林,好一會,才歎了一口氣,道:「你想不出什麼其他辦法來了麼?」
霍貝一聽得袁中笙這樣問自己,幾乎要高興得大聲笑了出來!他知道,袁中笙雖然還在問自己「有沒有別的辦法」,但實際上,他這樣問法,等於是已經接受自己的提議了。
他假作歎了一口氣,道:「有別的辦法,我還會不講給你聽麼?」
袁中笙聽了,默然不語。
他想起自己竟要拜壽菊香為師,雖然是虛情假意,但是他心中實是悶鬱無比。
霍貝道:「袁大俠,你拜師之後,壽菊香這老賊婆必定令我拜在你的門下,你收我這個徒弟不收?」
袁中笙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要收徒弟,霍貝這樣問他,他一時之間,不禁答不上來。霍貝又道:「袁大俠,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收我為徒弟的,我們兩人好在一起出主意!」
霍貝一面說,一面已向下拜了下去,袁中笙連忙將之扶住,道:「你不要這樣,你我年齡相仿,我怎能做你的師傅?」
霍貝道:「大哥,那你不知肯叫我一聲兄弟麼?」
袁中笙此際,只覺得霍貝處處為自己著想,任是一等一的好人,當第一次霍貝要和他兄弟相稱之際,他還是不出口,但這時,他卻覺得霍貝的為人不錯,自己的確可以和他稱兄道弟的。
他聽得霍貝這樣說法,連忙道:「自然可以的,我必然將你當作是我自己兄弟一樣……」
他講到此處,自然而然,又想起了他自己的親生兄弟來,不禁長歎了一聲。霍貝高興之極,道:「大哥在上,也要受兄弟一拜!」
他一面說,一面又行下禮去。
袁中笙剛才,已答應了霍貝的要求,此際自然不能再阻止霍貝向他行禮,連忙還了一拜,道:「兄弟,我是個沒有主意的人,以後要多靠你了!」
霍貝忙道:「大哥何必說這種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總之我們先盡量與老賊婆虛與委蛇,再覷機救出令師和馮大俠夫婦。」
袁中笙道:「如果救出了師傅,我對師傅說一說,令你也拜在他老人家的門下,豈不是好?」
霍貝在心中冷笑了幾聲,暗罵馬放野是什麼東西,也配做我師傅?
然而,他面上卻絕不露出任何聲色來,一擊掌,道:「大哥,你別賺我喜歡!」
袁中笙正色道:「不會的,我說得出,一定做得到。」
霍貝忽然雙眉一撇,道:「大哥,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聽小弟的話。」
袁中笙見霍貝說得嚴重,也不禁為之心動,忙道:「是什麼事?」
霍貝沉聲道;「文麗的事,你可知道麼?」
袁中笙道;「我只知她已拜在厲漠漠的門下了。」
霍貝道:「厲漠漠是在太湖邊上遇到她的,見她根骨不錯,又知她是正派門下,還怕她不離師叛道,所以當文麗在太湖邊上之際,便以『無天袋』將之罩住,拉人了水中……
霍貝講到這裡,袁中笙便想起當時的情形來,當日,他和文麗一起在太湖邊上,但忽然之間。文麗便失了蹤跡,等到他再看到文麗時,文麗便已經拜在厲漠漠的門下了!
其間的經過如何,袁中笙一直不知道。
直到此際,他才知道原來厲漠漠早已潛在水中,那「無天袋」,一定是十分厲害的物事了,是以才能了無聲息,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拖下水去!
霍貝見袁中笙不出聲,也略停了一停。
袁中笙道:「你且向下說去。」
霍貝道:「怎知厲漠漠全是多慮,她只和文麗一說,文麗便立即答應,而且,文麗還說你會在馬大俠面前生事,叫厲漠漠派人追你滅口!」
袁中笙聽到此處,不禁遍體生寒!
他本來待要不信霍貝的話。然而,他立即想起當日,當文麗突然不見之後.他冒著雨趕路,趕到了一個涼亭避雨之際,有兩個人來找「姓袁的小王人」,是自己沒有認,所以那兩人才不知自己便是他們要找之人!
而那兩個人,卻正是厲漠漠門下!
袁中笙想到了這裡,更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霍貝道:「也算是大哥你運氣好,派出去的人,竟找不到你,而文麗為了要立功,她……她……她竟又……」
霍貝講到了這裡,咬牙切齒,作其不勝悲憤之狀。
袁中笙一聽得文麗有更其不堪之事,心中更是大驚!
霍貝道:「是她帶著滇南四鬼,摸到黃山腳下」
霍貝才講到這裡,袁中笙的身子,已經把不住籟籟地發抖,道:「她……她……她……」
袁中笙的心中,實在驚駭太甚,一時之間,舌頭打結,竟無法再向下說去。」
霍貝道:「不錯,是她進了去,趁馬大俠和馮大俠夫婦不覺,下了迷藥」
霍貝才講到這裡,袁中笙便怪叫道:「不!」
然而,袁中笙在高叫「不」字之際,已經相信霍貝所言是實了。因為,當馬放野和馮聖夫婦,被人以袋裝走之際,就在門外,便有人伏聽。
伏聽的人,曾聽得馬放野大聲叱罵,還以為是罵袁中笙,所以要向袁中笙尋仇。袁中笙當然自己知道自己不會做下這等罪惡滔天之事,他也想不到文麗竟會這樣膽大包天,然而此際,經霍貝一說,卻又絕無訛錯,做這件事的,若不是文麗,還有何人?若不是文麗,馬放野何以痛罵「錯將你撫養成人」?
霍貝歎了一口氣,道:「大哥,等你拜在壽菊香的門下之後,文麗說不定會向你提起這件事,認為是她的得意傑作哩,我如何胡說得來?」
袁中笙緊緊地握著手,將十隻手指,握得「格格」直響,他一直只知道文麗任性,有時甚至胡為,但是他卻也萬萬料不到她會這樣!
霍貝又道:「壽菊香門下規矩,凡立一次特大的功勞,便可以破格授一門武功,文麗因之蒙厲漠漠教了一門極歹的『風雷勁』,所以她更是死心塌地了。」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兄弟,我的確未曾想到她是這樣的人!」
霍貝道:「大哥,所以,你我之間的事,以及你拜在壽菊香門下,只是虛情假意的計策一事,絕不能給她知道,否則,不但你我兩人,性命難保,令師和馮大俠夫婦,更是沒有希望了!」
袁中笙知道此事重大,連忙點了點頭。
霍貝又道:「你最好不要接近她。」
袁中笙道:「這倒難了,如果她來找我呢?」
霍貝道:「你拜師之後,便是她的師叔了,而且,壽菊香十分看重你,你的地位,自然在厲漠漠之上,你只要大聲責叱她,她如何敢接近你?」
袁中笙點頭道:「我知道了。」
霍貝道:「如果你做得到這一點的話,我們就有成功的希望了,我們快回去吧,別忘了你要做出心悅誠服的樣子!」
這一點,對袁中笙來說,實是困難之極的事情。
然而,為了救他的師傅,他也只得勉為其難!
當下,他和霍貝兩人,一齊向前走去。
到了將近那幾間木屋之際,袁中笙才道:「有一件事我弄不明白,為什麼壽菊香要找我師傅和馮大俠夫婦的晦氣?」
霍貝雙眉軒動,道:「我也不很清楚,我只知她要找齊玄門七派的主要人物,目的是在取得那七冊『玄門要訣』。」
袁中笙一聽,心中便是一驚。
霍貝道:「如今,她只得到了三本,還差著四本哩,我想,恐怕那七冊玄門要訣之中,有辦法可以使她走火入魔,僵硬不能動彈的身子,恢復原狀也說不定的。」
霍貝的那幾句話,袁中笙根本沒有聽進耳去!
袁中笙只是在想,還有那四冊玄門秘訣,是在費絳珠手中,而費絳珠也突然失蹤,難道也是落入了壽菊香的手中?
他越想越是吃驚,連忙道:「有一位費姑娘,是不是也落在老賊婆手中了?」
霍貝一怔,道:「費姑娘?」
袁中笙道:「是,她叫費絳珠。」
霍貝道:「原來是她,她倒的確被滇南四鬼所擒,但被我放走了。」
袁中笙是聽過費絳珠講述霍貝和她在一起的經過的,他一聽得霍貝說是他「放走了」費絳珠,面色一沉,道:「你說什麼?」
霍貝心中一凜,他是何等聰明之人,立即知道費絳珠一定和費絳珠見過面,自己的謊話拆穿了。然而,他卻立即想到了彌補的辦法。
他歎了一口氣,道:「大哥,是我將她放走的,但是我卻裝出被她所騙,相信那玄鐵神手是在黃山一樣,那是因為如果我明放了她,她必然對人提起,我還有命麼?我將她點了穴道,放在山洞中,知她可以衝開穴道逃走的!」
袁中笙聽得這裡,已經暗暗點頭!
霍貝更道:「大哥,你想我可是那麼蠢的人,她說玄鐵神手在黃山,我就去了,如果她說玄鐵神手在西域,莫非我也離開中原不成?」
袁中笙更覺得霍貝所說有理,不禁失聲道:「啊,那真錯怪你了!」
霍貝的做作,當真了得,居然歉然一笑,道:「善欲人知,不是真善,我放她,原不想她報答我的!」
袁中笙聽了,不自由主地大點其頭,道:「不錯,善欲人知,不是真善,兄弟你做得對,對得很!」
霍貝在心中,哈哈大笑,心想這傻子,給我玩弄於掌股之上,卻還不自覺,當真傻得可以,但是他在表面上,自然是不會笑出聲來的。
他又再三叮囑,要袁中笙記得,絕不能夠理睬文麗,袁中笙也答應了下來。
他們兩人,本就未曾出這座赤松林,一面講話,一面向前走來,也早已到了那幾間木頭屋子之前,只見門口,只有「鬼哭神號」厲漠漠一個人在。
霍貝見了歷漠漠,沉聲道:「厲師伯,師祖她老人家在麼?」
厲漠漠一雙豬眼,綠光閃閃,十分可怖,尖聲道:「這小子給你說服了麼?」
霍貝冷冷地道:「厲師伯,袁大俠已答應在師祖門下,他一定比你得寵得多,你講話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些!」
霍貝這幾句話一出口,厲漠漠立時大怒。
但是,浮上厲漠漠面上的怒容,卻是一閃即逝,想是她心中,立即想到霍貝的話雖然尖刻,但是卻是實情之故。
只是她面上的神色,十分尷尬,向袁中笙笑了笑,道:「原來你已答應拜在她老人家門下,那我們是自己人了,原該多親近親近!」
袁中笙一見到厲漠漠,心中便不期而然地生出了一股厭惡之感,厲漠漠這一與他笑臉相迎,他更是厭惡欲嘔,連忙偏過頭去,不去理她。
「鬼哭神號」厲漠漠的心中,怒到了極點!
但是,她自己死裡逃生,剛在失寵之際,如何敢以出聲?她非但不敢發怒,而且還不斷地陪著乾笑!霍貝揚聲道:「師祖,袁」
他只講了三個字,屋中已傳來了壽菊香冷冰冰的聲音,道:「我已經聽到了,你們進來吧!」
霍貝以肘碰了碰袁中笙,既已到了這等地步,袁中笙自然只得走了進去!
一進屋子,只見壽菊香仍坐在那張交椅之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肯答應拜我為師了麼?」
袁中笙呆了半晌,才勉強道:「肯了。」
壽菊香厲聲道:「既然肯了,如何還不跪拜?」
袁中笙道:「這……這……」
他一面口中猶豫,一面卻並不拜下去。
那是因為他到了最後關頭,想到自己竟要向壽菊香這樣的大魔頭行拜師之禮,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說不出來的不願意之故。
壽菊香一見這等情形,厲聲道:「霍貝!」
霍貝一聽得壽菊香厲聲呼叱自己,不禁面色灰白,連聲音也在微微地發顫,道:「袁大俠……我剛才向你說的話,你……你難道都忘了麼?」
袁中笙一聽得霍貝這樣說法,將霍貝向他說的話,在心中又想了一遍,這才在心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跪了下去,道:「師傅在上,徒兒袁中笙叩見!」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霍貝,你向他講了些什麼來?」
霍貝像是早已料到壽菊香會有此一問一樣,忙道:「我勸說,你武功雖高,但與我師祖相比,還如小巫之見大巫,拜在我師傅門下,有益無害,他才肯答應拜師的。」
壽菊香手腕一翻,一股太陰真力襲出,袁中笙只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湧了起來,壽菊香又問道:「你剛才何以猶豫?」
這時,袁中笙怎能答得上來,他張大了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若是說出實情的話,自然立即性命難保,但如果要他立即捏造出一番話來,那更是比登天還難之事!
這時,不但袁中笙冷汗直淋,連霍貝在一旁,也不自由主,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壽菊香雙眼,緊緊地盯住了袁中笙,袁中笙的心中,更是發慌,結結巴巴道:「我……我……我……」
然而,他一連講了三個「我」宇,下面的話仍然沒有講出來!
就在他以為壽菊香聽得自己支吾其詞,必然大怒之際,壽菊香卻忽然一笑,道:「好!不錯,你竟是個老實人,見了我能這等惶恐,那自是最好,你別忘了,若對我不敬,那是自取其亡!」
袁中笙見了這一關就這樣輕易地過了去,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了。」
壽菊香又轉向霍貝,道:「你為本門,立了一個大功,我曾答應你拜在他的門下,你上前行禮!」
霍貝連忙向袁中笙跪了下來,道:「師傅在上,徒兒拜見!」
袁中笙忙道:「霍」
他本來想說「霍兄弟請起」的,可本他一個「霍」字才出口,便猛地省起,這「兄弟」兩字,卻是萬萬不能出口的!
他頓了一頓,才道:「霍貝,你起來吧。」
霍貝爬了起來,壽菊香手掌再度揚起,對準了原來在屋角處的一張椅子,那張椅子被她的太陰真力所吸,倏地移了過來,到了她的座旁,道:「中笙,你在我身邊坐下。」
袁中笙答應了一聲,便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之後,抬頭向霍貝看去,只見霍貝的面色,白得可怕,但是眼中的神情,卻又顯得十分興奮,袁中笙不禁一怔,道:「你作什麼?」
霍貝忙躬身道:「師傅有所不知,師祖乃武林之中,頂天之地,第一人物,無論何人均不能和她同起同坐,如今師祖賜坐,可見她老人家對師傅的期殷之切,我是師傅門下,自然高興!」
袁中笙「噢」地一聲,心中不但不歡喜,卻反而大是焦急!
他之拜在壽菊香的門下,原是一番虛情假意的,他只希望壽菊香對他絕不注意,不多久便厭了他,那麼他要脫身,自也容易得多!
可是壽菊香竟對他如此看重,破例賜坐,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他要脫身,豈不難極?
他心中暗暗發愁,已聽得壽菊香叫道:「漠漠,你進來!」
厲漠漠應聲而入,她才一進來,便看到袁中笙坐在壽菊香的旁邊,厲漠漠身子一呆,面色不禁為之大變。
壽菊香一聲冷笑,道:「我厚待他,你可是心中不服麼?」
厲漠澳大驚道:「徒兒怎敢?師弟根骨資質,全在我之上十倍,師傅寵他,原是應該?」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你叫你門下所有人,全來參見他!」
厲漠漠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不一會,便有數十人,魚貫走了進來,每一個人都恭恭敬敬,口稱「小師叔」,向袁中笙叩頭為禮,其中還有幾個妖嬈之極的女子,在下拜起身之際,巧目流波,向袁中笙拋其媚眼,看得袁中笙恨不得要大嘔一場。
到了最後,走進來的,竟是文麗!
袁中笙一見文麗,不禁呆了!
以他過去和文麗的關係,他自然不能受文麗的這一拜,但是如今,他已知道滇南四鬼在黃山腳下,能夠順利得手,就是文麗帶的路,文麗的這等行徑,可稱卑鄙之極!
這樣的人,自己就是受她一拜,也絕無說不過去的地方!
他正在心亂如麻之際,文麗已笑盈盈地到了他的面前,拜了下去,道:「小師叔,你武功如是之高,還要多指點我一些。」
袁中笙只是在喉間發出了「唔」地一聲,算是答應,文麗又笑嘻嘻地走了出去,袁中笙看出文麗的心中,十分得意,那自然是因為她以為自己拜了壽菊香為師,她便可以有莫大的好處一樣!
袁中笙想到這裡,不禁歎了一口氣!
因為照這樣的情形看來,文麗實是千真萬確地不堪救藥了!
壽菊香問道:「你歎什麼?」
袁中笙此際,靈機一動,道:「我是歎息,文麗和我本是師兄妹,但如今,我卻成了她的師叔了,而我們原來的師傅」
他只講到這裡,壽菊香便道:「不錯,你原來的師傅,已落在我的手中,我正要你去功一勸他,叫他將他的那本『玄門要訣』給我,我便放他!」
袁中笙一聽,幾乎連血脈都賁張!
若不是站在他背後的霍貝,不住地以手指戳他,他當真要一躍而起!饒是這樣,他的氣息,也不禁急促了起來,道:「他……在哪裡?」
壽菊香道:「就在鄰室。」手掌輕輕一翻,一股無聲無息的大力,湧向前去,將通向鄰里的一扇門,推了開來。
袁中笙連忙站起身,向那扇門內看去。
只見那問屋子,只點著一盞燈火如豆的油燈,十分昏暗,也看不出其中是否有人。
袁中笙足尖一點,身如輕風,已「刷」地自門中,竄了進去,霍貝跟在他的後面,兩人一進了屋子,那門又「拍」地關上。
袁中笙進了屋子,定了定神,向前看去。
只見在屋子的一角,一堆干樹葉上,躺著三個人。
那三個人,兩男一女,若不是剛才壽菊香向他說,他師傅是在這裡,袁中笙幾乎認不出那兩男一女是什麼人來了!
他和文麗兩人,盜了寒霜劍,離開黃山腳下,到如今只不過幾個月的事情,但是馮大俠大婦,和他的師傅馬放野三人,卻已憔悴得面目全非了!
袁中笙乃是天性極其淳厚之人,他一想到所有的變故,等於全是因自己盜劍而起的,否則,文麗何以會投在厲漠漠門下?而沒有文麗帶路的話,以自己的師傅和馮大俠夫婦的武功而論,也決不能那麼容易,便自落在他們的手中!
袁中笙想到這裡,不禁悲從心來!
他一張口,「師傅」兩字,就待叫了出來。
然而,就在此際,霍貝卻疾伸手,掩住了袁中笙的口,低聲道:「不可!」
袁中笙一凜,想起壽菊香就在鄰室,此際自己若是大叫「師傅」,那自然是壞了大事,前功盡棄了!所以,他立即住口,向前走去。
他一向前去,馮大俠夫婦,立時轉過去,不去望他,但馬放野卻是望定了他,雙眼一眨不眨。
馬放野雖然消瘦憔悴,但是雙目卻仍是十分有神,而且眼色十分嚴厲,如果是一個心有內疚的人,一定會給他的眼光逼住,不敢再向前去的。
但是袁中笙卻是心懷坦蕩,因此他一逕來到了馬放野的身邊。
他一到了馬放野的身邊,便聽得馬放野一笑,道:「袁朋友,好久不見了啊!」
袁中笙猛地一呆,暗忖這是什麼話?何以師傅竟稱自己作「朋友」?然而,他在一呆之後,卻立即明白,那一定是師傅以為自己和文麗一樣,是真的投在壽菊香的門下了!
他連想要將自己的意圖,向馬放野講了出來,但是他才一張口,霍貝已經道:「師傅,師祖要你勸他,將那冊玄門要訣拿出來!」
袁中笙有口難言,心中實是痛苦之極!
他連聲音都在發澀,道:「你……將那冊玄門要訣拿出來吧!」
馬放野一聽,突然「哈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面大笑,一面雙眼之中,淚水卻是奪眶而出,滾滾而下!
袁中笙從來也沒有見到過師傅這等神情。
他知道,師傅的心中,一定是傷心到了極點.因為兩個由他撫養長大的人,都反過來害他,他怎能不傷心到極點?
袁中笙剛想及此,馬放野已向袁中笙劈面吐來!
袁中笙一個不防.被唾個正著,他心中難過之極,身子一方幌,幾乎跌倒!
霍貝連忙將他扶住,低聲道:「師傅,我們先出去,慢慢再想辦法。」他一面說,一面不由分說,便將袁中笙拖了出去。
到了那間屋子之外,仍然聽得馬放野不斷地在狂笑,而馮聖則冷冷地道:「馬兄,你只當養了兩條豺浪,何必難過?」
馬放野止住了笑聲,啞聲道:「馮兄,你不知道,文麗輕狂飛揚,我早就看出她難以成材,一個不慎,便會誤人歧途,但袁中笙……」
他講到這裡,便住了口。
袁中笙真恨不得衝了進去,將一切都說個明白!
但是,霍貝卻像是知道他要作什麼一樣,將他的身子,牢牢拉住,袁中笙叫道:「別拉住我,我要去!」
霍貝立即道:「師傅,他雖然不肯將那冊玄門秘笈交出來,但師祖自然還會有辦法對付他,你要將他殺了,豈不是違了師祖之意?」
袁中笙一聽得霍貝這樣說法,不禁陡地一呆,道:「你說些什麼?」
霍貝向袁中笙擠眉弄眼,袁中笙明白霍貝的意思,是叫自己不要開口。
但是剛才,他叫霍貝別拉住他,他要去,乃是指他要去見馬放野,將一切,全都說個明白而言的。
可是,被霍貝那樣一說,倒像是他剛才是要去將馬放野殺死一樣,袁中笙如何能不出聲?
可是,他一張口,尚未講出話來,便已聽得屋子中,馬放野傳來了一陣驚心動魄的笑聲,道:「你來吧,我死在你的手中,也不枉了這一世,總叫我下一世記得畜牲好渡人難渡!」
袁中笙聽得師傅叫出了這樣痛心之極的話來,他心中更是難過之極!
他張大了口,喘著氣,一時之間,一言難發!霍貝連推帶擁,將袁中笙推出了幾步。
袁中笙陡地止住了身子,道:「不行!」
霍貝忙道:「師傅,算了,何必逞一時之勇,看他們三人,能熬到什麼時候!」
霍貝這一句,又使袁中笙那「不行」兩個字,變成了不能放過馬放野的意思!
袁中笙心中不禁大急,可是他空自急得滿頭大汗,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霍貝俯身低聲道:「袁大哥,你已作了那麼大的犧牲,如今已知你師傅在此了,豈可小不忍而亂大謀,為山九仞,而功虧一簣,快出去再說!」
霍貝的那幾句話,講來十分懇切。
袁中笙聽了,長歎一聲,轉過身來。
他轉過身來之後,才發現壽菊香早已不在屋子之中了。他一見壽菊香不在,忙道:「壽老魔不在,我」
然而,他一句話未曾講完,霍貝已一伸手,將他的口掩住。
霍貝的而色,顯得十分嚴肅,道:「袁大哥,她人雖然不在,但是她神通廣大,極擅地聽之術,你切莫胡言亂語!」
袁中笙的心中,悶鬱之極,但給霍貝這樣一說,卻又不敢再出聲,跟著霍貝,走出了屋子,真恨不得痛哭上一場。
霍貝卻笑嘻嘻地伸手向自己的腰際之拍,道:「袁大哥,我有一玉瓶百花甘露釀的好酒在,我們打上些野味,去喝一個醉如何?」
袁中笙本來是不會喝酒的,但這時他的心中,悶鬱到了極點,一聽得霍貝這樣說法,便點了點頭,道:「好,找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去處。」
他這一句話才出口,只聽得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連我也不在內麼?」
袁中笙一聽得那聲音,不禁猛地一呆!
他並不轉過身來,也不出聲,因為他一聽便聽出那聲音正是文麗所發!他和文麗乃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雖然此際的聲音,聽來十分做作,多了幾分極難入耳的妖嬈之音,然而,他還是可以一聽就聽出,那是文麗的聲音!
他不轉過身去,文麗卻身形一幌,便來到了他的身邊,一伸手,便拉住了袁中笙的手臂,半個人挨在他的身上。
文麗對袁中笙,從來沒有這樣親熱過,如果這樣的情形,發生在半年之前的話,那袁中笙一定是靈魂兒飛上半邊天了!
但是此際,袁中笙既知文麗的為人,又知道了她對自己忽然這樣親近的目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極端厭惡之感!
然而,他終究是一個極其忠厚的人,念在一場師兄妹的份上,他仍是不欲痛斥文麗,只是雙眉一皺,道:「你讓開些。」
文麗極其嬌媚地「唔」地一聲,道:「師哥,你怎麼不睬我了?」
袁中笙還未曾回答,霍貝已在旁一聲乾咳,道:「文師妹,本門尊卑次序,分得極其嚴明,文麗妹剛才的話,未免有失禮統!」
文麗既然拜在厲漠漠的門下,自然知道,在本門一言不慎,便可以惹得殺身大禍,霍貝這話,倒也不徒然是虛言恫嚇的!」
是以,她一聽之後,面色不禁微微一變。
然而,她卻立即又恢復了剛才的神態,並且並不離開袁中笙,反而挨得袁中笙更緊。袁中笙雖然心中厭惡文麗,但是他究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文麗這時,將她柔軟的身子,幾乎全壓在袁中笙的身上,袁中笙不禁面紅氣粗起來。
文麗媚笑了一聲,道:「小師叔,你是不是不想理我啊!」
在那樣的情形下,袁中笙實是難開口之極!
他只覺得喉嚨發乾,竟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霍貝又是一聲乾咳,道:「文師妹,我師傅剛才已下令要你離開,你如何不從?」
文麗惡狠狠地瞪了霍貝一眼,卻又妙目橫波,向袁中笙飛了一個媚眼,道:「小師叔,你可是當真要我走麼?」
袁中笙旁的話說不出,一個字總還是講得出來的,忙道:「是!」
在壽菊香門下,長輩對於晚輩,有生死予奪之權,袁中笙這時這「是」字一說,文麗心中雖不願意,但是卻也不敢再糾纏下去。
她向後退了一步,心中已是十分惱怒。
但是她卻知道,自己一向所看不起的傻瓜,這時卻萬萬得罪不得,自己想要學多些武功,想要壽菊香重視自己,還非得巴結這個以前看不起,認為再無出息的傻瓜不可!
是以,她的面上,還帶著笑容,道:「小師叔,你不知我為本門也立過奇功,馬放野和馮聖夫婦,就是我帶人」
袁中笙一聽到此處,血脈沸騰,再也按捺不住,發出了霹靂也似一聲大喝,道:「往口」
袁中笙這時的內功已經極高,雖然他內功是陡然而來的,他並不會應用,在動手之際,往往發揮不到一半的力量。
但這時,他那一聲大喝,卻足將他內功的威力,全發揮了出來只聽得剎時之問,宛若半空之中,響起了一個霹靂一樣!
不但文麗首當其衝,被嚇得面無人色!霍貝也向後退了三步,連袁中笙目己,也絕未想到自己一聲斷喝,竟具如此聲威,也震得他自己耳際,嗡嗡直響,好一會才靜了下去。
文麗被袁中笙的這一喝嚇呆了,呆立了足有半盞茶時,才陡地想起,自己若是再不走開,只怕更要討沒趣!她一想及此,立即如飛向前掠出!
文麗雖然碰了這樣的一個大釘子,然而她一面向前掠出,一面仍在轉念,如何才能在袁中笙的身上得些好處,甚至用什麼辦法,使袁中笙像以前一樣,對自己言計聽從!
她身子如飛,不一會便馳遠了。
而袁中笙剛才,聽得文麗親口說出她帶著滇南四鬼到了黃山腳下,致使師傅和馮大俠夫婦蒙難,他的心中,比聽到霍貝講起這件事時,更其難過,更其悲憤,面漲得通紅,好一會,才迸出了一句話來,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霍貝趁機道:「袁大哥,我曾向你說過,她必然會向你誇耀這件事的,竟給我不幸而言中!」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默然不語。
由於這一件事已得到了證實,所以袁中笙對霍貝更其信任了。
他和霍貝兩人,向松林深處走去。
不用多久,便到了一個林木十分茂密的所在,連陽光也透射不進,十分昏暗幽靜,兩人才停了下來。而一路上,霍貝已捉了幾頭松雞在手,這時,生著了火,烤起雞來。
袁中笙在地上坐了下來,道:「酒呢?」
霍貝一伸手,自腰際解下一隻拳頭大小的玉壺來,道:「酒在這裡。」
袁中笙接了過來,他正需酒解愁,道:「就是這麼一點麼,濟得什麼事?」
霍貝忙道:「袁大哥,這酒乃是百年片醪,極其易醉,酒能亂性,還是少飲些的好!」
袁中笙打開玉壺,一股酒香,撲鼻而來,向壺中一看,總共只不過大半壺酒,他道:「只有三五口酒,就算一齊吃了,又會怎樣?」
霍貝笑道:「袁大哥,此酒性烈,而且酒是亂性之物,還是少飲些的好!」
袁中笙只當霍貝勸自己,全是一番好意,因之並沒有將霍貝的話放在心上,對準了壺口,「咕嘟」一聲便喝了一大口。
只覺得那酒,醇香之極,入口清甜,令人喝了一口,更想喝第二口。
霍貝已烤熟了一隻松雞,遞了過來,道:「袁大哥,你不善飲,一口已會醉了,絕不可多喝,否則只怕會生意外。」
袁中笙只覺得自己一點醉意也沒有,道:「霍兄弟,你不必勸我,我今日要盡醉方休!」
霍貝吃了一驚,道:「那萬萬不可!」
他一面說,一面便伸手來搶玉壺.但袁中笙卻一推,向他推去。
袁中笙那一推,本沒有用什麼力道,可是霍貝卻跌出了七八步去!
袁中笙因為這幾天來,在他身上所發生的怪事實在太多了,因此竟絕不會去想一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古怪在。
他心中反倒十分過意不去,道:「霍兄弟.跌痛你了麼?」
霍貝爬起身來,道:「我跌痛了倒不要緊,袁大哥,但望你不要喝醉了生事就好了,你千萬記得,這酒性烈得很。」
袁中笙若是剛才未曾喝過那酒,這時被霍貝一再警告,或者會不敢喝了。可是,他剛才喝了一口.那酒卻是香甜可口,他還只當那是霍貝小心過了頭,心中還在想,自己無意之中認識了這樣關心自己的一個朋友,倒也是一大樂事!
他心中一會兒難過,一會兒高興.一全兒激憤,一會兒悶鬱,轉眼之間,竟將那一壺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將酒喝完之後,袁中笙只覺得頭漸漸地沉重了起來.身子也輕飄飄地,像是騰雲駕霧一樣,十分舒服,他大著舌頭道:「霍兄弟……我……沒有醉……」
他一句話未曾講完,頭一搭,便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霍貝一見袁中笙睡去,連忙一躍而起,向他的身邊掠來,到了他的身邊,將他的頭捧了起來.左右劇搖了幾下,但袁中笙鼾聲大作,卻是了無所覺。霍貝又撩開了袁中笙的眼皮,只見他的眼球,也是停著不動,分明已睡得沉熟之極!
霍貝心中,得意之極,揚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笑了並沒有多久,身形拔起,便向赤松林外,疾馳了出去!
袁中笙既然已經醉得人事不省,睡得昏昏沉沉,他當然不會知道在他沉睡的時候,究竟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事情。
他只是在沉睡了不知多少時間之後,才漸漸有了知覺。
他首先聽到,就在他的身邊,似乎有人在發出呻吟之聲,但還聽不真切。
漸漸地,呻吟聲聽來十分真切了,又過了不多久,他已經聽出,那呻吟聲不是別人所發,竟是霍貝所發出來的!
袁中笙心中一凜,這時候,他已經醒了幾分了。
但是,他卻仍沒有力道,打開眼睛來。
他心中迅速地在想著,立即記起了自己在沉睡以前的一切,想不到只飲了那麼一點酒便沉睡了過去,不知已睡了多久呢?霍貝為什麼發出呻吟聲來呢?
袁中笙的身子,微微地動了一動。
他一面打開眼,一面手也伸了一伸,而就在他睜開眼來時,他不禁呆了!
袁中笙在這半年來,已經遇到過許許多多令得他震驚的事,但是卻沒有一次,使他像如今這樣吃驚的!
他記得十分清楚,他是醉倒在那座赤松林中的,可是如今,一睜開來,眼前一片蔥翠,卻是在一個綠草如茵的山谷之中。
這還不足以令得他震驚,而令得他震驚的,則是翠綠的草地之上,染滿了殷紅的血跡!橫七豎八,足足有十來具屍體,倒臥在草地之上!
霍貝也在這些死人之中,只不過他卻並沒有死,只是渾身浴血。
而更令得袁中笙如受電擊的,是在他的左臂灣中,竟緊緊地挾著一個十分年輕美貌的女子,那女子竟是全身赤裸,一絲不掛,身上雖然沒有傷痕,但是卻也已經死去了。
袁中笙一見到了這等情形,張大了口,瞪大了眼睛,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在劇烈地發著抖,上下兩排牙齒相碰,得得有聲,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叫道:「霍……兄……弟……」
霍貝卻並沒有回答,只不過他的身子,略動了一動,呻吟聲更大了些。
袁中笙道:「霍……兄弟……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霍貝以肘支地,向他爬了幾步,在爬行之際,他身上還有鮮血淌出,他爬行了幾步之後,喘著氣,又跌倒在地上,道:「袁大哥,你……醒了麼?闖了……大禍……了!」
袁中笙見到了山谷中的情形,已知道發生了極其不尋常的事。
但是所發生的究竟是什麼事,他卻不知道。
這時,他聽得霍貝如此說法,仍是莫名其妙,只是瞪大著眼睛望著霍貝。
霍貝向那些死人一指,道:「袁大哥,你或者認識他們!」袁中笙一見那些死人,心中便驚駭之極,如何還去顧及辨認那些死人的面目?
此際,他聽得霍貝這樣說法,才又去看那些死人,這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他更是背脊生涼!他雖然不認識全部,但是他卻認出,死的人,有兩個是武當門下,還有三四個,則是青城門下的弟子!武當青城,乃是天下武林大派,平日絕不敢有人得罪,如今卻有子弟死在此處,可知事關重大!在他發呆之際,霍貝又道:「袁大哥,在你懷中的,是武當四英之中,范玉雲的得意女弟子許秀環!」
袁中笙聽了,心頭又是大為震動,顫聲道:「她……是如何曾赤裸在我懷中的?」
霍貝又在地上爬行了幾步,來到了袁中笙的前面,道:「袁大哥,……是真的不知,還是假意來問我的?」
袁中笙只覺得身上的冷汗,如泉而湧,道:「霍兄弟,你……你說什麼?」
霍貝歎了一口氣,道:「袁大哥,我早說那酒性烈,叫你……不要多喝,你偏偏不肯聽,如今……唉……如今卻……」
霍貝的話還沒有講完,袁中笙已只覺得身上一陣一陣發寒,如同整個身子浸在冰水之中一樣,一伸手,抓住了霍貝的手臂,道:「霍兄弟,你……快講給我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霍貝道:「袁大哥,你可是要我照實言說麼?」
袁中笙忙道:「自然是!」
霍貝吸了一口氣,道:「你飲完了酒,我已經看出你酒氣上湧,叫你悶頭睡上一覺,你卻不肯……」
袁中笙聽到這裡,分辯道:「我……是沉睡了過去的啊!」
霍貝卻搖了搖頭,道:「那是你已醉得人事不省之故,事實上你絕未曾睡!」
袁中笙道:「那麼我做下了什麼?」
霍貝道:「你一面怪叫,一面向前奔去,我知道酒已發作,你此去可能要闖禍,所以便緊緊地跟在後面,你向前飛奔,來到了這裡,恰值青城、武當、峨嵋三派弟子,正在歡晤,你不由分說,便和他們,動起手來!
袁中笙的身子,籟籟發抖,牙齒相碰「得得」有聲,道:「有……這……等……事?」
霍貝續道:「他們三派弟子人雖多,但哪裡是你的敵手?不到片刻,已死了一大半,未死的也都身負重傷,你這時更是狂性大發,抓住了范玉雲的女弟子許秀環,她被你當眾跟蹤之後,羞憤而死,你仍然不肯放開她……」
袁中笙面如死灰,道:「你……你為什麼不阻止我?為什麼不阻止我?」
霍貝苦笑道;「袁大哥,我如何打得過你?你看我渾身浴血,身上的傷痕,何止十七八處,那全是我勸阻你時……你加在我身上的。」
袁中笙到了這時,實是再難得出一個字來了!
霍貝道:「我重傷倒地,眼看著有幾個傷重未死的人,爬著逃出山谷去了,你卻沉睡不醒起來,直到如今,方始醒來!」
袁中笙雙目,淚水迸流,道;「霍兄弟,這……是真的麼?是真的麼?」
霍貝道:「我早已勸你不知多少次,那酒性烈,不能多飲,你卻偏偏不肯聽,如今,我難道編些事來騙你不成?」
袁中笙想起,自己在未喝那一小瓶酒前,霍貝的確曾再三告誡,但自己卻置若罔聞,如今發生了這樣可怕的事情,那可以說一切全因自己而起!
他心中後悔,難過,簡直不是任何文字所能形容於萬一!
他呆了半晌,突然一躍而起,拾起了地上一柄染滿了鮮血的長劍,一橫劍,便向自己的頸子上抹去!
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即使沒有人來責備他,他自己也是沒有臉面活下去了!
更何況所死的,全是峨嵋、青城、武當三大派的弟子,這三派的高手,如何肯放過自己?與其到時被擒,不如自己自刎算數了!
當袁中笙一劍向自己頸際抹出之際,他想起自己雖然死了,但是武林中人,在談論起自己來,不知道要加上多少難聽的垢罵,自己簡直是禽獸不如!
袁中笙想到這裡,幾乎連死的勇氣,都消減了幾分!
他手一軟,長劍的去勢,慢了一慢。
也就在此際,霍貝已疾撲了過來,一伸手奪過了袁中笙手中的長劍,驚叫道:「袁大哥,你作什麼?」
袁中笙此際,神智混亂之極!
他也根本不去想及,何以剛才霍貝行動還如此艱難,剎時之間,卻又生龍活虎也似,躍了起來,將自己手中的長劍奪去。
他只是叫道:「我活著還有什麼用?我活著還有什麼用?」
霍貝忙道:「袁大哥,這是什麼話?你只是酒後糊塗,怎可萌此短見?」
霍貝這樣一說,袁中笙的心中,更是難過得如同萬刃齊下,在深深切割一樣,他一揮手,將霍貝震了開去。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得山谷之外,傳來了幾下憤怒已極的呼喝之聲!
霍貝連忙一拉袁中笙,道:「不好,只怕是三派的高手來了,快躲一躲!」
袁中笙苦笑道:「霍兄弟,這三派交遍天下,我做下了這等事,天下雖大,亦無立足之地,躲?還躲得到哪裡去?事情和你無關,你快走吧!」
霍貝道;「袁大哥,這是什麼話,我豈能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棄你而去?」
袁中笙心想,自己居然認識了這樣忠誠的一個朋友,就算死去,也不枉了。他忙道:「來的人必定多,你在此也是白白送死!」
霍貝道:「只怕未必,袁大哥,你別忘了,在名義上,如今你是銀臂金手壽菊香的弟子,來人只怕未必敢將你怎樣!」
袁中笙呆了一呆,道:「壽菊香……我這等行徑,倒真的像她的徒弟了……」
他話才講完,怒嘯之聲,已經迅速地傳到了山谷之中,一個身形甚高的人,手中兵刃,金光閃耀,連人帶兵刃,幻成了一道金虹,電也似疾,掠進了山谷!
他身形一凝,袁中籤一眼看到了他手中的兵刃,乃是一隻鋼輪,此際正自旋轉飆急,發出驚心動魄的「嗚嗚」之聲,心中不禁一凜。
他立即抬頭看去,只見來人面色煞白,劍眉倒豎,雙目之中,似要冒出火來,不是別人,正是青城高手郭獨清!
袁中笙一見郭獨清,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寒意。
只見郭獨清四面一看,眼中的怒火更盛,一聲大喝,驚天動地,道:「賊子怎敢?」
袁中笙一言不發,郭獨清一振手臂,手中的鋼輪轉得更急,所發出的聲音,也格外驚人,可著袁中笙,當胸刺到!
袁中笙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他只是木然而立。
眼看郭獨清的日月輪,已將攻到了他的胸前,霍貝才一伸手,將袁中笙拉開了一步,叫道:「且慢!」
郭獨清見袁中笙在自己一輪攻到之際,居然絕不躲避,心中也不禁一奇,厲聲喝道:「惡賊還有何話可說?」
霍貝一聲冷笑,道:「我怕你一人不是敵手,你何不等各派幫手來了再說?」
郭獨清怪叫一聲,手腕一翻,日月輪二次將要攻到,但是就在此際,只聽得山谷之外響起了一聲尖叫,道:「將淫賊留給武當派來誅戮!」
郭獨清向地上裸體女屍看了一眼,身子向後,退了開去。
他這裡才一後退,武當四英之中的玄女劍范玉雲,已如電也似疾趕到。
她一到,便除下了身上的外衣,蓋在裸體女屍之上,這才轉過身來,睚眥欲裂,尖聲道:「淫賊,我叫你一寸一寸地死!」
袁中笙根本不欲分辯,事實上,他此際心中對自己的憤恨,也絕不在范玉雲之下。
他只是木然而立,范玉雲長劍一伸,劍尖已向袁中笙的「氣門」挑來。
那「氣門」位在丹田之上,乃是學武之士一等一的要害,氣門一被挑破,全身真氣,便自緩緩洩去,要身受無窮苦痛而亡,若不是仇恨深重到了極點,雖是邪惡之徒,也是輕易不攻這要害的。
袁中笙一見范玉雲一出手,便刺向自己的氣門,本能地身子一縮。
范玉雲踏步進身,喝道:「你還想逃麼?」
霍貝在同時,大聲叱道:「我師傅是銀臂金手壽菊香新收弟子,你們敢對他無理麼?」
郭獨清一聽,面色不禁一變,范玉雲雖在極怒之中,但聽了也不禁一呆。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人,掠進了山谷來,當前一個,是青城郭不濁,後面則是生生劍客張青雲。在張、郭兩人掠進來之後,遠處一下怒嘯之聲,如鋪天蓋地而來,轉眼之間,一條人影,後發先至,反趕在郭不濁和張青雲之前!
那人身形一凝,乃是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人。
郭氏弟兄,張青雲和范玉雲四人,一見這人,齊轉身向之行了一禮,范玉雲道:「龔飛虎,峨嵋弟子,雖也死了兩名,但此仇要由武當來報!」
袁中笙一聽得「龔飛虎」三字,心中又不禁吃了一驚,他雖然從來也未曾見過這個中年人,但是峨嵋高手,三翼飛虎龔生智的名字,他總是聽說過的,范玉雲稱那人為「龔飛虎」,那是自然是他了!
袁中笙見三派高手雲集,心中越來越是吃驚。
本來,他一心認定錯在自己,就算人家要對付他,他也沒有還手之意的。但是這時候三派的高手都趕到,聲勢奪人,袁中笙心中,不免有了一絲怯意。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任何人的心中,生出了怯意,本是人之常情,但是,他怯意一生,便想到一切事情,全是自己在人事不省之下發生的,若是被三派高手,不由分說,就這樣處死,未免有點冤枉!
他身上冷汗直淋,道:「龔大俠,你們聽我」
然而,他一句話還未曾講完,三翼飛虎龔生智,倏地踏前一步,五指如鉤,已向他當胸抓了過來!
那龔生智乃是峨嵋派四大高手之中的一個,功力深湛,出手之快,也是無可比擬,他這裡五指才發,袁中笙已經感到胸前勁風颯然,他連忙身子一側。
怎知龔生智那一抓,來勢雖快,變招卻更快,袁中笙的身子,才向旁一側,龔生智手臂立即一彎,已改向袁中笙的腰際抓來。
在那樣的情形下,袁中笙實是避無可避,他只得手起一掌,向龔生智的手腕,擊了下去。
他這裡一掌擊下,龔生智手臂,略略一縮,手掌翻處,一掌迎了上來!
袁中笙此際,雖已知道自己功力大進,但是要他和峨嵋派數一數二的高手,龔生智來對掌,他還是不敢的。只不過如今的情形,卻又不容不對!
他真氣運轉,掌勢頓時加強,只聽得「叭」地一聲響,雙掌已然相交!
袁中笙只覺得對方的掌心之上,一股大力,疾湧了過來,震得他的身子,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然而,在他的身子向後退出的同時,只見三翼飛虎龔生智的身子,也猛地一震,一樣退出了一步!
袁中笙一見這等情形,心中又驚又喜!
他喜的是,以前只知自己功力陡進,還不知道究竟已到了什麼程度。
如今,和三翼飛虎龔生智這一對掌,才知道自己的武功,竟已到了和赫赫有名的峨嵋高手相等的地步!
龔生智年近花甲,數十年來,不知要經過幾許苦練,才能有如今這樣的造詣,而今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武功便有了這樣的造詣,這如何不喜?
但是,他想及自己的武功,雖已和賣生智相埒,但是如今峨嵋。青城、武當三派高手雲集,只怕自己仍然不是敵手!
一時之問,他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三翼飛虎龔生智被袁中笙的一掌震退了一步,也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一呆之際時,范玉雲和郭不濁兩人,已雙雙搶向前來。
范玉雲尖聲道:「這賊子歸武當派來收拾!」
郭不濁道:「由青城出手便可,不消貴派費事!」
龔生智則尖聲道:「我不將他生擒回峨嵋去,誓不為人!」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語音方止,便聽得谷口處,傳來了一聲令人毛髮直豎,其冷若冰的冷笑聲,道:「你們何必爭?」
那一句話一傳人眾人的耳中,眾人盡皆一怔!
袁中笙一聽便聽出,講那句話的,正是銀臂金手壽菊香!
袁中笙陡一聽得壽菊香的聲音,自谷口傳了過米,他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在目前這樣的情形之下,壽菊香的出現,自然可以替他解圍的。然而,這樣一來,他是壽菊香新收弟子一事,也就天下皆知了!
袁中笙拜在壽菊香的門下,本是萬不得已,為了要搭救他師傅馬放野的,但是,外人又怎能明白他的這一番苦心呢?
袁中笙呆了一呆,轉頭看去。
只見厲漠漠在前,文麗在後,兩人抬著一個軟兜。
而軟兜之上,則坐著銀臂金手壽菊香!
這時,不但袁中笙轉頭看去,其餘各人,在一聽得那一句語音如此冰冷的聲音之後,也一齊循聲望去,一看之下,人人面上變色!
只見厲漠漠和文麗兩人,抬著壽菊香,迅速地向前,奔了過來。
到了近前,壽菊香才又冷冷地說道:「人齊得很啊,你們自負名門正派,但三派高手合在一起,對付我一個徒兒,一個徒孫,嘿嘿,這件事傳說出去,貴派掌門卻大是丟臉了!」
壽菊香一出現,三派高手,便已經認出了來的正是有天下第一惡魔之稱的女魔頭,滇南高黎貢山,銀臂金手壽菊香!
他們實是萬萬想不到會在此處,遇上這個大魔頭的,因之,他們不但臉上變色,在壽菊香向前來之際,他們也是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
直到此際,壽菊香講出了這樣的話來,知道袁中笙原來來歷的人,如張青雲、范玉雲等人聽了,更是大驚失色,一時之間,一言難發!
霍貝踏前一步,道:「師祖,我們雖然只有兩人,但卻絕不至於失了師門之威。」
壽菊香「唔」地一聲,冷電四射的眼睛,忽然望向三翼飛虎龔生智,冷冷地道:「三翼飛虎,你剛才正在聲勢洶洶地動手,見了我,何以僵著不動了?」
龔生智雖是峨嵋派中一等一的高手,但這時也不免為之心寒!
也正因為他是峨嵋派高手之故,所以他知道壽菊香的厲害之處,這時,他聽得壽菊香指名道姓地喝他,不自由主,全身一震,向後退出了一步。
龔生智向後一退,郭不濁、郭獨清兩人,也向後退了開去。
生生劍客張青雲伸手在范玉雲的衣襟上,輕輕一扯。
他雖然未曾說話,但是他的動作的含意,卻是十分明白,那是叫范玉雲也快些後退。
然而,范玉雲卻是性烈如火之人,她愛徒被如此躪辱,她心中已是恨極,再加上她早年,曾見過壽菊香一面,雖知壽菊香厲害,但壽菊香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她卻不知。
當她看到郭氏兄弟和龔生智三人,不自由主後退之際,心中生出了極大的鄙視之意,張青雲在這樣的情形下,令她後退,她如何肯聽?
只聽得她一聲尖叫,厲聲道:「老妖婦,旁人怕你,難道我也怕你麼?」
壽菊香的眼珠,慢慢轉動,終於停在范玉雲的身上,道:「是麼?」
范玉雲被她一望,心中便感到了一股寒意!
但是她的性子也當真剛烈,心中雖寒、卻絕不退縮,一聲斷喝,手中玄女劍,「刷」地揚起,一劍向壽菊香的胸際刺到!
這時,壽菊香是坐在軟兜之上的。前有厲漠漠,後有文麗。
但是厲漠漠和文麗兩人,對於范玉雲的這一劍,卻視若無睹!
眼看范玉雲這一劍,已將刺中,壽菊香一聲冷笑,右手中指,突然向上一豎!
她甚至連手腕也未曾動,事實上,她全身僵硬,手腕也根本不能動,她只是一指豎起之間,太陰真氣,已經無聲無息,激射而出!
范玉雲只覺得自己的一劍,在就要刺中對方之際,忽然之間,一股大到了不可抗抵的力道,向劍尖之上,疾撞了過來!
本來,大到了極點的力道,總是如同排山倒海也似,向前湧過來的,然而此際那股力道,卻只是撞向劍尖!
那一撞,使得玄女劍陡地彎了起來,而那股大力,迅速地傳到了范玉雲的掌心,五指一鬆,玄女劍幻成一溜黑虹,飛上了半空!
范玉雲在一招之間,使已經失去了玄女劍,這才知道厲害。
也就在此際,只聽得張青雲大聲叫道:「快退!」
范玉雲的性子雖烈,但是到了這樣的生死關頭,她卻也不能打退縮的主意了。
然而,當她身子一呆,正待退後去之際,壽菊香的手指向下一沉,第二股太陰真氣,早又疾如閃電,向前攻了出去!
這一股力道大到了極點的太陰真氣,攻向范玉雲的胸口!
本來,范玉雲根本不知道對方已經發出了第二股太陰真氣,胸前要害一被撞中,非死不可。然而,恰好張青雲還怕范玉雲不肯退,一面叫,一面向前趕了過來,猛地一拉。
這一拉,使范玉雲的身子,陡地一側,救了她的一命,壽菊香所發的那股太陰真氣,正好撞在她左肩之上!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范玉雲的左肩,發出了骨裂駭然之聲,范玉雲面色慘白,發出了一聲怪叫。
而壽菊香的那一股太陰之氣,在撞裂了范玉雲的肩骨之後,餘勢未斷,還令得范玉雲和張青雲兩人,齊跌出了四五步!
袁中笙在一旁,看到了這樣的情形,也不禁呆了!
要知道,范玉雲和張青雲兩人,乃是武當四英中的人物,豈是藉籍無名之輩。
但是壽菊香卻只憑著一根手指,便將這兩人,播弄得如同小兒一樣,而且,其中一個肩頭還受了如此的重傷!
壽菊香的武功之高,確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壽菊香冷冷一笑,道:「什麼人還要來送死?」
一時之間,三派高手,五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出聲。
壽菊香叫道:「中笙!」
袁中笙不能不答應,道:「在。」
壽菊香道:「你們五人看清楚了沒有,這是我新收的弟子,將來傳我衣缽的,便可能是他,以後你們見了他,若是聰明的,便低頭而過,若是想死的,便不妨粗聲大氣!」
袁中笙一聽得壽菊香這樣講法,心中不禁叫苦不迭!
他向五人看去,只見五人人人對自己怒目而視,顯是敢怒而不敢言!
壽菊香又一聲冷笑,道:「你們可聽清楚了麼?」
五人之中,仍是沒有人出聲。
壽菊香「嘿嘿」冷笑道:「你們自然是聽到了的,但你們卻故意不出聲,是不是?中笙,你再照樣去問他們,若是他們不出聲,你便打斷他們的雙腿!」
袁中笙一聽得壽菊香這樣命令自己,不由得汗流浹背!
他忙道:「我……只怕打不過他們。」
壽菊香怒道:「有我在這裡,就算是天神,你也可以打得過,快去!」
袁中笙心中暗暗叫苦,他向霍貝望去,但霍貝卻暗暗向他使眼色,示意他去逼問五人。
袁中笙知道自己如果一去逼問五人,那麼,武林中人,立即便將自己當作是邪派中的大魔頭了,惡聲名傳揚起來容易,再要更正,再向武林中人表示,自己絕不是邪派中人,只怕比登天還難!
但是,袁中笙這時,卻沒有法子不服從壽菊香的喝令!
因為他的師傅還在壽菊香的手中,如果他一抗命,那麼,以往的心血,也就白費了,而且,撫養他成人的師傅,只怕也沒有希望脫難了!
總共才不過極短的時間,袁中笙的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霍貝見袁中笙遲疑不前,使催道:「師傅,有師祖在,你怕什麼?快去問他們!」
袁中笙心中,暗歎了一聲,心想師傅養育自己成人,恩重如山,為了報答師恩,粉身碎骨,應在所不辭,如何為了顧及自己的聲名,便自猶豫了起來。
他一想及此,便轉過身去,來到了龔生智等五人的面前。
本來,他已經鼓足了勇氣,要去喝問那三派五個高手的了。但是,他一到了五人的面前,卻只覺得喉頭發乾,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他一連乾咳了幾聲,才道:「我……師傅的話,你們可曾聽到了麼?」
郭氏兄弟等五人,望著袁中笙,面上都現出十分卑夷的神色來。
袁中笙在那樣的情形下,當真恨不得地下有一個地洞,可以供他鑽了下去,他硬著頭皮,又問了一遍,但是卻仍然沒人出聲。
壽菊香厲聲道:「他們既然不出聲,你還不動手打斷他們的雙腿麼?」
郭獨清首先忍不住,一聲大喝,道:「老賊婆,你作威作福,我與你拚了!」
他一面說,一面已向前直撲了過來!
但是壽菊香卻一聲冷笑,道:「憑你也配!」
郭獨清本來,根本沒有打算和袁中笙動手,他這一撲,是撲向壽菊香的。但是,就在壽菊香一個「配」字出口之際,他人在袁中笙身邊掠過之時,袁中笙突然覺得一股大力,在自己的腰際撞了一撞!
那股力道在他的腰際一憧,竟使他不自由主,一掌揚了起來向郭獨清拍出!
袁中笙心知,那一定是壽菊香以太陰真氣,在撞擊自己的腰際,使得自己的行動,聽憑她的指揮!
袁中笙想要收回掌來時,哪裡來得及?
而郭獨清在突然間,覺出身後有掌風襲到,也不再向前撲去,身形一凝,翻手一掌。便反掃而出,「砰」地一聲響,恰好和袁中笙的一掌相交!
本來,郭獨清的武功造詣很高,袁中笙此際,縱使內力雄渾,也未必能佔多少便宜。
然而,此際在袁中笙發出的這一掌,卻是受了壽菊香的大陰真力催動而發出來的,力量比他自己的掌力,又強了許多!
雙掌相交之後,郭獨清只覺得一股大力,撞了過來,他心中大吃了一驚,心想自己在武林中,成名多年,若是敗在袁中笙這小子手中,以後如何還能在武林之中走動見人?
因之,在剎時之問,郭獨清火氣下沉,竭力穩定了身子,不令自己的身子後退。
可是,銀臂金手壽菊香的太陰真力,既然已經蘊在袁中笙的那一掌之中,郭獨清雖然全力以赴,又如何能抵擋得住?
如果他不是竭力想穩定身形的話,那他至多也不過被袁中笙的這一掌,震出六七步去,跌倒在地而已。
然而,這時他卻竭力真氣下沉,穩住了身形!
是以,當袁中笙的那一掌之力,大得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時候,他覺出不妙,再要後退時,已然不及!
他上身向後疾倒了下去,然而在那電光石火間,他的下盤,卻還緊緊地釘在地上!
電光石火之問,只聽得「格格」兩下骨裂之聲,他雙腿腿骨,竟因之生生折斷!
郭獨清受此重創,倒在地上,痛得冷汗直淋,全身發顫。
袁中笙乍一見到了這等情形,也是猛地一呆。
他不會料到自己的這一掌,竟有這樣大的力道!
而人人皆見,郭獨清是在自己的一掌之下,腿骨斷折的,這件事,青城派中人.豈肯和自己善甘罷休?袁中笙心中,越想越是害怕!
他雖然佔著上風,但是因為他心中害怕之故,他仍是出了一身冷汗!
也就在這時,袁中笙只聽得在他的身後,響起了驚天動地的一聲怪叫,兩股轟轟發發的掌風,已然疾襲了過來。
袁中笙足尖一點,向前掠出了七八尺,當他身在半空之際,便已轉過身來。
他才一轉過身來,便聽得又是一聲大喝,只見郭不濁手中長劍,幻成了一道晶虹,已向他當胸刺了過來!
袁中笙心中一驚,身子一縮,又向後退去。
郭不濁一見袁中笙後退,再是一聲大喝,連人帶劍,一齊撲到。
袁中笙一退再退,在退出之際,只顧逃開郭不濁凌厲之極的攻勢,卻未曾顧及自己退向何處,也不知道他已恰好退到了壽菊香的面前!
就在他一退再退,剛站定身子之際,郭不濁的那一劍,劍氣嗤嗤,離他的胸前,已不過是尺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