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除 惡 文 / 憶文
一位武林精英,後起之秀,在四位所謂「正派著宿」聯攻之下,靜悄悄倒在地面上,而這四位耆宿,各自發出滿意的笑聲。
金婆子哈哈兩聲,移步上前,拔出她擲在余樹奇肩尖上的寶劍,順手要拾起余樹奇的金精劍,忽然有人厲喝一聲:
「住手!」金婆子出其不意地一怔,回頭看去,見是勞姘宜,不禁怒道:
「你想怎的?」
勞姘宜冷冷道:
「你有多大的功力,想要人家的劍!」
金婆子被她問出火來,登時雙目凶光暴長,喝一聲:
「莫非是你該要?」
「縱使不是我,也不該是你!」勞姘宜旋弄軟鞭,冷笑不止。
金婆子因為勞姘宜屢次觸她霉頭,以為勞姘宜想要寶劍,才大發無明,此時聽她自說不是,臉色略舒,一時無話可說。
唐傳祖生怕她兩人又起爭執,忙道:
「寶劍的事,我們暫時不必爭,先把這小子拷問明白再議!」
當然,他們念念不忘的是「風魔寶錄」,要由余樹奇身上問出風魔寶錄的下落,余樹奇這一身武學是否由風魔寶錄得來,仇殘子又是怎樣一個來歷,至於金精劍雖是稀世奇珍,比起風魔寶錄還要略遜一籌,不必在這時爭執。
唐傳祖這個提議,立即得到各人一致同意,立即解開余樹奇的穴道。
余樹奇蘇了過來,剛一睜開眼睛,便發覺自己躺在地上,四名敵人俱在身側,自己肩尖、雙腳俱劇痛難忍,知已落在敵人手中,暗裡運氣行脈,發覺並未受阻,心想:
「再過些時,定要和你這伙惡魔打一場狠的!」
唐傳祖為防余樹奇脫逃,站得最近,只要余樹奇稍有動作,即可再制任他的穴道。要知唐傅祖精於點穴,對於運氣行脈自然瞭如指掌,見余樹奇醒後一言不發,暗中行氣,不由冷笑道:
「小子休起妄念,老夫一手九陰脈法,足可叫你走東,你便不敢走西,你好好招認幾件事,也許還可饒你活命!」
余樹奇恨得俊目冒火,但因身已受傷,只好忍耐一時,以待好機,冷哼一聲道:
「你這些潑魔想教小爺說甚麼?」
唐傳祖道:
「第一件,風魔寶錄現在何處?」
「第二件呢?」
「小子!你可是想死?唐老俠問你一件,你就說一件,難道你還要反刺探我們?」
余樹奇原是要探查他們全部心意,不料被勞姘宜一語道破,恨不得一掌把她打死,重重地哼了一聲,一言不發。
唐傳祖喝道:
「你說不說?」
余樹奇恨聲道:
「要我說甚麼?」
唐傳祖道:
「風魔寶錄在何處?」
余樹奇道:
「誰知道風魔寶錄在何處?」
雪明禪師起手一掌,摑在余樹奇頰上,厲喝一聲:
「你到底說不說?」
余樹奇被這一掌打得半邊臉通紅,火辣辣地更加不好受,然而形格勢禁,只好一咬牙齦,抗聲道:
「真沒見過風魔寶錄!」
雪明禪師怒喝一聲,還要伸手再打。
唐傳祖急伸手一攔道:
「看來尚有內情,且待他說來!」回顧余樹奇道:
「你若不說出真情,我就先把你一身廢了,然後再找你姑姑算賬!」
余樹奇怒道:
「沒見就是沒見,要我說……」
唐傳祖一伸手,扣上余樹奇的肩尖,冷笑道:
「你可真要我下手?」不料語聲甫落,余樹奇手肘向側方一抬,趁勢一掌,把他打了一個踉蹌,再一彈手臂,一股勁風橫掃出去。
天山三老和金婆子怎料到一位受傷的人,還有恁般狠勁?因為相距太近,全被臂風揮出三尺開外,
余樹奇自知這一招是僥倖成功,倘不及早逃生,仍要落在對方手上,一手撿起寶劍,立即拔步飛奔。
金婆子一聲厲嘯,縱起身軀,猛可一揚瘦臂,但見一道寒光向余樹奇飛去。
余樹奇疾奔中忽聞腦後風聲,知是敵人暗器來襲,反手一劍,將金婆子一枝鴛鴦劍擊飛半空。
勞姘宜得意洋洋地笑呼道:
「再看我的!」左手一揚,一蓬光雨夾著絲絲嘯聲飛去。
余樹奇辨知襲來的暗器為數不少,只得擰轉身軀,將金精劍化作一張光網,一陣輕爆的聲音響處,所有的暗器,悉被砸得四處飛散。
但是,三條身形已疾如飛鳥搶阻在入林的方向,那是金婆子、唐傳祖、雪明禪師三人,他們生怕余樹奇一進樹林,便無尋處,趁著余樹奇停身揮劍的時候,先把歸途阻絕。
金婆子脫手飛劍的特技,本是百發百中,論武藝,也略高於天山三老,偏在三老面前被余樹奇鬧得灰頭灰臉,更是盛怒萬分,招回被擊飛半空的寶劍,並搶過唐傳祖和雪明禪師的前頭,腳尖剛沾地面,即厲喝一聲:
「好小子!真算你有種,先接婆子幾招!」話聲甫落,雙劍如輪,催動銳風向余樹奇疾進。
余樹奇情知定難倖免,大罵一聲:
「無恥之尤,能把小爺怎的?」拚盡餘力,運劍如飛,「當當……」一陣急響,震得金婆子雙臂飛麻,臉色發青,一連踉蹌幾步。
天山三老見余樹奇受傷之後,仍然有此力量,不由得又驚又妒,勞姘宜厲喝一聲:
「今天被這小賊逃走,天山三老從此退出江湖!」長鞭揮得「拍拍」連響,與金婆婆前後夾攻。
雪明禪師也叫一聲:
「勞婆子說得對,本禪師來也!」怪兵刃一厲嘯,也由左側疾上。
唐傳祖原是覺得余樹奇這樣一朵武林奇葩,毀了未免可惜,打算設法挾持作為己助,卻因勞姘宜一喝,驀地想起名頭要緊,也冷笑一聲道:
「小子!你認命了罷!」振劍夾擊。
余樹奇哈哈一聲豪笑,接著厲喝一聲:
「小爺至少也要殺兩個夠本!」他豪氣凌雲,以攻應攻,全延拚命的絕招。
正所謂:「一大拚死,十夫難當。」四老藝業雖高,但余樹奇一拚起命來,一時也奈何不得。
這一場拚死的撕殺,不覺已是半個時辰,余樹奇有盈虛功的根基,不但未見敗征,反而愈戰愈勇,只是肩傷未復,鮮血愈流愈多,臉色微微發白。
天山三老真意想不到這位年輕人於負傷之後,尚且這般難鬥,勞姘宜大喝一聲:
「休教夜長夢多!」探手入囊,扣緊一把「神芒」在手。
余樹奇微微一驚,手中劍不免略緩,唐傳祖一劍乘虛而入,雖未傷及皮肉,但已將褲子穿破一個大洞。
在這瞬間,樹林頂上傳來一聲嬌叱,接著冷笑道:
「好一個天山三老,還要加上積石娘娘!」
余樹奇一聽那人口氣,知她縱不能幫助自己,也決不與自己為敵,不覺精神大振,「噹」
一聲,將唐傅祖的寶劍擊開三尺,空門盡露。
勞姘宜厲喝一聲:
「果然夜長夢多!」長鞭一揮,一把神芒由鞭尾射出。
余樹奇知她遲早會有此著,單劍一旋,「叮噹……」一陣急響,半支神芒也未能越過劍網。但是,一縷黑煙卻自左側飄來,恰是左肩受傷,運掌不便,只覺一種奇臭的氣味衝進鼻觀,彷彿還聽到一聲嬌叱,即暈倒過去。
唐傳祖還不失為正派人物,一見黑煙到達余樹奇面門,知他定難倖免,只再伸左手中指,加點暈穴,並未以寶劍進招。
但是,勞姘宜心胸狹窄,怎肯輕易放過機會?長鞭一揮,向余樹奇雙腳撻下。
余樹奇在暈迷中功力盡失,若被她一鞭撻正,那怕不雙腳齊斷?那知就在鞭梢相距未及一尺的時候,一聲嬌叱,四老耳膜如被銅針一扎,勞姘宜的鞭勢不免一緩,一道長虹隨聲下穩,「刷」一聲響,她一根七尺鄉長的軟鞭立被斬成兩段,那道長虹也現出原形,卻是一枝二尺短劍。
一道綠影隨長虹到達,顯出一位嬌美絕倫的少女,敢情四老俱被這少女的武功所懾,個個呆若木雞不能動彈。
那少女朗星似的秀目在四老面上一掃,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紋,從容伸手一招,那枝短劍立即飛回手中,然後說一聲:
「你們大概就是天山三老了!積石娘娘,你可是姓胡?」
各人聽她這樣一問,好不奇怪?唐傳祖驀地發覺這少女的口音與方才由樹頂發話那人並不盡同,回頭一看,卻見樹頂上另站有一條白衣身影,衣袂飄飄,似欲隨風飛去,心想:
「這一個已經難敵,再加上一個那還了得?」暗自盤算應付之策,對於綠衣少女所問,反而有點茫然。
金婆子初見綠衣少女那枝短劍,心下已起幾分疑慮,忽聽問地是否姓胡,不禁騖得臉色一變,厲叫一聲:
「你是甚麼人?」
天山三老與金婆子交往幾十年,只知她姓金隱居在積石山麓,武功十分高強,綠衣少女說她姓胡,已經令人感到突然,金婆子這般等於招認了出來的神情,更加使三老驚訝。
勞姘宜軟鞭被斷,起初是驚愕木立;漸漸,羞憤佔據整個心裡,暗中咬牙切齒一陣,悄悄抓緊一把天山神芒待機而發。
綠衣少女聽金婆子查問來歷,冷哼一聲,秀美絕倫的面孔上忽然掠過一絲殺氣,冷冷道:
「我是你的小師妹余小璧,正要擒你這……」
金婆子厲喝一聲:
「你敢!」雙劍一揮,帶起「絲」一聲劍風,疾點余小璧心坎。
綠衣少女余小璧一聲嬌叱,只見手中劍一閃,「噹啷」一聲,金婆子即被震退三步;反手一掌,鑿飛勞拼宜發出的天山神芒,冷笑道:
「天山三老難道只學會一套暗襲的功夫麼?」
勞姘宜趁著金婆子進招的同時,發射出十二枝天山神芒,在相距不及一丈的距離,萬無不中之理,那知綠衣少女竟能在百忙中一掌,將十二支神芒打飛,駭得她愕然縮手;這時被對方發言諷刺,霎時羞怒攻心,滿頭白髮無風自動,厲喝道:
「你憑什麼壞我的寶鞭?」
綠衣少女冷冷道:
「以眾欺寡,以老壓少,以暗器取勝不算,還要在人家暈倒之後,再下毒手,飛虹寶劍不飛向你的腦袋,已算莫大的人情,你還敢來問我?」
唐傳祖聽說少女那枝寶劍,名為「飛虹」,心底即時冒起一陣寒意,急向勞姘宜使個眼色,再向余小嬖拱手道:
「姑娘莫非是天南聖姑門下?」
勞姘宜和雪明禪師被唐傳祖這句話驚得倒退三步,心頭上像壓著一塊萬古玄冰,週身冷得一陣震顫。
綠衣少女臉上掠過一絲笑意,點點頭道:
「你這老兒眼力不差,我,……」一語未畢,忽見金婆子縱身逃走,嬌叱一聲,飛虹寶劍已化作一道精虹飛去,同時一道白影掠過各人頭上,即聽金婆子「哎呀」一聲慘呼,向迷雲谷中墜落。
天山三友瞥見金婆子在一招中送了性命,更是心膽俱寒,互相交換一個眼色,誰也不敢縱身逃走。
白衣少女在迷雲谷崖邊,一手握著余小璧的飛虹寶劍,一手握著金婆子的鴛鴦劍,茫然望著金婆子身軀下墜,不覺滴下兩行清淚,喃喃地說一聲:
「師妹接著!我們也該走了!」
余小璧將飛虹寶劍收回手,忙道:
「難道不救這人麼?」
「那是你的事,我可不管!」
余小璧粉臉一紅,怔了半晌才喃喃道:
「那能見死不救?」星目一閃,注視唐傳祖臉上道:
「這人你們暗算,理應由你們救他!」
唐傳祖武藝雖高,但知道這兩位少女是天南聖姑門下,那還敢頑抗不依?輕輕說出一個「是」字,回頭對雪明禪師道:
「和尚!你拿解藥出來罷!」
雪明禪師強裝起笑臉,說一聲:
「好!」掏出解藥,將余樹奇身軀翻轉,仰臉向上,在他口中納進一塊藥片,對唐傅祖道:
「這回輪到你動手!」
余樹奇原是伏著,所以余小璧未看見他的臉孔,此時目光到處,不覺微微一怔。
唐傳祖暗叫一聲:
「不妙!敢情他兩人相識。」心頭上暗歎一聲,自起一種淒涼之感;但仍伸手一拍,解開余樹奇的穴道。
余樹奇藝業本高,經雪明禪師解了體內的毒藥,再得唐傳祖拍活了穴道,也即應掌而醒,俊目一開,瞥見天山三老與一位美艷絕倫的少女環伺身側,忍不住怒喝一聲:
「你們想把小爺怎麼樣?」
,天山三老心裡雖怒,但誰也不便答腔,六隻老眼,俱投向綠衣少女臉上,希望她能解除這尷尬的場面。
余小璧微微一笑,說一聲:
「你先起來罷,要不是師姊和我來得快,你早就成為廢物了,還要發甚麼惡?」
余樹奇大感突然,運氣行脈,果然並無遲滯之感,也站起身軀,抓起寶劍,拱手道:
「多謝姑娘救命大德,余樹奇他日終當有報!」
余小璧登時悲喜交集,叫一聲:
「哥」立即撲上。
余樹奇一怔,身子已被余小璧摟得緊緊地,急道:
「姑娘放……放手!」
余小璧「噗嗤」一笑,仍摟著余樹奇的肩頭猛晃道:
「你怎麼連我都不認得了?」
余樹奇滿面通紅,被摟緊的部位,正是受傷的地方,痛得只是皺眉,又不好呼痛,忙說一聲:
「在下的污血污了姑娘的衣服啦!」
余小璧突然鬆手掩面,哭道:
「哥呀!你怎地連我也不認了?」
余樹奇大愕,但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一個小兩歲的胞妹,確是頑皮到了不得,登時一幕溫暖家庭的景象,迅速湧上眼簾,不禁淒然下淚道:
「難道你是我妹妹小璧?」
這才真正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余小璧忽又破涕為笑,雙手一放下來,「唔」一聲道:
「這時才肯相認,人家不來了!」
俗語說:「女大十八變。」少女一到十四五歲,該豐滿的部位,都豐滿起來了,再醜的小鴨,到那時也變成了天鵝,何況余小璧已屆破瓜之年,教一別十年的哥哥怎生認得?
余樹奇見眼前這位絕美的少女,居然是一別十年的妹妹,驚喜得反怔若木雞,兩行熱淚汨汨流下。
余小璧笑道:
「你這人奇呀!好端端為甚要哭?」
余樹奇顫顫地叫一聲:
「小璧」那聲音仍與十年前招呼妹妹玩耍的聲音相同。
余小璧胡胡地一笑道:
「說呀!哥!」
余樹奇見她宛然是小時候的神情,也忍不住淒然一笑道:
「那夜裡,你怎生逃得脫?我們的爹媽已經………」
余小璧聽她哥哥提起往事,也流下兩行淚水,嗚咽道:
「哥!不必說了,那事我全看到,因我身子小,藏在牆根的洞裡,那些惡賊沒有看見。
惡賦走後,來了一位老道姑把我帶走,她就是我師父天南聖姑。這回是我師父命師姊帶我來江湖練歷,附帶做一件大事,下山之後,我便往飛龍寨把那些仇人一個個給剁了………」
余樹奇驚喜道:
「真的?」
余小璧小嘴一噘,眉毛一挑道:
「誰騙你啦?後來我回家祭奠,遇上田叔叔,才知你已藝成出師,聽說你那師父是這一帶的惡霸,方士哲的女兒,可真?」
余樹奇點點頭道:
「是田叔權告訴你?」
「唔」余小璧漫應一聲,一指天山三老道:
「哥!你怎麼和他們打起來的,要不要我替你殺了?」
敢情余小璧這位自幼頑皮的少女,長大了就把殺人當作耍子,不然,飛龍寨多少敵人,怎被她剁得半個不剩?
天山三老驟聽此言,全都驚得面容失色,唐傳祖悄悄一扯二老衣角,三條身形疾如飛鳥向樹林投射。
余小璧喝一聲:
「往那裡走?」一拔寶劍。
余樹奇急道:
「由他去罷!我傷的不重,將來總會有人把他收拾!」
「你真大量度!」余小璧有點不值,接著說一聲:
「跟我去見見三師姊!」
余樹奇早見迷雲谷的崖邊,站著一位白衣女子,因與妹妹說話才不加理會,這時聽說是她的師姊,才「哦」得一聲,余小璧已拖著他的手腕,三步兩跳邊嚷邊走。
白衣少女忽然轉身軀,苦笑道:
「你這三腳貓得與你哥哥相見倒也罷了,還要扯上我來作甚?」
余樹奇走到近前,也學他妹妹口吻喚了一聲:
「三師姊!」
白衣少女粉臉上忽然起兩朵桃花,低聲道:
「你怎麼這樣稱呼我?」
余樹奇不知她話裡含有何意,也忸怩到不知該說些什麼。
余小璧看他兩人的神情,不禁噗嗤一笑。
這一笑,可把白衣少女笑得粉臉更紅,狠狠瞪她一眼道:
「你笑甚麼?」
余小瓏「哎喲」一聲道:
「連人家笑也不肯哩!我有了哥哥,再也不怕你!」
白衣少女「呸」一聲道:
「誰要你怕啦?」目光一移,瞥見余樹奇的肩頭被鮮血染紅一大塊,又「啊」一聲道:
「你看你哥哥受了傷,還不趕快治,盡來瞎纏!」
余小璧喜歡過度,竟忘了身上帶有治傷靈藥,這時慌忙取出替余樹奇敷用,蛾眉緊皺,問道:
「是誰恁地狠心,這一劍幾乎刺穿了琵琶骨。」
余樹奇恨恨道:
「還不是那使雙劍的金婆子?」
「哦」余小璧接著又道:
「那人是我們的大師姊胡冬,已被三師姊把她殺了!」
「死丫頭!她先中你一劍,怎說是我殺了?」
「哼!她被你一掌打死,鴛鴦劍還落在你手上哩!」
余樹奇驚道:
「這是怎樣一回事?」
「她背師叛教,自稱為積石姑娘,收羅江湖上的惡人,難道還不該殺?」余小璧一口氣說出誅殺胡冬的理由,接著又道:
「方纔我說做一件大事,就是這一件。我們原是知道你在這一帶才來找你,不料遇上叛師的師姊,真是一舉兩得。」
余樹奇大惑不解道:
「胡冬叛師,該是你師父親自下手才對,怎命你做師妹的來下手?」
「這個可要怪胡師姊的誓言,她說日後若有叛師行為,定死在最小的師妹手中,當時她已經有四五十歲,而且藝業高強,認為無論如何,也沒有小師妹能趕得上殺她,不料真個應了誓言,死在三師姊和我之手!」余小璧一口氣說畢,朝著白衣少女扮個鬼臉,笑道:
「這回該你的啦!我們往那裡走?」
余樹奇目光向白衣少女臉上一移,見她比自己妹妹略大一兩歲,一張秀美的臉孔潔白如雪,卻又泛著粉紅色的光輝,真個是熟比櫻桃,吹彈得破;雲鬟霧鬢,襯著兩道蠶眉,真若春山含黛,足令人神馳魂蕩;一雙清澈如秋水朗星的眼睛,乍看起來似歎還喜,如怨如愁,又使人不敢迫視。這樣美絕的少女,直是難畫難描,天仙化就,余樹奇明知她是妹妹的師姊,也禁不住神魂飛去。
只聽她輕啟櫻唇,放出如黃鶯的聲音道:
「你不問別人,怎又問起我來?」
余小璧覺得三師姊今天有點異樣,可又不知她到底何因,這塊空地上總共只有三人,所謂「別人」還不自己的哥哥?因而回眸一笑,叫一聲:
「哥!你說往那裡去?」
余樹奇道:
「還是三師姊說較好!」
白衣少女蠶眉微蹙道:
「又是三師姊啦!」
余小璧「格」一聲笑道:
「不喚你三師姊,難道要我哥哥喚錢幼萍?」
「呸!呸!呸!嚼舌根哪?」
余樹奇也忍不住突出聲來。
余小璧恍若有悟,笑道:
「好了!我們一道走,走到那裡算那裡。」
余樹奇想起胡冬已死,三老俱逃,料他在短期內不敢再到迷雲谷;縱使他敢再來,自己把外面的事通知宋改,叮囑他防備,也不至於有礙。當下點點頭道:
「這樣也好,但得往北方走。」
「我正想回南,你怎地又要往北?」余小璧見哥哥的去向和她相反,竟是噘嘴不樂。
余樹奇愴然道:
「順道回家祭奠呀!」
錢幼萍與余小璧相處十餘年,知這位小師妹最會刁蠻,怕她和余樹奇鬧彆扭,忙道:
「你哥哥尚未祭奠伯父母亡靈,我們再往北方走一趟罷!」
一男二女飛步下山,日復一日,不知經過多少城鎮,這天來到石首渡口,忽聞人叢中叫一聲:
「余小俠!」
余樹奇循聲看去,原來是過眼雲煙白秋風,忙叫一聲:
「白大叔!你也趕渡?」白秋風走到近前,笑道:「本是要趕渡,但你來了,渡不渡也沒甚要緊,我們回鎮上喝杯酒去!」余樹奇引見妹妹和錢幼萍,隨同白秋風找座飯館坐定。
白秋風四顧無人,低聲道:「碧芙山莊被人放一把火燒了,裡面一個也沒跑得出來,這事可是你們幹的?」余樹奇大詫道:「誰有此本事焚燬碧芙山莊?」錢幼萍與余氏兄妹同行多日,已知碧芙山莊的事,微一沉吟道:
「莫非是天山三老?」余小璧道:「他三人曾聽哥哥說過師門淵源,敢倩遷怒到方士哲頭上。」余樹奇搖搖頭道:「他三人要想一舉毀去碧芙山莊,只怕還辦不到。」自秋風道:
「這也難說,倘若天山三老正式拜莊,方士哲不明來意,接待進去,被他殺個措手不及,那得不毀?聽說飛龍寨也被人在白晝殺個精光哩!」
余小璧自己幹事,被別人傳揚江湖,得意已極,忍不住笑出聲來。
白秋風問明原委,不禁陶然舉杯道:
「首惡盡除,老朽應當祝賀小俠兄妹一杯!」
稍時食畢,在珍重聲中分道揚鑣,過不多時,江湖上又轟傳綠衣飛虹劍和鴛鴦劍的名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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