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起死回生 文 / 憶文
麻谷老人看到醉菩提的酒箭射中了媧母,媧母身形晃了幾晃,竟然向山下滾落而去,看情形尚不致喪命,必已受傷無疑,麻谷老人當即大聲嚷道:「妙哇,胖和尚,你要是想為你那孽徒報仇雪恨,這可正是好時候了,現在你可找到正當香主啦,你可千萬別放過這殺手的婆娘。
如果你今天抓不到她,以後你就休想再找到她。」
麻谷老人一邊嚷著,身軀已向山下飛落,追趕媧母,萬蜂王卻比他更快,只聽嗡的尋聲,一抹黃影,已自麻谷老人身側一閃而落。
兩人落下地來,只見媧母躺倒在地上,身體上前面幾處大穴均被醉菩提以酒箭點中,並在身體當時下落之頃,脛骨受傷,已不能動彈,身邊正站著醉菩提。
原來醉菩提躡蹤麻谷老人和唐棣二人,早就來到了香山之上,隱身在枝繁葉密的樹上,幾人在這兒一場龍爭虎鬥,各不相讓,都已施展出看家的本領。麻谷老人的掌力雄厚,萬峰王的萬蜂針令人驚心動魄,天都秀士,文質彬彬一種書生本色,但是內力已遠至高境界。這媧母的輕功,既可凌空而攻,更能靈活縱躍,乃是苗山武學中的最好的絕活,尤其漫天花雨的鐵蝙蝠既難躲,也難藏,如無上乘功力,絕無逃生之路。
幾人這一場惡拚死鬥,他隱身上在樹上,由上而下,已然瞧得明明白白,而且好不驚心,眼前這幾個人的武功沒有一個不在自己之上。
他遠縱西疆來到中原,本是在探訪那殺徒的仇人,是以一見這多高手,各各都聚功力掌勢於一身,心神便也振奮不已,心知殺徒昀仇人,必在其中。
果然,他冷眼觀察的結果,只是媧母每一出手,必定掌指兼施,而且指上功夫,更勝於掌,吸是身形一晃,手指一伸,必見朵朵蘭花,對方前身各處大穴,皆被她拂穴手罩住。
醉菩提看得明白,心想:「天目山中,連他那些徒兒在內,數十人皆同時喪命在重手點穴之下,非她又是何人,越瞧越對,也越想越真。」、不料想自己數年尋訪,遍歷南疆、中原;長江、黃河流域,更遠至關外、長白山嶺、黑龍江一帶,均未能得到半點消息,今天竟在無意中得到了仇人,頓時怒沖鬥牛,恨氣上升,準備迎擊媧母。
但這和尚十分奸猾,有自知之明,深知自身,實非媧母對手故枚爾並不現身,靜坐樹上,而觀勝負,心知多人對她群起而攻,她絕難逃出手去,是以隱在樹上以逸待勞,坐收漁人之利,且他旁觀者清,那媧母對敵之時,目光時時往崖下溜,就知道她在鬥敗之後,必然由崖下逃走。醉菩提趕緊縱樹上溜下,躲在崖下,以便在媧母鬥敗之後,在此地以酒箭攔阻,必然一箭身中,逮到媧母,醉菩提手中蓄勁,將葫蘆置於肩上,葫蘆口對著嘴邊,以便喝酒較便,身體對準方位,以便用酒箭,乘其不備,擊其身手後各處大穴,將其穴道點中,然後再問其殺徒詳情。醉菩提雖是人身高大,卻心細如髮,想得細膩,準備得周到,可說是萬事俱備,只等東風一到,便可趁機行事。
醉菩提一見媧母飛落,準備逃走,豈敢稍慢,霍地便噴出一口酒箭。因為他對媧母的武功早有耳聞,再加止方纔他看到她和萬蜂王、麻谷老人及天都秀士等人拚鬥的情形來,外間所傳聞者不虛。故對媧母早有戒心,故爾這一口酒箭,用了全身功力,加足勁道,又在媧母惶不及防的情形下,輕易的將媧母傷在酒箭之下。
那媧母眼看自己在這三位武林高手面前,難以取勝,不知得機逃走,以後再分別報復,個個擊破也不為晚,恰好三個同時出手,三股勁力一動,下面便留下一道空隙,媧母便縱此空隙中脫身而出,逃出險境,本以為可以順利返回苗山。哪知心中正在高興的當兒,毫無防備之下,陡然聽到像裂帛似的嗤的一聲,只見白練一縷直射而來,要想躲閃,已然嫌晚,便被酒箭,射中後身的大小穴道,功力一洩,便栽落到山下,不能動彈。
且說麻谷老人和萬蜂王二人,這時飛落到山下,瞧見媧母仰臥在地,雙目緊閉。顯然醉菩提那一口灑箭,已將她背部的靈台穴閉住,萬蜂王雖然看到她業已落敗,穴道被制,全身不能動彈,但是心中的氣憤和恨意,仍未肖除。一聲狂笑,道:「媧母你也知道有今天,讓別人制服在地,束手就縛,你這個陰險毒辣成性的婆娘,缺少良心,凶殘成性,今日死期已到,我就送你歸西天,命赴黃泉之路!」舉掌便劈。
卻不料麻谷老人在旁呵呵笑道:「老蜂王,慢來!慢來!她現在已無半點抵抗能力,她那苗山的巢穴,已被你一把火燒得片瓦無存,你的氣也該出啦!將她置於死地,又有何用?不如先留她一口活氣,讓她把療蠱去毒的秘方告訴我們,好讓苗疆那些受益毒之害的人,得以痊癒,也是人生一大善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哪知萬蜂王正要舉手下劈之時,醉菩提已哼一聲道:人可是我擒住的,你們想不勞而得,簡直是作蘿,最好遠是少動手為妙!
趁麻谷老人攔陰萬蜂王之時,身形一晃,抓起媧母,便如飛得下山去了,惟恐萬蜂王趕來,朝他要人。
萬蜂王卻是一怔,這和尚明明傷了媧母,難道說把她搶走,卻是要救她,既然要想救她,方才又何必去傷她,這真是一大怪事,令人百思不解?
麻谷老人卻心裡明白,這醉菩提在最近幾年裡浪跡天崖海角,遊遍游全國各地,明察暗訪今天好不容易獲得殺徒仇人,了卻多年的心願,豈會不問個明白,瞭解真情實況,然後作了斷,哪肯把她讓我麻谷老人繼而一想,心說:「今天幸好醉菩提到來,不然我們抓到了媧母,那時反會左右為難,殺她不易,因為秀姑雖然多年受她設法傷害,但仍然姊妹情,不願親見媧母受戮,必然出面討情。如若放她,她多年以來竟以蠱毒苗疆青年,傷天害理,罪無可逃。這豈不是極為尷尬場面,醉菩提把她一帶走。醉菩提也不會輕易得放過她,也夠她不好受的,秀姑和醉菩提,根本不認識,當然也不好意思出口要人。」
麻谷老人既然看出萬蜂王對醉菩提這種舉動,心裡非常不高興。並要趕去向他要人,便對萬蜂王道:「你先別生氣,那媧母雖然死有餘辜,我們可要留下和秀姑今後見面之情。她雖然殘暴凶狠,但在秀姑眼中,她仍然是位好姊姊,我們如果親手殺了她,今後如何再見秀姑呢?你放心好了,這和尚比你和我更恨她入骨,你想!和尚還會輕易的饒過她麼?何不假手和尚殺她,你我二人仍然對得起秀姑!」
萬蜂王實不曉得萬蜂王的來歷,對他陌生得很,兩眼一瞪,道:「麻谷老兒,這麼一說,你倒對這個胖和尚卻是十分清楚,你就說說,讓我也對這個胖和尚多明白一些!」
麻谷老人卻早抓住他的胳臂,道:「你先別問這些了,現在救人是第一優先。」
拉著他飛奔上山,只是天都秀士,已替秀姑接好了腿。秀姑緊閉雙眸,面色倒也紅潤,只是兩眼中淚流不止,愁容滿面,顯然是傷心已到了極點。暗想自己怕姊姊,竟然無情無義,自己一再忍讓,百般愛護,仍然打動不了她的狠心,居然下毒手,要把自己置於死地而後才甘心,方才要不是天都秀士及時來救,自己早已死在她的手下。現在雖然脛骨折斷,但對生命無大礙。心念及此,豈有不痛心的,所以眼淚流個不停。
麻谷老人一看,可就放了心了,天都秀士恨得緊緊咬著牙關,一語不出。萬蜂王在秀姑腿上捏了兩捏,道:「幸運!幸運!只是脫了臼,腿骨並未斷折,休養三五天後,便可行走如常,你們二位再敢不必耽心啦!只是虛驚一場。」
秀姑慢慢睜開眼來,想來她的腿骨雖然未折,但疼痛必然難當,從她額上的汗珠便知,但秀姑卻無痛苦之狀,眼望著麻谷老人和萬蜂王,流露祈恕的眼光。
麻谷老人一聲長歎,心道:「你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們怎會傷害她的性命。」
只聽秀姑輕輕歎道:「多謝你們幾位啦!」
眼淚不由得,又撲簌簌得落了下來!
萬蜂王深深得被秀姑的仁厚所感動,覺得這一對姊妹雖為一父之女,一母所生。但兩人的性格,卻有天壤之別,一個凶狠毒辣,嗜殺成性,一個是仁慈寬厚,居心善良。不自覺間,心中怒火頓消。
也暗自叫了一聲慚愧,適才若非麻谷老人出面攔阻,一掌劈死媧母,幾乎真的無面目來見這秀姑了。只見麻谷老人深深懂得人情世故,瞭解人心,尤其是對秀姑的性格,瞭解得更為清楚。我倒真要感謝他啦!
那麻谷老人卻暗地裡向天都秀士比了比手勢,眨了眨眼道:「末網恢恢,疏而不漏,秀姑心懷仁慈,寬弘大量,吉人天相,有驚無險。但總該早些找個靜地,調養較好。」
天都秀士一怔,但頓時心中明白麻谷老人話中有話。那媧母必然已得到惡報,道:「正是,我們此來,乃是秀姑無異與人隔絕了—卜多年,要北上遊覽,觀山游水,疏鬆一下多年的積鬱,我們就前往五台冊一遊,再見了!」說著,就要抱起秀姑離去。
哪知秀姑卻輕輕得一擺手,黯然歎道:「我姊姊已被人擒走啦!」
原來醉菩提的笑聲,她早已聽得明白,麻谷老人天網恢恢之言,雖是一語雙關,但兩項一湊,她是何等聰明的人,哪會不明白的。雖然他們沒有對她說,但是她心中有如鏡子般的明亮,不說而知。
麻谷老人好生尷尬,直抓頭,又扯衣,只見秀姑兩眼望著天都秀士,道:「我們不去五動台山啦,急速趕回苗山去吧!」天都秀士一怔,便問道:「秀姑!為什麼?」
秀姑眼瞼一垂,說道:「天理昭彰,當真疏而不漏,這是怪不得萬蜂王的,我那昔日苗山居處,不是已被他燒個淨盡了麼?唉!若是我姊姊那些徒眾,從此失去了統率,那結果便不堪想像了,我們倒要趕緊回返苗山,處理善後為妙廠那媧母的武功是何等的高絕,休說是的一些徒眾,便連那些侍女之輩,長時間的耳濡自染,皆已學得一身武功,如果失去了統率,從此以後,為害江湖,到處放蠱,貽害青年,那豈是人們所願見的。
天都秀士聞聽秀姑的這番話後,說:「你說的卻有道理,事不宜遲,我們就星夜趕回苗山去。哈哈恭喜秀姑,你這一回苗山,必可盡除苗疆地區放蠱之害,那些中蠱的人,便可有福了。」
天都秀士當年進入苗山,就是因為蠱毒為害西南各省,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子散妻離,親人才;得見,夫妻團圓。背著悲天憫人之心,進入苗山,想勸告媧母以慈悲心懷,別再下蠱,豈知不但沒有達到目的,自己倒被媧母下蠱,險些喪了性命,倒多虧秀姑伸出救援之手,把自己從危險中救了出來,以致媧母懷恨在心,欲將秀姑,置於死地,兩人便雙雙躲到太行山上石洞之中,逃過媧母的暗算。
現在媧母已被醉菩提帶走,生死不明,苗山無人統率,秀姑前去,接領遵徒從,多年心願,眼看即可達到,是以天都秀士大聲恭喜,一則已秀姑離開苗山多年,這次又可舊居重住,二則自己的宿願即償,豈能不心花綻放,喜笑顏開,且達多一句話的工夫敢等不及,背起秀姑,便往苗山奔去。連和麻谷老人、萬蜂王、唐棣三人打個招呼都來不及。
麻谷老人眼見兩人遠去的背影,哈哈笑道:「媧母伏誅,罪有應得,這就應了古語所說的:『天作孽猶可達,自作孽不可活。』苗疆多年流害的蠱毒,眼看此盡除,天都秀士多年的努力,眼看就要實現了。呵呵,秀士那個老頭兒好不快活。高興的連和我們打個招呼都忘了。走啦,蜂王,我們也看到好高興,那麼也為高興而慶賀一番,快去提個灑樓,干幾大杯!」
他嘴時嚷嚷著,哪知一掉頭,萬蜂王已蹤影不見。
麻谷老人一怔,心想:「是了,這萬蜂王雖然冷冰冰得由些不合人情,但這也難怪他,也一生獨居深山,與世間無爭。經年累月和那些蜜蜂為伍,很少和外人相見,到那兒去說話呢!在那個環境下,孤身一人,來去自由,無人來往,便養成孤獨性格,重複舊業,再以養蜂為樂事。咦!怎麼唐棣這小娃娃也不見了?」
原來他和萬蜂王上崖的這一陣功夫,因耽心秀姑的安危,去看視秀姑,一直到天都秀士和秀姑離開此地。萬蜂王也不告而走這段時間,竟然忽略了唐棣,現在人去地空,回身一看,唐棣也不見了。
麻谷老人一抓滿頭又短又稀的白髮,便已有些眉目,心想:「蝸母既然在此地現身,藍茜那個女娃娃必然也隱藏在此地,這個男娃娃心中想念那個女娃娃,如癡如狂,茶不飲,飯也懶得吃,必然在這附近尋找那個女娃娃去了,我也不必在此等候了。」
麻谷老人,心念及此,便一躍而起,那藍茜想也看到師祖被擒,這女娃娃雖然刁鑽調皮,但對師門卻甚忠義,豈肯就讓她師祖受醉菩提的侮辱或殺害,她必是隨後追趕醉菩提設法救出她師祖媧母,唐棣原是為救她而來,現在發現了她的蹤跡,他豈上讓她冒險前去,必然也跟著去了。
麻谷老人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想錯,立即飛奔下山,向方才醉菩提所去的方向,如飛的追趕下去!
麻谷老人,推情忖理猜得果然不差,正當他和萬蜂王追撲媧母下山之時,唐棣習『將秀姑交與奔去的天都秀士,忽見崖邊林中人影一晃,便不再見蹤跡。
唐棣看到媧母現身之後,便猜想藍茜必在左近,故爾時時留心,刻刻瞄視,一見人影晃動,便知必是藍茜無疑,故不言語,立即,追了過去。
等他到了那人影倏晃之處,地見一條黃線般的光亮,已投向東南方,前面,一團紅影,有如風馳,乜掣,疾奔而去,唐棣立知那是醉菩提,那條黃色光亮必是藍茜,即刻腳下不停,把輕身功夫盡量施展出來,如飛得往前追去。
追來迫去,只見人山更深,漸漸的那條紅影已越去越遠,但和前面的藍茜卻相距不到十丈,這時更清楚是她,若是出聲呼喚,藍茜定然聽到,但他心中卻是奇怪,心想:「她這麼追趕醉菩提則甚?醉菩提又為何在前狂奔不停?」
心中奇詫,腦內疑惑,但不出聲呼喚,跟在後面,以觀究竟。陡見前面一座高峰插雲,唐棣到了峰腳,只見路旁立著一座石碑,上刻三個大字:「妙峰山。」
唐棣雖然追失了前面人影,但這妙峰山乃是唯一的去處,往山中去的路徑,也只有這唯一的一條,想必是藍茜,已跟蹤追到山中去啦。只見山嶺連綿,林木森森,路窄樹高,難見天日。
唐棣並不循著上山之路,惟恐被人發現,使敵人有了警覺,便難以窺探山中的虛實,便專走樹木濃密之處,逐樹飛躍,便於隱藏身形。上行未到一半,忽聽左前方樹後,有話聲傳來。唐棣便忙止步隱身,藏在一株枝葉繁茂的大樹上,隱身下看,但只能聽出那話聲在兩丈之外,但不見人形,再細瞧一回,卻見有株兩人合抱粗的大樹擋住,所以只能聞人聲,而不能見人形。
只聽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姑娘來此,莫非與那和所擒的女子有關麼?」
唐棣實不知媧母被醉菩提所擒,只覺得這說話聲音的男人,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是一時間,竟想不起來。只是奇怪,心想:「若說是藍茜被醉菩提所提,那麼,這個人所稱的姑娘,又是誰?」
當時腳下往樹枝上一點,身子往上一拔,輕輕的往前一竄,便躍登在大樹上。唐棣自得萬蜂王授與上乘輕功,已能微風不動,在高處來去自如,不會被人所發覺,樹下兩人,顯然毫無察覺,仍然照常說話。
接著但是一個女子的口音,冷冷地答道:「是又怎樣,讓開!」這聲音一入耳,唐棣理覺得熟悉得很,但很肯定的這個女子,絕對不是藍茜。
唐棣輕輕地撥開枝葉,探頭一看,心說:「他兩人怎會也來到此地?」
只見先前說話的男人,正是在武昌城中,和藍茜拚鬥的那位醜少年。也正是唐棣至今尚後悔失之交臂的那位年輕人。對面的那位姑娘,白衣白裙,正是雪娘。心想:「那位醜少年,卻為何故來到此地;雪娘想是尋找藍茜剛到此地,兩人不期而過,也是有的。」心中倒十分拿起悶來。
那雪娘在燕山和麻谷老人分手,本應隨後趕來,倒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這位醜少年,孤身一人來到這妙峰山上卻是為何?唐棣看清兩人,並由談話中聽得和尚擒到一人,挾持上山,仔細一想,大事不好,攔和尚所擒的女人,必是藍茜,絕對不是第二個人,這一來藍茜可要慘了,和尚把藍茜恨之入骨,這次抓到她,為了報復前仇,豈能輕易放過她,我必昨趕緊設法,上山去救她,以免受罪。
他這裡本想要跳下問個明白,再到山上去,忽然聽到那醜少年誠誠懇懇的說道:「姑娘!在下實是一番好意,我看見你隨後趕來,先前還以為你是那和尚的黨羽,等到看見姑娘的輕身功夫和他顯然有別,這才上前相問,若是姑娘是為他所擒來的女子而來,那麼,那教姑娘得知,那和尚已被在下制住了。你也就不必再為那個女人耽心啦。」
唐棣一怔,這少睥的武功雖然不錯,但要制住醉菩提,豈能這般容易!
那雪娘顯然也是不相信,醉菩提的功力,更特別深厚,哪容易一下子就把他制服得服服貼貼。
醜少年看到雪娘臉上的表情,業已看出她心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話,便道:「姑娘請隨我來!你看到士,便可知道啦。」
說完。轉身就走,雪娘和他相距一丈左右,自後跟著那位醜少年。唐棣看到兩人已走進樹葉之中,便由樹上飛身落下,躡蹤跟隨。
忽見兩人騰身上躍,原來已到了林木盡頭,再往前走,但是一處嵯峨的石巖,亂石雜列,高低有差,草木全無。無處隱身,唐棣這時,不敢向前跟隨,深恐被他們兩人發現,諸多不便,乃繞道而上,才要藉聳立的岩石藏身看時,只聽那少年說道:「姑娘,在下所言,並非虛語。你看!」這時卻聽雪娘一聲驚呼!
唐棣忙看時,只見地上果然躺著醉菩提,兩眼緊閉,面色灰白,全身不能活動,顯然是被醜少年點中六大穴道,不遠處,更有一女人倒臥在地,面無血色,雙目緊閉,呼吸微弱氣息奄奄,顯然身受極重的內傷。
唐棣再仔細一看倒臥在地的的女人,並非藍茜,卻是媧母,心中倒高興的不得了,現在已然知道酢菩提所擒到女人是媧母,實非藍茜,心上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卻知藍茜必在此山中,早晚會相見的。但是令他疑惑的是媧母如何被醉菩提擒到,而且受到這麼重的傷?其實媧母將秀姑雙腿擊中逃離山下時,即被胖和尚擒到,只是那時他正追找藍茜,媧母被胖和尚所逮到,只是很短暫的時間,所以他一無所知,後來在樹上聽他二人談話,竟誤認是藍茜被擒,現在一看明白,真相大白,他競不關心媧母的死活,心中只是惦念著藍茜的安全。
那雪娘兩眼望著她那躺在地上的師祖,半晌竟不言不動,呆呆的站在那裡瞧看,就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更不相信她的師祖會被別人傷到逮住。認為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事實卻在眼前。師祖躺在地上,不言不語,不動不起,兩眼不開,呼吸急促,面色紙白,白衣仍在,豈能不信,忽地縱身撲了過去。
那少年似乎早就防備她有此一著,倏地一晃身,已攔在她身前。、醜少年忙不迭往後一退,哪知他一鬆後,雪娘竟會腳下一個蹌踉。
唐棣一怔,那少年似要伸手相扶,哪知雪娘看似一個蹌踉,少年卻扶了個空,雪娘早撲到了媧母身旁,忽聽那少年叫道:「動不得!」
話出口,霍地一掌推出,那掌勁大是奇妙,雪娘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將她往橫裡托出數尺!
眨眼間,那少年已攔在雪娘身前,急道:「姑娘,這賊和尚在她身上動什麼了手腳,你一動她,她必痛苦不堪,難以忍受。」原來這是少年的一番好意,惟恐雪娘上前一翻動,便能使媧母遭受挫筋折骨之痛,故爾上前攔阻雪娘。
雪娘這時已是淚流滿面,癡癡的在哭泣,一臉惶急之色,不知如何是好。在這荒山野地之中,如何可將媧母運苗山療治,現在自己實難為力,而醜少年又說不能移動,這更作了難,一時情急,悲痛更為增加,便不自覺得哭出來。
唐棣已在石後,看得很清楚,便不由得暗自點頭一歎,心想:「不料媧母恁般歹毒,誓死殺妹,放蠱害人,由愛生妒,由妒而生恨,由恨而殘殺,實在違背一天有好生之德的本意。竟自不體天心嗜殺成性,豈料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今天競被醉菩提狠心制住,將她錯骨分筋血脈逆轉。現在奄奄一息。今後如能僥倖得活,則一身武功,必將付諸東流,不成廢人,便為幸運。過去名傳武林,現今年紀老大,不知反悔,仍如往昔,爭強引:恨,致有今日大難臨頭,性命難保之辱。倒不如她得兩個徒孫心存忠義,胸藏愛心,不以其師祖害人為可恥,藍茜追趕救援,雪娘見師祖受害傷心悲痛。都具有一顆善良的心,這非人性而何!年輕之人,尚懷忠義,而媧母年歲老大,仍不改本性。自恃武功高,非一般人都所能比,白恃功力,驕傲狂妄,目無他人,而今天竟然落敗於胖和尚手中,顯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為人者,豈可不以媧母為戒,而三體斯言。」
只見她咬牙恨道:「莫非……」少年說:「她被賊和尚他分筋錯骨了,而且不知用何手法,將她經脈逆轉。現在若觸動到她身體,必如萬箭穿心一般。」
少年所說的確實絲毫不假,那醉菩提將媧母拎到此地,原是要在這無人的山中,將他徒弟們死時的情形問個明白,又唯恐媧母難纏,以自己的功力,無法和她相比,所以他有這樣的想法,為了自身的安全起見,便想出先將媧母分筋錯骨一著,這樣對媧母便無所顧忌了,然後才替她解開穴道。那媧母生性暴躁,多年以來,在她的眼睛裡,哪有人敢動得了她,你想連天都秀士那樣功力高強的人,她都敢和他一較短長。並不把他的放在心上。今天面對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胖和尚,豈肯服輸,她不但不肯說,反倒出口相罵,那醉菩提更是一個粗心急躁的人,平時就常常的動肝火,只要一不順心,便噴出酒箭傷人,哪能忍下這口氣,立即將她經脈逆轉,休說媧母不敢動彈,那醉菩提只要用一個指頭兒碰她一下,也必會痛入骨髓,這簡直比任何酷刑都要厲害。
醉菩提正在哈哈狂笑,白鳴得意之時,哪知黃雀捕蟬,獵人在後。那醜少年突然在他身尚而來。
醉菩提由西疆來到中原這幾年中,環遊四海,浪跡南天北地,自恃酒艏功力,可以制人,便生驕狂。又加以脾氣躁急,稍不如意,便橫眉怒目,發生爭端,到處結仇,簡直是不可勝記。那少年和他仇深似海,數千里跟蹤,但因環境不宜,始終未得下手。雖然他的武功不弱,但連唐棣尚且不及,如何能和醉菩提正面爭鋒,這醜少年雖然貌醜而心卻一點也不醜,竟有自知之明,認為一對一,面對面相拼,根本就不是胖和尚的對手,又何況和尚隨時都能噴出酒箭制人,那一著更是難防,不如智取,便覺得可靠。只有伺機偷襲一途。今日在香山發現醉菩提扛著媧母奔向山中而來,便也跟蹤而至。醉菩提將媧母放置天亂石堆中,分筋錯骨,經脈逆轉,自鳴得意,高興萬分,仰問哈哈大笑同時,醜少年眼見機會難得,時機已到,便從背後,用勁使力,點中了胖和尚大穴,和尚竟然神不知鬼不覺,著了醜少年的道兒,當即身子一傾,栽倒在地,身子動彈不得。醜少年半年多的心願,今日便一舉成功,心中兀自高興。
就在醉菩提被點中穴道,傾身倒地這瞬間,少年已然發現雪娘追蹤而來。因為當時敵友未明,強弱不分之際,醜少年便急速離開現場,隱沒於森林之中,等到看見她輕身功夫與醉菩提有異,所著白衣,竟和媧母所穿者一模一樣,心中立即明白,她必是和醉菩提所擒的女子有關,故爾出面攔阻,據實而告,這才引遵雪娘來到此地。
雪娘惶急不知所措,那少年便道:「姑娘,若我猜得不錯,這位姑娘的師長被胖和尚分筋錯骨,雖然吃點苦頭,倒可以復原,只是那經脈逆轉,卻非你我所能為力,姑娘若不見棄,何不將她救往小五台山去,由.家師為她治療,或者可以稍見功效!」
唐棣聞聽少年說出這番話,不由心中暗自驚奇,心說:「這少年來自小五台山,小五台山,過去並沒聽聽到有人提過,有什麼高人名手,這少年說去請他師父代為療治,豈不大奇!」
那雪娘年輕,過去從未遇劉過這樣疚心的事,媧母突然被醉菩提整得這麼慘,看在眼裡難過。想在心中煩惱,心中好像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哪裡還有主意拿,竟然無話呆說,悶聲不響。
卻見那少年一直望著雪娘,目光中充滿了情意,道:「說不得了。只好將她抬五台山,請家師為她治療。」
雪娘愁眉苦臉的說:「只是,我師祖不能動彈,那可如何是好?」
那少年道:「我有一個辦法,何不用樹枝編成一個軟兜,好在小五台山距離此地,並不過遠,由你我兩人抬前去,小心不震動她就是了。我們如能加快速度,夜半不可到達,豈不兩全其美,你看如何?」
唐棣這時心想:「若是這媧母被他們兩人抬到小五:台山去,如果被醜少年的師父替地治療好了,今後蝸母豈不又興風作浪,施蠱害人不算,最低秀姑和藍茜,永遠得不到安寧的口子好過,何不趁此機會略施展一點功力,即可將其置於死地,今後便可高枕無憂。」繼而一想:「不對,不對,她是藍茜的師祖,而藍茜見她被醉菩提抓到,尚能尾隨在後,伺機相救。我今天動手將她打死,豈不傷了藍茜的心,今後再見到藍茜!又如何向她交待,更令藍茜恨我到極點,準會不再見我。」又見那雪娘滿面愁咨,淚痕未乾。康棣頓時心腸軟了,不再興殺害媧母的念頭。
只見那少年說罷,忙忙從樹卜折下酒杯粗的幾枝樹叉,又採了些葛籐,很快的做了個軟兜,然後對雪娘說道:「來啊,我們小心些,輕輕的把她放在軟兜上,她的痛苦雖然免不了,但為了救她,也只有讓她暫時痛苦了!」
那雪娘含著眼淚,和他輕輕地將媧母放在軟兜上,先前媧母雙眼緊閉,面如紙白,可是以他二人一挪動,立見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兩眼圓睜,咬牙切齒,全身顫抖,顯然痛苦萬分。雪娘一看,眼淚又涔涔落下。
只聽那少年一聲長歎,道:「可惜,可惜,可惜她就是治癒了,但武功卻從此廢了。不能再用。她的武功,今天在武林中,可說是首屈一指,無人能比得上她只是今後她的武功一廢,便要悔恨終身,本來可以在苗山,終老田園,發揚苗山武學,從今而後,卻要遺恨終身。」
唐棣心中一喜,這媧母不死,實教人心有不甘,但若取她性命,除對藍茜不起而外,乘人之危,投井下石,乃是小人之行為,為君子者所不取。這一來可就好了,她武功一失,形同廢人,可就不怕她再作惡了。饒恕她一命,又有何妨。況且以媧母性格來說。武功一廢她豈能甘心,日久天長,怒恨並集,羞愧難息,日坐愁城,夜寢憂心,生不如死,病雖治癒恐也不久於人世。
想到雪娘聽到醜少年的話必定會很難過,哪知那少年把話說完,雪娘不但不悲慼難過,反倒兩眼中的眼淚,立即停止,更舒眉展眼,突現喜色,說道:「只要我師衣能保得住性命,我就感激不盡了!武功廢除,息止紛爭,那可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當下兩人一前一後將她抬起,即刻便向西將小五台山飛而去。
唐棣目送兩人去得遠了,便由大石後方走出,不由一聲長歎,心想:「媧母如能以這絕世武功,順應天意,抱著悲天憫人之心,逞奸鋤惡、殺髒官、誅污吏,必能流芳於後世,倍讓後人景仰讚揚,而不:以此為心,邪念過重,私慾太多,寡情失義,老來竟遭此大劫,實出其意外。」
唐棣正在想到媧母一生前因後果之時,亦喜亦憂之時,忽聽身後有人也在幽幽歎息,驚得往旁一竄,抬頭看時,原來竟是藍茜。
不知何時也來到此地,躲在自己身後的大石後方,兀自望那少年和雪娘的去處。
唐棣高興得說道:「茜妹,茜……」
一言未了,忽聽頭頂上方一人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人家冒死為你師父盜取解藥到手,你還不趕快謝謝她麼?竟然在這兒什麼姐!妹呀!的叫個不停。你知道女娃娃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才盜來解藥,這份情,我可先告訴你這小娃娃,以後要好好的報答喲!」
風聲颯然,一人己自石上飛墜而下,來的正是麻谷老人。
唐棣暗叫了聲慚愧,藍茜、麻從谷老人,皆已早到此地,而自己卻毫無所覺,一點風聲都未聽到,立時大喜道:「茜妹,果然你盜得解藥了麼?」
藍茜黯然地點了點頭,卻頭也不抬,便從懷中掏出來一個極為精緻的藍色的瓷瓶兒來,遞給唐棣,說道:「那鐵蝙蝠的劇毒,只要用少許點到傷口處,即可解得,這解藥從此以後,也就沒用啦,你就拿去罷!」
唐棣聽她口氣,似乎已不願和他一同回返燕山,一同去看恩師燕山客了,當下不由一怔,急忙問道:「茜妹,你現在想去何處?」
藍茜道:「你沒聽到那萬蜂王說的話麼?我們苗山的居處,已被他燒成灰燼,我娘也下落不明山上有許許多多的事,都要辦,我要……」
藍茜的話,尚未說完,麻谷老人一伸大拇指,道:「好,不孝不忠,不仁不義,武功再好,對世沒貢獻,對人多麻煩,這種人生不如死,又有何用,你師祖……」
顯然他是要說,你師祖的下場,就是你的前車之鑒,但他話到唇邊,卻又停住,不好意思再繼續的講下去了。
藍茜黯然點了點頭道:「我現在歸心似箭,恨不得肋生雙翼,急速趕回,看看我娘究竟如何?
這時的藍茜,那還是先前刁鑽占怪的藍茜,滿面愁容,兩眉緊蹙,雙眸無神,聲音有氣無力,不願意多言,只見她向唐棣凝視了俄頃,道:「你師父雖然傷在我師祖手中,但我已冒險萬死,替你取得解藥,你師父的傷,自然無礙了,今後希望你能刁不再對我師祖記仇才好。」
想想藍茜為了盜取解藥,實是冒了萬死,唐棣好生感激,忙道:「茜,休說你師祖武功已失,現在受傷嚴重。就是她將來傷好,能夠復原,你放心,我也從此以後,不會再和她作對了,而且等我把解藥送回燕山之後,即刻前往劍閣走一趟,勸那唐三鈸也不再向你師祖尋仇了。」
說著,唐棣已恭恭敬敬,向麻谷老人作了一個揖,道:「老前輩,今後還請你老人家,看在我們兩人面上,將年前那一場過節,揭過罷!」
麻谷老人呵呵笑道:「老夫若要記仇,又豈能容他們將她帶走,早就一掌將她劈死在這亂石堆中,省得連棺材都不要買啦。小娃娃你們兩個今後要記得清楚!俗語常說的兩句話:『得饒人處便饒人,能放生時便放生!』做人處世,定要寬弘大量,寬以待人,嚴以律己,便可當君子,千萬不要憎恨嫉妒,詭詐狡獪,而傷私德,作為小人。姑娘你既然心中惦念你娘,你就快點趕路吧!一者尋母,再者也要去幫助秀姑,重建苗山,整頓苗疆,重振苗山武學雄風。三者你便替我帶個口信,告訴秀姑,三個月為期,屆時多備美酒,1山珍佳餚,說我和大幻神丐兩個老不死的,要前往道賀,喝他一個痛快。」
唐棣知道和藍茜分手在即,如的所失,心中從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
那藍茜果然不愧是個女中豪傑,雖有離愁,家憂在身,卻仍然鎮靜向麻谷老人,恭迎老前輩等前來!」
藍茜說的這幾句話,雖然是對麻谷老人說的,其實卻是暗示唐棣,三月以後,遵期前來苗山完成終身大事。皆因她雖然向麻谷老人襝衽為禮,兩眼卻斜睨唐棣。
一言才完,微一長身,藍茜眨眼睛便穿林而去,連麻谷老人也是歎服。但卻又呵呵笑道:「小娃娃,你不要發呆了!等這一陣子把事情辦完了,三個月以後,我帶你前往苗山,要為你成就這一樁美滿姻緣」
當時二人看醉菩提,已然死去,便將他抬到山谷中,草草用土掩埋起來。於是二人便急忙趕返燕山。
當真豈能為了兒女私情,竟連師父也不顧了?唐棣心中一懍,道:「老前輩請,晚輩追隨老前輩!」
當下兩人即時展開輕功,加快腳程,急返燕山。那燕山客雖然身中媧母鐵蝙蝠的劇毒,但有麻谷老人和大幻神丐二人為他以內功推納,當時便逼出了大半毒液,事後自己也以內功天天逼毒,因此體仙毒液存在得並不多,故爾生命並無大礙,只是體內的毒,並未完全逼出,身體常感軟綿無力,功內不得施展出來,這一有了獨門解藥,自然藥到毒除。
那唐棣一年多未見到師父,本要向燕山客稟告這一年來,在外地的經歷。只見燕山客莞爾笑道:「你這一年來的際遇,大幻神丐,早已告訴我了。難得有這麼多的老前輩垂青於你,都把精奧的武功,傳授給你,超絕的技藝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你,可以說,你的際遇,得天獨厚,從古到今,能有幾人像你這樣的幸運,今後如能勤加修練,不久的將來,必且番作為,這個只有看你的毅力如何了。」
說著,向大幻神丐和麻谷老人道:「兩位兄台,如不棄,認為唐棣尚堪造就,何妨收小徒為徒,你我一生皆笑傲江湖之人,何必重視那些俗禮,甘為縟禮繁文而受縛。」
要知武林之中,有一世代相傳的規矩,若是已拜師為徒,再不能另投明師,否則但是大逆不道,要受欺師滅神之嚴重制裁,除非得到師門准許外,絕對不可犯有此等罪過,麻谷老人本原有此意,唐棣也具有此心,但雙方均未見到燕山客和恩師,也只有在內心默認,但絕對不敢明言。
那麻谷老人最喜愛唐棣,早已心存此意,一聽燕山客說出話來,當下呵呵笑道:「燕山老兒,你道我們是為救你而來的麼?這不過是趕巧罷了,不瞞你說,我和老化子正是為了這小娃娃而來,也正是為了要聽你就這句話而來。你知道我和老化子手底下這點功夫,雖然算不得什麼,但若年久失傳,卻也覺得可惜,我們兩個能長命百歲麼,眼看著這一大把年歲啦,行將就木,說不定哪一天,閻羅殿上的小鬼拿著勾魂取命牌,來到身前,只要晃上一晃,那時就要兩條腿一伸,兩眼一閉,便要趕赴閻羅王面前接受審判。最難得的是,這小娃娃不但合我的口胃,而且資質特佳,他已然從你手裡打好了基礎,再由我兩個老不死的調教傳授,將來必然居為武林中一朵奇葩,敢說也絕不會輸天都秀士。而且天都秀士、萬蜂王二人,也曾在這一年中,對他指點了不少武功啊,今後只要他能融會貫通,勤修常練,可就具有我們五個人的專長。再能去蕪存菁,你想想,他豈能不成為將來武林中一朵奇葩麼!」
那大幻神丐在一年以前,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可以說是從來未曾遇到敵手,遨遊四海,闖蕩江湖,常以戲弄武林敗類為能事,殺髒官、誅貪吏,到處受人遵敬,以致養成高傲性格,目空一切,只知有己,而不知有人,不料在這一年中,不但敗在媧母手中,而且在天都秀士面前,更自愧不如,一想這兩個人,功力超化無人能比,而天都秀士竟能浮萍虛渡,掌截高峰,何等功力,而自己遠不及彼,竟然倨傲,實在修養不足,這麼一想,他那當年氣吞山河,聲貫日月的豪情、壯志,早已化為烏有,心想:「如果能夠有個出人頭地的徒兒來,倒能替自己爭得一口氣。」
燕山客早已喝道:「還不跪下!」
唐棣知道這是師父要他正式行拜師之禮,心中好生高興,忙在兩人面前跪倒。
燕山客滿面肅容,說道:「我們既然不重視那些世俗之禮,乾脆一概從簡,就讓他行拜師禮罷。」
麻谷老人道:「你說得正是,老化子,坐好受禮啦。」
兩個風塵異人雖然遊戲三味,但在這正式收徒之頃,倒也不再嘻皮玩笑。
從這天起,那燕山客獨自養傷,麻谷老人和大幻神丐,即將武功傾囊相授,看看三月之約即屆,唐棣已得到兩人真傳。
看官,你要知道,那麻谷老人和大幻神丐的武學何等淵博,唐棣豈能在那三個月短時期內,即能盡得所傳。原來:一者唐棣自幼就在燕山門下,已練得一身武功,對於武功已然有很深厚的基礎,二者是,要知天下武術同源,只是招式方面有所不同,何況又都是武林正宗,更是練來容易。
唐棣在兩人悉心指點之下,練來自然是事半功倍。再者是過去一年間在哀牢山中,兩老在無事時已傳授了他大多半的武學,故爾現今在燕山短短的三個月內,盡得所傳。
常言說:棋高一著,縛手困腳,麻谷老人大幻神丐的武功,其實較天都秀士和媧母相較,不過僅差一籌,現唐棣已盡得兩老真傳,自是大非先前可比。
這三個月中,唐棣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藍茜,不知她尋到了她娘不曾,苗山住所修復舊觀不曾,只是說不出口來,現今見三個月之期已屆,他師父燕山客業已復原,一切如前。卻仍然未聽到麻谷老人提過要走的話。
唐棣忍耐不住,這天練功完畢,只見僅有麻谷老人一個人留下,這才走向前去,向麻谷老人訕訕地說道:「師父,日子過得好快啊,我們返回燕山,到現在一眨眼的工夫,就三個月啦?」
麻谷老人兩眼,不住的眨了幾眨,又向唐棣端說了一會,面現喜色,便不由得仰臉呵呵大笑道:「你這小娃娃,道眼不少,竟然在我面前賣關子,心中有事,不好意思明說,和我打起啞謎來了。我知道你身在燕山,而那顆心卻早已到了苗山,找那個女娃娃去了,是也不是?別急,再等兩天,我們就可動身啦。」
唐棣心中很奇怪,心說:「現今在山上並無事故,不知為何還要等待兩天,是不是雖有原因,他不願明說,有意拖延?」
他雖然和麻谷老人最是投緣,從來言語無忌,但是麻谷老人開玩笑似的,一語道破了他得心事,一時倒不好意思再往下問。但是每天從早到晚,一心只想早些看到藍茜,越想越急,便形成無精打采的模樣。好不容易又捱了兩天,這天早晨,唐棣才起身不久,正在房後地上演練武功,忽聽前面傳來麻谷老人的大笑的聲音。說道:「我算定你也該到啦!」
唐棣聞言一怔,心想:「這是誰來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口音說:「你們三位見召!我哪敢慢米!」
接著便聽到他師父燕山客的聲音說道:「其實麻谷老兒多此一舉,我們稍稍繞道,經過貴寶山,即可同往,這次邀約老兄台,前來竟千里跋涉,倍極辛勞,於心卻有不忍。」
麻谷老人說道:你們聽聽,他這不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和老化子只有這短短的三個月工夫,利用這個短時間,將一身功夫傳給你徒弟,苗山之行又不能耽擱,要是繞道邀你,至少我們得提早一月動身,我和老化子的這點玩藝兒,豈能抖得個淨。再者,你想想,燕山老兒,劇毒才除,身體才恢復原狀,如要千里迢迢早走一個月他怎能受得了,再說,要他走一趟,有什麼要緊,還怕他的老骨頭,塌了架子斷了腰不成?」
唐棣早就溜丁回來,這時才明白,原來是派他去邀請這位唐三鈸去了。
店棣急忙上前見過禮,麻谷老人道:「唐老弟,你要再不來,可就要出人命啦!把人家急壞了,可就有人找你算帳了,你來得正是及時雨,解救了那位大旱急雲兒的人了。」
隨向店棣道:「你快去拾掇,我們便好—〔-—路啦!」
原來這唐三鈸正是麻谷老人派唐棣師弟前去請來的,當唐棣將北來途中所遇,告訴麻谷老人之後,麻谷老人即已暗作計較,心想:「不好,這事要不化解,終成心腹患,唐三鈸的武功不弱,尤其他那三隻飛鈸更是厲害,在武林各路英雄好漢何人不知,無人不曉,只要一提到唐三鈸,就懼他那三隻飛鈸十分,也可以說是武林中響叮噹的人物。他到現在還仍然不知道媧母已遭惡報,身受重傷,若是他前往苗山尋仇問罪,那秀姑哪能天天防備,夜夜小心。
一時疏忽,而遭唐三鈸暗襲,那可就災情慘重了。」
而且秀姑這次重返苗疆,志在移風除毒,造福西南,重建家園,豈能她受到干擾!故爾回到燕山,即和燕山客大幻神二人一商量,在去苗山時,定將唐三鈸邀請到一同前赴,爾回到燕山,消除他和苗山間的冤仇,便即日派遣唐棣的師弟攜帶三人的邀請函,前往川北的劍閣,將唐三鈸請來!
唐三鈸和這三位武林名宿,皆神交已久,在武昌城中又聽得唐棣言語,也是要前往苗山摳那媧母的晦氣,正是敵愾同仇,不但是欣然而來,且暗中慶幸如果能得到這三人的協助,往苗山一行,找那媧母雪冤報仇,那豈不是如探囊取物的一般。因此唐三鈸把家事交待清楚之後,他便日夜兼程,急奔燕山而來。不敢耽擱,以免延誤的約期,恰好今天一大早,便趕到此地,和他們幾位會合,以便趕赴苗山。
一陣寒暄,一陣哈哈,唐棣時已拾掇停當。幾人用過早餐,各帶簡便衣著等物,便即刻動身,這時唐棣才知道唐三鈸的孫女,並未隨同她爺爺前來,這才安了心,不再為藍茜的事而擔憂了。
唐棣追問之下,才知他師弟在前往劍閣邀請唐三鈸當時,受命不得說些題外的話,所以到劍閣之後,只傳達了三人相邀之意,並未提到其他得事情,而且也未提到返回時間。
月娥也曾想到爺爺此次前往苗山,歸斯未定,而距離和藍茜約定得時間,也很近了,如果我跟爺爺前去,屆時不能返回,藍茜如果前來,如何相見,故爾不肯與她爺爺同來,只有留在劍閣,她一心要等藍茜。
唐棣心中一想到這件事,便不由得暗自笑道:「一個是為他父仇,一心結緣,便在江湖賣藝,真心誠意尋佳偶,現今在家中靜後佳音。另一個是為求解災消禍,去除冤仇,竟然易釵而弁,虛情假意允姻緣。那藍茜這套惡作劇,竟惹得那小姑娘,亦疑亦狂,竟候佳音。一說半年為期,依我看應改為何年何月了。藍茜這個亂攤子,如被唐三鈸知道以後,可要丟人現眼啦!」
幾人上了路以後,麻谷老人並未將邀請唐三鈸前來的真意說出。唐三鈸只想是幾人結伴去往苗山尋找媧母算帳,所以心中好不高興。
唐三鈸這些年來,一心只想為兒子報仇雪恨,幾次前往苗山找媧母為兒子報仇,但是都因為苗山武學的確厲害,以武功相比雖然可和媧母不相上下,但是另外兩件,自己便遠不如媧母,可以說無法和媧母相抗衡,一是媧母可藉振袖之力,凌空下攻,另外一件便是具有劇毒的鐵蝙蝠,尤其是那漫天花雨的一招,更是防不勝防躲了難躲,稍一遲緩,但有被擊中的可能,一被擊中劇毒便發作,更無良藥可醫,必死無疑。幾次前往,不但未能達到目的,反而狼狽而歸,這次有他四人相助,武功均屬上乘,武林名宿,那媧母授首有期,死亡到限,那殺子之仇,指日可待。
這一行五人,一路之上,飽覽名山大水,尋幽探勝,盡飲佳釀,飽食盛饌,到也悠閒自在,西南各地,氣假溫和、林繁樹密、蓊鬱蒼蒼、江闊水急、帆檣如林、美影如畫。一路行走,倒不覺得冷清寂寞。這一天已到了湘西,距離苗山已近,數千里同行,何止廿幾天,四人雖皆武林名宿,但一路之上,卻絕口不提武學一道,那唐三鈸在這二十多天同行之時,卻暗地裡留了意,僅從四人的腳程之上,便可看出功力均在他自己之上。心想:「當真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我唐三鈸過去,總認為自己的功力,超過一切,所以在江湖上常認為別人難以比得上我,便有目空一切之感。這幾天一察看,自己和他們四人相比,要相差一大截。那燕山客的輕功行路時腳不揚塵,麻谷老人兩腳有似不踏地而行而大幻神丐,他雖年紀老大,但身輕似燕,邁步輕鬆,而唐棣這個年輕人邁步迅速,兩腳疾射前趨,寒如流矢,再過一段時期,這個年輕人必有一番大作為。我唐三鈸過去乃是井底之蛙所見極小,便高傲不群。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後要消除這種卑劣的觀念了。」
這天晚間五個人到了鳳凰縣城內,才一落店,麻谷老人即嚷著要酒點茶,吩咐店小二將好酒拿來,好茶送到。麻谷老人道:「明天我們就可趕到苗山,今天在此地,大家開懷暢飲一番,也算替唐三老兒接接風,因為近一個月來,我們晝夜趕路,吃沒好吃,喝沒好喝,今天大家好好得喝一喝,消消疲勞,明天到苗山後不過百里,離媧母窠巢,已在咫尺,況且媧母這個老婆娘賊奸巴滑的,耳目眾多,我們今夜在此地,她豈有不知道的,這樣大吃大喝,極容易醉倒。如果晚間媧母親自或派人前來暗襲,那豈不是極容易的便把我們五個人制住,那時不但報不了殺子的仇恨,恐怕還要搭上這條老命呢!」
但見麻谷老人、大幻神丐、燕山客三人,酒一上桌,便開懷暢飲,大口吃菜,似乎心中沒有一點恐懼媧母之感,唐三鈸,雖暗自耽心,但看到當前情形,也不好意思加以攔阻,以免破壞現下熱鬧氣氛。在三人面前,更不能示怯,只好拿起酒杯,向眾人面前舉杯致謝,更連連幹了幾大杯。
麻谷老人看看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這才放下杯著,呵呵大笑道:唐三鈸不由得一怔,心中說:「當然是到苗山找媧母那個老婆娘算帳,大家聯手把那個罪大惡極,人見人厭的老婆娘誅戮,以洩積存心中多年的仇恨,豈能還有其他的原因?」
燕山客拂髯而笑,大幻神丐更是仰天哈哈大笑道:「唐三鈸老兒,今番你可被麻谷老兒作弄啦!你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呢?豈不是冤枉之至。」
唐三鈸一聽大幻神丐的話,不由得丈二金剛措不著頭腦,心裡大驚,繼而一想,不對,這三位都是俠義道中人,也都是性情中人,絕不會和媧母沉瀣一氣,狼狽為奸,把我騙來,送交媧母,更不會暗中算計自己,心中卻百思不解。大幻神丐所說的「作弄」二字,究竟指的是什麼?當下忙問道:「願聞其詳!」
麻谷老人這才將在北京城中,醉菩提大鬧酒樓,自己如何在街上臥倒裝死,鬧得北京城中風風雨雨。後來在香山和媧母相遇,媧母被醉菩提用酒箭點中穴道,扛到妙峰山下分筋錯骨,以脈逆轉,恐有生命危險,最後醉菩提也喪在一個醜少年手中。
唐三鈸聽他提到醉菩提,並不在意。因為他和胖和尚並無過節,更不認識。至於醉菩提命喪在那名醜少年手中,自不放在心上。待麻谷老人由醉菩提說到媧母,唐三鈸頓時發指,那殺子之仇,怎不令他日眥皆裂。
麻谷老人道:「你先別急,高興的事,還在後面呢!我要說出來,你的氣就消啦,好教你得知,那媧母惡人終得惡報,上天難容,此刻只怕早剩一堆白骨了。」
麻谷老人此言一出,唐三鈸喝一聲,一躍而起,急道:「你這話果真麼?」
唐三鈸現在雖然知道媧母已被擒,而遭天遣,仍然兩眼瞪圓,臉上發青,只是因為他不曾親手殺她,一時競難消得心中積恨!
最使他心中大惑不解的是,既然媧母已然被擒在醉菩提手中,又千里迢迢得趕往苗山,所為何事,豈不多此一舉,那麼三個人葫蘆裡又賣的是什麼藥呢?這倒使他心中百思不解,這次苗山一行,有何重要,除他四人之外更邀約自己跟同前來?
麻谷老人來個先喜後憂,只聽他一聲長歎,道:「你先坐下來,稍安勿躁,現在你可知我們三個人為何不早告訴你了。你老年喪子,而且斷了你唐家香煙,在今天這個社會裡,是一件最難過的事,雖然現在媧母多半已死,但是你思前想後,短時間心中之氣卻是難消,必然仍然想報復,搗毀媧母舊有巢穴,方可心甘,那就難免常去苗山洩憤。」
當下麻谷老人又將苗山早被萬蜂王掃穴犁庭,現今由媧母之妹秀姑繼承道統,重建家園,發揚苗山武學,各處禁止放蠱,解救受害青年。這些仁慈廣被,德澤全施的事向唐三鈸說了個大概。並且說道:「唐三老兒,若是你知道那秀姑就是那個你最痛恨的媧母之妹,你必定因為她姊姊罪大惡極,未得到手奪其命而甘心,便會遷怒到她妹妹身上,秘會前往苗山尋仇,但我不是攔阻你的高興,休想你從今以不能尋仇,而且應該從今以後,更要將那殺子之仇,一筆勾銷,化干戈為玉帛,來個兩家好!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大幻神丐卻哈哈大笑道:「唐三鈸老兒,你豈止要將殺子之仇一筆勾銷,而且老實得告訴你,今番請你前來,不是要幫助你報仇,事實媧母一死,又那兒再有仇可報,乃是要你隨我們前往苗山,主要得卻是向秀姑道賀,乃是主要的目的。」
燕山客在容一怔,道:「唐老英雄請坐,他們二位這麼一說,你必定仍然不明白這其中的真相,也許心中更是糊塗不清,大惑不解,你先心平氣和靜下心來,聽我詳細的告訴你!」
燕山客隨將秀姑早年搭救天都秀士,媧母由愛生恨,迫害秀姑。秀姑半死了十餘年,多虧萬蜂王以金蜂療治成功,得以殘死而復生,媧母痛恨仍舊,追殺未成,反被醉菩提將她置之於死地。媧母一死,苗山失去統領之人,是以秀姑,急返苗山,承繼媧母的道統,目的乃在於移風易俗,力使蠱毒之害盡除,為西南各省之人造福,免再遭塗炭。重振苗山武學燕山客燕山客,為人與利。
燕山客又向唐三鈸說道:「你想想,這秀姑離開苗疆這些年,一切都不熟穩。這次到苗山,一身的責任,是何等重大,又是何等的艱巨,抱著悲天憫人之心,慈善仁德胸懷,重整苗山,你雖然胸中殺子之恨難消,豈能為一己之私仇,意忍心讓秀姑壯志難酬,善念難現,而使那蠱毒禍於無窮,殘害青年?」
唐三鈸聽完燕山客一番話呆呆地坐了半晌,隨即右手向頭上一拍,但是一聲長歎,道:「罷了,就不必再說她身繫艱巨,造福人群,興利除弊的事啦!
就以她被媧母迫害之慘,竟能甘心忍耐,不圖報復,我雖有傷子之仇,但兩相比較,我今天尚有孫女在側,慰我晚景,我怎能再忍心向她尋仇而加罪於無辜!罷罷罷,此恨便在今天一筆勾銷!」
麻谷老人先前還以為要唐三鈸放棄尋仇,定然很難。哪知三言兩語。他不但立刻消除了那殺子之仇。而且喜形於色,當下一但大拇指道:「難得你老兄不再記前仇,從此以後,劍閣苗山兩地一塊烏雲,化得無影無形,陽光再現,和暖生春。痛快!痛快!今晚我們幾人,必要痛飲一番,不醉不休。」跟著便大呼店小二送佳釀,添好菜。
聽說媧母慘遭醉菩提殺害,那唐三鈸雖然未能親手殺死媧母,但她業已慘死,心念老天有眼,惡有惡報,可為作惡者戒。所以心中的仇恨,實已消了多半,便覺舒暢多了,更是酒到杯乾,喝個痛快。大幻神丐更不消說了,一生酷嗜杯中物,見酒發瘋,狂飲不停,燕山客儒雅長者,只是淺斟慢酌。麻谷老人,雖然飲酒不多,但是今天晚間,有唐三鈸在座,原先就聲言替他接風,又加上唐三鈸為人豪爽,幾句話便放棄向苗山尋仇。麻谷老人又從旁歡酒,便也多喝了幾杯,唐棣雖然可以喝上兩三杯,但今天有師父在座,也就一杯不動了。唐三鈸、大幻神丐、麻谷老人三個人,卻真的喝得酩酊大醉。
唐棣服侍幾人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幾個人便收拾好了行裝,算還店錢,一行五人,全放開腳步,直往苗山疾行,百多里得路程,以幾人的功力來說,何用半日,便已到達,只見那一塊廢墟之上,重新建好了幾間茅屋,雖是簡陋,但從外觀看來,卻也雅致,別有一種,情調,及走到近處一看,卻大有不同,茅草為頂短竹為籬,居所內外周圍,鮮花遍地,紅黃爭艷,籐花蔓草,繞籬而生,綠意盎然,紅花似錦,環境清幽典雅,真乃世外桃源!
麻谷老人、大幻神丐、唐三鈸,皆曾到過此間,見往日那軒樓宏閣,已成過眼煙雲,都有無限感慨。歎日才光之有限,悲人生之無常,轉眼成空,一切均離我而去,是以名利之心不可有,爭強斗恨之意應早棄,媧母如此,其他之人,又何獨而不然?人生當以利他為目的,去私心,捨邪念!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心安理得,快樂一生,但是幸福,何必妄求,自尋苦惱!
唐棣一到此間,卻有不同,竟置如畫美景於不顧,兩眼巴巴地向四下裡瞄看,一心只想早點看到藍茜,哪知不但沒有看到藍茜,而且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前來迎接,心中倒好生失望,不知藍茜現在又跑到哪兒去了?
幾人走得近了,只見那屋前屋後,有幾個白衣女子在鋤地,像是在耕種。頭也不抬,專心的翻土播種,並沒有看見來人。
忽聽咿呀一聲響,那茅屋的門開處,出來個白衣女子,正是媚娘,她倒像早就知道幾個人要來似的,並無半點驚訝,迎了上來。
道:「敝師叔已派人前來傳話,說幾位這幾天早晚必到,只因她老人家最近忙於到各地,宣諭苗胞,安心工作,今後禁止使用蠱毒害人,免得拆散別人的家庭,傷天害理。今天不及趕回迎迓,請各位恕宥,乃命我留在此地恭迎在駕。」
說罷,便請幾人進入屋內,各人都落了座,媚娘奉上茶來。這時唐棣便急忙上前拜見,這時仍未見藍茜現身,心中好生失望,媚娘在這時,卻莞爾在笑,仔仔細細向他由臉上往下看到腳下,將頭連點。
麻谷老人呵呵笑道:「老化子,你說這叫什麼?這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看,越看越有趣,哈哈,我們這一趟來得可不冤枉,這杯喜酒,是喝定的了。」
大幻神丐也大笑道:「麻谷老兒,你還說不冤,其實冤透到頂啦。我說不該讓這娃娃拜師,你卻不理,這媚娘現下成了我們的親家母,你說我們今後豈不是比天都秀士和秀姑矮下一輩去,人家作官的都歡喜連升三級,你我卻降級一輩,你還在那兒嚷著不冤枉,我看你是冤枉到家了。」
兩個人這一打趣,嘻皮斗笑,惹得滿屋的人都大笑不止,這其中只有康棣例外,他不但笑不出口,卻羞得滿臉通紅,抬不起頭來,偷眼一看媚娘,只見她眉開眼笑,極端高興的樣子,道:「各位和敝師叔,和天都秀士認識在先,訂交在前,自然仍是平輩論交,何必另改稱呼。惟獨小女自幼放縱,頑劣成性,難成大業,今後倒要請諸位時時教誨,多多指導!」說著,向燕山客一襝衽。
那媚娘在太行山和哀牢山兩次見過唐棣,對他也很認識,只是未曾說過話,藍茜兩個多月以前,趕回苗山,才知道她娘並未遠離苗山,那日萬蜂王一把火燒了苗山去後,她就返回,召集了星散的女侍,待火一熄,便立刻整理廢墟,伐樹砍竹,刈草拌泥,建了幾間簡陋的茅屋居住,此外更督促侍女們每天整地播種,植花栽草,以為師父聞訊即可立即返回,哪知最先回來的竟是女兒藍茜。媚娘倒驚懼不已,為藍茜耽心,本想讓她立即逃走,豈知藍茜一說所看到的情形,才知娟母傷重險些喪命,已由女兒雪娘,救往小五台山中,求醫治療,生死不明,這才替女兒放下心。
數日後,秀姑和天都秀士也到了,即日承繼了道統,四出宣諭,嚴禁苗疆女子,再對男人放蠱,且將那些已受益毒的男子,施藥解救,釋放回家。
秀姑四出宣諭,仍由天都秀士陪伴,並攜帶藍茜同行。藍茜在未出發之前,早已將結識唐棣的經過告訴媚娘。並且從師叔秀姑,和天都秀士口中,得知康棣生性仁慈,愛心不渝,急公好義,並且這一年多以來,虛心接受羅位武林異人指導,武功大進,未來的發展,必在武林中出人頭地,真是一位傑出的青年。
其實媚娘早就看出藍茜對唐棣生出愛情,以在哀牢山中冒死救唐檔,盜藥療傷,特別關懷來看,藍茜對唐棣一見傾心,鍾情於他。故爾今天一見康棣,便不轉眼細細地觀看。同時也可瞭解女兒的眼力如何。
武林中的人,都具有豪爽性格,自無世俗的那套虛假,麻谷老人和大幻神丐一打趣,故爾那媚娘即恁地說話,燕山客忙一拱手。
道:「小徒愚蠢,今承媚娘不棄,何等慶幸!」
麻谷老人呸了一聲,說:「別咬文嚼字啦,燕山老兒,須知徒弟現在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我和老花子,也都有份兒啦。」
當下將唐棣又已拜兩入門下之事,告知媚娘,那媚娘更是喜出意外,道:「他能夠得到兩位成全,自足萬千之幸,諸四位請用茶!」
那唐三鈸曾來過苗山尋仇,媚娘白是認識,一見他和幾位同來,只看臉色,便知他已消了仇恨。唐三鈸道:「好,今天苗疆可是兩大喜事,秀姑承道統,造福西南,媚娘令嬡于歸,兒女英雄成佳偶,可惜老夫事前不知,未曾準備禮品,實為一大憾事!」
麻谷老人呵呵笑道:「你身上帶有珍貴禮品,只是捨不得拿出來是真。」大憶神丐道:「不錯,唐老頭兒,你要是真心相賀,你就將你的三隻飛鈸上的功夫,傳給了這娃娃,豈不是大禮一件,變成為稀世的珍寶了。」
唐三鈸呵呵笑道:「只要你們不嫌我這糟老頭子的這兩手功夫淺薄,那有何難,老朽隨時都可獻醜,你們千萬別見笑就好了!」
麻谷老人早喝道:「娃娃你還不快謝過店老前輩。」
唐棣此刻早已喜得心花怒放,高興已極。
這件他和藍茜兩人的姻緣,在麻谷老人笑談之間,使得到媚娘准允,喜得他如癡如呆,心巾更是想到早點看到藍茜,以釋渴望,早把他們五個人的談話,不再進入耳中。麻谷老人這一聲大喝,他竟不曉得為了何事,當時愕然,又經燕山客一提,這才明白麻谷老人喊他的原因。便急忙趨向唐三鈸面前,躬手為禮。謝過唐三鈸的好意。
從這天起,那媚娘自是殷殷款待,山中珍饈雖少,但是山禽野味,卻是不缺,倒別有一種口味,每天幾個人或在室內談武論功而外,有時媚娘也陪著他們幾位到山中欣賞大自然風景,流覽一些奇巖怪石,倒也怡然自得其樂。
唐三鈸果不食言,便由即日起晨晚晚間兩次將飛鈸功地傳與唐棣,唐棣本是天生慧質,並且在這一年中,功力基礎,更為進步,再加上大幻補丐的摘葉飛花功夫,這一年來也非常進步,所以學習這天只飛鈸功夫上,便很輕鬆得學會了它的用法。唐三鈸在武功上,也只有這—飛鈸功夫特別出色,此外,可以說沒有一種能強過唐棣去。
幾人在苗山一住半月有餘,才等到天都秀士和秀姑由外地回到苗山,大家見了面,自然欣喜,老友久別重逢,更是親熱異常。尤其是天都秀士更為高興,因為年輕時,即以到苗疆除蠱毒,救青年為宿願,不想竟被媧母陷害,幾乎傷身。不曾想現在年紀已老,竟能一償宿願。依他想來,這是順應天意正給他的補償。尤其是有秀姑終日相伴,二人愛情昇華,雖無夫妻之實,卻有戀人之愛,多年相處,愛情不淪,卻比夫妻更加怡悅歡樂,乃人生一大樂事,更是幸福無比。唐棣在這短暫的時光,卻是度日如年,早已兩眼望穿,每日在山下守候,今日一見面,情侶久別重逢,情話綿綿,自有相思之苦的傾訴。媚娘為尊重師叔,便將此事稟過師叔秀姑,事實上秀姑更為高興,欣見徒孫監茜和唐棣兩人,郎才女貌,天生得一對。便吩咐侍女們,張燈結綵,即日替他二人完婚。
那秀姑巡行苗疆,為時三月,遍行各地,到處宣論以盅毒害人行為不當,為人絕不可以己一己之私而殘害他人,既傷天害理,又失去人性,今後各自努力樹德弘仁,遺恩澤於後世,留正義在人間。可喜大功告成,既傳道統與媚娘。
從此以後天都秀士和秀姑遨遊於名山勝境,大幻補丐麻谷老人又復浪跡江湖,燕山客回歸燕山,唐三鈸返劍閣之後,瞭解人生痛苦均為私心過重,邪念不去所得,便在室中懸一副對聯,作為警語:「心無邪念自得其樂,事去私心便獲平安。」
唐棣和藍茜結婚後,前赴小五台山一趟,也正到媧母死去,便埋葬了媧母,雪娘和醜少年日久情生,便留在小五台山上和醜少年共結連理之枝。二人回返苗山伴著媚娘度那春月秋花。
全書完